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3章 百味人生(2)

2025-04-03 17:23:32

桐桐就在外面。

她还不方便过来。

四爷揉了揉眉心, 硬撑着坐起身来。

顾不上打量环境,下去穿了鞋就往出走。

掀开门帘,冷冽的空气扑面而来。

冷不冷的不重要, 先朝发出声响的地方看去, 隔着双道儿的篱笆墙,能看到有人在隔壁的院子里砸东西。

军绿色的身影, 动作格外熟悉。

他轻咳一声, 那边的动作就停下来了, 往这边看。

透过缝隙,也勉强看清了。

他想笑,她也想笑。

反正就是一下子明媚到不行。

这人一出现,云也淡了, 风也轻了,天空中开始飘落的雪花看着也像是飞舞的梨花瓣了。

对方在, 永远都是春天。

院子门口正在扫雪的女人听到咳嗽声回头, 然后皱眉喊道:老四, 怎么出来了?赶紧进去!四爷进去了,这原主的身子是有些不好,这风一呛,真就忍不住咳嗽。

林雨桐却乐了,只要人找到了其他的都好说。

至于眼前自己所处的家庭, 有什么关系?日子是靠人过的!她扭身继续砸她的冰去了, 里面王美琴再也忍不住了,三两步就出去,那鱼是给过年留的……留什么留?林雨桐一刀下去冰面破了, 她把鱼拎出来,整天说叫我哥养病, 养病养病,拿啥养病,吃不饱吃不好,啥病能养好?吃!吃完我想法子弄去!王美娥一下子给愣住了,见四丫把鱼扔过来,她赶紧把围裙撩起来给兜住了,嘴里想说啥,可人家从她边上直溜溜的过去,她也没憋出一句话。

老太太就笑,成!那咱们今儿就吃鱼……给我哥吃吧。

那就是一条没两斤的鲢鱼,都是刺,熬汤,把肉都给熬化了,鱼刺撇出来,汤留着。

弄个罐子,每顿搭点细粮,熬粥或是煮面,一天可着四五顿的吃,这么着养个三两年,身体保准没毛病。

林爱俭从里面出来,说的容易!苞米红薯都不敢吃饱,养着个大活人吃白米细面?咋那么大的口气?是啊!这可不是自己和四爷过日子的,可以偷摸的补贴。

这是任何一点东西都得有来处的。

林雨桐就道:我是因伤复原,再有几天这伤也就养的差不多了。

完了我去县里问问工作的事……哥肯定是没法当兵的,只要当兵,训练就少不了……要想去,那还是你去吧!你去了家里少个人的口粮,有补助了多少还能帮衬家里一点。

这一来一去,家里相当多了一个人的工资……这么算着,她回头朝门外看了一眼,王美琴若是这么想的,在这种能顾着肚子就不想其他的年月里,错了吗?没有!多一个人的工资,家里的生活是会不一样的。

站在门外的王美琴怔愣了半晌,抬袖子抹了一把眼泪,老太太赶紧接话,是这个道理!她催林雨桐去歇着,养着吧,要干啥喊你俩姐姐。

说着就出去,把闺女怀里的鱼拿了,给我!你赶紧给孩子把炕烧了,孩子这不是挺懂事的吗?王美琴没言语,只转身去了柴垛子,过去拎了两捆柴就往闺女那边,准备给烧炕。

进去的时候就见小闺女正在给大闺女塞钱,见了她也没避开,……劳烦大姐跑一趟,这个方子上的药都给抓来。

给四爷做点丸药,给原身也做点,熬药还是太慢了。

林爱勤接这个钱不是,不接也不是,我拎一袋红薯过去换吧。

见过有钱买不到粮食的,还没见过粮食换不来东西的。

她把钱塞过去,剩下的钱都换成红枣,炖汤最好每次添两三颗红枣。

林爱勤这才接了,伸手拿了个篮子挎着胳膊上,绿头巾把头脸包住,这才袖着手出去。

王美琴从墙根拿了板凳放在炕洞边坐了,一边往里面塞柴火,一遍叮嘱大闺女,下雪了,你麻利着些。

别跟人又在外面拉呱,有啥可拉呱的?!林爱勤没说话,低着头急匆匆的就出去了。

林雨桐也不想跟对方怎么搭话,反正找到四爷了,她也不慌了。

热被窝睡着,养着精神。

至于现在这情况,看看吧,也不能急于一时。

倒是不知道,四爷那边怎么样。

四爷也想知道啥情况呢,他躺下就想从脑子里翻腾,可脑子里啥也没有。

这会子只觉得有只冰凉的手摸在他的额头上,然后嘟囔了一句:有点烧……她朝外喊,老三!老三!去抓药去……主要的地方在黑山大队的学堂里,学堂设在村头的位置,就是一个小院子。

其中只一间教室,一到三年级的孩子就在这儿上学。

可如今,哪家的孩子还念书?反正来了,老师就教,不来也不管,自家的炕头更热乎不是?教室的两边挂着两间房。

一间当大队部用。

大队里最值钱的喇叭就放在里面。

再就是一张长条桌子,几条长板凳,摇摇晃晃的,磨的明光蹭亮,上面有人下来,要正式开会就在这里。

一般有个啥事的,都不爱上这里来,搁在大队支书家碰个头就行了。

另一间是学校的唯一老师钱老师住的地方。

办公住宿包括做饭,都在这一间里。

钱老师的男人老关,就是村里的大夫,会打针开药,也会点中医,外面靠墙搭了个棚子,里面架子上放着的就是药材。

林爱勤来的时候院子里没人,隐隐的听见教室有说话声。

她还寻思,谁家的孩子这么勤勉的。

结果到了跟前了,听见里面村里老瞎子的声音,怕是又在里面讲古了。

她看了看越来越大的雪,顿时就明白了。

这雪一大,有些人家的屋子就扛不住。

如今这光景,村里的大小光棍,可不在少数呢。

一个个的一天到晚的忙肚子的食呢,那家里都没法看。

这一下雪,有些老房子真能半夜给塌了。

这不,一遇大雨大学,小学的教室就成了避难所了。

这里是砖瓦房,点上火挤在一块,也暖和。

这些人最开调笑大姑娘了,她转头要去敲钱老师的门,就听见里面老瞎子的声音又传来,……你们这些年轻后生哪里知道那两家的事,说起这个来,那话可就长了。

她转身要走,就听见里面谁问了一句,那林家我知道……林家?呸!又在嚼咕自家的事。

却不想老瞎子张口就道:你知道的屁呀知道!你们讲究林家,不过是欺负大牛听不见,欺负林家儿子出不得门,一屋子娘们。

不敢说金家,不外乎是金家四个儿子……可也别欺负林家太很了,真要这么着,你瞧着吧,金家先不能答应。

这个咱们知道!又知道?知道个屁!老瞎子轻哼一声,你知道金家那院子原本是林家的?啊?老瞎子得意一笑,不知道了吧?所以我说呀,你们这些后生,知道个屁!您知道!您倒是说呀!便是林爱勤也住了脚,怕是很多事她都未必知道的清楚。

老瞎子一副讲古的样子,这个话说来就长了,那得说到解放前了!我记得是黄河决堤那一年……三八年吧,那一年年底,也是这么大的雪,咱村来了一户人家,就是金家。

两口子带着三个孩子,那个可怜的哟!村里要是不留人,一家子那一晚上就扛不过去。

原先村上那老窑洞不是大牛去住了吗?那是唯一一个没主的地方。

你们说那个年月里,兵荒马乱了,谁也不知道谁藏着啥心思,咋敢叫生人住家里呢?金家是挨家挨户的敲门呀,谁敢应承。

结果赚到了村尾了,敲开了林家的大门。

林老坎那人,你们知道的不多。

那可是个能人呀,先是给县城的酒楼当伙计,结果有心眼的人人家到哪儿都成,愣是叫他偷师成了。

成了就回来,在镇上的酒楼里干。

那个年月能找一份稳定的活,管饱肚子不算,还弄挣一份钱养活老婆孩子不受饿,那是能耐。

他当年有钱吗?有!给那些运煤的做菜,赏钱不少。

可当时人家就不买地,他知道他只一个闺女,买了也守不住。

人家就把他家边上老张家的菜园子给买下来了,那地方也就两亩。

弄个菜园子,老婆闺女在家种菜,菜卖到他那边的酒楼里,挣的都是省心钱。

金家敲响了最后一户人家的大门的,就是林家。

林家不收留,那金家人真能冻死。

咋说咱当时不在场,反正村里人后来都知道,是林老坎发了善心,把金家收留了下来,就安置在菜园子边角的那个土坯房子里了。

咱村上从那个时候多了一家姓金的人家,从豫南逃难来的。

男人叫金秉诚,婆娘叫刘焕娣,带着三个半大不小的孩子。

你们说着逃难的,想在哪里落脚安一个家,谈何容易?这金秉诚也是能耐,他是两儿一女,想在咱们村站稳脚跟,人家咋办呢?人家呢,先给他家大儿子定亲。

那大儿子你们知道,就是如今瘫在炕上的金胜东。

刚逃难来的那会子,他才十五。

他爹给他定了郭家的闺女。

郭家那时候是咱们村的地主呀,那日子肥的很。

家里的儿子都在外面上学,只留一闺女在家。

可这闺女却瞧上了家里的长工……两人在苞米地里弄那事的时候叫人给逮住了,结果那小子胆子小,直接跑了。

只留下郭家的闺女,名声毁了。

金秉诚就给他家大儿子金胜东定下了郭家的姑娘郭庆芬。

郭家当时是有权有势的,这亲事一定下来,没人敢欺负金家了。

这金秉诚呢,又把小儿子金胜利……这小子以前叫金胜喜,只后来才改名叫金胜利的,逃难来的时候也才十二三岁。

金秉诚说是感念林家的收留之恩,愿意把小儿子招赘给林家,给林老坎的闺女林美琴订了亲。

林老坎当时就觉得林家只单门独户,处处与人为善才好过日子。

想着这金家的后生招赘进来,边上就是亲大哥两家以后也好相互帮衬着些。

这亲事一应下来,林家就把菜园子一份两半,一半给了金家做了金胜利的聘金。

那小子是林家用一亩地聘进林家的上门女婿。

随后,金秉诚又把唯一的姑娘,嫁到了镇上开当铺的李保田做续弦。

这金家的姑娘叫……叫金胜男,当时也才十四吧,黄花大闺女呀!那李保田比这姑娘大了二十岁!我滴乖乖!可李保田给了金家十五个大洋!老瞎子就道,有了这十五个大洋,有了林家这一亩地,金家盖房子置地,彻底的安顿好了。

后来,有郭家的关系,金秉诚就上矿上去了,解放之前,他干的都是轻省活计。

反正不管怎么着,干了几年,日子也过了起来。

可煤矿那活,再是轻省,可没见几个好好的老死的。

金秉诚也一样,后来是肺病,眼看这病不好了,他赶紧给大儿子完婚,娶了郭庆芬。

没出两个月,又把小儿子招赘去了林家。

当时两家两个篱笆墙都没有,只作一家似得。

把儿女的大事都安顿完了,金秉诚找了根绳子上吊了,那病太费钱了,他不拖累儿子。

众人听的有些唏嘘,尤其是一些年轻的,都不知道有过那么一码事。

可一家子得过活呀,没了金秉诚那份银钱,家里的日子过不起。

再是一家子,林家还是林家,金家毕竟是金家。

林老坎还在酒楼,人家认识的人多,会巴结,当时找了煤矿一头头,把他家的女婿金胜利送去跟着人家学开车去了,那时候见一卡车多难的,人家能找到门路,送金胜利学去了。

那金胜东可没那么好的运道,接替他爹的活,去了矿上。

后来日子也太平,金胜东那边郭庆芬前后给添了两个小子,就是跟你们一块玩的金元宝和金元才,金胜利那边添了两个丫头,就是你们想娶也娶不上的勤勤和俭俭。

要么说这个世道不公道呢!要是都好好的,这就是好好的两家人,不挺好的。

可就是天不随人愿呀!煤矿哪有安全的,我记得是元才要做满月的时候吧,你们这些个崽子的名字都是我取的,我记得准的很,说好的等他家老二做满月的时候请我过去吃酒呢,我左等右等不到,结果就传来信儿了,煤矿塌了,人压在下面了。

金胜东被挖出来的时候都在下面压了三天了,人是活了,可却站不起来了,彻底瘫了。

家里一个老娘刘焕娣,还有一个勉强出了月子的媳妇郭庆芬,两个儿子一个不到两岁,一个才满月。

这可不是天塌了?谁说不是呢!这一家子妇孺没活路呀!这金家的老婆子刘焕娣就说了,郭庆芬能改嫁,她跟金胜东都能去找根绳子吊死,可金家俩个孙子不能没活路。

给金胜利跪下,叫他不论如何要养侄儿。

可金胜利跟人学了开车又跟着学修车,这些年有俩学徒的工钱都孝敬师傅了,他其实还靠着林老坎养着呢,拿什么养侄儿?当时那闹的邪乎的呀,刘焕娣敲锣打鼓的叫大家评理……后来咋弄的咱就不知道了,只是没多久回娘家的金胜男发现她弟弟跟她大嫂睡一块了,嚷的满村子的人都知道了。

林家那林美琴那是林老坎的独女呀,养的一副倔强的脾性,当时就把金胜利打了出去。

林老坎不舍呀,可女人家咽不下那口气,就是不松口。

可巧郭庆芬又有了身子,都说是金胜利的……这不,两口子就不过不成了。

当时已经的解放区政府都插手管了,林美琴坚持要离婚的。

可刚离婚,晕倒了人家政府门口了,一查都有了身子快四个月了。

比郭庆芬肚子里的孩子都大仨月。

大家懂了,林美琴肚子里那个就是现在的林尚德。

而金家的老三金元福,就是郭庆芬生的那个孩子。

这小德子早产了呀,七个月就生了,生下了就险些救不回来呀!可是遭罪了!那可不!谁家的媳妇要是遇上这事,估计都活不下去了。

这个怀着孩子,可想而知,那日子是咋过的。

剩下的就没啥要说的了,郭庆芬跟金胜东离婚了,又跟金胜利重新结婚,小叔子娶了嫂子。

这边呢,林老坎这口气窝在肚子里出不来,病了再没起身。

临死前不放心闺女和几个孩子,这才赖上了大牛。

后来,金胜利和郭庆芬生了金家老四金元民,林美琴和大牛生了四丫。

这些过往听的人跟着唏嘘不已。

说起来,金家对不起林家的多。

其实从根子上,这金家和林家是一家。

你算算,除了四丫,这两家的孩子说到底都是金家的根苗。

只是不同姓而已,人是亲的。

亲个屁!有人就道:刘焕娣那老婆子就是心肠偏了。

顾着长房这边是两个男孙,二房那边只生了俩丫头……闹事的时候也没想着林美琴肚子里怀上了,还是个男丁!这是肯定的呀!要不然也可以叫李招娣另外找男人帮衬着过日子,为啥非赖着金胜利这个亲叔叔呢,说到底,还不是觉得亲叔叔好歹不会亏待了孩子。

就是可怜姓林的这几个孩子……要不是大牛叔心善,知恩图报,孤儿寡母说的就是他们!谁说不是呢!里面再说啥林爱勤没听,不知道为啥的,听完她满脸都是泪。

那边钱老师开了门愣了一下,勤勤呀,给四丫抓药。

林爱勤赶紧擦了脸,紧走几步,才来,听着这边有说话声还以为您在里面……钱老师愣了一下,我是听见脚步声才说赶紧看看……药方子给我,我给你抓!两人说着话走远了,教室里的人朝外看。

一个问:怕是听见了?没有吧!钱老师不是说听见有人进来就开门了吗?是吗?是吧!林爱勤抓了药往回走,还朝窗口的几个人打招呼,原来是你们在里面呢,就说嘛,咋听着那么热闹呢!里面的人倒是不好意思了,背后嘴嘚吧嘚吧的啥都能说,这会子一见大姑娘,只会嘿嘿嘿的笑。

林爱勤是带着笑走的。

看来是真没听见呀!背后再怎么说她不知道,也不想知道了。

就是不知道怎么了,心里憋着老大一把火。

转过弯来,就见学校外面的墙上顶风冒雪的靠着两人,一个是隔壁的金元福,一个是对门的张小美。

林家跟两家都不对付,她谁也没搭理,只当没看见,继续走她的。

张小美一撇嘴,臭德行!就跟谁爱搭理她似得。

金元福推了她一下,骂谁呢?又没骂你!骂她也不行!她是你谁――你他娘的说她是我谁?!两人拌嘴的声音被风吹散了,林爱勤并没有听到。

她到家的时候将半篮子枣先给姥姥收了,都是土,洗都洗不干净,用前得用水泡着。

这些不用你操心,把药也给我,我给四丫煮!她要自己弄,您别管了。

我把我们那屋的小炉子点起来给她用!说话又倔又硬,不知道又听了谁的闲话了,回来就不痛快。

晚上躺下了,林爱勤没做活,闷头睡觉去了,林爱俭才问了,这又是谁欺负你了?你倒是去骂呀!每次都是这么着,怎么那么怂呢?你告诉我?是对面的张大美还是张小美,我明儿就去撕了她们!你知道什么?!我不知道你倒是说呀!林雨桐躺着没动地方,静静的听着。

外面风声极大,带着呼哨,野的厉害。

林爱勤探出头来,把今儿从外面听来的,一五一十的学给妹妹听。

这是谁说的?老瞎子!林爱俭这才不说话了,老瞎子眼瞎心亮,村里的事都少有他不知道的。

说的也不能是瞎话!两人心里做什么想法林雨桐不知道,她就觉得当真是兜头一棒子砸在脑袋上。

当然了,以后世的眼光去看,这玩意狗血的很。

可放在当年那种情况,这种事不说常见吧,但也不至于叫人听了觉得跟戏文似得。

像是建国后,到了七八十年代,还有那种拉帮套、套谷子的家庭呢,而且在某些地方人家还行程了一定的规矩。

既然能成为规矩,可见有那么一段时间,这种形式的婚姻有多普遍。

要是这么一对比……大差不差的都是这种的,反正是剩下女人孩子,日子过不下去了,找个男人上家来,搭伙过呗!不过是金家这个老太太心里的账本扒拉的更清楚而已。

那边姐俩沉默了半晌,都没说话。

良久,林爱俭才说,以后谁说什么都别听,爱说就说去!林爱勤好半晌才说,我……我想应下之前妈给我提的那个亲事。

啥?林爱勤的声就带着点哽咽,以前觉得妈挺那个的……现在想想,我大概齐明白妈的意思。

她就是想告诉人家说,她不用谁怎么着……咱也个个都有出息过的好……妈是这个意思。

妈提的那个婚事,我觉得行。

大七八岁就大七八岁,也不是太大,对不?林雨桐这才接话,什么亲事?姐俩这才发现,你没睡呀?没!说亲事!妈给大姐找了个厨子,给公家食堂做饭的。

部队炊事班里干过,上过战场……年龄大了些,说是七八岁,可瞧着不止,怎么也有成十岁的样儿。

林爱俭就道,妈和姥不知道怎么想的,就觉得厨子好。

厨子……还是有正式工作的厨子,确实是不错了。

缺衣少食的年代,找个厨子不愁吃喝。

便是过些年政策好了,厨子也是手艺,就没见饿死过手艺人的。

林雨桐明白林美琴的打算了,大闺女给找个手艺人嫁了,小闺女在部队负伤立功这就是资本,回来就能换个有工作的商品粮身份,还顺道的把儿子的出路解决了。

只剩下二闺女,有大闺女的例子在前,找个其他方面差点的,只要能保证闺女衣食无忧的对象,想来不难。

她心里一定是这么谋算的。

本来对婚事反感的大闺女,经过这事似乎是明白了当妈的心思了,或许是对亲爹那边不抱有任何期待了,所以,认真的考虑起婚事来。

林爱俭就又道,要觉得行,这婚事我觉得也好。

你大概不知道,隔壁那谁……估摸着也没那么大的本事的。

他那小儿子金元民从农林技校毕业了,人家毕业的都分配了,都是县里的好单位,就他……毕业到现在了,听说分配的事黄了。

你说,隔壁那谁真要有能耐,这事上能不找人?顾那边都顾不过来呢,能顾得上咱们?招工的事没戏!真不如嫁人来的可靠!林爱勤翻身,没应声。

林爱俭像是怕她还不死心,就又道:大姐你不爱出去闲聊去,不知道情况。

半月前我去镇上的时候可听说了,李保田的闺女回来了,还成了领导。

李保田的闺女?林雨桐心说,李保田她知道。

之前不说了吗?金秉诚把闺女李胜男嫁给了李保田,这李保田比金胜男大二十岁。

这李保田的闺女是?是原配生的!林爱俭就道,我光是听人说,说李保田不是个东西,娶了后媳妇不要儿女。

说是那儿子都比他后娶的老婆年纪大,那后老婆说他儿子偷看她洗澡,他就把亲儿子赶走了。

那儿子叫李子山,女儿叫李子河,这两人被后娘欺负的离家了,离家后两人说是跟着队伍走了,后来李子山死在战场了,李子河说是嫁了个大干部……按照这个年纪算,这个李保田的闺女也都在四十上下,跟林美琴差不多年纪。

亲哥哥死了,嘴上不言语,心里必是恨的。

如今一身荣耀的回来的,大概说吧,真要给你们家穿小鞋,那就只能受着。

按照林爱俭的意思,四爷这个原身是因为被金胜男这个姑姑牵连,才没能被分配工作。

可四爷知道,绝不仅仅是如此。

他脑子里关于原主的记忆不多,但多少是有一些的。

家里这些纷繁的往事他不记得,但是谁是谁他知道。

印象比较深的是一个姑娘――是原身谈话的对象。

人家那对象家里不乐意,且家里给找的结婚对象家里更不一般,也因为那姑娘的高调示爱也知道了有他这么个人,然后很多事情就不一样了,毕业分配,他给挂空里了。

原因还叫他没法说,人家说他妈的出身不好,地主家庭。

又说他父母作风不好,成亲之前,这小叔子和嫂子就干出有伤风化的事。

有这两点,人家不用你就站得住脚。

这不,失恋、工作没有着落,因为家丑被人家这般羞辱到脸上,十七岁的少年把这口子窝在心里,说不出来也发不出来,几天没吃没喝的,一下子就给病倒了。

睡到晚上才醒来,吃了一碗白面面条,下面卧着个鸡蛋,是个中年男人亲手捧给到他手里的。

他也没言语,接起来就吃了。

才吃完,就被个中年妇人送上来一碗黑乎乎的中药,闻了闻,不是特别对症。

先放着,凉了再喝。

炕那头还坐着个一头白发的老太太,炕中间,三个大小伙子围着个箩筐正在煨玉米呢。

这家里啥情况,四爷看了一顿饭时间就看明白了。

金元宝和金元才管没露面的在西屋住着的‘大伯’叫爸,管自家这边的爸叫二叔。

原身和金元福管屋里这中年男人叫爸,管躺着的那个叫大伯。

可四个人都管中年妇人叫‘妈’,管老太太叫‘奶’。

这关系摆的还不明朗吗?分明就是一个女人先后嫁了两兄弟,给老大生了俩儿子,给老二生了俩儿子。

别的他倒是没印象,只想着,怕是家里穷。

老大出事之后,直接叫小叔子跟嫂子搭伙过了。

这种情况别说现在了,就是后世也不少见呀。

反正就是瞧着别扭。

不过小一辈都不小了,原身最小也都十七了,十八就到法定结婚年龄了。

成家了各国各的日子去,分开了就成。

时间久了,谁还念叨这点事呢。

郭庆芬摸了摸药碗,又递给四爷,赶紧喝了。

四爷接过来,皱眉喝了,那边郭庆芬又塞了一块红薯干过去,去去味儿。

四爷也接过来慢慢的嚼了。

郭庆芬坐在炕沿上,看在灶膛前卷纸烟的男人,上次锁子兄弟上咱们家来,听那话的意思,你们车队也招临时工?金胜利半含混的应了一声,跑车辛苦,这大雪天的说赶路就得赶路,车坏在半路上了,那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真能遇见狼。

他们哥几个都不合适,我应承了人家了。

郭庆芬就道,原指望老四工作了能挣一份钱,如今因着他大姑的关系,这工作也黄了。

家里确实艰难!元宝都二十一了!佟家那边催婚了……咱家孩子不合适,佟家那个小子要是愿意,那不是挺好的,咱家省了彩礼了。

你也知道,佟家七个妮,只八斤那一个小子,也都十六了。

要不,你带着八斤,咱家……那更不成了!金胜利一点也不松口,咱们知道危险,舍不得自家的孩子去,拿人家的孩子填坑?没这道理呀!这万一有个什么事,元宝不得落埋怨,他的日子还过不过了?我算过了,这些年攒下来的粮票布票也够,先紧着元宝用吧!老太太满意的点头,有你这句话,我可就给元宝张罗了。

年前咱就得把媳妇娶进门来。

这话一出,那边的哥三个你推我一下,你撞我一下,这娶媳妇还是比较害羞的事。

郭庆芬朝三人看了一眼,又扭脸问金胜利,你应下了谁家?打算带谁家的孩子去?老关家的小子。

郭庆芬愣了一下就点头,是关东呀!哦!一个大队的,乡里乡亲的,那孩子五大三粗的,挺好的!谁也没太往心里去。

第二天一早,雪还没停呢,郭庆芬就瞧见老关和钱老师往林家去了。

要是只老关,那还说的过去,是给林家的四丫瞧病的。

可钱老师跟去做什么?开春了让德子去学校?林美琴有了发蒙,这怎么话说的?学校都没学生,也不缺人呀。

这不是还有卫生所吗?老关就笑道,咱们大队,除了我就只德子识得药材。

学校不缺人,可卫生所需要呀!我一走,连个支应的人都没有。

德子是久病成医,我说行别人就说不出别的来。

回头县里有赤脚大夫培训班,我推荐德子去,上三个月回来就不一样了。

我也年岁不小了,带他几年,自己就能干了。

要不然,咱们大队以后连个卫生所也没有。

林美琴心里一盘算,这虽不是正式工作,也没啥工资,在大队只能折算工分。

可在卫生所干的,一天给算十个工分。

清闲能养病,还能挣个壮劳力的工分,这是眼下最好的安排了。

去!一定去!林雨桐在对面的屋子里听的真真的,把手里挑拣出来的药材放下,心里却道:这天下哪里有掉馅饼的好事?还不定是谁在后面使力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