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桐桐的待遇不同, 四爷是在颠簸的马车上醒来的。
醒来的时候,马车上横七竖八的还有挤着三五个人。
哪怕是深秋的季节,这么多大男人挤在一俩马车上, 这味道也着实是不怎么美妙。
他这一动, 其他人就跟着动了,各自坐好, 你看看我, 我看看你, 都活动了活动手脚,发现并没有捆绑的痕迹。
再撩开帘子看看马车,除了两个明显是差役的人赶车,好似再没跟着什么人, 马车也不快。
这青天白日的,好似及时睡了一觉, 就被安排到马车上了。
如今看马车走的那个方向, 应该是去燕京的, 这必是去大考的吧。
众人心里安稳,但却发现,谁也不认识谁。
四爷只见过那个穿的寒酸的小伙子。
此人这会子还在角落坐着,跟四爷面对面。
其他三个人,一个是书生打扮, 另外两个倒像是谁家的伙计和护院, 这种样式的衣服在大街上很常见。
书生对着几人拱手,看着对谁都一样,但一开口却看向四爷:敢问兄台可是也才刚刚醒来?正是。
四爷应了一声, 一个多余的字也不说了。
他摸了摸身上的钱袋子,然后皱眉, 身上带的东西都被拿走了。
他这一动作,其他人也不有的摸自己身上,然后每个人面色都奇怪,可见谁身上都没多余的东西。
不过好在这是被府衙带去考试,食宿总该都管的吧,虽然心里不安稳,但除了四爷也没人太担心。
四爷担心,是因为四爷见过太多折腾人的法子。
他就怕这所谓的大考其实已经开始了。
就像是现在,要是半路把大家扔在一个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地方,怎么办?人说怕怕处有鬼,这话再是没错的。
这不,才走了不到五里路,就听见‘咔嚓’一声,声音从屁股下面传来,马车的轮子断了,肯定是走不了了。
人家差役还挺客气的,诸位,实在不好意思,马车坏了,现在肯定是弄不好的。
考试的时间太紧,诸位别耽搁,先往前走吧。
我们后面还有几个同僚,随后就到。
等遇见了,我会告知他们一声,叫他们捎带各位一程……咱们赶早不敢晚。
各州各府的都在往燕京赶,早到自然有早到的好处,要是信我的话,诸位就赶紧的吧。
说着话,人这都不下来了。
四爷这才看向两差役。
这两差役四爷都不认识。
要知道,金家是胥吏出身,家里因家传的一些功夫,教授的徒弟多了。
衙门的差役,有几个不是金家的徒弟?这些人原主的记忆里都有的。
但就是没有这两人。
再则,金二叔一直在府衙,大小算个头头,还是这次没折进去的头头,要是知道是府衙的差役去送人,明知道自己被选中了,哪有不事先安顿的道理?所以,这两人并不是衙门的差役。
不是差役是谁?乌衣卫?四爷无从判断,这所谓的后面的差役只怕短期内也别想看见吧。
要不是顺道能去燕京看看桐桐的情况,他是真不想这么被折腾。
得咧!走就走吧。
从差役借钱的事不用提了,提也没用。
补丁小伙子先迈开腿动了,他说走就走,谁也不问的架势。
护院和伙计两人很有默契,不愿意跟补丁小伙子为伍,又像是觉得高攀不上书生和四爷这样的。
两人不远不近的跟着补丁小伙,只留下四爷和书生并肩而行。
这一行人是没法子分开走的,谁也不知道接他们的马车从哪里来。
书生的话多,一路上不说他自己的情况,却总是打听四爷。
四爷的脚步就快了一些,再是不爱习武,可家里盯着,只糊弄事的锻炼锻炼,也比书生强些。
不大工夫,就越过护院和伙计,跟上了补丁小伙子。
这小伙子扭脸看了四爷一眼,缩了肩膀往路边靠了靠,好似不敢挡了四爷的路似得。
四爷反而没有超过他,左右看了看,问说,要不然等等,前面不远就是集镇……闹不清楚这是多久没吃饭了,刚开始没觉得,这一走来了,越发觉得肚子饿的难受。
小伙子犹豫了一瞬,脸瞬间就红了,我身上……没什么值钱的东西。
其他人的衣服当了还能值几个钱,自己真是啥也没有了。
都一样!四爷说了一声,就停下来了,所以才要商量,看事情该如何。
可许是习惯使然,伙计和护院听吆喝听惯了的,两人只看四爷和书生,明显是等两人拿主意。
四爷没言语,书生能怎么办?没法子也不愿意掉了面子,只应付道:咱们提前琢磨也是琢磨不到法子的。
到了镇上再看,见机行事……说了等于没说。
四爷皱眉,这个时候不准备好,你都不知道在镇上等着你的是什么。
但他也不想冒头,行吧!书生说什么是什么,走一步算一步。
果然,一刻钟不到,能看见镇子和靠着镇子的几个村子。
庄家地路边倒是不少,可惜秋收了,地里要什么没什么。
中间有过了两处丘陵,那里到处都是杂木林,没有村子也没有啥人烟。
如今看到规模不小的城镇,几人脚下都快了。
哪怕没有吃的,但有人的地方讨一碗水喝也是好的。
不到镇子就遇到茶棚,几个人也不要茶,就要人家的井水,给我们喝点就行。
但做这种生意的,做的就是来往的营生。
遇到叫花子都叫人喝口热的,何况这么一个组合的人,至少里面有两体面的。
店家特别热情,粗茶管够,稍等。
书生赶紧拦了,今儿喝不得粗茶……说着,就看一起来的伙计打扮的人,你随店家去,提半桶井水即可。
这是长心眼了,怕再被人放倒了,因此,叫自己人跟着,提井水来,保险!伙计也机灵,忙去了。
不仅去了,还嫌帮店家把锅里的水添满,这才提了一桶上来,顺带的拿了一只碗,几个人轮流着喝。
如此,要放倒也不会都给放倒了。
补丁小伙子一直忍着,在要起身告辞的时候才赶紧喝了两瓢,他是防着药效若是慢的话,他要一起喝了,那要被放倒了,一个都没跑。
如今这么一会子工夫过去了,确实没事,那就应该没事。
要走了,店家才说,要喝就多喝点,今儿镇子上人多。
清音阁从金陵请来了南音班,今儿第一天开唱,都奔着那边去了。
南音班吗?书生有所耳闻。
一行人一边往镇子里去,一边听书生说这个南音班,四爷随意的听了一耳朵,听对方说的热闹,好似多少人追捧似得。
可这样一个戏班子,跑到镇子上干嘛?那是镇子上轻易能请的到的?分明就是有蹊跷。
清音阁果然是个雅致的所在,要么一个人拿二两银钱进去,要么就是对上对子直接进去。
书生拉了四爷,一起吧!四爷摆手,你先进去瞧瞧,我去别处看看,看能不能想办法弄些银钱来,往后路上还得开销,半个时辰之后,别管如何,还在此地集合。
甚好。
然后五个人就散开了。
书生从正门进了清音阁,除了四爷之外的其他三人去了清音阁的后门。
这三人都是干活干惯的,知道除了那两种进去的办法之外,还有第三种,那就是――后门处!这里这么多客人,最缺的就是打下手的。
三人也不想挣多少钱,但进去做帮闲肯定能把肚子糊弄饱。
四爷没管这些人,转身接续往前走,他想找家首饰店,不行画两张图样,怎么不换两钱使呢?原身就这点特长,能用的也只有这个了。
可还没到首饰铺子呢,就觉得有什么东西冲着自己扔过来。
他微微朝边上躲了一下,然后有个东西擦着他的胳膊落地上。
低头一看,是个沙包。
他以为是哪个孩子玩的,帮着给捡起来,才说还回去呢,结果一转身,就看见个十三四岁,一脸娇憨的小姑娘从一家绸缎铺里探出头来。
许是发现差点砸到了人,很可爱的耸耸鼻子,然后吐了一下舌头,随后就红着脸跑过来了,到了四爷跟前才站定,仰起头水润着眼睛看着四爷,怯生生的伸出手,那个……是我的!四爷:……美人计!跟林家六姑娘很是神似!桐桐假扮娇憨,那是蔫黄瓜刷绿漆,扮嫩扮的没谱了。
但味道还是自己熟悉的蔫黄瓜味儿。
眼前这个姑娘也就是十三四岁年纪,皮子嫩,瓤儿也嫩。
可实在没法子,习惯了蔫黄瓜,还真改不了这一口了。
他把沙包直接放在地上,然后绕过这姑娘走了。
人家姑娘一时愕然,然后转脸看过去,只看见一个走的异常坚决的背影。
她反映了半晌,这才气急败坏的捡起沙包,然后气哼哼的回铺子,不由的朝外‘呸’了一声,怒道:怕不是个傻子!因为这个插曲,四爷不得不改变计划,自己单独行动走不通。
这次美人计没成,谁知道前面等着自己的是什么。
得!还是去清音阁吧,跟书生一块,不会显的自己有多特别。
进门要求的对对子,就是那么一码事。
只要平仄基本工整,就算过。
一个小镇子能有几个读书人?这么安排本来就是为了等他们一行人的,你要进,他们一定会放人。
门口守着的人,大概是觉得四爷第一次没进是不会对对子,见四爷又过来了,两人一个忙着拉了一个客人说话,背对着门口,一个捂着肚子,像是上茅房去了。
没人拦了!四爷:……得!今儿不进来,别的地方还是会碰见的。
进吧!直接进去,上了二楼,在角落里看见了狼吞虎咽的书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