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套房子, 除了得空去料理花木,再就是别叫院子给荒了。
其余的,林雨桐和四爷压根就没动。
老太太的东西带走了不少, 但更多的则是留了下来。
林雨桐全都没碰, 平时就用布给盖着呢,不叫落灰就行。
对外他们甚至都没宣扬这房子是他们的, 别人也只以为是代为照管。
这房子林雨桐没打算跟江家老宅置换, 它的性质是不一样的。
想换可以再买别的, 唯有这套不行。
经常在这边进进出出的,小四婶肯定能知道的。
她太喜欢这里的大壁炉了,而且这边的家具是现成的,全都是配套的。
老是老了一些, 可住人住的爱惜,摆着并不显得寒酸。
她都想好了, 像是沙发……可以给上面换个新套子套着, 这不就跟信的一样吗?她跟林雨桐道, 冬天我们搬过来,还省了煤了。
那不成!没有人家老太太的允许,里面什么东西都不能动。
小四婶气的,怎么这么死心眼呢?老太太也不在。
不在也不行!为了这个,小四婶跟林雨桐说的有点不愉快。
连着好几年, 林雨桐真就没动房子里的东西, 动的只有院子里的花草而已。
这样的日子一直持续到八二年,林雨桐接到电报,白老太太辞世了。
八二年的深秋, 林雨桐和四爷去了一趟南边,去给老太太办了丧事。
老太太走的很安详, 无病无灾的,早起把林雨桐寄给她的旗袍拿出来,一直舍不得上身的她好端端的给穿了起来。
然后把珍珠的戒指,翡翠的桌子,碧玺的耳坠,黄金的项链都给自己戴上,把柜子里一直收着的高跟鞋拿了出来。
甚至还对着镜子给自己浅淡的化了妆,然后好心情的做早饭。
早饭煎鸡蛋自制了三明治,午饭拉着老头儿去外面吃的,晚上回来吃的是烛光晚餐,牛排和红酒。
她心情很好,吃完在老头儿的陪同下散步了半小时,回来躺在躺椅上,老唱片还在咿咿呀呀的唱着她喜欢的老曲子……她双目紧闭,脸上微笑,却再没睁开眼睛。
她自己挑好的衣服自己穿着,人没了,也没有再给换衣服。
林雨桐和四爷到的时候,她体面的躺在那里。
老头儿亲手将一块洁白的帕子盖在她的脸上,慢着些走,等等我,别急着赶路,要不了多久,我就去找你……老头儿年初被诊断为食道癌,他不许人告诉老太太。
家里的侄儿要接他去美国治病,他放弃了。
他觉得与其战战兢兢的过日子,就不如还能动的时候好好的陪陪该陪的人,她等了我三十年,我却只陪了她三年。
原以为我要走在她的前面,没想到这一回……轮到她不辞而别了。
而这一回,我不会再叫她等那么长时间了。
老头儿靠着一股子信念撑着呢,结果老太太一走,丧事三天才料理完,老头儿就倒下了,躺在医院滴水不进。
他的家人从国外赶回来,可又能怎么样呢?神仙也救不了想死的人。
林雨桐临走的时候去看了看老头,心里有数了,照这么下去,一个月都难撑过去。
她和四爷在这边规划的陵园里买了一块墓地,安置了老太太的骨灰。
回头又跟老头儿的侄儿商量,是不是考虑将来给两个老人合葬。
对方很痛快,落叶归根,这是我叔叔自己选的,按照他的意愿吧。
林雨桐和四爷就不多管了,只把墓地的位置说了,老头儿的葬礼他们就没有出席的必要了。
老太太走了,按照老讲究,这衣服鞋袜随身的东西都得给带去,得烧给老人的。
林雨桐这才动了屋子里的东西,该烧的在城外的十字路口烧了。
但其他的她还是没想动,等老太太过了周年再说。
这次跟四爷过来,将一些娇贵的花草得用塑料给包起来,怕过冬冻着他们。
两人正在院子里忙活着呢,小四婶进来了,脚步匆匆的样子,桐桐,元民。
四爷不爱跟这位婶子说话,他叫桐桐只管去。
林雨桐起身,小婶,怎么了?小四婶从兜里摸出一根金条来,这该是当初分家的时候夏九墨分给夏文茂的。
因为夏家的老宅给了长子,次子便得了一根金条,两个女儿一人一块金砖。
就听小四婶道,上回元民跟个小伙子在这边拾掇院子,我路过听见两人在院子里说啥外汇……她抻着头跟四爷说话,元民呀,你的门路光,给我把这金条换成美元吧。
是说不在银行交易。
四爷停下手里的活,您兑换那个干嘛呀?这东西上下总有浮动,您就把金子放手里存着吧……不是!小四婶着急,绕过林雨桐蹲到四爷身边去了,我娘家侄儿这不是要出国吗?出门不带钱,家里哪里能放心?如今公派出去的,花钱不多。
自费留学的渠道还没打开,所以,便是要出国,那也不用带那么些吧。
四爷先应承下,回头我去办。
办好了给送家里去。
成!四爷找杨建国,他是班不好好上,就倒腾这些外汇。
在换之前,他得问夏文茂,看他知道不知道这事。
结果一问,夏文茂都愣住了,换外汇?对!夏文茂本来就是搞外贸的,外汇兑换他其实更方便。
四爷就猜着夏文茂估计不知道,果然,对方拿着电话愣了半分钟。
还是秘书催着叫开会了,他才拿着电话含混的‘嗯’了一声,这个事不急……回头我跟你细说。
意思是不叫换。
四爷就道,东西先放我这里?你中午过来吧,我们单位跟前开了家馆子,咱们在馆子里吃顿饭,要是桐桐也来了,就把桐桐也叫上,没关系,是家事。
然后晌午的时候两人在夏文茂单位门口等着呢,他准点下班,脚步匆匆。
这几年夏文茂发展的不错,身上有了几分官威。
这会子皱着眉,见了两人才露出一丝笑意,把两人往罐子里带。
如今这饭馆整体粗糙的很。
不过夏文茂跟老板熟,直接带了两人上后院去了。
看的出来,这里原本也是宅子,前面改成门脸了。
后面院子里摆着桌子,三人落座了,夏文茂也不用点菜,老板娘利索的上了两盘凉菜。
夏文茂夹了一个花生豆塞嘴里,眉宇间有些烦闷的样子。
嚼吧着一粒豆子老长时间了,这才道:我想跟你们商量件事。
四爷给夏文茂倒了茶,您说。
对方看四爷,元民,你给叔交个底,你手里能拿出多少钱来。
四爷就看桐桐,桐桐马上道,小叔,您要用钱你说话。
别管要多少,我们能想法子给您弄来。
夏文茂摆手,心里却熨帖的很,我哪有用钱的地方?他继而又苦笑起来,你婶儿只知道她侄儿出国要兑换外汇,压根不知道,她哥那边就没打算叫儿子回来。
所以,这次出去,就是打算在美国安家的。
安家的话――一根金条是真不够。
我那老丈人找我了,跟我借钱。
夏文茂的笑容更苦了,话没说到明处,但那意思是想叫我去掏你爷爷奶奶的老本。
想借江映雪的老本去供养他家的孙子出国?没这么道理呀?林雨桐知道夏文茂为难的地方了。
要说夏家没钱,跟谁说谁都不信。
可有钱,亲家借借都不行吗?要是借家里的积蓄,那借就借呗。
都是亲戚,遇到难处了,孩子上学也是正事,拿去先用这没问题。
可老太太的老本多是她年轻时候用过戴过的配饰首饰。
夏文茂就是再怎么着,也不会舍得把自家亲妈这点东西给掏空。
四爷就道,您要是真急着用,我手里还有一笔……夏文茂摆手,钱你要是有,你就找个人来,叫他替你和桐桐把我住的那栋楼给买下来。
林雨桐一下子就明白了,他为了内侄出国把祖上传下来的小洋楼都卖了。
他咬牙出这笔钱了,但也用这笔钱把岳家的恩情给还了。
许是不到这份上。
四爷就劝,您回去跟四婶再商量商量,四婶要是不答应,这事就成不了。
夏文茂没吭声,良久才道,你们就当是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到时候若是商量无果,你小婶也认为该卖房的时候,你们别露了就行。
那宅子是江家的宅子……是从祖上传下来了。
别最后落别人手里去了。
一顿饭吃的很闹心。
四爷把那根金条又给夏文茂,那我们等您消息。
嗯!回家的路夏文茂觉得双腿沉甸甸的,骑着自行车进了院子,老婆迎出来,可算回来了,今儿有点晚了。
我去下面。
夏文茂把金条拿出去塞给她,这个你先别急着换。
小四婶一看就变了脸色,气道,你那侄女婿真有意思,从我这里接了东西还要再去问问你的意思,怎么?我在这家里做不了主了?你夏家的东西我无权处置了?夏文茂夹着公文包往里走,想哪去了。
我是去银行办事正好碰上元民了。
元民也不知道这事我不知道,两人说话说到两茬里了,我这才知道的。
顺手就给要回来了。
小四婶的脸色这才好了,我就说嘛,以前觉得元民挺机灵的。
她说着就追着过去,咱家积蓄有多少都在妈手里呢,我估摸着应该没多少的。
爸为康康出国的事急的都失眠了,咱也不能一点都不管。
咱家俩孩子都在我娘家,我哥嫂可是啥话都没说过的。
我知道!我都知道!就因为这个,我这不是在家里一直什么也不多说吗?那你不叫兑换是啥意思?小四婶急道,这眼看下个月就要走了,哥嫂那边真拿不出这个钱来。
夏文茂进了家门,把包放下,爸之前找我说过,说是钱不够,缺额挺大的。
我一听,是一笔天文数字,上哪弄去。
咱就这根金条了,杯水车薪。
小四婶愣了一下,咋就缺额挺大呢?没打算回来。
夏文茂一边倒水洗手洗脸,一边道,去年出去的两届学生里,好些都是出去了没打算回来。
但在外面过的也艰苦,说是刷盘子洗碗的,啥苦活都干。
爸和妈舍不得康康受那个罪,想把这个费用给带足,最好能在美国再买套房子。
啊?小四婶懵了,咱家哪有那个条件?夏文茂点头,是啊!没那条件。
我打算再劝劝爸,叫他跟哥嫂说一下。
这事不能急,咱走一步看一步,人先出去看看,许是国外的月亮还没国内的圆呢?也对!小四婶揣了金条去厨房,我赶紧下面。
夏文茂就问说,爸妈呢?马上回来。
老两口退休了,平时爱出去溜达。
这不,饭好了,老两口回来了。
手里拎着半只烤鸡,木炭烤的,在路边摆着个摊子,一天只烤那么几只,今儿只抢到半只。
小四婶接了,拿到厨房切成块端出来,吃饭。
丈母娘给夏文茂夹菜,多吃点,知道你辛苦,特意买的。
夏文茂点头,就着鸡肉扒拉面条。
小四婶看看这个看看那个,一边吃着,一边问,康康先出国,然后咱慢慢的想法子给筹钱,也行的。
丈母娘就瞪闺女,想啥法子?工资都是定的,再想法子也变不出钱来。
说着,打量了姑爷一眼,在饭桌下踢了闺女一脚,吃饭!先吃饭!吃了饭再说。
小四婶被亲妈暗示了,也不好再多问。
吃了饭,母女俩去厨房刷锅洗碗,丈母娘才说小四婶,怎么这么傻!康康出国得借一大笔钱是事实,可康康从你这亲姑姑这里借了钱,将来肯定会还你,没人会赖你,对不对?对!可我没钱借给康康呀。
你没钱,你公婆有钱呀!丈母娘就道,俩孩子回来也没少说,说奶奶的匣子放了什么珠子,什么戒指……你婆婆手里的钱多着呢。
你想象,你婆婆四个孩子呢,分到你手里能有多少?不如借着这次的事借出来,其一呢,康康出国的事情解决了,连在美国安家的钱都有了。
叫康康以后按月给你还,还够为止。
这钱可就落你手里了。
别人都分不着!这钱转了一圈,在咱们家办成了两件事,哪里不好了?小四婶愣了一下,还能这么办吗?为什么不能?文茂不能乐意!那就得你去说呀!你算算,现在算下来就你们这一房压力最大。
你们家那个大哥,要不了两年都退休了。
人家女儿女婿靠的上,孙子孙女都不小了,这就是享福的日子。
你大姑姐人家是教授,那大姐夫在电视台,你看现在电视台多火的,那钱能挣的少了?他们只一个儿子,也都成家了。
你二姑姐那边日子就更好过了……只你们,看看这日子过的。
叫老人拿四房补贴一二怕什么的?你跟他是一条心,你俩都得为孩子想……你得叫他知道,除了老婆孩子,其他人都是外人。
这世上,只你和孩子才是他最重要的人,别人都算不上。
男人要是没这个认知,那就不称职。
小四婶:……其实这是有些道理的……吧?她给自己打气,就是要借我婆婆的私房钱,对吧?对!借了咱们家用用,回头叫你侄儿都还给你!两全其美。
洗了碗从厨房出来,小四婶的话风就变了,……我想了想,康康出国这是大事。
等他在国外安顿好了,等咱家这俩个想出国的时候,好歹有个落脚的地方。
再说了,只是借而已,回头总是要还的。
夏文茂低头倒茶,头都不抬,咱家有多少钱在妈手里,你把那跟金条也给妈吧。
要是不够,我再预支几个月的工资……那才多少呀?!那可是去美国的!丈母娘看了姑爷一眼,给姑娘使眼色:说吧!夫妻之间怕个啥。
小四婶咬牙,我的意思是,能不能把你妈的首饰啥的先借来……夏文茂抓着茶壶的手顿在半空里,然后又缓缓的放下,他看向老丈人,这钱……非要不可?文茂呀!那些年,我跟你妈不放心你们,给你们看孩子了。
人家都说,我是顾了女儿不顾儿子,关了外孙不管亲孙……这是我跟你妈补偿的一个机会,要不然,真是闭了眼都不能安心。
钱是借的,回头会还的!这不是钱的事。
这个道理夏文茂不信自家老丈人不懂。
他就道,这不这么着,我大哥和我俩姐姐,手里应该还有点黄金,从他们借也是一样的。
当然不一样了!借了兄弟姐妹的是要还的!可接了父母的,非还不可吗?不用的吧。
这何止是不一样,这简直天差地别。
小四婶气道,你就是怕我娘家侄儿还不上你的!当年咱们遇到难处,我爸我妈不怕牵连,我哥我嫂没有丝毫怨言,这是多大的恩?你夏文茂不能忘恩负义!忘恩负义?夏文茂看她,我妈那些东西,你不要打主意了。
那些东西不比黄金,黄金那是硬通货,多少钱就是多少钱。
可那些东西看着值钱,得放在合适的时候卖,才能卖的上价钱。
要是你这么急巴巴的出手,那东西绝对换不来你想要的数额。
小四婶愣了一下,那有多少就算多少……不划算的事不能干。
夏文茂笑了一下,那东西是祖产,咱们住的房子也是祖产。
要不,卖房子吧?!你说的对,做人不能忘恩负义。
我现在倾尽所有的帮衬,报恩,回头可别再说这样的话了。
卖房子?小四婶从来没想过,她求助的看母亲。
这丈母娘打量了姑爷一眼,心里也有些生气,这分明就是将了自己一军。
他一定想着自己不会看着他卖房子,所以来了这么一手。
呵呵!她朝闺女点头:卖!我还就不信了,他真会卖了房子。
小四婶一点也没犹豫,气哼哼的,卖就卖!这房子把人累死累活的,你当有多舒服呢!卖!谁不卖谁是王八蛋!夏文茂直接起身,抬脚就往外走。
人走了,小四婶气也散了。
往常吵架是这样的,她嚷嚷,男人从不争执,只避出去了。
等自己气消的差不多了,他才回来。
当妈的还夸闺女呢,男人就是得这样!时不时的就得给紧紧项圈,要不然就能飞了。
放心吧,他不会真想卖房子。
卖了房子住哪儿?再说了,谁能接手这么大一房子?没瞧见头一家那房子空了几年了,有人买吗?卖不出的!知道!他就是威胁自己呢。
可却没想到夏文茂一晚上没回来,第二天一早回来却带了个人来。
四爷请了何炳晨帮忙,由他出面去买了。
用的就是白家老太太退回来的那些金银。
何炳晨这几年煤球生意做的很可以,在县城买了临街的院子,还添了个儿子,日子过的别提多红火了。
不过这种营生到底是不体面,韩家还是淡淡的,不认这女婿的样子。
哪怕韩红英生孩子,亲妈也只伺候了三天就再没管过。
平时何炳晨一身脏衣服在煤堆里,今儿出门穿了一身体面的,看着很有派头。
夏文茂装模作样的带着何炳晨挨个房间的看,……情况就是这么个情况,要是可以,今儿就能过户。
小四婶也才慌了,真要卖呀?夏文茂看她,看你呢吧!反正康康出国用钱,我实在是想不到别的法子了。
买房子是唯一一个能凑齐这笔钱的法子。
你要是不想卖,你去说服爸妈。
要是非要钱,我也只这一个办法。
所以,你决定。
小四婶皱眉,这要是卖了房子咱们住哪?单位分的房子,两居室的,够住。
可咱家俩儿子呢!回头你那单位好歹能分一套间,这不又能安顿一个儿子。
爸妈怎么办?没爸妈住的地方了?退休了这房子再要不回来,就能往上反应了。
再说了,有我的面子在,只要打个报告,单位上咋可能不给爸妈房子。
那边也是两居室,肯定够住。
小四婶还是舍不得,她犹豫不绝,下不了这个决心。
这个房子卖了容易,想买回来可太难了。
老丈人从屋里出来一看这阵势,当即变了脸色,连忙跟何炳晨道歉,不好意思,两口子闹矛盾呢。
这房子不卖!这要是真叫姑爷把房子卖了供养自家孙子出国,这可真就把那十年的情分给抵消了。
不能这么干!逼不出来那边的钱就算了,再想法子。
不能把路往绝处走。
可丈母娘没想到那一层去,她觉得这是姑爷给她难堪呢!昨儿说说得了,今儿还带个人来一副兴师动众的样子,这是想吓唬谁呀!因此,她也阴阳怪气,文茂说的对,住单位的房子,电费水费都便宜,还集体供暖。
一家子住一块热热闹闹的,不像这个,夏天蚊子多,冬天跟冰窖似得。
夜里拉了老长的鬼影子,夜里起夜能吓死个人去。
整天啥事也不干光是打扫就打扫不完。
早该卖了,卖了干净。
住在这儿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哪里赶得上厂里热闹。
夏文茂笑了笑,点头:妈您说的对。
那就听您的,卖了吧。
何炳晨把箱子打开,里面全是金银块,要不要去银行估价?这么老些!想说反对话的老丈人的眼球被吸引了,再先说话的时候,被老婆拦了,人在哪都得有房子。
咱们还有单位的房子当退路,康康怎么办?这事怎么处理都不会完美,顾了这头顾不了那头。
如今,先顾着要紧的。
夏文茂看老婆,卖不卖?小四婶不停的抓着衣角,求助的看父母。
她爸笑了笑,你妈说的对,这房子好是好,就是维护起来太麻烦了。
每年得拿出一个人一年的工资来……不适合咱们住。
这对文茂也不好,大家都住单位,平时能联络感情。
可住在这里,平时都没法跟人来往。
何况,他也在领导岗位上了,住这样的地方,容易叫人诟病。
不能融入群众中去,这对他开展工作特别不利。
她妈也道:你俩个儿子,总不能叫两个儿媳妇住在一栋楼里。
这锅碗碰勺子的,磕磕绊绊的再所难免。
这一栋房子俩儿子,到最后还是少不了卖了做结局。
与其那个时候卖,不如就这个时候卖算了。
横竖是卖,谁卖不一样?说的都很有道理!小四婶咬牙下了决心,那就卖!然后就真的卖了!夏文茂跟何炳晨出去了,四爷和桐桐在过户的地方等着,直接过到桐桐的名下。
夏文茂没说多余的话,拎着装金银的箱子回去了,然后把箱子递给老婆,你处理吧。
也准备搬家吧!三天得给人把房子腾出来。
这么快吗?俩孩子今年高三了,放学回来见家里乱糟糟的,才知道房子卖了。
夏文茂没瞒着,跟孩子说了。
小四婶在边上叮嘱,这事不许说漏了。
不能叫你大伯和你俩姑妈知道,更不能叫你爷爷奶奶知道。
俩孩子面面相觑,两人没跟舅舅家的表哥表姐一起长大,对其的感情没那么深。
因此,对卖了房子供养表哥出国这个事,两人感觉很迷。
小四婶还叮嘱,要是问起来咋为啥搬家,就说天冷了,这边不暖和。
懂没?懂了!小四婶要瞒着,四爷和桐桐也没打算这么快叫林大牛知道。
抽空的时候,林雨桐去找老太太,咱家的老照片呢,我拿出去叫人翻拍冲洗出来,我想给家里留一套。
好啊!照片可多了!黑白的照片有些都不大清楚了。
林雨桐拿着照片一张一张问的可细致了,连桌单的颜色都问的可清楚了。
问清楚了这个,她回去打算把这栋楼彻底的装修还原之后,再说。
桐桐在桌上又是画又是算的,她完全没想过,两栋那样的小洋楼装修下来得需要多少钱。
家里这几年是存下钱了。
还存了不少!这个钱赚的并不违法,因为这几年一直是价格双轨制。
就是说,计划经济内,一吨水泥从四十块钱提价到五十了。
可国家也允许计划外的生产和自销。
计划内的那都有安排好的去处,计划外的那就是进入了市场。
比如计划内五十的,在市场上因为紧俏,价格飙到九十。
几乎是翻了一番了。
四爷赚的就是计划外自销的那部分钱。
当然了,像是韩红兵那些人,那赚的海了去了。
他们能拿批条搞到计划内的产品,然后用计划内的商品往市场上去卖,算算这个差价:五十块钱进货,九十卖。
简直暴利!这个钱放着也是放着,这不还得让钱继续动吗?这个年代啥最挣钱――倒爷!叫四爷来回挤火车做倒爷去,他才不干呢。
夏文茂在外贸厅,他现在认识的人广,四爷寻思着,还得找机会找个苏国的外贸官员接触接触。
私下里个人的生意,并不妨碍正事。
关键是四爷不干这个能干啥去?想做化肥呢,一直也没停下实验的脚步。
可这就当年桐桐做三生药业一样,不等到那个契机,你再扑腾都是白搭。
整天搁在那一亩三分地上折腾,倒是不无聊。
可要保证生活质量不降低,那可不得想法子扑腾吗?杨建国现在是啥都倒腾,四爷把事一说,他当时就乐了:行吗?行!只要愿意,飞机都能倒腾来。
夏文茂没跟四爷直接介绍合作对象,而是在招待的时候‘偶遇’了四爷。
剩下的事情后就不用夏文茂管了,但也因为中间夹着这么一个人,彼此多了些信任的基础。
四爷跟对方沟通不存在障碍。
林雨桐都觉得两人这生意做的,属于那种空里来空里去的那种。
比如双方第一次买卖,那位苏国的罗国夫先生叫他的儿子拿了一张所谓的采购单,交给杨建国。
杨建国才不管这玩意是真是假,直接返回来,拿着这个采购单去找厂家,要他们的计划外产品。
这玩意是赚外汇的,封闭的内陆城市思想还很老旧,紧着这边的单子给了。
货出去了,在边境了,这才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第一次成了之后,四爷就不空手套白狼了,该给的押金还是要给的。
到年跟前,林雨桐都不知道人家走了几拨买卖,赚了多少钱了。
直到大年三十,一个穿着破破烂烂大棉袄的人来了,林雨桐才真正意识到啥叫赚钱。
杨建国进了大门扔下手里的蛇皮袋子就躺地上了,赶紧的……给我水!水!嗯!给你睡!一口水喝进去,他才缓过来,吓死了……一路上抱着钱不敢睡呀!我家我都不敢回……他拍了拍袋子,钱!都是钱!全都是钱。
不是人民币,是卢布。
林大牛给吓的呀,看四爷,你这做的啥生意?没事!四爷笑着安抚,真没事!小叔知道的,能出什么事?林大牛哪里放心,急忙问说,到底卖的是啥玩意?四爷无奈,冻疮膏!省城有药厂,这玩意他们生产的少。
这次人家下的订单大,他们干了两个月货才凑齐,量大!杨建国呵呵笑,叔啊,别看东西小,好像不值钱!可好像不是!老外挺认咱们的中药的。
我得想想去,想想咱们还有哪些中成药……林雨桐直接给划拉了一个单子,你照这个推荐,错不了的。
杨建国看了一眼单子,塞衣服兜里了。
吃了一顿饭睡了一小时,然后转身就走,钱你们收着,我怕拿回去吓着我妈。
林雨桐倒是不怕吓,她是真敢放开手脚装修房子了。
才一过年,她就找金元福,这家伙没在建筑队干了,停薪留职,拉了一帮子人,四处的接零散活呢。
此人还算可信。
对外也知道轻重,什么话能说什么话不能说,他知道。
林雨桐把事情一说,他就应了。
当天就跟林雨桐跑了一趟省城,去看房子。
这房子内内外外的修,当真是个大工程。
别的不求,就是要做的细。
林雨桐就道,我是打算叫金夏在里面娶媳妇的。
要保证尽量的恢复原来的模样,但在这基础上,也得给以后留够余地。
所以,一定得严格按照图纸施工。
你手底下有能看懂图纸的人没?我没有!但只要给钱就能找来看的懂图的人,这都是小事。
可他算了一笔账,你有这装修修补的钱,重新买块地,我能给你盖的比这还阔气。
林雨桐一脸无奈的看他,这是祖上的。
哦哦哦!金元福懂了,再怎么着,这都得半年的时间才能完成。
行!林雨桐指了指灯,这些都是要保存下来的。
要是不会清洗暂时不要动,我再想其他法子。
那灰不溜秋的东西?金元福问:值钱?值钱。
所以,一定要看住了,有些东西可别给咱毁了。
要是干的好了,那一套也交给你装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