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贾家因元春封妃,俱都欢喜不已。
女眷皆是要进宫谢恩的。
一时之间,便忙碌了起来。
林雨桐带着林黛玉悄悄的退了出来,往院子里走。
姐姐,我冷眼瞧着,这外祖家往日里就已经过了。
如今又有了这层喜事,只怕行事会更过一些。
我反倒添了几分忧心。
林黛玉将身上的披风紧了紧,悠悠的叹道。
是啊!这个明眼人都能看的到。
但家里没有出息的爷们,又一向这样奢侈惯了。
岂不知‘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的道理。
这不是咱们两句话能说的清楚的事情。
林雨桐微微一笑,也就不言语了。
那姐姐为何刚才如此的高兴。
林黛玉看向林雨桐,问道。
敏锐的娃就是这么不讨喜。
难道能说我想算计你外祖家里的银子。
林雨桐想忽悠,但看着林黛玉那黑白分明的眼睛,还真说不出瞎话来。
她四下看看,周围还算空旷,就低声道:我倒不是高兴,而是笑那些爷们往日里读了那么多书,却没听出蹊跷来。
妹妹也读史书,‘贤德’二字,岂是那般好用的。
一个妃子,先不说这封号上从来没有两个字的,端只看这‘贤德’二字,不该有点警觉吗。
我记得,这位大表姐是在皇后的宫里做的女官。
那女官不也是伺候人的,怎的她倒用了‘贤德’二字,那评价皇后又该用什么呢。
林黛玉一愣,脸色跟着就不好了起来:照姐姐这般说,倒是要不好了。
反正我没听过夸一个妃子‘贤德’的。
这贤德不像是封号,倒像是……林雨桐说到这里,语气一顿。
林黛玉心里一急,忙问:像是什么。
谥号!林雨桐声音很轻的吐了两个字出来。
却在林黛玉的心里炸开了。
姐姐说的没道理吗。
肯定是有的。
但这话能跟外祖母说吗。
说了人家就信吗。
如此大喜的日子,偏偏说出这样的话来,人家会怎么想。
岂不是把贾家全族都给得罪了。
况且这里面还牵扯到姐姐私下里揣摩圣意的事,更不敢轻易宣诸于口。
这事关林家。
再说了,万一圣上是有什么用意呢。
别人都没有挑破,偏自家不识趣的挑破了。
坏了圣上的打算,这个结果谁能承受。
杨修是怎么死的。
就是被自己的聪明和一张嘴给害死的。
聪明没关系,但还有一句话叫做‘看破不说破’。
我明白的姐姐。
林黛玉扭过头,艰难的道:上面的旨意一下来,这命运就已经注定了。
做什么都徒劳的,大厦将倾,谁也阻挡不了。
林雨桐点点头,走。
回去。
姐姐先回去。
我心里闷,想一个人走走。
林黛玉心里憋的慌,出言道。
林雨桐理解的点点头,林黛玉和自己不一样,自己跟贾家不沾亲不带故,甚至因为两位姨娘的事,还有些仇。
所以,在明知道结果的时候,心是坦然的。
有一种终于还是来了的感觉。
可这些人却是林黛玉的血亲,有着血缘关系的人。
她心里煎熬痛苦是在所难免的。
外面冷,别耽搁太长时间。
林雨桐叮嘱完,又吩咐几个丫头,看好你们主子,别出了什么岔子。
这才打发人又去了给掌柜的的送了信,告诉他事情加紧筹备,马上就开始了。
而林黛玉漫无目的的在外面游荡,倒是和贾宝玉走了个对面。
见宝玉眼眶微红,怔怔的发呆,没有半点喜气。
她心里松了一口气,问道:大家都在贺娘娘的喜事,你怎么不去。
又在这里发呆,叫人家看见了,又说你呆。
贾宝玉见是林黛玉,这才略略好了些。
收了悲戚,笑道:不想在这里遇到了妹妹。
我见天的在这园子里转几回的。
从来没遇见过你。
我倒是才想问你近日可忙些什么。
林黛玉扭过头,说话自带这一股子嗔意。
贾宝玉以读书的名义,跟秦钟在书房厮混,近日倒是甚少在家里晃荡了。
于是见林黛玉问,就不由的心里有几分发虚,笑道:哪里忙什么了。
不过是老爷在家,不敢出来胡混。
就是装样子,也得在书房耗着。
那今日怎么得闲,又出来晃荡了。
可是见二舅舅忙着大表姐的事,一时顾不到你身上。
林黛玉笑问道。
贾宝玉抿嘴一笑:还真是什么都瞒不过你。
不过,你只猜到了其一,却不知其二。
说着,想起秦钟,就又红了眼眶。
那秦家兄弟,自是极好的人。
自从她姐姐去了,他父亲前些日子也没了。
如今只他,看着也不好了。
我跟他好了一场,看见了岂能不伤心。
至于秦钟是怎么气死的他爹,如何跟智能儿有私的事,他自是半个字也不敢多提。
林黛玉恍然,原来是为了这么个缘故。
还以为他看出这繁花似锦烈火烹油的背后是步步凶险呢。
她心里一叹,宝玉原本就是一个心肠极软的人。
就劝道:你常打发人去看看,延医问药别耽搁。
就算银钱上,或是短了,或是一时不凑手,你只管补贴一二。
这也是你的心意。
若是你那边的银子短了,只管上从我这里拿便罢了。
怕这事叫老太太。
太太知道,不敢动用你自己的东西,就打发茗烟去我家那处后门,只告诉门房一声,我自是叫人把银子给你递出去。
好妹妹。
宝玉一把拽住林黛玉的手,也就只你知道我的心。
林黛玉把手拽回来,叱道:说话就好好说话,一日大似一日,总是这般拉拉扯扯像什么样子。
她自是万般小心,却不想宝玉还是一般的不长进。
她瞪了一眼,就转身走了。
也没有再转下去的心思。
这边人还没走利索,远远的,袭人站在路边就叫道:我的二爷啊,这天寒地冻的,你怎的在这里。
冻病了可叫我们怎么向老太太交代。
说着,又对黛玉道:林姑娘也在啊。
这大冷天的,要说话上我们屋里去说去。
这在外面,不说别的,冻病了就都不好了。
林黛玉顿时面色就变了。
这话是说她绊住了宝玉,不该拉着宝玉在外面说话。
叫一个姑娘去爷们的屋子说话,就更过分了。
紫娟脸气的通红却没有言语,自来宝玉屋里的丫头就比别人高出一等来。
但芷兰和芳华却也不是吃素的。
芷兰嗤笑一声,道:我们姑娘,哪天不在这园子里走几圈。
谁不知道我们姑娘有定点散步的习惯。
怎么,我们林家人住在你家,见了你们家的主子还得退避三舍不成。
芳华呵呵一笑,这你就不知道了。
这袭人姐姐可是一等一的贤良人。
但凡宝二爷不在她的眼跟前,不出一时三刻,准保找过来。
那真是一时一刻也离不得。
要是袭人只是一个丫头,或是跟宝玉的事情没有被发现,这样的话听了也就听了。
偏偏的,谁都知道她不是个姑娘了。
一时三刻离不得宝玉,可不就是笑她离不得男人。
这样的嘲讽顿时让她面皮紫涨。
姑娘,我们回。
大姑娘该惦记了。
芷兰扶了林黛玉一把,就要走。
贾宝玉想起什么似的,绕过袭人跑到黛玉跟前,拿出一串麝香串来:这是前些日子我得的,是北静王所赐。
就特特的给妹妹留下来了。
你拿出玩。
林黛玉不妨,叫他给塞到手里了,顿时就恼了:什么臭男人拿过的。
我不要它。
说着,又扔在宝玉怀里,只扶着丫头回了。
贾宝玉看着林黛玉的背影,一时有些怔怔的。
二爷,咱们回。
袭人轻声道。
贾宝玉哼笑一身,转身就走。
回了院子,越发的不得趣。
只觉得处处受到辖制。
想用几个银钱,都要被袭人问个没完没了。
不刨出个根底来,是断断不会拿银子随便使得。
就算在外面花费了,回来也得审茗烟半天。
只觉得袭人往日的娇媚再也不见了。
变得跟李嬷嬷似的面目可憎了起来。
如今自己想帮衬秦钟,还不得不向林妹妹张口借银子使。
见袭人殷勤的还要往上凑,顿时就扭了个身子,面朝里躺着了。
袭人讨了个没趣,屋里的丫头们个个像是看笑话一般的看着她,心里岂不伤心。
只觉得没有人能理解她的苦心。
这二爷正是上进的时候,不读几本书,将来可怎么好。
可恨这些丫头一味的撺掇着爷们玩乐。
挑唆的二爷如今见了自己,越发的成了洪水猛兽了。
林黛玉回了院子,看见像是王熙凤院子里的小丫头在外面玩,就问守门的婆子,家里可是来客了。
那婆子道:回二姑娘的话,是琏二奶奶来了。
林黛玉心里正不自在,受不得王熙凤的聒躁。
就带着丫头回了自己的屋子,只打发人过去说了一声,言道:走了一圈乏了,就不陪二嫂子说话了。
王熙凤也刚进门,才奉了茶,还没入口呢。
对传话的丫头道:叫你们姑娘只管安心歇着。
我就是过来转转,没的打扰了她。
见那丫头去了,才对林雨桐道:得亏你能管的住她。
如今走动走动,倒是看着康健些了。
以前那真就是个美人灯。
看的人焦心。
如今好多了。
以前走一刻钟回来就气喘吁吁的。
你瞧如今,走半个时辰也就微微出汗。
慢慢来。
林雨桐将剥好的栗子推到王熙凤跟前,你现在最是该忙的时候,怎么有闲心到我这里来了。
这不是才打发了老太太,太太出门吗。
这进宫谢恩,没那么快出来,我且到你这里受用半日。
王熙凤见这栗子只有小拇指的半个指节大小,端是小巧,就问道:怎么找出这么小的东西来。
这个栗子本来就长不大。
一棵树也结不了几斤。
但味道却好。
林雨桐笑道,你尝尝看。
这是让那掌柜的买了坐京城附近的石头山,为了采石方便的。
山上就有这么一片土层厚,倒长出了野栗子林。
林雨桐还打算明春给自己的空间里移栽几棵呢。
你端是个会享受的性子。
王熙凤吃着,连连点头,也得有了你这样的精明人打理,否则也过不得这么舒坦。
你也别夸我,如今宁荣两府,谁不说二嫂子是个能干的。
林雨桐这一句恭维可算搔到了王熙凤的痒处。
就见她眉宇间透着一股子得意,嘴上却谦虚道:我就是那傻的,人家给我跟棒槌,我就只当做针。
你也别自谦,这论起管家来,十个我捆在一起都不是你的个。
林雨桐夸了一句,又低声道:但二嫂子,咱俩说句贴心的话。
你们这府里的境况,你倒是当真不知。
这明眼人一看就能明白的事,藏也藏不住。
这些年,你贴进去不少银子。
王熙凤四下里一看,见屋里就她们二人,才接话道:妹妹是个眼明心亮的。
她眉头皱起,日子一日紧似一日,可这下头的嘴呢,直道我拿银子贴了娘家。
咱们也不说我那娘家有金山银海那样打肿脸充胖子的话。
就说我贴娘家我能贴补给谁。
我叔叔婶婶吗。
说起这个她就气,连个辩解都不能。
所以我才说你是傻的。
人家往回搂银子,你只往出倒银子。
维持这一家子的体面,你得了什么好了。
下人的嘴哪个是饶人的。
林雨桐抿了一口茶,笑道。
妹子,说了归齐,这家里还是得你琏二哥哥继承。
我如今不能叫它就这么倒了。
王熙凤苦笑道。
搂到你自己家的,才是你的。
如今,不过是一大家子,消耗着你们两口子未来的钱财罢了。
都知道不是自家的东西,要是我,我也使劲造,现在不花,将来又落不到自己手里。
你反过来想想,是不是这个道理。
林雨桐压低声音道,都说疏不间亲,我今儿就说一句以疏间亲的话,您那姑妈,待你还能比她自己的闺女儿子亲不成。
这家里的开销,多少是扔进宫里换前程了,你心里有数。
但换来了前程,琏二哥哥得到的难道还能比宝玉多了不成。
说到底,跟你们有甚关系。
你若不信,端看以后那宫里的娘娘行事就成了。
不说她能将大老爷大太太跟二老爷二太太放在一个水平线上,就只要她还记得有大房这么一回事。
你再对她贴心贴肺也不迟。
王熙凤叫她这般直白的话说的心里直打鼓。
但越想越觉得有道理。
这家里的爵位是要自己两口子继承的。
如今的花销,到底花销的是谁的东西。
那好事,肯定轮不到你们两口子。
凡是吃苦受累得罪人的活,都是你们在打理。
好好的嫡子嫡孙,沦落成管家了。
你这般聪明的人,怎么想的。
林雨桐十分不解的问王熙凤。
老太太她……王熙凤的眼神已经有些慌乱。
归根结底,原因还是在老太太的态度上。
这府里还能挂着国公府的招牌,都是因为老太太身上还有超品的诰命在,这才能硬是这么赖着不换招牌。
所以,老太太是一家子的体面。
老太太只要宝玉好就好了。
林雨桐笑着道,再说了,老太太年纪大了,能管得了几天。
,别告诉我以你的手段,从来没糊弄过老太太。
王熙凤指着林雨桐,你这张嘴,真是让人又爱又恨。
林雨桐点到即可。
以王熙凤的聪明,自是该警醒了。
又道:你要是钱不凑手了,可别被人利用了动歪脑子。
我这里有一桩好生意,你只管来找我就是。
反正贾家的采买都得从这两口子手里过,只当是给两口子的回扣了。
也省得她去放印子钱去。
等做了这生意,印子钱那三瓜两枣,她也就看得上了。
王熙凤被她说的心热,谁还嫌弃银子烫手不成,忙问是什么生意。
林雨桐只道:不到时候。
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有三五千两银子的利我就做了。
王熙凤试探道。
往十倍上划拉。
林雨桐稍稍透漏一点。
三五万两!王熙凤唬了一跳,才压低声音道:可不能唬我。
一个大观园,其实花不了多少银子,都是被下面的人层层扒皮了。
要是跟琏二直接交易,没有中间那些环节,省下来的银子,何止三五万两。
光是去江南采办小戏子跟那些精巧不值钱的杂物,就预备了五万两银子。
可叫林家办,五千两的本钱都不用。
当然了,林家在江南本就有根基,也有自己的店铺人脉,更有两江总督在上面。
林雨桐没打算压缩别人的利润,但架不住别人给的价钱绝对算的上是最低价。
横竖再添上运费,真是花不了多少的。
她笑道:我唬你做甚。
有了这些银子,你是自己经营,还是托给别人经营,哪一年不收个万八千两银子。
将来也不至于为了几百两银子倒腾不开,还要当自己的首饰。
王熙凤顿时就应了,也不管我缺不缺银子,时机到了,你只管找我便罢了。
用多少本钱,我也想办法给凑出来。
林雨桐也没提前说不要本钱的话,笑着点头答应了下来。
其实林雨桐真不知道王熙凤已经沾上放印子钱的事了。
王熙凤心里高兴,兴冲冲的回到屋里,平儿就凑过来,小声道:刚才旺儿嫂子将利钱送来了,可那会子二爷正好在。
你说说,她真是越发的没成算了。
我好歹找了个借口搪塞过去了。
王熙凤得了林雨桐的消息,自是不大看得上这一月二三百两银子的营生。
又想到要凑本钱的事,就道:如今这边且收了手。
这东西到底伤阴德。
虽我向来不惧鬼神,但我这肚子一直也没有动静,就连你也是个不中用的。
半个蛋都不下。
难怪外面说什么的都有。
这未尝不是有损阴德的缘故。
平儿‘呸’了她一声,笑道:奶奶又在哪里听了什么荤话,回来拿我说嘴。
我真不是跟你说笑。
王熙凤心里一笑,就道:只是看见林家的境况,心有所感罢了。
你说,这林姑老爷要不是当初把林表弟找回来了,这家里没个儿子,诺大的家业可传给谁去。
我这整天算计来算计去,我能花销几个。
就是我的嫁妆,如今剩下的,将来给大姐儿做嫁妆也是尽够的。
我挣下来再多的钱财,又能给谁去。
哪怕是你生下一个来,自小咱们养在膝下,老了也是依靠不是。
平儿眼眶一红,这是今儿又作什么妖呢,回来拿这话惹人。
傻丫头,我说的这才是正理呢。
王熙凤往炕上一歪,道。
可是太太问起来……平儿不确定的道,咱们该怎么回话。
太太!王熙凤心里一个激灵。
……别被人利用了,生了歪心思…………你那姑妈,待你还能比她自己的亲闺女亲儿子更亲不成……林雨桐的话言犹在耳。
她头上的冷汗瞬间就下来了。
这样的营生姑妈为什么不自己做。
必是有什么不妥当的。
她强撑着道:为了子嗣罢了。
你只管收了,回头我自己去给太太回话。
平儿见王熙凤面色不好,以为她是为了子嗣的事情,也没敢深问。
这位主子性子好强,也确实比别人都强些。
唯独子嗣上面,成了一个短处。
为这个没少生闲气。
她悄悄的退出去,想起为了子嗣的话,对收了印子钱的事越发的精心起来。
指望着别留下把柄才好。
而王熙凤则把这些年的事,前后串起来想了个遍,越想越觉得自己憨傻。
一个人恨了一场,哭了一场,心里才好过些。
都说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自己可不是迷障了。
可旁观者这么多人,谁又当着自己的面挑破了呢。
她想起比林雨桐还早到贾家的薛姨妈和薛宝钗。
这两人跟她也是血亲啊。
虽然按夫家是得叫姨妈,可按娘家算,那是自己嫡亲的姑姑。
宝钗也是自己的亲表妹。
别人看不出来还罢了,就说黛玉,那是个心里明白,但从来不爱理俗事的性子。
自己不怪她。
可薛姨妈和宝钗,哪一个不是心里有一本账的,不说叫她们偏着自己,就是露个口风出来,自己心里也有了成算不是。
如今这算什么。
自己生了一场闷气。
等贾琏回来的时候,将人从炕上板过来,就见哭的两眼跟核桃似的,往常霸王一般的人,如今这幅样子,倒比别人看着更动人些了。
不由的声音也轻了下来,这是怎么了,谁惹着你了。
没事。
王熙凤摇摇头,就是为了没给你生个儿子的事,想起来,难免就又难受了起来。
我当什么呢。
贾琏摇摇头,你只好好将养着,咱们还年轻,又先生了姐儿出来,又不是不能生。
横竖早晚会来的。
没儿子,站出去就比人矮半截,他也急。
但想起还有事跟王熙凤商量,就将话压下来了。
王熙凤神色一动,见平儿不在屋里,就道:我跟二爷商量个正经事。
贾琏不由的奇道:家里什么事情是你不能做主的,今儿倒奇了,要跟我商量。
王熙凤推了他一把道:我寻思着,正正经经的摆酒,把平儿的事给过到明处。
我就不信了,我两人的肚子,还蹦不出一个小子来。
贾琏愣了半天,伸手摸了摸王熙凤的额头,没发烧啊,怎么净说起胡话来了。
这家里的胭脂虎一旦改了性子,第一个反应一定不是惊喜,而是惊吓。
自己平日跟平儿亲热也都是偷偷摸摸跟做贼似的。
这猛然一大方,他还真有点不适应。
王熙凤冷哼了一声:平儿是个好的,省得进家里来一个调三窝四的。
日子过的不清静。
要不然,我……得得得!贾琏意见她瞪眼睛,心反而放下了。
还是家里那个醋坛子,一点都没有变啊。
你拿主意就好。
都听你的。
先别声张,我回了老太太,太太,咱们再热闹。
省得她臊得慌,又多心我是不是对她有意见。
以后,这家里的事,还少不得她继续帮衬呢。
反正得罪人的事,自己再不傻傻的往前冲了。
贾琏点点头,娇妻美妾,本就是人生快事,哪里有不允的道理。
贾琏这才说起他奶兄的事,想找个差事干干。
原是求了几遭了。
我到跟前就忘了。
可巧进门前远远的看见妈妈从园子里过,又想起来。
再叫她求上门来,就不好看了。
这值当什么。
用谁不是用,你当时打发个小子丫头传句话回来,我知道了,也就给你办了。
值得你这般巴巴的跑来说。
王熙凤起身,嗔了他一眼。
可不就是这个话。
当时怎么就没想起来。
贾琏讪讪的道。
这事我记下了,一会子就打发人去告诉妈妈一声。
你只管安心。
王熙凤坐在梳妆台前,整理头发首饰。
贾琏只道今儿凤姐儿好说话,心里不由一软,挨过去两人磨缠了一番。
你只忙去,只怕去宫里的人都该回来了。
你少不得要忙,我也不得闲了。
王熙凤打发贾琏,她心里存着事,没功夫跟他磨叽。
贾琏一拍脑门,忙去了,算着时辰,是差不多了。
王熙凤轻笑一声,不知道的还以为爷去会你的小情儿呢。
远远的听见贾琏回了一声:胡说!修建省亲别院的事情,终于在林雨桐的各种期盼中传来了确切的消息。
这银子可经不住这么花。
林黛玉叹了一口气,道。
林雨桐心道,就得这么花,要不然你姐姐我挣谁的去。
她可是立誓要把林家贴给贾家的银子赚回来的。
而贾家众人,正聚在一处商量着怎么将着园子建起来。
王熙凤想起林雨桐让人传的话来。
时机到了。
她当时一听这话,心里就明白了七七八八。
拿公中的银子修园子,家里的底基本就掏干净了。
留下来一个空壳子,自己要它何用。
若不称此次机会,将银子搂到自己的口袋里,那就真成了给他人做嫁衣裳的傻子了。
这个差事,必须接下来。
还真不能过了别人的手。
外面的事情,还得贾琏办,但自己终是不会把根底全都透给她的。
打个比方,他从自己林雨桐安排的铺子买一万两银子的东西,人家会给他五百两的好处。
但回头,林雨桐就会给自己两千两的回扣。
她当初没想明白林雨桐的生意是怎么做的,琢磨了半晚上,才想起林雨桐早就说过会有赚钱的机会。
也就是说,省亲的事,林家早就有消息了。
想到这一层,她心里就暗惊。
这就是有实权和没实权的差别了。
那么,林雨桐一定是早就让人预备好了,只等着消息放出来就好。
要是没猜错,这京城只怕就剩下她一家能上得了台面的经营建材之类的店铺了。
独家生意自然好做。
即便是江南的东西,对别人难,对林家,那简直不要太简单。
谁有胆子赚两江总督家的银子啊。
这成本必然是低廉的。
就算分了自己一层利,林家也拿的是大头。
何况她还不止做贾家一家的生意。
这么一想,越发觉得跟林雨桐合作好处多多。
得了这次的钱以后,自己也不往回拿,直接交给林雨桐经营,自己吃红利。
不比那点印子钱来的轻松丰厚。
而且,林家人的品性她信得过,再则,人家也未必就看得上自己的那点银子。
到时候随用随取,不比在家放着叫琏二惦记省心啊。
要是琏二他跟自己一心一意的过日子也就罢了,偏他生了外心,男人是再不能信的。
银子比男人可可靠多了。
不管最后怎么商量的,谁出了多少银子,这差事都得自己跟琏二来办。
其他的她倒是不管了。
但家里的银子肯定是不够的,朝亲朋好友借银子是必然了。
她想了想,直接去找林雨桐,省得自己那好姑妈开了口,她没法子回绝。
林雨桐知道了王熙凤的来意就道:正好你一会子就去那边讨赏。
就说园子里所需的一切石材,都由林家负责了。
你们只要打发人去拉回来就是了。
买了一个石山,别的不多,就石头多。
这诺大的园子,用的大头就是石材。
包了全部石材,够大气。
王熙凤哈哈一笑,只笑骂林雨桐精明。
其他人可不知道林雨桐有石山,也不知道如今这一块的生意全叫林雨桐给垄断了。
按照市价,这石材耗费可是巨大的。
林家在外人看来,那绝对是大方的。
林雨桐一笑,心说,你们能把那山挖下去一角,空出来的地方,我正好做个鱼塘养鱼。
送走了王熙凤,完美的解决了贾家借银子的事,林雨桐心情大好。
那边王熙凤去找了王夫人,把林家的意思说了。
王夫人果然面露满意之色:我的儿啊,也就只有你体谅我的难处了。
难为你肯舍下脸来为我周旋。
谁让咱们是亲姑侄呢。
这娘娘跟我不光是姑嫂,还是姐妹。
能不上心吗。
王熙凤说的很动情。
难为你肯这么用心,这大小事情,只怕都要托付给你跟琏儿了。
王夫人知道王熙凤的性子,最是耐不住要显摆她的能耐和手段的。
果然王熙凤就欢欢喜喜的应了,保证办的体面,就是那账本,也一应的给您列个清楚明白。
你只管叫人来查账,再不会有半点的差错。
王夫人不全信,但也知道她出不了大岔子。
这么多双眼睛盯着呢。
等王熙凤领了命,欢欢喜喜的走了。
王夫人想了想,还是赶紧叫周瑞家的把林家将修园子的石材都包了的事宣扬了出去。
一则,她担心这几个孩子不知道物价,不知道园子的规模,胡乱应下来,等耗费大的时候,又往后缩。
要是反悔了,她们倒是仗着年纪小,没有妨碍,难道自己还能追着小辈儿要银子不成。
如此早早的宣扬出去,林如海为了面子也得撑着。
二则,有林家这般比着,其他的人家也有个参照。
薛姨妈接到消息就在家里犯愁,这可是一笔不少的银子。
林家真是不心疼。
薛宝钗可精明多了,她笑道:看妈妈怎么算了。
这京城周围也有石山,几千两银子就能买一座。
可这京城,处处是权贵,那山石土地可不是什么人都能买到的。
林家就不一样了。
一品大员,还买不到这么一块地方不成。
咱们就算能看明白里面的门道,也拿得出银子买,可没有门路也不行啊。
就算贾家,田产庄子,不也在大北边和金陵吗。
京城跟前,也一样排不上号。
是这个道理。
就怕你姨妈不这么算。
薛姨妈叹了一口气。
薛宝钗也犯起了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