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惨惨的月光, 照在长满小苗的田地里,再加上乱糟糟的荒草,好家伙, 这影子在地里是有些扭曲的。
在这么一大片扭曲的图画下, 有一个女人朝着闪着亮光的地方慢悠悠的走。
牲口棚里的驴仰着脖高叫呢,再配合上被驴惊起来的老鸹, 扑棱着翅膀, 惨叫那么一两声。
这场景怎么想怎么诡异?救人呀!有人要往前走。
边上的同学就给拦了, 是咱们的人吗?女生那边左右看看,然后摇头,不是咱们的人。
不是咱们的人怎么会朝咱们这边来寻SI?人家黑山村有两个大池子,眼馋死人了, 又大又深的,等闲都不敢下那里的池子。
众人一想, 也对!怎么要SI不去那边呢?那边跳下去九成九就上不来了。
可有人就问:那就看着她这么跳?跳吧!侯老师来的比较迟, 人年纪大了, 手脚没那么麻利,刘三那几个小子,常不常过来下水就摸摸黄鳝泥鳅的,你们又不是没见。
水深也就半米,下面得有一米深的泥。
走下去, 双脚就陷在泥里了, 想挪动?那不是一半有力气的人都办不到。
卡在那里下不去上不来的,没三两个人拉扯都上不来的。
也对!把就跳吧。
就有姑娘小声问,死不了人干啥来跳?这大半夜的!能为什么的?肯定是为了偷驴的!估摸着是这驴一叫唤, 她知道跑不了了,想吓唬咱们呢。
对!只有这么想, 逻辑才是通的。
林美琴朝就在池塘边上,她一步一步的走的特别慢,等着那些人跑过来呢,等着那些人高喊着不要跳呢,结果就一个个的站着,她没听见那边有更进一步动作的动静。
正寻思着呢,脚下一凉,到了池塘最边上了。
边上的水都浅,没事!她的另一只脚也跟了过来,站稳了,才想试探着往前迈一步呢――嗯?不对!脚一动,陷的更深了。
再一动,还得往下陷,她这才吓住了。
这跟预想的本不一样。
其实这边池子的情况,大部分人都知道。
只之前的林美琴那高高在上的,这样的事传不到她耳朵里,她是真的一点也不知道,要不然也不会选这么一个地方。
现在这种情况,就比较尴尬了。
身后站着那么些人,她是求救还是不求救?求救吧,自己这不就不是想不开了!要不是想不开,那自己跑人家这里面有啥意图呢?解释不通呀!不求救吧?万一这真的陷下去了怎么办?她感觉的到,真的好像是稍微动一点,就朝下陷一点。
于是,她不敢动了,她没想死。
她急切的扭脸朝后看,就见月光下那些人就在那边看着,真没过来的意思。
侯老师吩咐学生,都累了一天,歇着去吧。
没事,就让她那么站着,等天亮了再说。
就有老师低声道:要不要去看看……看什么?侯老师自有主意,肯定是周围的人,你说人家这一哭一求的,咱们是放人还是不放人?所以,干脆就别过去。
她只要不陷进去真要了命,就没事。
等明儿天亮了,去喊小林过来处理案子。
这里是试验田,这不是咱们的人半夜跑进来干啥的?便不是偷驴的,怕也是偷别的的。
菜苗才出来,果树种下去好容易发芽了……别忘了,村里之前还出了偷豆苗的案子……别管是想干啥,不经咱们允许进来,就是图谋不轨。
这可不是私人的地方,也不是她自己的生产大队,属于集体的。
这是农校和厂矿的合作集体单位,明儿叫小林的时候,顺道借派出所的电话给矿上和学校汇报,叫他们联系当地公社。
咱们这叫杀鸡儆猴!省的谁都敢跑来撒野!这以后山上也没人看着,不把人给震慑住了,是不是谁都能撒野?有道理!所以,大家该睡觉就睡觉去了,只两个老师蹲在屋檐下,坐着小板凳,靠在墙上打盹。
这老师还说,要是睡着了万一人淹死了呢?死不了!真要有危险了,她自己会喊。
这倒也是!那我睡了?睡吧。
于是,林美琴就看着那么些人都回屋去了,该干嘛干嘛。
剩下两人倒是在,却也没过来的意思。
春上的天气,白天还算暖和,可夜里还是冷。
夜里躺在被窝里都有些冷,何况是在外面。
如今也没有毛衣那些东西。
反正热了就脱棉袄,冷了就穿棉袄。
她夜里起来,穿的正是棉衣。
穿着这个走着的时候是不冷的,还微微有些出汗。
可穿着它试着下水试试。
先是脚上的鞋湿了。
紧跟着是裤腿一点点湿了。
冷呀!特别的冷。
她现在怕的不是冷,而是这么下去等天亮了,只怕就得叫更多的人来了。
自己丢不起这个人。
她想试探出不来,怎么办呢?想着这是池塘的边上,也才走进来一步,这么动不了,那我试着坐下呢,这不就能世上劲儿了吗?这坐下去应该就坐到岸上了吧。
这么想着,直接往下就坐。
试着想想,人站的直直的,手不能扭身撑一下地面,也不能屈膝去坐,就这么直直的坐下去……这跟身体的重量直接砸下去是一样的。
岸边的位置是硬一些,但那是水位下降之后淤泥的表现结了一层板结,你这么一屁股砸下去,完了!板结裂开了,下面的湿泥从裂开的缝隙里挤出来。
她穿的棉裤,这点潮湿她开始没觉出来,心里还一喜,手拄着板结的地面,上半身一起使劲,想把脚给拔出。
脚是微微拔起来了,而屁股却又陷下去了。
这可咋整?顾得了屁股顾不了双脚,这两个重要的着力点就这么彻底的沦陷了。
然后从裤腿湿了,到现在屁股和整个腿都湿了,再动,连腰上都湿透了。
这次才是真怕了!救命呀!她大声的喊起来,若是不喊就得等到天亮,天亮就得惊动更多的人,她不想那样。
她再次大汉:救命呀!睡着的俩老师听见了,两人朝那边忘了一眼,心放下了。
说里面被吵起来的学生,睡你们的,没事。
这个不用去报警的,值班的小吴在值班室听的真真的。
他拿了手电筒就出来,一听,声音好似从实验田那边传出来的。
那边是有女学生的!坏了!一定出大事了!要不然那边那么多人,怎么可能只一个女同志的叫喊声呢?他先推了推睡过去的大江,赶紧起来――听――大江吓了一条,叫小林!多喊些人来帮忙!小吴没出院子呢,就喊:林姐!林姐!赶紧的,救人了!林雨桐蹭的一下就起来,抓了衣服套上就走。
这边还没出去呢,四爷已经拿着手电筒出来了。
小吴抓了喇叭朝村子的方向,救人了!快!帮忙救人了!一边喊一边从四爷这边奔来,我从后门过一下,看看情况。
林雨桐一瞧,巷子里好几乎都亮起来了灯,她跟四爷也不耽搁,都朝后面去。
咋得了?四爷也睡的迷糊着呢,恍惚听着谁喊救命?是从后面传来的吗?不知道呀!后头的路熟,林雨桐和四爷极快的出现了。
到的时候小吴正跟侯老师说话呢。
……她刚在那边站着的,我们估摸着是村里的人,想着应该是摸点鱼或是弄点豆苗啥的,我们一过去,就把脸皮揭破了,想叫她自己走的,谁知道……成这样了。
人家侯老师口风一改,成了顾念对方的脸面,才没有过去。
手里的手电朝那边一照,果然有人在那边挥手。
林雨桐接了四爷手里的手电,过去看看!没等林雨桐走到呢,大江带着好些人过来了,林大牛走在最前面,他怕自家闺女奋不顾身的去救人。
可谁知道几个手电筒往此人身上一照――林美琴!她抬起胳膊挡住脸,不知道是不好意思见人,还是手电筒的光太亮了,刺眼。
林大牛皱眉,把四爷和林雨桐往后一拉,你俩回避!小吴就看大江,大江点头,这是合理的。
这一般这样的事,林雨桐处理的比咱们多吧。
咱们处理这个完全没有经验。
大江先看侯老师,试验田是农校参与的,您是代表,这件事您得参与。
当然。
侯老师当仁不让,他知道林美琴这个女人,之前也没想到是她。
此人的做派他也算是见识了,至于四爷和桐桐的面子,没有的事。
坑孩子坑成那样了,这样的妈――叫人家孩子怎么说?这会子还不够丢人现眼的呢。
大江又说林大牛,叔,您是农场工会的委员,这大半夜的再惊动别人就不合适了,要不,您旁听一下。
合适!那边已经有人去找老支书和韩队长去了。
这两人还不是一样要干活,白天累死累活的,晚上睡不成一个安稳觉。
一来瞧见这个样子就暴跳如雷,林美琴,你想干啥呀?反正别管谁出事,都要找领导来说事的。
单位有领导,生产队也有队长。
真要进了派出所,家里人来领人不成,得大队上派人去人家才肯认的。
就像是现在,人家不跟你本人说事,你想说人家也不问你,等直接管着你的人到了,咱们再说话。
人给弄出来了,点两堆火,咱就当场解决吧。
大江示意侯老师,什么时候发现的,当时怎么考虑的,麻烦您再说一遍。
侯老师就再说一遍,意思还是一样,按照附近大队的熟人处理的,怕面对面彼此面上下不来,所以没过来,想着自己走了就好,没必要下去。
他们站在原地都没动地方。
这个肯定属实。
林大牛就道:这是厂矿农校和公社的集体单位,不属于个人。
你来这里的目的是什么?我不能因为咱们之间的特殊关系包庇你,有话你还是要说清楚的。
太饿了?找吃的?若真是如此,你有自己的子女,我想四个子女任何一个都不介意每个月挤出二三斤口粮来。
可我不记得四丫说过你找她!言下之意,我家闺女没说不管你。
你有问题找子女求助,对吧?!可别是我们家孩子逼的你没法子你才做贼的。
这么说合情合理,四个孩子呢,一个孩子给三斤粮食,这就十二斤了。
再搭着野菜啥的,绝对够活命的。
好些人家每个人每月的主粮也就十来斤的样子。
有孩子给的,她自己不会一点没有,对不?她不到要做贼才能活下去的份上。
大江就道:黑山大队因为火灾,受灾的社员一直到夏粮下来,每人每天都有一斤粮食的补贴,难道你们大队没有按时给予发放?发了!但是有粮食没别的也不行呀!盐这东西你总得买吧,可你没有钱不行。
到头来还是得把粮食省下来一些,跟人去交换。
估计林美琴也是这个情况。
韩队长就说林美琴,老姐姐,你说个实话吧,到底是怎么回事?没做贼……不信去看看,看我动你们的啥了?林美琴的眼泪就下来了,我是……我是一时有些想不开……不知道怎么就跑这里来了。
这话一出口,众人的面色诡异。
不知道谁‘噗嗤’一声就笑出来了。
你要想不开,这二半夜的在家里找跟绳子上吊呗!或是出来走着走着突然想不开,那你往咱们大队自己的池子里去呗,那块三更半夜的绝对没有人烟,而且池子是真深。
这边这个……就是一池子泥。
要不是这个天还不算多暖,金家老四怕叫人下池子容易作病,这池子都要被淘一遍了。
之前就传话给村里的淘气孩子了,说在别处弄到小鱼啥的别扔,他那边收呢。
一斤的小鱼苗能换一块冰糖。
听说都养了两瓮的鱼苗了,为啥的?不就是等着把池子里的泥都清出来蓄水之后再投放鱼苗吗?这边下去了泥能到大腿的位置,这大家都知道的好吧?而且这池子是周边的水浅,中心的水深些。
你就是biaJI一下摔进来了,就最周围的水,也淹不死人。
可你想奔着中心水稍微深点的地方――对不起,你飞不过去也走不过去。
这当真是个淹不死人的池子!你可真会找地方。
更妙的是,你竟然喊救命了!别闹了好吗?你这哪里是想不开,你分明就是脑子转的太快了,脑子那么转角的角度太开了。
这种法子你都能想到。
老支书觉得脸上臊的呀,这活儿是他给分派下去的。
然后才干了两天,她给你寻思威胁你。
这是挑战老人家在村里的权威了呀!林大牛更生气了,你有啥对着我来呀,你奔着四丫到底是想干啥?还专门跑到元民这边来……你就是嫌四丫护着俭俭,在那么多人面前没给你面子,你诚心折腾孩子!村里人现在认林雨桐的人情,因为林雨桐拦了她亲妈,所以各家都有闺女在农场,却也不是非要付出婚姻的代价,这意义是完全不一样的。
没林雨桐那一闹,还不知道要坑多少人呢?连给亲闺女找的都不识数,那其他人呢?想起这个,多少爹妈心里后怕呢。
要是因为这个林美琴这个当妈的折腾四丫,这可混蛋的不是一星半点了。
侯老师就道:别管为啥的,没经过我们同意就上这边来,这绝对不成的。
这里面有些省里弄来的苗木,磕着碰着了损失就大了……这里面有明年为国庆献礼的宝贝,是交给我们试验田的政治任务……出事了算谁的?不是我不顾元民的面子,实在是事情太大,我得上报。
也希望咱们派出所秉公处理。
人家不松口了!大江就看林雨桐,林大牛往前一遮挡,摆明了,跟我家孩子无关。
林美琴倒是想说的,可湿透的棉裤挂在身上,棉袄都湿了一半了,这会子冷风吹着,真觉得特别难受。
她想晕过去,可脑子里这个那个的特别清楚,偏就晕不过去。
不行!她冷的牙齿打颤,可心却越发清楚。
这一旦跟政治任务联系在一起,自己怕是很快会被打为坏分子。
怎么办?必须改变这种现状。
她开口就道:别管为什么……我不是阶级敌人,我想换件衣裳再说成吗?我真的冷的不行了!这情况确实是!有过林家老太太一个发烧感冒就要命的事,谁也不敢阻拦林美琴不叫她换衣裳。
韩队长就叫了她老婆,还有张寡妇,跟着去她家,看着叫人把衣裳换了。
这边该散就散了。
林大牛不叫桐桐管,一把把人塞回去了,睡你的去,跟你不相干。
四爷也给桐桐使眼色,睡去吧,我在呢。
林雨桐果然就去睡去了。
出了这事了,都往派出所去了。
四爷就琢磨着,怎么能限制住林美琴,但给的罪名却不能牵扯到子女。
别说,现在想掌握这个度那真是不容易。
可没等子女想出法子来,张寡妇就跑来了,赶紧的!林美琴不见了。
不见了?怎么不见了?她回去说要洗一洗,那我们叫她洗。
她说得热水,要去抱柴火现烧,我们想着一盆水烧热也不费事。
还怕她跑,我叫韩嫂子在屋里看着人自己去抱柴的。
水热了,我们不能看着她洗呀!就在外面等着呢。
结果等了好一会子,屋里都没动静。
问了几声,里面也没应答的,结果推开门就不见人了!跑了?!这可太意外了!别是想不开,又寻死了?不能吧?要是万一呢?好家伙,一个大队的人都惊动了,沿河找的,去井沿看的,去池塘边的,都派人找了。
会不会去山上了?是啊!找根树挂根绳子……赶紧的,再去找。
四爷心说,现在这人真是单纯。
只朝这方面想,就不想着林美琴早前进出公社跟回家似得,她手里各种盖章后的介绍信多的很。
这个时候只要上了大路,随便拦个顺风车,然后在哪个火车道的边上一扒拉,等天亮了,人就走远了。
前几年闹那个串联。
后来被禁止了,可只是说不能免费做火车,不能免费给提供食宿的,不许大规模的有组织的四下里跑,但要是有人私下里打着什么伟大的旗号,她这种带着介绍信或是招工信的人,还别说,别人一定会奉若上宾的。
如今通信不方便,打一枪换一个地方,她在外面混的一年半载都不是问题。
到时候说不定找到机会混个名头出来,‘衣锦还乡’的时候,谁还在乎这些过往?他跟农校几个学生嘀咕了一句,却不想,天光大亮了都没堵住人。
林雨桐起来的时候才听说这事,这么神奇吗?一个大活人,就这么没了?!林雨桐才不信呢,以她的脚力跑不远,说不定压根就没跑。
四爷说的方向确实是她会干的事,但现在,她应该在哪里躲着呢,并没有出村。
可是能在哪里躲着呢?四爷眼里多了几分复杂,叫小吴和大江去金家去看看,看细致点。
在金家躲着?尤其是老太太那边。
四爷笃定,要是没出村,八成是在那边躲着。
跟金家老太太住的院子只隔着一家,还是郭庆芬住的院子。
她从窗户跳到后院,从后院站在柴火垛上就能进郭庆芬的后院,再翻过去就是金家老太太的后院了。
小吴不解:为啥呀?不是俩家不对付吗?这怎么还?四爷摆手,先去找,找到了再说。
这事把公社都惊动了,冯所一早急匆匆的过来,细细了听了一遍就想骂娘,这都叫什么事!林雨桐苦笑,给人家端了茶,之前她就有越级向上反映的前科……这要是真走远了,省城她敢去,BJ都敢去。
您也该看出来了,她真能办到的。
小人物一个,本事没多大,犯蠢的时候还挺多,可往往要紧的时候特别豁得出去,没啥不敢干的。
这就很要命了,虽然不至于有多大的伤害,可老膈应人了。
冯所也挠头,算了……你这孩子也挺倒霉了。
这边说着话呢,外面乌泱泱的进来好些人。
大江和小吴跟大队上不少人,簇拥着金家的老太太进来了。
被四爷猜着了,林美琴果然藏在了金家老太太那边。
林雨桐已经明白这老太太的心思了,林美琴一定说了,要是她不跑就会被定为坏分子。
要是成了坏分子就会牵连子女,要是牵连子女,四丫就跑不了,四丫跑不了四爷就跑不了。
这老太太心知四爷是亲孙子,因此上,她怕牵连了小孙子,因此容林美琴藏身,只怕还会等金胜利回来,叫金胜利出车的时候顺便把林美琴给送远一些,再远一些。
叫她一辈子摸不回来才好呢。
可这老太太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却不是这么说的,她没牵扯孙子的意思,只道:她跳进来,说啥要成坏分子了,又说四丫肯定被牵连,又说老四啥的……我才不管老四不老四的,老四也不是我金家的根面,牵连不牵连的……跟我没关系。
可还得答应她……为啥呢?因为我老了,我弄不过她。
她年轻……我这一害怕,就应下了。
你想啊,大半夜的有人钻屋里,手里拎着砍刀……我能不怕吗?这话说的没法指责她了。
那林美琴呢?冯所就问。
老太太摇头,我年纪大了,不知道啥时候睡着了,起来就不见她的人了。
大江递了把砍刀过去,这刀上有个林字,我发现这个了,才想着,是不是林美琴确实在金家呆过。
林雨桐就问说,家里还丢啥东西了?老太太看了林雨桐一眼,才道:我的一身旧衣服丢了,包头的头巾丢了,家常用的拐杖丢了……还有几个窝头和十来块钱,都不见了。
哎哟!能耐人呀!打扮成个老太太,天黑的时候到处乱跑跟着村里的人找人,这谁能看清楚谁是谁?只怕早溜出村走远了。
这他娘的什么路数?!冯所都有些恼羞成怒,她真当能跑的了?林雨桐低声道:您觉得她缺少各种证明材料吗?冯所:……那现在怎么办?报逃逸吧,你们连人都没审呢,逃逸什么?你说不在户籍所在地的事?别闹了!这种事多了去了,如今正是青黄不接的时候,各村都有跑出去的人。
干啥去的?讨饭去的。
往城里讨饭,走着来去,你还能拦了人家?事情到了这里,闹的人仰马翻之后却发现――无疾而终了。
这当真都算的上一件奇谈了!转脸就传的人尽皆知,林爱勤林爱俭还有林尚德都找来了,问:是真的吗?是真的!林爱勤一脸的解脱,她走了在哪都能过的好的,要是一辈子不回来,那是咱们的福气。
林爱俭却一脸严峻,好人不常命,祸害活千年。
她不坑死咱们是不肯罢休的。
等着吧,迟早就冒出来。
林尚德没说话,只跟林雨桐道:要是有消息,你告诉我。
好!但不管怎么说,连着打听了得一个月,依旧没有林美琴的消息时,人的心理还是放松了。
这个人除了出在大家的闲谈碎语中,再没有人提及。
随着农忙,大家都忙了起来,谁还老关注着那么一个人呢。
林美琴此刻在哪儿呢?她在一处村子里,距离黑山大队其实没多远,走路三天差不多也就到了。
不过这里是深山,一个村里也就二三十户人。
本来是想找铁路的,结果只敢在晚上赶路的她,走岔了路了,越走距离铁路越远。
干粮吃完了,铁路也找不见,在身上里转悠了一天,终于在天快黑的时候在山里找到了人烟,这是个只二十几户人的小村子。
她冒出来的时候,社员们也正下工呢。
她一副年迈的打扮,人家倒是客气,老婶子,你这是想上哪去呀?距离咱们这里最近的村子,都得走大半天呢。
这入了夜了,可不敢赶路。
林美琴寻思着,这里距离黑山大队其实不远,不过是路不顺,应该是邻县的什么地方吧。
这要是说了自己的情况,怕是马上就得被遣送回去。
她不敢说呢,只先问,这里是哪里呀?这里呀?这人就道,这里是小红旗大队……没听过!哪个公社呀?说公社许是听过。
山南公社。
山南公社?熟悉的很。
她想起来了,煤矿上之前给的那个矿工的个人资料就见过这个地名,她马上道:是北麓县?她记得,当时她不认得这个‘麓’字,在樊主任面前竟然念成了‘林’。
这么一问,这汉子就道:是呢!听您这意思,是外县来的?啊!我本来是想去平河煤矿的,我男人以前是在煤矿上的,后来这不是死了吗?我在老家日子不好过,想去煤矿上找活路。
半路上遇上个姓‘邱’的小伙子,说是叫我往这边来,说是这边能找着活路……说着话,就把头巾拉下来。
这汉子‘哎哟’一声,就笑了,是个大妹子呀!说着就赶紧吆喝人,快!叫人烧水,就说来贵客了。
林美琴脸上扬起几分笑意,跟着人往里面去。
她知道,这些人会留下自己的。
招工的时候这种情况见的多了,那些穷的很的村子,一大半都是光棍。
来个女人别管啥来历的,只要牵扯的少的,都会想法子留下的。
在这里,是没人会问她的过往的。
他们甚至都不期望这些女人能长久的留下,能留一段时间在这边生个孩子,都是乐意的。
如今,干粮也没了。
村里暂时回不去,再想去找铁路,不行,没吃的撑不到地方的。
这里是唯一的出路。
她在这里当了三天尊贵的客人,就不短的有女人上门给她做工作,希望她留下来。
她这几天也睁眼看着呢,从七八个年龄在三十五到四十五的老光棍中间,选了那个满身腱子肉,却才三十五的汉子。
当晚就洞房了,洞房的时候才知道,这汉子名叫朱铁头。
林美琴四十一岁,不曾受过多少苦,看起来比实际年龄要年轻一些,我三十六了,跟我头一个男人生了一个儿子,可惜我婆婆抱去养了,赶上那三年大灾,孩子没养成。
你放心,我还能生,来年肯定给你生个大胖小子。
朱铁头这把年纪了还是个雏儿,林美琴说什么她信什么,浑身的劲儿都用在她身上,你要是给我生了儿子,我把你当娘娘的供着。
这里的生活最初过的时候是叫人迷醉的!她一个人太多年了,跟林大牛是自从生了四丫之后就没有这样的事了。
而且,这个男人不仅能叫人在某些方面迷醉,还能叫她过上不差的日子。
隔上一周,这男人总会出门两天,走的时候要带干粮的。
回来的时候一般都会带上一袋子或是多半袋子的粮食。
说实话,她实在是没有想到,在这个村子里,她吃到了饱饭,像小时候一样的饱饭。
那么问题来了,朱铁头的粮食是打哪里来的?她问过,一问朱铁头就翻脸,有你的吃就不错了,问什么问?再问就饿着。
她知道,这男人在防备她,自那次后她真就不问了。
两个月后,她隐隐觉得不对,而后她面色只复杂了一瞬就扬起了笑脸,晚上贴着这男人低声道:我怕是有了。
啥?有了?朱铁头一把掀开被子,盯着林美琴的肚子,手不停的摩挲着,朗声就笑:没想到,老子倒是得了一块肥田!撒上种子就长苗!好!给老子好好养着,亏了谁也亏不了你。
对林美琴的这些事,林雨桐这边是一无所知。
反正一直也没见哪里有消息传来,连个协查函也没有,真就跟凭空消失了一样。
今儿冯所打电话,叫林雨桐去公社一趟。
林雨桐还以为是林美琴有消息了呢,却不想,冯所找她是工作上的事,咱们公社那个铁路调度站,你知道吧?知道!距离公社挺远的,距离黑山大队和煤矿就更远了,就在公社辖区的另一边,怎么了?粮站的粮食,每一趟下来,都会丢失一到两袋。
相互调粮这是常态,之前咱们公社的粮站是直接从县城那边直接调粮的,这次因为牵扯到你们黑山大队的救济粮,夏粮没下来,县里也拿不出来,这剩下的粮食是地区想法子从北麓县调过来的。
结果头一次到咱们辖区,一下车,这粮食就对不上了。
铁路上丢失这些不是常态吗?别说铁路了,便是公路上,那还不是一样的丢。
再说了,你拉的是粮食,没见咱们拉煤车,在路上还有人爬车偷煤呢。
多正常的事呀!冯所点了点林雨桐,咱们粮站正准备升级别呢,这个调度站以后有大用,别瞧着案子小,牵扯的事大。
咱们别用县局动手了,我抽调几个人,你也算一个,去瞧瞧,有没有希望把人给摁住了!林雨桐不乐意跑。
冯所点了点林雨桐,背着人低声道:办好了,把你爸从煤矿上调到供电所。
电厂马上上马,供电所才要组建,这是个机会。
在往后的很多年里,管电的部门那是相当的牛。
林雨桐咬牙,成!您是怀疑是咱们公社那些小痞子干的?嗯!你收拾小痞子很有一套,所以就得你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