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底, 天已经凉了。
天凉了,人也瘦了。
瘦了――是穿衣服更好看了。
太阳不晒了,最近非必要也不出门了, 所以, 人也白了。
白了――是不挑衣服的颜色了。
堂弟结婚,穿喜庆点吧。
天也冷了, 选了件红黑格子的毛呢大衣, 这就行了。
真不用我跟你回?林雨桐看他, 你确定现在跟我回?那还是算了,我家那黑窟窿一眼看不到底,但凡挨着的人都有点怕。
我明天晚上才能回来,去学校食堂吃吧。
方便还便宜。
这是住在这个家属院之后最方便的一点了。
家里有两人的时候做饭吃, 只剩下一个人的时候骑着自行车,三分钟可以抵达师大的食堂。
想吃什么吃什么, 便宜又好吃。
在这里基本是三块钱就能吃饱吃好。
嗯!知道了, 放心走你的吧。
把桐桐送上出租走了。
一个人带着两个大包, 里面都是给家里买的衣服。
从这里坐车得去车站,然后还得拎着进站,老远的路呢。
四爷在考虑弄一辆二手的面包车用。
好歹说走就走,不那么累人。
林雨桐没拎着包进站,就在车辆的车站口等着呢。
如今又不是高峰期, 车是坐不满的。
到了出口这里, 售票的就喊呢,到魏县的有没有?马上走了!还有座。
林雨桐一招手,人家停下来了, 把她的包给接上去,她马上上了车。
才站稳, 这就动了。
前面的作为没了,最后一排整个都空着呢,林雨桐坐过去。
也确实是不远,四十分钟后到县城,然后坐出租,十块钱就把她放在家门口了。
林家――不富裕。
站在门口打眼一看就知道了。
大门倒是铁架子,原本是想弄松木板,做个气派的大门。
可惜,有构想了,钱不到位。
就用窄窄的杨木板都订在铁架子上。
杨木板还没上漆,长时间的暴露在太阳光下,木板的毛毛糙糙的,有些发白。
上面还有一些留言。
在没有电话的时候,亲戚家有个红白喜事,过来给你报喜或是报丧,你家门锁着,没人。
人家就捡了土坷垃或是石灰,在门上写上:某某某家有某事,特来请过。
谁家的大门上,都或多或少有这样的痕迹。
不过人家的大门刷漆了,写上之后湿抹布一擦,干净了。
这杨木板门上,却真擦不去。
再看那对着巷子的两扇窗户,没有玻璃。
就是用通明的塑料布订着呢。
此时,门半开着,她推门进去,喊了一声妈――一个齐耳短发的妇女从后院闪出来,一看见她就不知道怎么高兴才好,手一拍,又拍大腿,我就想着你快回来了,赶紧从你二伯家往回走。
才进门,把猪又喂了一回。
还真就回来了。
想吃啥,妈给你做。
不到饭点呢。
张巧凤上下打量自家闺女,瘦了,没吃好饭。
咋没吃好饭?林雨桐跟着往屋里去,自己能做饭,又能在食堂吃,一天三顿顿顿不落,吃的好着呢。
我是减肥了!那也是胖着好看!太瘦了。
进了屋子,屋子里也简单的很。
正对门一个方桌,两边放着圈椅。
一个圈椅挨着炕,一个圈椅挨着柜子,窗下一个小柜子,柜子上防着一台不大的彩电。
还没坐下呢,家里的座机又响了。
哦!座机就放在炕头,为了半夜接电话方便的。
张巧凤一边去接电话,一边道,肯定是你爸!果然林长河的大嗓门从电话里传出来,这怂女子回来没有?回来就过来吃饭嘛!还叫人三催四请?张巧凤白眼一翻,啪的一声叫挂了,回头就道,你爸现在得势的很!觉得有脸了,在人前说话那声气都不一样咧。
林雨桐就笑,那就过去吧。
张巧凤赶紧问,身上带钱着没有?带着呢。
咋的了?你萍姐带着娃来了,你头一回见人家的娃,当姨的挣了钱了不给面上不好看。
张巧凤说着就锁门,完了抬手帮闺女整理头上的碎发,娃呀,你长大了。
活人嘛,要多想想。
你爸说的话有时候不全错的。
活人难,难活人。
以后就知道了,人是越活越难。
林雨桐抽出一百:我单独放出来。
嗯!张巧凤又从身上摸出一张五十,几张十块的,你苗姐也回来了,昨儿都回来了。
你等一会子自己去问问,看你苗姐给了人家娃钱了没?要是没给,你俩商量着给。
要是给了,你问问给了多少。
别弄的人家给了五十,你给了一百。
再弄的你苗姐没面子。
林雨桐:……这是后把手教闺女咋处事呢。
行吧!各种面值的都装上。
张巧凤说的萍姐,是大堂姐。
大伯家的闺女,比原身大半岁。
其实是一年的。
林雨萍小学没念到三年级,不上学了,在家务农,干家务,人特别泼辣。
二十岁嫁人,今年添了个孩子。
至于林雨苗,是四叔家抱养来的。
当时说是四婶不能生,家穷兄弟多,娶不上媳妇之下也不挑,不能生也娶。
娶进门就抱了个女娃,就是林雨苗。
比原身只大十天。
两人同龄,一起上学,成绩不相上下。
但自来存着较量的心思,谁也不服谁。
高考呢,原身距离本科线近一点,差三分,上了师大的专科。
林雨苗呢,差了十一分,上了地区市的师范学院的专科。
两人一起毕业的。
林雨桐捋顺了关系,就问说,我苗姐的工作签了?支教去了!张巧凤就道,也是请假回来的,就在北边的榆县,说是支教两年。
林雨桐在心里点头,支教两年回来的,基本都安置了。
而且都在市里面。
挺好的!张巧凤紧跟着又道,人家不是一个人回来了,带了女婿回来了。
说着,就斜眼看过来。
林雨桐:……我这工作也没差呀!怎么人家带个人回来就能把风头彻底的压下去。
毕业了不找对象,找了对象不带回来,好像在大家眼里,就是罪人!她苦笑不得,挎了张巧凤的胳膊,你跟我爸还得给新女婿钱吧?那肯定呀!人家娃带着点心带上烟酒上家里去了,能不给个红包?林巧凤还小声道,挺活道个娃!家就在省城跟前的周县。
大概家里也是农村的,到咱家这边肯干活。
你悄悄去,人家娃开着拖拉机拉过事用的桌子,清垃圾,啥活都干。
你在给我递话!意思是别叫人家的女婿给比下去。
娘俩嘀嘀咕咕的,眼看就到二伯家了。
林长河站在巷子里,好些帮忙的男人都站在这里,一瞧见人过来,就都朝这边看。
这娃才是的!林长河站在巷子中间,带笑教训闺女,见人不会叫?笑啥笑?那话咋说的?见人一笑,必差一窍!你这学上的,越学越回去了!人家电视台也不知道是咋看上你的。
已经开始写小言情的且不打算在电视台干的林雨桐被架在了高处。
有一天我说不在那里干了,是不是别人得以为人家不要我了。
她看出来了,当爸的这是凡尔赛了。
先抑后扬、明贬暗褒,自说自话,玩的那叫一个溜。
林雨桐笑着叔叔伯伯一通叫。
有人就说,娃好着呢,你一天大声小气的当着人老说娃干啥?林长河哈哈就笑,抬手就拍闺女,饿了没有?去后厨吃饭去。
今儿的蒸碗味道美的很,给你留着呢。
林雨桐这才脱身。
喧喧闹闹的,一进大门,大伯娘就喊,咋一个人回来了?对象了?不是谈了对象了吗?咋还藏着不敢叫见?太丑了,怕见人。
林雨桐跟着开玩笑。
二伯娘掀开门帘出来,拍在她肩膀上,说真的!打电话叫回来嘛,这还真不叫大家见了?真的忙着呢。
林雨桐再三解释,又不远,想回来抬脚都到了的事。
有空了就回来了。
林雨萍抱着孩子从屋里出来,粗声大气的,都知道抬脚就到的事,咋就回不来了?今晚六点往回走,到家最多晚上八点。
明天早上六点走,赶上班也到了。
好我的大姐呢,晚上回来早上走,这辛苦的不是我姐夫是不?林雨桐笑着往回怼。
林雨萍啐她:这还心疼上了?你羞不羞?!不羞!说着就往厨房去,赶紧的,回来还没吃饭呢。
不给我端饭是啥意思嘛,不带人回来还不叫吃饭了?嗯呢!连对象都带不回来,啥光环都给你抹了。
说说笑笑的,把进进出出帮忙的,家里的大小人等,都认了一遍。
这个说她瘦了,那个说她白了,回头有有人说变的好看了,到底是长大了。
喧闹又纷繁的环境,跟谁都得应酬着说话。
林雨苗站在林雨桐边上,难受吧?自己还行,但换成原身,肯定特难受。
刚出校门的学生,其实心理上还把自己当个宝宝,可实际上,大家已经把你当大人了。
大人,有大人的行事准则!带着稚嫩的脸闯入大人的世界,骤然间,当然会无所适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