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穿过云层,露出笑脸。
厚厚的积雪,慢慢的开始消融。
下雪不冷消雪冷,天自然就更冷了一些。
不过田韵苑的暖房里,却成了一个极好的去处。
能晒到太阳,亮堂又暖和。
不光是常来的六姑娘带着针线过来了,就是双娘和四娘也破天荒的过来了。
可惜大姐姐不在,三姐姐又在宫里。
要不然咱们姐们聚齐了,才热闹呢。
六娘眼睛盯着自己手里的刺绣棚子,笑着说了一句。
她姨娘别的不好说,刺绣上的手艺却是不错的。
她跟着学了不少。
而且姨娘不是一个多事的人,她屋里的事,她从不插手管。
只一味的照顾她的身体。
除了给她做针线,盯着她吃饭穿衣之外,别的事一点也不沾。
两人相处的也甚是轻松。
她的心情跟着好起来,倒盼着人多热闹些。
才不好呢。
四娘手里拿着书,头也不抬的回了一句,她们俩都爱管人,我可不想被教训。
要是元娘在,一准是不许她在太阳光下看书的,嫌太阳底下伤眼睛。
双娘拿着彩线,趁着亮光分线。
这最是个繁琐的活计,五娘看着都觉得眼晕。
叫丫头摆弄就好了,你这是何苦呢。
云五娘觉得费眼睛。
云双娘笑笑没说话,这是孝敬给嫡母的。
她向来是不借大人之手。
自从姨娘前两天去站了规矩,太太就给针线房发了话了,先紧着她的及笄礼服做。
这让她心里踏实了许多。
四娘嘴角一撇,道:我瞧着二伯娘对那两个新来的姑娘,比对二姐姐可上心多了。
亏得二姐姐好涵养。
云五娘都想踹四娘一脚了。
这货说话就是这样,她是知道四娘怎么想就怎么说的,那不知道的人,还不得想成这是在挑拨离间啊。
而且挑事挑的这般的明显。
双娘心里一笑,抿着嘴没有说话。
要真是有一天嫡母也这般对待她了,她一定不是感激,而是有点害怕吧。
她在嫡母身边长大,对于颜氏的为人,她也是极为了解的。
如此这般,不冷不热,其实就是最好的相处方式。
云五娘怕四娘又说出什么话来,赶紧转移话题,道:要是每天都是这样的好天,等雪化了,就能出门了。
也没有现在这般冷。
你急着出门做什么。
云四娘果然忘了前一茬的事。
六娘在一边听得偷笑。
云五娘能说急着去见哥哥一面吗。
她笑道:听说很多的夫人都想去慈恩寺拜佛呢。
因为元娘闹出的佛光的事。
口口相传,居然越发的真实起来。
云五娘只做不知道里面的蹊跷,无比自然的说起这事。
这种事,自家人要是不心虚,别人再怎么猜测,没有证据也是于事无补。
她就觉得,自家把这事当成真的来看,好歹能迷了别人的眼睛。
三人都放下手里的东西,朝五娘看过来。
云五娘兀自拿着小喷壶,在给这些花浇水。
四娘放下手里的书,道:这倒是个好主意。
有空跟祖母提一句,咱们都去!佛光这种事,可不常见。
说的跟真的似的。
云五娘心道,以后再把四娘当做是有口无心的人,她就是个棒槌。
该明白的时候,四娘从不含糊。
几人心照不宣的对视一眼,又各自错开。
元娘既然已经踏出了这一步,难道她们还能拆台不成。
即便拆了台,名声也回不来了。
倒不如,想办法去挽救,能补救多少是多少吧。
门外传来脚步声,姐们几人默契的忙开了,像是刚才什么也没发生一样。
红椒跑进来的时候,还喘着粗气:姑娘,太太打发人去接大姑娘了。
这时候把人接回来!为什么啊!可知道为了什么。
双娘面色一白,问道。
她的及笄礼就在眼前了,来了客人提起元娘,还不定怎么冷嘲热讽呢。
怎么偏偏在这种时候。
大太太病了。
红椒回道。
病了!不可能啊。
四娘道:没听见传太医啊。
红椒有些欲言又止,看了云五娘一眼。
五娘道:都不是外人,知道什么就赶紧说。
我跟大太太身边的拂尘姐姐相熟,听她说,大太太自从知道大姑娘没回来那天,就开始绝食了。
红椒小声道。
绝食!五娘手里的小喷壶落在地上。
这是要逼着大姐姐回家来。
看来白氏对元娘的做法,是极为不赞成的。
双娘的脸更白了:太太这几天常去浅云居。
浅云居是大太太的院子,她常年不出院子,一个人礼佛。
也不喜人打搅。
五娘长这么大,从来没有进过浅云居。
也从来没有听说颜氏跟白氏的关系又多好。
怎么好端端的,就常去浅云居了呢。
偏巧,白氏就病了。
母亲都要绝食而死了,难道元娘还能安心的呆在外面不成。
这是要将元娘给逼回来吧。
可是叫元娘回来又能怎么样呢。
除了引起更多人的注意,除了让人更加的诟病,还有什么意图不成。
五娘顿时就觉得事情不简单了。
可是能阻止吗这种事谁能拦着。
浅云居。
云家和看着母亲一脸青白的躺在炕上,只觉得无力的很:娘,你不同意妹妹的事,我知道。
但是,为了妹妹的将来,好歹过段时间,再把人接回来。
二婶的话,你不能全信的。
别忘了宫里还有为皇贵妃。
她见不得妹妹好的。
我知道!白氏眼里闪过一丝执着,你二婶说了,以前她是没办法,如今家里来了两个绝色的姑娘,她倒有办法能遮掩过去。
有了新人,皇上哪里还会记得元娘。
你二婶已经求了皇贵妃给你妹妹找个好亲事。
她提的是简亲王。
简亲王掌管着宗室,听说也就三十了。
尽管是续弦继室,但好歹是正儿八经的亲王王妃。
总比为妾强啊。
我也知道你妹妹是个要强的,普通人家只怕盛不下她。
原本还打算将她嫁回你外祖家。
如今看来,是行不通的。
她心气高,你表哥,且收拢不住她的心呢。
还不如随了她!简亲王的续弦,就是极好的。
尽管简亲王有原配嫡子,但她若是学着咱们家的老太太,心放正些。
将来生了儿子,也好歹是个辅国将军,不算辱没了她了。
放心,娘不会害了她的。
至于你二婶,她应该是听了皇贵妃的话罢了。
皇贵妃之所以这样,一方面是怕皇上待你妹妹比别人不同。
女人吃起醋来,没有什么理智和道理可讲。
二来,则是为了大皇子。
她不希望云家出个妃嫔。
云家一直就是她争取的对象。
要不然她留三丫头在宫里做什么。
既然进了宫,没有好日子过。
何必去讨那个嫌呢。
元后还不是一样死的不明不白。
如果有了简亲王的婚事,你祖父也是不会反对的。
而你妹妹,也只不过是跟皇上见了一面,什么事都没有。
时间久了,自然就没人说道了。
云家和听着一切似乎都很有道理,但就是没来由的心慌。
他如今顾不得其他,只盼着母亲能好好的。
既然您心里有了数,二婶也已经去接妹妹了。
娘你就多少用点饭吧。
云家和将熬好的白粥递过去,要不然,我去找五妹妹要点新鲜的来。
不用劳烦别人。
你妹妹这段日子已经多承金夫人照看了。
别再麻烦别人。
白氏摇摇头,坚持等女儿回来。
云家和无法,只能陪着母亲说话,尽量不叫她胡思乱想,娘见过金夫人吧。
白氏叹了一口气:她是个好人!只说了这一句,就不肯再开口了。
好似金夫人的事,在云家是个禁忌的话题。
都知道有这个人在,也都心存敬畏,就是没人主动去提她。
被贴上好人标签的金夫人隔着屏风看着前来辞行的姑娘,微微冷笑。
你可想好了,当真要回去。
这一回去,许多事情,怕就再也由不得你了。
金氏声音不带一丝的情感,听着像是从天边传来的一般飘忽。
元娘住进来的时日尚浅,这也是她第一次见金夫人。
而且是隔着屏风,只能模模糊糊看见人影。
也是第一次听到金夫人的声音。
这些日子都是下人照顾她,金夫人从来没有露过面。
原来,这就是五妹的亲生母亲吗。
元娘收敛心神道:家母病重,不论这里面有什么蹊跷,我做女儿的,都没有狠心扔下母亲不管的道理。
不知道是哪句话触动了金氏,她的声音听起来不似刚才那般的冷硬,既然决定了,那就走吧。
记住我的话,别轻易相信任何人的承诺。
元娘脸上闪过一丝不解,但还是接受这番好意,谢夫人关心。
她不敢称呼这女人为金姨,临出门才道:五妹很好!聪明,活泼,开朗。
家里没有不喜欢她的。
说完,就退了出来。
临出门时,她仿佛听见了一声叹息之声,淡淡的,似在耳边,又似乎很远。
只是让人莫名的,觉得心里酸酸的,涩涩的,不是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