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雨桐是一阵阵咳嗽声给吵醒的。
她睁开眼睛, 左右看看,身边躺着人呢。
一边是永安,一边是白灵, 乔药儿在永安的另一边。
那三个妇人和乌云没有在炕上睡, 而是在在地上躺着呢。
这地上暖烘烘的,倒不会被冷到, 不过是没有炕上舒服就是了。
林雨桐睁开眼睛, 能感觉到乌云收回了视线, 闭目睡觉去了。
这咳嗽的是谁?看过来,就见白灵压着咳嗽声,又不像是特别清醒的样子。
永安面色潮红,便是乔药儿, 在灯光下也是面色蜡黄,梦里颇为不安。
怎么这么长时间, 没有安排一个人过来看诊?这是觉得还没有把人逼到绝境吗?林雨桐起身, 挨个的摸了额头。
永安在发热, 白灵没有发热,但显然风寒且咳嗽了,还非常严重。
乔药儿是什么症状都有点,但不过是惊惧是主因。
下来伸手要去摸乌云的额头,乌云浑身绷着的像是一张弓。
林雨桐只轻轻触摸了一下, 然后拿开了, 又去摸那三个妇人。
这些妇人到底是粗壮的很,此事只有轻轻的鼾声,身体无无碍。
她转身把自己的被子拿下来给乌云盖身上。
因为乌云的被子是加盖在永安身上了。
白灵的被子上还盖了两件大披风。
一件是白灵自己的, 一件应该是乌云的。
林雨桐假装不知道乌云醒着,她轻手轻脚的绕过去, 喝了点温水。
去书架那里找医书去了。
既然没人来看诊,就叫这么病着?那这总得自救吧。
那么一架子书,各门类的都有。
之前她就眼馋着这些书,但没借口接触呀!现在好了,一屋子病号,怎么办?呼啦啦的,把所有这些医书都扒拉下来,乱七八糟的堆了一地。
看来是乱翻了,然后靠着书架子,一翻就是一晚上。
天才微微亮,那三个妇人一起身,林雨桐就把书放下了,昨儿你们在院子里转过吗?除了这两间屋子,还有别的存着东西的地方?没见到!三个人到了这个环境明显有些惧怕,起来后恨不能再把地板清理一遍。
得了!问不出什么。
她往门口去,大黄支棱一下就抬起头来,一见是林雨桐,就摇了摇尾巴,哼唧了一声,脑袋又耷拉下了。
林雨桐拿了点心给大黄吃了,这才出去。
这个时间,估摸着该有送早饭的仆妇来了。
她出去的时候四爷已经在外面了,且里里外外的都应该是转了一遍了。
都病了?两人都问对方。
得!肯定是差不多就没有能起身的。
嵇康伯也有些起热!可算是能翻出药方子,要是没药能怎么办?正说着话呢,仆妇送了饭菜来。
跟之前的待遇比,如今可是天差地别里。
饭菜简单到了极致,咸菜薄粥,往院子里一放,跟喂猪似得,放下就走。
咸菜是个盆放着的,粥在木桶里,连个碗筷都没给。
屋里原本的点心已经被消耗的差不多了,以后伙食也就这样了?林雨桐喊住人,有人病了,请大夫。
大夫下山了,要不等等,说不定过两天就回来了。
仆妇平静的表情,说着最平淡的话,一点都不掩藏其中的敷衍。
药呢?成药、丸药都行!林雨桐看着这仆妇,大有你敢说没有,我立马就咬死你的架势。
这仆妇的眼睛从林雨桐的脸上扫了一圈,然后摇头,没有成药,也没有丸药!山上的人若是病了,都先是自己给自己抓药,吃坏了才去找大夫的。
山上有专门的药司局,姑娘随意。
说着,转身就要走,林雨桐一把将人的胳膊拽住,有病号,公主还在。
你们就拿了这些吃的来?别的倒是罢了,送一桶滚滚的鱼片粥来,好克化。
这妇人看了林雨桐的手一眼,姑娘,请撒手。
山上有山上的规矩,鱼片粥,有的!也有专人给做。
但是,姑娘有什么东西可以来换吗?若是没有,还请姑娘善加保重。
明儿只怕连这薄粥咸菜也没有了。
说着,就抓在了林雨桐的手上。
要躲当然躲的过,但林雨桐没躲,试试这些人的深浅。
果然,这妇人手上带着巧劲,在她不反抗的情况下,瞬间把林雨桐的手弹开了。
林雨桐面无表情的收了手,我们新客,不懂你们的规矩。
但凡事这话都得说在前面……把规矩讲明了,彼此都便宜。
这妇人这才转过身来,正对着林雨桐,上了山,任何人的任何开销,都得自己获取。
身上的一丝一缕,每日的一餐一饭。
能力出众者,锦衣玉食,奴仆成群。
勤能补拙者,亦能衣食无忧,高床软卧。
这里给每个人活下去的机会,给每个人出人头地的机会,机会均等,无有偏颇!这里不是每个人都能有先生的,想请先生,你得先养得起先生。
庙学有勉学司,姑娘去问问便知道了。
另外,因为诸位是客居身份,这衣服只是暂借给诸位的。
七日之后,我会来收回所有。
另外,这里最多也只容诸位七日,若是七日之后支付不起费用,那对不住,请各位移步。
说着,她朝外指了指,外面有专人在指路,不过不是无偿的。
可以赊账,你们自己谈!话一说完,人家微微欠身,客气有礼,姑娘若再无垂询,那边告辞了。
告辞!谁能想到,山上的生存条件是这样的。
怪不得孙氏和林嘉锦舍不得呢!这什么都得自己挣去,那这里面可没多少太平日子过的,好资源都得靠抢,想想也知道其中的竞争有多大。
她回过头来看四爷,四爷皱眉,这又何尝不是另一种意义上的逼迫!放在竞争环境里,没有良好的心态环境,逼急了亮出来的自然就越来越多了。
尤其是那种没跟人打过交道的外来者,换个环境试试。
一年两年逼不出来,难不成三年五年还逼不出来?就像是先帝的那位贵妃,活成了争宠的女人,活成了为儿子夺取权利的普通女人的样子。
因此,四爷对桐桐就一句话:不要操之过急!这话翻译过来,桐桐的理解是:他们爱怎么着怎么着去,我就想跟你过太平日子,做烟火夫妻!好呀!打算呀,计划呀,原则呀,啥玩意都抵不上四爷一句话。
这环境,两人也就能打打眉眼官司,啥话也说不成。
现在别管怎么说,不能看着这么些人跟着饿死吧。
林雨桐叫那三个妇人,分着都给喂点,我这就出去看看去,到这里了,至少比之前的境况好多了。
三个妇人之前已经听到林雨桐跟仆妇的对话了,这会子惶恐和不安。
在这里呆着,就意味着得要人养着。
这地方,她们三个能干啥呀?吃闲饭罢了。
有了她们三个添麻烦不算,还有大黄!食量更大。
都交代给这三个妇人了,林雨桐和四爷也没必要吃了,稀汤寡水的,喝了半道上还得上厕所。
估摸着,在外面上厕所绝对不是免费的。
果然,出去没人拦着,一走出大门,就有穿着粗布棉衣的青年站在外面,带着温和的笑意:知道这里住了客人,一早我就过来了。
请问客人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吗?本来是不想用的,可里面的病人等着用药呢。
四爷只得问:药司局怎么走?在下可以带二位前去,这个路,有些绕。
四爷就停住脚步,那我们不去,你帮我们跑一趟不就完了?这人眉头皱了一下,可行是可行,但需要银子。
打着庙学标记的银子,您身上的不行,房间里原有的首饰也不成,您有吗?不能赊账?赊账有额度限制,过了这个限度不可赊账。
多少是限度?一钱!这人摸出了一小个银瓜子,您有这个吗?没有!指路十文,带路半钱,请问您选……指路!好的!这人的嘴里跟安装了某种机关似得,说话语速那叫一个快,嗒嗒嗒,嗒嗒嗒的,什么朝东走多少,朝西南的第几个岔路口走多少,又朝哪边第几个朝哪边的路口走多少……好家伙,那叫一个绕。
其实不用,这地方的布局还是遵从了风水那一套的,什么五行八卦多少都有些涉猎。
但其实感觉在这方面还不如自己。
药局应该在生门这个方位上,出了门顺着这个方向走,大差不差。
但跟此人这么一交流,对其他的事情倒是多了一些了解。
欠了人家是十文钱,这人还不死心的追问,您可记准了,这要差了一点,可就南辕北辙了。
绕不绕的回来都够呛!这天寒地冻的,外出可不白收留人,凡事借宿,必有条件……不用!歇着吧。
明儿这个点我来取这十文,若是过了这个时间点,那对不住,就得二十文!林雨桐:……这么逼迫下去,谁敢松懈?两人故意绕错了几条路,然后花费了差不多大半个时辰,才到药司局。
大冷天的,这里比较清冷。
进了大门,两边一边是登记,一边结账的地方。
没钱可以取药,但同样,赊账得按照利息算的。
林雨桐和四爷分别报了一串的药材,人家头都不抬,自己去后面的药房抓药……人家手里拿着像是药典之类的书籍,好似在背诵。
两人又到了后面,里面一排一排的药柜子,一说抓药,从柜子后面闪出一男一女来,这女子林雨桐还觉得有些面熟,应该是上次在庙学见过。
她也多看了林雨桐两眼,你报药方……林雨桐霹雳吧啦的报了,这药方再书上都有记载,就是现背的。
然后那男子从后面拎着个包来,往前面的大柜台上一放,打开,挑吧!挑出来自己去称分量。
这是逼着人识别药材呢!但两人能记住方子,要从里面取药材,你总不能没有实践就说认识药材?便是认识最常见的,可故意为难人就是这样了,好些药材你不闻一闻,甚至于品一品,你都不敢分辨。
更何况,这里面真假掺半,你要斗挑对了,这不就见鬼了吗?四爷就问:有相关的书籍吗?我们借阅一下。
手绘本,一本半钱银子。
借阅一炷香时间,十文。
那玩意不会是你画的吧?准吗?大概齐吧!错了再说。
林雨桐咬牙,若是叫你挑,多少银子?一两,不能赊账。
且不能保证一定都对!错了概不负责。
行的话,我帮你挑!呵呵!林雨桐斜了对方一眼,药材属于不限赊账上线的东西,对吧?对!毕竟,救命的东西嘛。
那就行了!林雨桐把手伸进去,看见有需要的药材,那么就一把抓,连它边上的乱七八糟的都一并抓手里,我回去对照着挑这总行了吧!这小伙子就瞧着林雨桐东边抓一下,西边抓一下,这里一把那里一把,什么乱七八糟的玩意都有。
四爷就心里笑,桐桐从来就不缺流氓法子。
瞧瞧!都懵了吧!还有更懵的呢。
这药材抓的呀,多的,乱的,没法分呀。
桐桐就问人家了:我拿什么带?总不能抓药的纸包也要银子?是的!还不便宜。
那熬药的东西呢?这里的一根草一口水都没有免费的。
林雨桐干脆把抓出来的药又都放回去,然后把这一大布包几十斤的药都给包起来,一把塞给四爷:就抓这些了。
啊?不是!你这么回去熬了会死人的。
又不是我吃,谁爱死谁死去。
林雨桐拉了四爷转身就走,结账去!可这玩意怎么结账?这药材不同,数量不同,价钱不同的,对吧?你这乱七八糟的,怎么计价?林雨桐干脆,我也不爱为难人,你给挑吧,挑完称重就行,我这人,赊账,但是不赖账。
多少钱我都认!您就是把假药当真药给我,我都没二话,反正我也不认识,您随意!您是抓药……我是抓药!我抓药干啥您别管了,就算是毒药,我回去毒耗子去,管得着吗?那是管不着!可这也从来没有人这么玩过呀!您这个――流氓的有点过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