烟翠话音刚落,李绍文笑着推门进来。
我听说你去过万德银楼了,见过你哥了,他答应了?之岚淡淡道:公事我哥让你亲自与他谈。
李绍文一听,来不及多说,便备车去万德银楼找慕青。
李绍文晚间回来的时候,进来房里冷着脸道:今天辛苦你了,岚儿。
你二哥还加了一个附加条件,你想听听吗?看得出来他定然是和慕青谈妥了,否则不会如此出现在这里。
李绍文走了过来。
只一眼,他看见纸上柳永的《凤栖梧》,这样一首相思入骨的词,他皱皱眉。
什么附加条件?之岚问。
他不许我们李家有任何人欺负你也还罢了,他居然要我们李家所有人都得顺着你的意。
你和周慕青真是兄妹情深哪。
他都已经结婚有妻子了,妹妹的家事未免管得太宽了吧!李绍文越说越来气,你是我的女人,不是他周慕青的,没见过这样当哥哥的!这是李家,不是周家!之岚端坐没动,没有说一句话,原来慕青和李绍文私下谈是为自己出头。
你不想跟我解释一下这首词吗?李绍文把桌上的信笺纸拿起来,眼里有种怒意,他在外面奔忙,之岚竟然坐在新房里怀想情郎!我没什么好说的。
你要我做的我已经做到,不管我哥谈了什么附加条件,决定权始终在你。
你的目的不是已经达到了,还管什么旁的?之岚冷冷道。
他把她推向慕青,两个人终于在今日明确了心意,她同时就对李绍文收回期望。
甚至更早,在她问假如哪天张长官看上了我,你是不是要把我献出去呢?那句话,得不到回答时就彻底失望了。
你又是这种态度!李绍文怒道,我有时候真想撕裂你这种淡漠的外表,看看你究竟隐藏着一颗怎样的心?之岚突然从桌前起身,疾声道:是你把我推出去的。
我本打算婚后和你好好过的,可你如何回报我?你娘无缘无故恨我羞辱我,难道我不该反击吗?你背着我算计我哥,我不该生气么?如今为了你自己,让我去帮你说情,想想你对我哥做的事情,你还有脸么,我都替你臊得慌。
我自认对你仁至义尽,你还要我的心,可惜它已经遍体鳞伤找不到朝向你的方向了。
听了这番话,李绍文忽然失神地坐在一旁的床榻上:岚儿,你说得我懂,我也很为难。
你只知万德被我刁难,可你知万德挤掉了我致和多少生意?我李家的家业不是大浪泼来的,也不是天上掉下来的。
现在时道多艰,做生意越来越不容易,一山难容二虎,如同逆水行舟不进则退,我不努力,这么多人吃什么喝什么。
你哥周慕青是有野心的,他尚且没掌控万德,一旦他上位,我致和能从万德手上分一杯羹都困难,你说我能不先下手为强吗?世上的事时机和机会转瞬即逝,江城商界只要有我和你二哥,这件事就无解。
之岚反问道:因此我就得承受在你和我哥之间受夹磨?既然如此你为何要娶我,我永远不会对你全心全意。
说句实话你最好的归宿其实还是如姐姐,她定会心无旁骛地爱你,我大伯只是个清闲的寓公而已,不跟我们两家有任何生意上的牵连,我看得出来,你娘真心实意喜爱她,她才是你该找的贤内助。
也许这就是爱是缘分。
谁让我第一眼相中了你,非你不娶。
其实当时其他所有我没想也不在乎,谁知道后来又有这么多故事和后续。
李绍文想起自己在明记第一次遇上她,唇角不由自主往上勾起来。
之岚叹了口气,难得今日两人开诚布公,但逝水难倒流,话说开了依然挽不回自己的心意。
之岚的叹气拉回李绍文的回忆,他打量着眼前的她。
数月而已,她好像变了,变得生疏,还有层穿不透躲不过的隔膜似的,笼罩地两个人都透不过气来。
他望着她,却有另一人的影子重叠进来。
谁也没有再说话。
夜晚睡觉时,之岚背着身子,有人隔着她的被子拥抱她,她身子僵硬,半分没有心思,她往床边挪了挪。
岚儿,我想……要你。
身后李绍文感叹一句,之岚没有应声。
他仿佛生了气,强行把她翻转来。
你干什么?之岚掩住被角。
你想也好,不想也好。
你是我的妻子,就要尽义务。
李绍文见她不从,益发气闷。
之岚冷笑:我真想不到堂堂李家大少这么没皮没脸。
早上刚让我去为你求情,我不是问过你,如果是张司令看中我,你会不会把我让出去,我想你的答案应该也是肯定的吧。
周慕青是你哥,你怎么这么比喻?我让你找二哥求情,我们都是一家人,如何不合情合理?现在想起我哥来了,送他下狱时你怎么就不记得他是我哥?你这是什么说法?上屋抽梯?过河拆桥?之岚步步紧逼。
李绍文理亏,懒得和她多言,猛地抱住她狠狠吻了下去。
放开我,放开我……之岚身子拧着,不让他得逞,更扔了床头几件摆设呯呯嘭嘭一顿响。
可她的气力有限,双手被李绍文钳住,立时就占了下风。
更没想到此时万心巧的丫鬟梅儿在门外喊道:少爷少奶奶,早点休息。
若需要什么物事,夫人让我来随时听吩咐。
之岚心明什么吩咐,摆明了婆婆万心巧就让李绍文对自己为所欲为,为他撑腰。
你听到了,娘的意思。
李绍文动手解她的晨衣缎带,带着几分洋洋自得。
可恶!之岚心恨暗恼。
她想了想道:那你把梅儿打发走,我讨厌有人听门。
李绍文听从了。
于是接下来这个寻常的晚上他要了她好几次,他疯狂爱她,好像要把什么人从她心里摘除出来。
而她看着床边蚊香焚出一蓬蓬的烟雾到最后变成黑色的灰烬。
第二天慕青直奔警察局,问过王警长李奕的情况以后,又去了张长官的府邸。
贤弟你今天怎么来了?还是为了你大嫂的事情?张长官猜到几分他的来意。
是,我去了警察局,问过了王警长审讯李奕的进展怎么样。
哦?怎么说?李奕招供说,这边他主动来找李绍文,只因为他要去别处谋生,想要李绍文看在曾经是他手下的得力助手的面上,让他出点盘缠,所以此事和李绍文无干。
是这样?张长官揉了揉眉心。
我怕李奕攀咬无辜的人,特意来向兄长你禀报一声,还是要再仔细查查,别冤枉了人。
慕青说话不疾不徐,恰到好处。
张长官点头称是:也好,我会吩咐王警长多详查,贤弟,你的胸襟让我佩服。
李绍文明明是你的生意对头,你没趁这个机会摧毁他,反而为他说情。
我做兄长的都钦佩得很!说着他看向慕青的表情,后者勉强笑笑。
张长官的命令下来,王警长细细揣摩他的意思,好像长官确实不想再让李奕牵连追究更多人,便不再调查就此结案了。
最近慕青不顺心。
自从万德银楼江南分店甫一开张就出了祁珊遇害这件事,分散了他的精力,接着他全心投入在新开的分店运营里,又忙着把本店的得力干将调往分店,终导致万德银楼本店出了问题。
数天忙碌,终于查清柜上几人串通夹带了一批旧品翻新冒充新款销售,趁机中饱私囊。
慕青震怒,连连开除了几个伙计,震慑了几位银匠师傅,达到了以儆效尤的目的。
有了上次管理疏忽的教训,慕青忙着江南江北两边跑,忙得不可开交。
祁珊一走,悦华长守祖宅,家里只有大太太一人,她常常在佛堂一呆就是半天,闲下祁玫难受发慌,她爱上了坐在之岚房里看风景。
她时常来这房间,也许是真心喜欢这里尽收眼底的花园风景。
凤凰时不时来,最近刚讲到了慕青曾经奋不顾身救差点落水的之岚之事,她描述他们兄妹感情可谓绘声绘色,听得祁玫好不吃醋。
她为何要自找没趣,说到底还是那股好奇心作祟,让她停不下来。
慕青和之岚的故事她越听越不安,却犹如上瘾沉迷。
就如同家长不让孩子摸那炉火上的锅子,小孩偏偏自恃其能,一旦得手的那种痛快爽利无以伦比。
从小而起的这种特性也会传导到大人身上,虽然不再是为了平常的事情而愉悦,但触及感情时又常常情不自禁做出的事,美其名曰刀尖上跳舞,那样痛并快乐着的感受更让人不可自拔。
因此祁玫觉得即便听了难受也比闲来无事难以打发时间好过。
只不过凤凰离开后,她会在房间里翻箱倒柜,她不确定要找什么,只是这个动作可以和缓她情绪。
新房里的和慕青房间里的抽屉都被她翻了个遍,她发现在角柜深处藏着一个上了锁的小匣子,她不止一次好奇过那里有些什么东西,苦于没有钥匙,她留了心徐徐图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