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安平被抬进了帐篷, 当值的御医紧跟其后,都站在外面等着宣召。
皇后却在里面喊了一声,都进来吧, 还有十五和桐儿。
蒋十五本来跟随蒋家众人在外面跪着呢, 这会子了却叫进去?就不怕蒋家真有弑君之心,然后自己动手脚吗?他起来的时候踉跄了一下, 还是林雨权扶了一把, 莫怕, 进去便是了。
林雨桐安抚了几个孩子,直接进了里面。
宝珠听出来了,皇上没事。
既然没事……她的视线就落在那匹倒地的马上,脚下轻移, 想过去看看――它好可怜呀!宝昌一把将她摁住,这个时候不替皇上担心像话吗?他拍了拍妹妹, 扬声道:将所有马匹, 集中看管。
不许任何人靠近!那边宝隆招手叫了一侍卫, 低声道:那匹受伤的……在战场上救过皇上的命……懂!一定叫最好的兽医给瞧瞧。
孙氏朝外孙看了一眼,就说禁卫统领,没听见吗?将马匹集中看管,不许任何人靠近。
说完,她才转身往里面去, 林嘉锦守在外面管事。
平王站在外面也不是, 跟进去也不是。
蒋家人在外面跪了一片。
林嘉锦就道:蒋大人起身吧,陛下说了,此事跟蒋大人无关。
别管啥原因, 把皇上伤成那样了,便是无心之失又如何?这个罪已然是板上钉钉了。
蒋平面色泛白, 额头触地,老臣罪该万死!蒋世林看着林嘉锦,外祖父,我想去看看皇上……剑划过来的时候,皇上将他挡在胸前,否则,哪里至于伤到。
若是不管他,此刻躺在里面的就该是自己。
去吧!林嘉锦招手叫孩子起来,想进去便进去就是。
这是啥意思?对蒋家也未免太宽和了一些。
姑父?!别人还没有说话呢,孙重海先站了出来,蒋家罪大恶极!您如此这般,这不是助长叛逆威风……住嘴!孙重山恨不能将他的嘴给缝上,他厉声呵斥,胡言乱语什么?我没有……还不闭嘴!孙重山抬脚叫朝孙重海踢了过去,混账东西,这里哪有你说话的份!如何没有我说话的份?!里面躺着的是皇祖父,我是嫡亲的皇孙,我怎么就没有说话的份……林嘉锦笑了,重海这不是冲着蒋公去的,这是奔着我林某人来的吧?是啊!嫡亲的皇孙怎么能没有说话的份呢?这是指摘我林某人是外姓驸马,无权说话,是吧?孙重山一下子白了脸,姑父,重山不敢。
你是不敢,但却有人不服呢!重海不敢!平王涨红了一张脸,妹夫,别跟俩个孽障一般见识。
这俩孩子都是担心陛下,绝没有一点旁的想法。
说着,就呵斥两人,该不跟你姑父赔礼……孙重山一下就跪下了,孙重海还梗着脖子,是永安一脚踹在他的腿窝上将人踹倒的。
杨氏捂了孩子的眼睛,不叫孩子看。
她是心里惊怕,怕今儿这一遭事跟自家男人有关。
否则,她实在想不出他今儿这般做法的缘由。
好端端的,跟镇国驸马顶起来了,他疯了吗?皇上只是受伤了,还没死呢。
就是死了,跟你有什么干系?你武没有将士拥护,文没有朝臣认可,你要什么没什么,折腾个屁!可这么一个要脑子没脑子,要本事没本事的男人,他有胆子干这样的事吗?一边这么怀疑,一边又隐隐不安。
她看那边,就见永安一脸的镇定,可露出袖子的指尖,却在微微颤抖。
难道永安也跟自己想的一样,认为这事跟这不争气的男人有关?!是的!永安想起今儿早上,半路上遇到孙重山和孙重海兄弟站在空旷的地方说话。
两人见到自己和林雨桐的时候,笑的都不那么自然。
当时,孙重山解释的是顶撞母亲,被弟弟问责。
这属于家丑,两人不自在也是情理之中。
可现在想来,这问责,背着人就算了,这背着自己就不合理了。
按照这一家子的逻辑,孙重山便没有不好的地方,他所有的不好都是在娶了自己之后才有的。
当着自己这个做妻子的面,责问丈夫,这才能敲山震虎。
就像是这次的事,是自己惹的张氏不快,是自己斥责了孙秀云的女儿,跟孙重山并无关系。
他没道理背着自己这个罪魁祸首只找他哥的毛病。
所以,她真的特别害怕这其中有自己不知道的事。
可这一脚把孙重海踹倒,把张氏差点气的背过气去,若不是孙秀云拦着,她真能什么都不顾撕了永安的脸。
宝昌看自家爹,就见自家爹爹轻轻摇头。
四爷心里叹气,低声道:跟着。
然后宝昌就见自家爹找了大舅,两人分工合作,一个派人接应断后禁军,并且安置营帐,准备接纳伤员。
另一个则组织受人,把能用到的工具都弄来。
将营地周围的一圈草皮给铲了,行成一个防火带,这是万一真有兽潮,点火就能叫救命。
当然了,这多半是用不上的。
但用不上还得做,皇上是不是将计就计的这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得把后续处理的就跟皇上真的很无辜一样。
现在这么做就是,把皇上推到那个无辜的位置上去,那你就作对了。
宝昌心说,自家爹这进可为君,退可为臣的本事到底是哪里历练出来了。
自家爹爹低调,闹不好压根就不是自己以为的韬光养晦。
而是他这本事,真的太犯忌讳了。
谁坐在上面的位子上,知道下面有这么一个人,他心里不慌呀?!老怕了好吗?所以,他现在就不能一点也不担心不害怕,他得惶恐,得不安,得焦虑,得哭红了鼻子才是该有的表现。
因为,自己的表现也能间接的证明,自家爹娘并没有猜出真相。
我们家人都好笨,一点也不知道这里面事里套着事的。
对!就得这样。
外面的动静里面听的很清楚,皇后和孙氏在边上守着,三个太医轮番诊脉之后,该蒋十五和林雨桐上手。
林雨桐稍缓了一步,叫蒋十五先来。
看太医那皱着的眉头,就知道这毒在他们看来,比较棘手。
蒋十五几乎是颤抖着手,把脉搭上去的。
这一诊脉便是一盏茶的时间,脸色也越来越白。
好半晌这才拿开手,让开了位置。
林雨桐看了皇后一眼,才过去抓脉。
这脉搏一抓住,她就面色大变,愕然的看向皇后,要不要玩的这么过分?!皇后不动声色,只问道:如何?太医先开口,是不是皇上服用了别的解毒药丸……皇后只看桐桐,是!林雨桐就跟蒋十五解释,姐夫知道的,万灵丹。
那万灵丹是解毒用的,大部分毒,只要不到心脉,服下万灵丹便能遏住毒性进而保命。
拿出这东西的原因就是林雨柳在蒋家被暗算了,在生了孩子之后半年,林雨桐拿出这东西。
因为有林雨柳被算计在前,她费心劳力弄这个也在情理之中。
而这东西并没有外传,只宫里和她们兄弟姐妹各家有而已。
给林雨柳的时候并没有背着蒋十五,蒋十五确实也研究这药了,然而尝试了几次也没能破解,这就不了了之了。
别人不知道,他知道。
皇上出门,身上带这东西不奇怪。
察觉到情况不对,自己服用了万灵丹遏制毒性也在情理之中。
但这仅仅是遏制住了。
这东西倒不是不能解,而是解起来耗费的时间太长了。
清理毒素,三五年都未必清理的干净。
林雨桐倒是能缩短时间,但这水平高出众人一筹,终究是不好解释。
再则,三五个月清理了毒素,调养也得两三年,这身体亏损,于帝王而言是什么好事?这种清理法子,一定不是孙安平想要的。
既然是他自己选的药,那他就是奔着另一种解毒法子去的――将受伤中毒部位的肉整个儿削了,如今,也是修养三五个月而已。
伤好之后,又是一条好汉。
而对外的说服,便是皇上为了蒋平,承受了千刀万剐之痛。
而这种难以叫人承受的痛,就发生在蒋十五面前,没有丝毫作假的嫌疑。
蒋平会作何想?便是蒋平心里猜测这可能是中套了,但孙安平宁愿付出这么大的代价也不愿意跟他撕破脸,他焉能不受触动,怎敢不受触动?皇后看着她,声音平稳,如何?狠人呐!林雨桐直接将孙安平和皇后所期望的法子说出来了,这是后遗症最小的法子,但也痛苦!孙氏一听,心里当真是咬牙切齿!这个老头,往死里作呀!她转过身,抬手叫把边上的小几给掀翻了。
上面的茶壶茶杯,碗碟瓷瓶,噼里啪啦的,碎了一地。
外面一听这个动静,呼啦啦的都跪了一地。
便是林嘉锦,面色也变了。
这必是不好了!蒋平愕然的抬头,难道真不是皇上算计自己的?皇后朝外指了指,出来跟诸位大人商议一下,这事非同小可。
一行人从里面一出来,觉得有资格上前的,呼啦啦都朝前奔去。
反正情况就是这么个情况,几位太医你一言我一语的就都说了。
这种毒前朝也见过,天庙的一位医者,说这个毒是从深海一种毒蛇身上提取的,这个究竟是不是,无从何止。
只是太医院的典籍里有记载过,前朝几次宫变,老太子一系所用的兵器上,都淬有这种毒……就有人在后面冷哼一声:欲盖弥彰!这是说蒋家心怀不轨,选毒都选这种大家都知道的,跟前朝反贼有关的毒,摆明了,这就是为了甩锅准备的。
蒋家几个儿子回头怒目而视,可这种事却最不好辩解,也无从辩解。
又有太医爆料,这东西要是缓着清理,对人伤害极大,更甚者影响寿元。
就入前朝太宗皇帝,曾经中过此毒,轻微的很。
后来身体就经常生病,再后来,正值壮年便一病不起,撒手人寰。
当年不敢说,但如今……也没什么说不得的。
这东西恶便是恶在这里了。
这话吓的人都不敢说话,要是如此,这当真可怕的很了。
蒋家众人都白了脸!真的!今儿就是把蒋家的人在这里都斩杀完了,都不足以泄皇家之愤。
当然了,除此之外,就是郡主之前所说之方案,不影响寿元及以后的身体……那便是将剑所伤的皮肉周围的血肉,剃除掉……这话没说完,众人就倒吸一口凉气。
那伤口可长的很。
从脊背到手肘,挖一圈肉!蒋家可恨!蒋家该死!蒋平的视线跟儿子一碰,蒋十五慢慢的合上眼睛,蒋平的心就往下掉。
皇后在众人面前是不说话的,保持她的神秘形象。
出头的便是孙氏,如今,不讨论谁的过错,只问诸位大人,此事该怎么选?皇上不只是我父亲,还是天下人之君父,各位有何要说的?这话怎么说?谁敢说?孙氏看了一圈,既然无人敢说,那我便定了。
皇上身体一直康健,寿数绵长。
我的意思,长痛不如短痛!可这个,谁来动手?孙氏就看林雨桐和蒋十五,你们俩来吧!蒋十五不可置信的看向孙氏,这种情况,还敢叫我来?孙氏点头,眼神温和,当年,皇上将柳儿送去凉州,便说,看中你这个人。
后来在长安定都,我也问过柳儿,柳儿也说,你是个谦谦君子,心底淳厚。
你是皇上为柳儿挑选的,是柳儿点头应下的,我们夫妻将长女配婚于你……连最重要的珍宝都给了你,还有什么信不过你的。
别多想,你辅助桐儿吧!说着,就看向蒋十五还在颤抖的手,她的手稳。
不是不信你才不叫你拿刀,是你的手现在拿不了刀。
林雨桐看蒋十五,姐夫,准备吧!她说着就进去,光线其实也还凑活,但她嚷着,太暗了,把帐子都撩起来……反正是受苦受疼,今儿就在众目睽睽之下受吧――利益最大化嘛!孙安平眼睫毛颤了颤,眼睛掀开一条缝隙看向小孙女。
这丫头满脸寒霜,背过众人怒目而视。
他咧嘴一笑,没言语,只挤眉弄眼的示意她配合。
这丫头机灵,一定是看出来了。
林雨桐让开位置,叫外面能看见他,也叫他能看见外面。
这一露面,哗啦啦的跪了那么老些人。
蒋平不住的磕头,以头触地,血泪横流。
孙安平挣扎着摆手,雀儿,扶你蒋叔父起来……蒋十五是老来子,娶了孙氏的闺女,就成了平辈。
单纯的在孙氏小的时候,是以叔父称呼蒋平的。
如今,人成了这样了,关系早已变化,孙安平却把老称呼摆了出来了。
哭个球!他说道,你我袍泽兄弟,从死里来去过多少回。
我身陷敌营你不曾放弃,你被包围老资也敢只身犯险……咱们这情分,说的多了都是玷污!起来!死不了!蒋平顿时嚎啕大哭,陛下――臣糊涂!臣糊涂!臣罪该万死!孙安平就叹了一声道:……以一人之苦痛,换边关千万人之性命……何如?这话很多人不解其意,但蒋平却知道。
当年孙安平以一把狼牙锤叩开了北戎的城门,当时北戎的国君成擒前便说过这么一句话:以一人之苦痛,换边关千万人之性命,何如?这话说在此时,像是针对自己刚才那一句‘臣糊涂’而引发的感慨。
自己说自己糊涂,是说自己这几年心中的野望。
皇上便来了这么一句,像是在说,如今我能以我一人之苦痛,叫你醒悟,咱们不用牵连边关更多人的性命,这是幸事。
可往深了想,这事若是真跟皇上有关,真有皇上的算计――那又如何?他把这么做的理由都说了,我宁愿我以这样的方式来叫醒你,也不愿意兵戎相见。
蒋平无话可说!孙安平还是当年的孙安平,再重的伤,不坑一声。
除去衣衫,除了崭新的伤口,身上纵横交错,背后上密密麻麻,都是伤痕。
这一刻,所有人都静了。
便是永安,也站在后面久久不能言语。
这身上的伤痕,没有一条是因争天下而来的。
这都是为了保昔年大燕朝的江山,保天下百姓太平而来的。
不忿也吧,不平也罢,这一刻似乎都淡去了。
林雨桐的手很稳,刀很利索。
真给割了那么些肉下来,就那么摆在边上的盘子里,好些人都不敢看,心里一阵一阵的往上倒,犯恶心呀!再加上孙安平疼的一身汗,却看了那割下来的东西一眼,说了一句:他奶奶的,要不是有毒 ,都够炒盘下酒菜了。
这一说,人心里更是说不出来什么滋味。
林雨桐没言语,她没法下针给止疼,只能偷着在刀上做手脚。
刀上抹了药,一能消炎止血,二能起到一定的麻醉效果。
叫这个疼放在能忍受的范围之内。
她利索的切完,而后上药,生肌去腐的药上了,而后叫蒋十五帮忙包扎。
最后将一碗浓浓的汤药给灌下去,三两息时间,就睡过去了。
可以挪动吗?当然!因着乾部,工匠技艺突飞猛进。
林雨桐坐的车架都不怎么摇晃的。
可以说,这次的秋猎,轰轰烈烈而来,匆匆忙忙而过,这就结束了。
清醒的时候,孙安平叫了蒋平,查!你亲自去查!这事背后不简单。
蒋平应了一声,缓缓的从里面退出来。
蒋平的长子跟着蒋平到空旷的地方,爹,这事咱们窝囊!是不是皇上……蒋平冷眼看过去,你该想想,我的佩剑上怎么有的毒药。
这事若是皇上算计,那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意味着咱们府里有皇上的人,还是咱们异常亲近的人。
能抹药在我的佩剑上,就能悄无声息的要了我的命,要了一家子的命。
可皇上没要咱们的命,他宁肯用这样的法子也不伤咱们分毫,这便已是恩典。
不仅是恩典,这也是情分。
这么些年积攒下的功劳和情分,如今彻底的抵消了。
若是皇上早放了人呢?那你怎知不是后来投靠皇上的?!愚蠢!现在纠结这些做什么?蒋家大势已去,能为皇上所用,保住蒋家现有的,便已是侥幸。
你还想如何?这话说出来,叫人有些泄气。
但不得不说――是这个道理!只是没想到,蒋家的倒是这样一种倒法!不伤你一分一毫,却叫你再也翻不了身。
蒋家再有二心,便彻底了失去了西北的军心。
便是如今,事一旦传过去,便已然是人心动摇,蒋家的根基已去,再折腾只有死路一条。
便是皇上不杀,那些想取蒋家而代之的人,也不会给蒋家留机会。
说皇上无情吧,说不上。
说皇上讲感情吧,这话似乎也不对。
蒋平叹了一声:皇恩浩荡!是啊!这便是皇权。
之前看孙安平这皇上上去的简单,以为这事真不难。
现在才发现,人家不管是懒的管,真要管了,在人家手上一个回合都走不了就完蛋了。
查!蒋平就道,皇上敢叫查,必然是有许多可查的地方。
皇上是有心剪除蒋家,但这般突然却不会!必是有什么缘由。
包括咱们家,只怕不光有皇上的人,还有别人的人。
是!这次的事,怎么想都透着不对劲儿。
断后的人此刻是回来了,死亡的倒是没有,就是有十数人受了重伤。
狼群到底是牲畜,还是怕火的,火把点起来,不敢近身。
再加上叫野兽发狂的药那药效随着时间的流逝,慢慢的冲淡了。
傍晚时候,山里落了一些雨,药粉被水一冲刷,这就更淡了。
野兽到底是怕人的,整个儿都撤了。
如今,营地尽可能的缩小,周围一圈的火点着。
连夜里,一匹马一匹马的查验过去。
林雨桐守着孙安平,四爷肯定要跟着去查验的,几个孩子都集中在御帐中。
林雨柳双眼通红,一块陪着。
也不叫儿子跟蒋家一块,只叫跟宝昌他们去榻上安置。
林雨桐就道:姐,你去陪着几个孩子歇吧。
为跟姐夫和几位太医在这里轮换,没事。
林雨柳又摸了摸皇上的额头,确实没起热,才转身进去了。
大帐里除了火烧起来的噼啪声,没有别的声响。
只大帐之外,隐隐传来响动声。
马匹夜里受了惊扰,低低的嘶鸣着。
每匹马都有不同程度的中药迹象,但蒋平那匹马,尸首带回来查验之后,并没有比别的马所中之药更重。
蒋平就觉得,众人看他的眼神都不对了。
为何别人的马尚能控制,你一个沙场老将,一匹纵横过疆场的战马,怎么就会突然受惊了?这不符合常理。
四爷却心道,他和桐桐的马当时真没有中药的迹象,看来孙安平这是把后续都安排妥当了。
马匹看管之后,有人动过手脚了。
蒋平真是浑身是嘴也说不清了,除了皇上信他之外,好似所有人都不信他。
四爷主动就道:天不亮的时候,我带着几个孩子出来转转。
这是习惯!怕惊扰了别人,我们走的有些远。
从昨晚的营地出发,大约能走五里路左右。
带着皇上的亲卫!中途没有分开过。
这是说,查查有没有人单独出现在那一片区域上。
毕竟嘛,药粉不可能从天而降。
可四爷说的五里路,那才多远。
马匹中药那都是策马一个时辰左右的时候呢,便是他们去过也跟他们无关。
况且还有证人在!那别人呢?禁卫军统领就道:驱赶猎物的禁卫军,都是沿着草甸子外围绕行,根本就没踏入。
人员齐整,未曾发现离队之人。
那会不会是早有人埋伏此处……林雨权问道。
蒋平就先道:说不通!若早有人埋伏其中,这药粉什么时候下的。
早了不行,药粉失效。
晚了也不行,晚了他走不脱……话没说完,孙重海在后面就接了一句,许是对方压根就不用走脱,只等混乱起了,混杂在狩猎的人中即可。
那时候正乱,多一个人谁也看不出来。
等撤的时候就更乱,趁机走脱也非难事。
蒋平就问了一句:咱们狩猎,可提前说了时间?几时出发,几时到哪里,可有提前说过?没有!皇上向来随心而为。
临时叫了女眷,又是换装又是取马,耽搁了不少时间。
更没有说控制速度,赶在什么时间到什么点举行什么仪式的事。
所以,这必然是有人通风报信。
之前平王府二爷的话说的很对,对方就是藏在草甸子里,咱们也不能察觉。
趁着混乱,再偷摸撤离,也在情理之中。
可对方掌握的这个时间和速度,可非一般人能掌握的。
必然有咱们不知道的人跟其勾结,以一种谁也没发现的方式互通有无。
林嘉锦轻笑一声,这个也好查,挨个去问问吧。
咱们没看见的,总也有人看见了。
但凡事发现什么不同寻常之事,都奏报上来。
只要做过,便有痕迹,藏的再深,想挖也挖的出来。
令,传令下去,但凡有举报属实者,赏功勋田百亩。
但凡有借机报复假传消息者,定斩不饶。
林嘉锦轻笑一声,各家亲眷亲随以及杂役集中起来,包括在下和公主在内,请王统领亲审。
确保无一人漏网。
这个王统领,指的是王大山。
林嘉锦说着,就看向众人,可有异议?并无!这是最快速高效的法子。
孙氏率先出去,不大工夫就回来了。
过了一会子,就又叫蒋十五和林雨柳。
这两人出去的时候稍微长了一点,也就回来了。
再接下来就叫林雨桐和三个孩子了。
就是问你这段时间在什么地方,跟什么人在一起,谁能作证。
然后就是你发现周围有什么奇怪的人和奇怪的事吗?这都能说清,也确实没发现。
有事也避着人,不可能叫他们看见。
这就是给下面的人做个样子,叫他们看看,瞧瞧,皇家一个都不放过,连孩子都问了,你们都别有意见,是这种的。
问完林雨桐也就走了,四爷估计得熬一晚上。
三个孩子带出去了,结果带回来俩。
宝昌觉得审问很有意思,他坚持跟着他爹瞧热闹呢。
皇家公主这一脉首当其冲,审问完了,连带来的下人也都一一审问了。
就该到平王一脉了。
平王是个老实人,对外也没交际,一路上都在马车上,到了营地就在帐篷里,连帐篷门口也没出,主要是怕碰见人还得客套,他不太会跟人说转圈的客套话。
干脆就避开算了。
而张氏呢,昨儿不是正生气呢吗?她面色有些不自然,就是叫了我家老大过去,骂了几句,到底骂到啥时候才叫他回去的,我也不知道,反正夜里睡的也不安稳……更没见外人。
永安心里一跳,昨晚孙重山并没有回来,她也以为这是被婆婆留下了,直到今早上见到他们兄弟俩。
怎么自家婆婆却说,并没有留孙重山。
她扭脸看向孙重山,心跳如鼓捶。
王大山朝永安看了一眼,这些人谁的心跳快,谁的心跳慢,他听的出来。
永安公主的心跳比常人快的多。
永安被这一看,一下子知道原因了。
她了解乌云,也知道王大山的本事。
因此她一脸羞愤的样子冷哼一声,直接表达了对张氏的不满,好像那种不安的躁动,全是被婆婆气出来的一样,您也不用瞒着,今儿摆明了说便是了。
她将昨儿训斥外甥女和为什么会训斥外甥女的事拿到明面上说,还说了个清楚明白,这样的孩子,不教导行吗?我是舅母,见到了,好心教导,哪里错了吗?以至于婆婆喊了世子去训斥了半晚上,回来还给我脸色瞧……孙重山的心一下子落到了实处,行了,不嫌弃丢人呀!不嫌弃!永安冷哼一声,这有什么可丢人的!家丑就家丑,今儿我就把家丑摊开来说,也省的你一天到晚,对我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的。
吵架,情绪激动,是会叫人处于亢奋之中,这两口子的异样好似这样也能解释。
孙重山就呵斥,闭嘴,先说正事,你牵三扯四的做什么?看把娘气的?王大山心说,生气的可不止事张氏,平王也很生气,心跳也很快。
包括这位王府的姑奶奶,要不是强压着,照这个生气的样子,能撕了永安公主。
永安公主这才罢了,只道,我在大帐里,没出去,半夜里世子才回来,迷迷糊糊的也不知道时辰,就知道他上床气很大,被子里扇的一点热乎气都没有。
早起不等我气又气哼哼的走了……成了!孙重山恼羞成怒的样子。
好似嫌弃永安说被窝里的事。
永安就道,这事能瞒着吗?今早见表妹的时候我不就瞒着了吗?但这是正事当前,瞒了还不定说咱们怎么着呢?你自己讨不讨人喜欢自己不知道呀!说着就跟王大山说,今早我出门跟林雨桐一道儿走的,我跟林雨桐隐瞒了我们俩口子闹别扭的事,怕人家笑话。
半路上,我们一块遇到了世子和我们家二爷……俩人说我的坏话呢吧,肯定又是替我婆婆抱打不平。
我家这小叔子指摘嫂子,不是一次两次了,我也习惯了。
之后二爷去哪里了我不知道,我们跟世子一起过来……并未分开。
孙重山一脸尴尬,永安所说,差不多属实。
王大山就看向孙重海和杨氏,二爷,二奶奶,你们呢?杨氏就道:我夜里陪着俩个孩子,怕他们害怕。
孩子的两个乳母几个丫头,我们都聚在一个帐篷里。
早起的时候,跟婆婆一道儿过来的,二爷该是忙去了。
也就是说,她并没有跟孙重海在一块。
孙重海忙道,昨晚我喝的点酒,就跟我的随从和小厮,都喝的多了,围着火堆都睡着了,我还是被他们给叫醒的。
其中一个亲随忙道:是,昨晚喝了点酒,就都睡着了。
我先醒的,尿憋的,也是火灭了,有点冷。
我醒来的时候,二爷正睡的香呢。
我出去尿了回来,其他几个都醒了,就二爷还睡着呢,是我摇醒的。
听起来好似没毛病。
王大山也不再问了,问其他人去了。
主子们问完了,就都被允许去睡了。
永安冷哼一声,甩袖就走,好似对张氏还有不满似得。
众人都忙着呢,也不以为意。
孙重山紧随其后,永安只看了他一眼,便不再言语。
孙重山站在路上,等后面的父母兄弟,孙重海一路都没说话,小心的打量哥哥的神色。
孙重山拍了拍弟弟的肩膀,去吧,早点歇着吧,一晚上都没睡好。
孙重海舒了一口气,那大哥你忙。
孙重山点点头,去劝慰了父亲,又去安慰了母亲,然后回到妻子的身边,悉心的陪着。
永安不敢说话,怕叫人听见。
她一夜都合衣躺着,直到早上,杨氏尖利的嗓音打破了宁静,她蹭的一下坐起来,怎么了?孙重山不紧不慢的穿衣服,不着急,别慌,我去看看。
可不等人去看,下面的人慌慌张张的来禀报:二爷没了!什么叫没了?永安不敢置信,去哪了?不是去哪里了,是死了!死了?永安看向孙重山,他二叔死了?孙重山先是愕然,而后是悲伤,最后是眼泪滂沱,老二死了?!说着,他就怒吼一声,蒋家找了个好替罪羊!永安慢慢的垂下眼睑,突然间,她觉得有些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