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李家,之岚带烟翠下了车,挥挥手笑着同他们作别。
慕青眼睛依依不舍得盯着她,蓦地让她心里不好受起来,拿着帕子抹了抹眼角的湿润,车开走了。
回来了?李绍文在庭院里正看见慕青送她回来,忙走来道,我看到是你哥送你回的。
路上正好遇到。
碰到慕青,她心里没有涟漪是不可能的,她吸了口气,仿佛抛却了脑海里的杂念。
这么巧? 是啊。
她走进房里去了,李绍文也随她进门了。
慕青回了家,祁玫看他有些疲惫,给他倒了杯水道:我有个事,忘了同你说,今天我在我娘那里听到了一个消息。
什么?慕青接过杯子。
娘说我爹在梨园阁看到你大哥带了旁的女人去看戏,要不要查一查? 这哪是什么新鲜事啊,他以前的名声不就是因为女人才毁成那样的么,恐怕是旧病复发?只是可怜大嫂还蒙在鼓里。
慕青叹道,这么贤惠温婉的大嫂,悦华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你说我要不要告诉我妹妹一声,别让她稀里糊涂。
我私下找大哥谈,能让他回归家庭不再和外面的女人联系,告诉你妹妹我怕她难过想不开。
虽然你说得有理。
祁玫沉思道,可不告诉她,万一大哥劝不回头怎么办,总有一天会浮出水面,她受的打击岂不更大,到时不晚了? 那你去说吧,毕竟她是你妹妹,她的心性你素来知晓,多劝劝她。
我知道,我夫君就是心善得很。
第二天慕青和周老爷依旧去上班,中午用罢了餐,悦华推说有个聚会出了门,家里只剩下了大太太和祁家两姐妹。
大太太该是她去佛堂礼佛的时候了,祁玫索性在客厅沙发上着看报纸,眼瞅着大太太上了三楼转了弯,身形消失不见。
祁玫放下报纸起身整了整衣服,款款向楼上走去,就这样走进了祁珊的房间,她在读新一期《良友》画刊,见到姐姐来了,起身笑着说道:姐姐你怎么来了? 我有个事想了半天也不知该不该跟你说。
祁玫做出左右为难的样子。
你我姐妹有什么不能说的?姐姐你尽管说就是。
祁珊被她激起了好奇心。
昨天回门,爹对我说,他最近在梨园阁碰到了你夫君,你听了别太激动,他带了别的女人去看戏。
爹不好跟你说,他托我带话给你,让你有个心理准备。
是吗?祁珊语气暗淡下来,那个女人是什么样子? 祁玫摇摇头:爹没看太清楚。
我想,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你被周悦华欺瞒,你就把这件事交给我吧,我帮你调查出来那个女人是谁好么?祁玫显得气愤不已,这事我管定了。
祁珊听了没有做声。
你觉得我的提议怎么样?祁玫看着她有些心动又有些犹豫,你在想什么? 那时在李夫人的婚宴上,周之岚问我,说哪怕悦华有很多缺点,能不能包容他,我答道我会包容他。
所以你打算就这样忍了吗?傻妹妹,你怎么可以就这么认了呢?我们祁家的女儿哪能由得人欺负? 祁珊苦笑道:姐姐你跟我不同,从小我就不受爹待见,从来就是忍耐。
这些天我早知道悦华有点不对,还自我安慰,算是我自欺欺人吧。
你如果这么决定,我能说什么呢?但是我相信你还有一些好奇心吧,你就不想知道周悦华相好是谁么?就算你想忍,也不能不知对方是什么来历,万一你是没有害人的心思,对方却有害你的意思呢? 祁玫一番话在情在理,祁珊果然被她说得动了心。
这样吧,我帮你查,到时把对方的信息告诉你,你自己决定该怎么对待周悦华。
可你也得配合我。
我怎么做? 我同你的这番谈话,你不要对别人说,周悦华也不可以。
祁玫嘱咐道。
我会的,姐姐。
我就当没听到过。
第二你必须把周悦华的行踪透露给我,你可以让你的丫鬟欢喜来找我,这样不会引起注意。
好。
那就这样说定了。
祁玫道,你可一定要保密啊。
祁珊答应了姐姐,想想以前还是小姑娘的时候,就玫姐姐点子多。
她真的留了心。
过了几天,周悦华又准备出门,现在他索性神龙见首不见尾的,祁珊多问他几句就烦躁难抑,她干脆不问了。
下午待悦华刚出门,祁玫单等着欢喜捎来口信,慕青立即让司机开车跟上大哥。
从结婚那晚,祁玫便想去之岚的房间看看,她是个怎样的女子?如何对慕青产生深远的影响?但愿能从她留下的东西一窥端倪。
不用锁门,我在在这里呆一会,你们去吧。
下人们应诺收拾了洒扫工具离开。
祁玫抬眼,这间屋子陈设不多,一张床空空荡荡,床头悬挂着一副之岚最爱的兰草图,是她亲笔所绘并请人装裱好,上面提了一段明朝诗人薛网的诗句: 我爱幽兰异众芳,不将颜色媚春阳。
西风寒露深周下,任是无人也自香。
蝇头小楷端端正正,偏偏每个字都有意出锋,写得柔中带刚。
祁玫站在房里目不转睛地欣赏着这幅兰草图,半天才把目光投射到其他陈设上。
橱柜里有她日常看过的书籍,从典籍诗词到几部鸳鸯蝴蝶派作家的小说,排列得整整齐齐。
祁玫拉开书桌前的椅子,挽起窗帘,她惊讶于她窗前的风景,小花园尽收眼底,远处湖水波光粼粼,祁玫和之岚见面不多,互不了解,她只能设想着诗情画意的生活如何造就之岚这般钟灵毓秀的女子。
二少奶奶,您对三小姐好奇是吗?凤凰鬼魅一般出现在房门口。
她忽然的说话声,静默空洞的房里竟然有浅浅的回声,祁玫吓了一跳。
没什么,闲来无事正好看见佣人们在这里打扫,进来转转罢了。
祁玫淡笑着。
二少奶奶您不知道,我曾经是二少爷的贴身侍女。
凤凰自荐道,这家里哪一件我心里没数?您要听我讲讲吗? 祁玫好奇心大动,却犹豫不语。
凤凰反而迈步进来,恭敬地道:从小三小姐和二少爷是青梅竹马。
小时候三小姐在学校曾被几个男孩欺负,都是二少爷帮她出头。
二少爷最护着三小姐了,看得跟什么似的,就算要天上的星星他都会想办法给她摘下来。
她和慕青是一母同胞的兄妹,这也是应该的。
如果...凤凰开口,想一想及时收住了话头。
提起慕青,祁玫手托腮,他的事办得如何? 慕青跟着悦华的车一路来到了金凤楼,这是城里新开没多久的堂子。
悦华下车让司机去老地方等着,司机轻车熟路开走了,自己晃晃悠悠进了门。
慕青随后下车,立马一位花枝招展的中年女人迎上来,大爷大爷娇滴滴招呼着。
他应变笑答:我是头一回来你们堂子,不懂路数。
不过刚才进来的那位少爷,他是我的朋友,不知道他点中了哪位姑娘? 他呀,贾少爷是我们这的熟客,我看大爷您气宇不凡...... 慕青听到妈妈称呼悦华贾少爷,反应过来道:不就是银洋吗?好说好说,只要你告诉我刚刚那位贾少爷点了哪位姑娘,都是你的!他掏出一个锦袋,利落地抖了抖声音。
好好好。
妈妈笑开了花,但凡来堂子里打听事的多半都是那些宅院里夫人们派来的人,只要不在堂子里闹出事来,她们只管赚钱就是,哪管客人们后院里的火烧不烧。
她接过钱袋,笑逐颜开道:爷,贾少爷起先一阵儿也就来吃吃花酒从不留宿,陪的姑娘也不定,只最近这段时间,他来了就是牡丹的客,他只点牡丹。
牡丹姑娘是个什么来历? 牡丹是被人牙子半途卖到这里的,听说是去年长江大水逃难逃出来的。
能不能把牡丹姑娘请下来相见?慕青道,贾少爷出多少银洋,妈妈,我可以翻倍给你。
这...这回子牡丹房里有客。
妈妈有些为难,要不要我换个姑娘推荐给您? 慕青面露不悦:我就相中了牡丹,你们不就是赚钱嘛,我钱出得多理应请她来陪我才是。
妈妈听了不语,他心中有数,又加了把大洋塞给了她。
好好,我这就派人去试试。
可有言在先,若是牡丹不愿意下来,我也不好勉强。
妈妈拿了钱塞进衣兜里,立即派小厮上楼去叫牡丹下来。
牡丹正陪着悦华饮酒调笑,听小厮在门外敲门,不由走去开门。
悦华谈兴正高,生气道:是谁胆敢打扰我们? 姑娘姑娘,楼下来了个金主,非要见你不可,妈妈没法子,要我上来唤姑娘一声,姑娘暂且见见面再做打算。
非要找我?牡丹很好奇,她来金凤楼时间不短,花魁排位从没轮上,偶尔也有点到自己的,只有遇上贾少爷才算是稳妥有靠,这怎么又来了个金主非自己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