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6章 重踏征程(61)

2025-04-03 17:35:29

胡木兰坐过去, 将一个黑子轻轻落下,却没有说话。

谭中敏轻笑了一下,可是不服气, 觉得世上哪有这样的人?在我见过的人中, 唯老师见一而知十。

胡木兰轻笑一声,老师三年前所预言的, 而今都被验证了。

你当年就说, 若是孙先生身体好还罢了,若是不然,难说。

果然, 孙先生故去, 立马便有人翻脸,不认遗命, 公然背叛。

对党内亲共之人,不甚友好。

您现在去外面听听,各种谣言满天飞。

好好的人被泼了一盆污水,手段之下作, 世所罕见。

谭中敏摆摆手,多看看史书, 这样的事在史书上多了,并不是我比谁更聪明。

胡木兰撇嘴,他这次算计了老师,那是先生觉得下这样的饵料值得, 是甘心为他所用的。

要说他比老十高明,那可未必见得。

谭中敏摇摇头, 你是不知道其中的厉害。

他从容的放下一颗棋子,从小小的镇上来, 没正经的念过几天书,跑到县城,便跟李伯民相交莫逆。

这是他出门遇贵人?还是处心积虑?你那个朋友林三娘,仗着艺高人胆大,在县城那么点地方玩了一把义盗,她是没想到外面比他们县城更乱,更忍不住她想出手。

于是,轻而易举的,就被人把她和那个盗贼联系到了一起。

说实话,若不是这个林雨桐的手段着实高明,我都不会在此人身上多看第二眼。

前几年她行事,太过随心所欲。

这个金嗣谒未必不是看出了这一点,于是,怎么将不利转为有利这局棋,在这个时候就已经开盘了。

杀了恶人,这叫惩恶!说实话,这事是搬不到台面上的!他得想办法消弭这个影响,那就是占着大义!什么是大义,对鸦片果断的出手,算不算大义?那一车丢失的货,去哪了?林雨桐是激情而动,可金嗣谒没拦着,那必然是在林雨桐要去做的时候,心里已经有了盘算了。

而后紧跟着,一件事一件事的,叫人目不暇接。

从卫生司、沪市的桂姐,乃至于我……人家把我们拽过去摆在棋盘上,那就是他的棋子。

我算计他也好,他算计我也罢,如今的结果就是,他得到了他想得到的,但你老师我,并没有得到我想到的。

那你说,这一局,谁输谁赢了呢?胡木兰看着摆在棋盘上的大龙,就笑道:他会摆大龙,但是老师你——是那个会端走棋盘的人。

摆的再好,不都得被你收缴,那当然还是老师你个你更厉害。

谭中敏哈哈就笑,木兰啊木兰,你果然是天真的可爱!你老师我是想端棋盘,但得有端棋盘的实力呀!咱们之前没这个实力,而今还没这个实力吗?您的好友不是如今党内呼声最高的那位吗?胡木兰一脸的笑意,都说那位汪先生是个美男子,为人谦逊,淡薄名利,好些人都说,此人是道德完人。

这样的人,不当选是没有道理的。

他若当选,老师自当出山相助。

彼时,端走一个小小的棋盘,小事耳!谭中敏点了点胡木兰,你现在也能看一而知十了。

木兰呀,看来你可以出师了!胡木兰起身,老师又来说这个话?我才不愿意出师呢!一辈子跟着老师才好!谭中敏点了点胡木兰的鼻子,没有说话。

起身对着窗户负手而立,良久才道:看来,我得去见见我这位金老弟了。

您要跟他摊牌吗?谭中敏轻笑了一下,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只打发她,你忙你的去吧,这些事跟你不相干。

胡木兰起身就要走,临出门的时候,她叮嘱了一句:如果您非要端走棋盘,我希望您能给我朋友一个好的价钱。

要不然……我以后没脸见她。

谭中敏的话到嘴边了,却不知道该怎么往下说。

她觉得自己无所不能,但其实自己并不是很有把握,端走对方的棋盘。

因此,他沉吟了一瞬就道:木兰呀,老师教过你,做猎人得有耐心!知道,你的意思是养肥了再宰呗!胡木兰叹气,你们聪明人的脑子我是跟不上的!都到了这份上了,你觉得还不肥?难道非要等遍地开花了,您再去摘过去。

可是老师,学生提醒您。

真要是叫他做的遍地开花了,他得是什么样的话语权呢?这样的人物,不是想抢就能抢的。

谭中敏点了点胡木兰,所以说,要有心胸嘛!端走不是目的,目的是为我所用。

只要他肯为我所用,那么我为什么要端走棋盘呢?胡木兰想了想,好似有些道理!将他变成你的人吗?好啊!我等着。

她高兴的出去了,谭中敏的面色却沉重。

这些话,不过是做老师的想保住自己的颜面,给办不到的事找个了冠冕堂皇的借口而已。

将他变成自己的人?呵!对方这两年多,不说大饵料,就那细细碎碎的小饵料吃了多少进去。

我俩是谁吃谁呢,主次早颠倒了。

这次,他空手去拜访了。

出门迎接的老赵看见自己先是愣了一下,然后才热情的往里面请。

看!连看门的见到自己空手来,都有些不适应。

这些年,这位看门的吃了自己的好处也不少,可也就是怪了,这嘴巴紧的,除了家常话,别的一句没有。

开春呢,都在院子里忙着呢。

四爷也不附庸风雅了,院子里种的都是菜。

这会子栓子提水浇菜呢,他在一边用荆条编笼子呢,桐桐说想养鸡。

如今这动不动的,就供应不上了。

菜这东西,碰上了买点,碰不上了,就吃不上了。

一家几缸咸菜,能吃一年。

谭中敏到的时候,都怔愣了一下。

叫人闻风丧胆的林三娘穿着蓝花布的小衫,黑色的粗布裤子,跟谁家的小媳妇似得,蹲在地上。

地上放着个篮子,篮子里面叽叽喳喳的,是一篮子的小鸡崽子。

这个他觉得心中有大丘壑的金先生,跟地头的庄稼汉似得,编鸡窝呢。

两人见了他都一脸的高兴,一点也看不出别的来。

桐桐起身洗了手,就笑道:他才说跟我在这里掰扯这些种菜养鸡的事烦人呢,您就来了。

赶紧的,你们说话。

今儿别走了,菠菜面,您尝尝。

谭中敏就看园子里的菠菜,今年的菠菜扛过冬了?那看不!您瞧瞧去,太阳一照,浇了两次,长的可疯了,叶子肥厚。

说着话,桐桐就泡了茶来,就真的拎了篮子拔菠菜去了。

谭中敏看玻璃壶中,不知道又泡了什么草根当茶喝,他笑着端了茶抿了一口,金老弟,外面风云变幻,你倒是龟缩在院中,做起了田舍翁,真真是沉的住气。

四爷放下手里的活,叫栓子舀了一瓢水过来给他冲了冲手,这才过去喝茶,本就是乡野小子,改不了这习惯了!外面风云变幻……谭兄,这风云变幻就没停过,也不是今儿才开始变幻的。

见怪不怪了!这还当真不是沉不住气,是压根咱跟这事也不挨着。

过去倒是想挨着的,可卫生司也不干正事呀!我们两口子呀,别无所求,能救人,能积德,这就行!说着,他就笑,老兄莫不是来做说客的?若是说客,那就免开尊口。

这两天呀,不知道被老赵拦了多少人。

也就是你,没人当你是外人……谭中敏哈哈就笑,这话我信!但是老弟呀,要是老哥我……真是做说客的呢?四爷放下杯子,轻笑一声,老兄给哪位做说客?原本是想给我自己,但我这样的事驯服不了他的。

因此,他临时改了主意,低声道:汪先生,您听过吗?哦!是他呀!一听名字就觉得很反感的人。

四爷朝后一靠,面上的笑意也收了收,老兄原来是此人的人。

我们曾经是同学。

谭中敏低声道,此君谦谦君子之风,见之无有不赞的。

我想,金兄必是听过此君之名的。

今日我来游说,全是为了金兄呀!这自来从龙之功,潜邸之人,格外与众不同!在凤翔九天之前投入门下……好处不用我多言语。

说着就一顿,问了一句:或许,金兄对汪先生有一些别的看法?四爷就笑,没回答这个问题,而是直言:谭兄,你今儿是把话往明白的说了,是吧?我不说,你也不早就知道我靠近你是有目的的吗?四爷叹气,谭兄,有句话我说了你怕是不信。

老弟的话,老哥我全信。

四爷又叹气,别管我对谁有什么看法,万众的主我做不得。

什么?四爷指了指桐桐,我家凡是为难的,需要出力的,都归我管。

但一切需要做决定的事,都由她管。

您有什么要问的,问她。

她说的,都算!谭中敏先是一笑,而后点着四爷,老弟又给哥哥开玩笑!没有!桐桐拎着篮子过来了,把篮子塞给四爷,择菜去!然后霸占了四爷的位子,坐的端端正正的,对着谭中敏展颜一笑,您想谈什么?我陪您谈。

是说给谁谁谁效力的事是吗?我不管谁谁谁不谁谁谁的,你们的事太麻烦。

麻烦不说,关键是束手束脚的。

我是个江湖人,我爱江湖这一套!咱也看不懂那些弯弯绕,我们就是想在乱世里多救几个人,这总没错吧。

是!这没错!不管谁上去,都不能说我们救人错了,是这个道理吧?是这个道理!那选了阵营就有错的可能,不选阵营我们就永远不会错,那你说,我为什么要选阵营呢?好有道理!桐桐摊手,看!多简单的道理!所以,有什么要谈的吗?没有!说着,她就起身,拎着篮子又去厨房了。

四爷看谭中敏,带着几分赧然:智计百出抵不过蛮力两均,无奈的很呐!谭中敏朝厨房看了一眼,这个林三娘,耿直的话里,却透漏出一个意思来:没有一定的代价,想靠谁的声望就叫她甘愿俯首,那是绝没有可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