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爷就说桐桐现在这个情况,你多能干,能挣多少钱,这些都没用。
家里人觉得扬眉吐气,那还得是你干一些在他们眼里是正事的工作……先得是他们觉得你稳了,这一辈子不用为你发愁了,才算是基本认可了。
还真被四爷说着了,第二天去县城买了几身衣服,在批发市场,拢共也没花下三百块钱。
但好歹看着穿着合身。
第三天两口子带着她和林雨桥走亲戚。
现在很多人家都有了摩托车,这个走亲戚就比较方便了,直接就能到家门口。
但是家里没有,以前只两口子的时候是骑自行车,现在借人家的自行车,那就不用了,在巷子口坐公交,也就坐到小姨家的村口了,走进去就是了。
林有志也穿的崭新,一只手里拎着两个新买的塑料壶,里面是醋。
自家酿的柿子醋,五斤装的两壶。
那边肩膀上扛着的个袋子,新买的透明塑料的保鲜袋一般是冬天存储苹果用的,可现在里面装了一袋子的手工花卷,这是昨晚卢淑琴蒸的。
卢淑琴自己则拎着昨儿从县城买的烟酒。
林雨桐和桥桥接了两人手里的一部分东西,带馒头干啥呀?卢淑琴又不说话了,也不解释,就这么往出走。
巷子里进进出出的都问:出门走亲戚呀?她还是不说话,只林有志应付,是!去桐桐她小姨家。
其实林雨桐不是很明白小姨的公公过寿,自家为啥要去?现在不是古代那种环境,古代那是别管大家族小家族,大家彼此联姻,那但凡亲戚家有点啥事,就都得露面的。
如今这,没听过妹夫的爹过寿,大姨姐一家去的。
这反常只有一种可能,那便是有求于人。
但显然,这两口子没打算提前告诉她。
到了地方小姨自己都惊讶了一瞬,家里客人不少,她就赶紧跟小姨夫解释,我前儿碰上桐桐跟桥桥了,就顺嘴说了一句爸要过寿,这不,姐和姐夫也太多礼了。
可林雨桐知道,没有自己说,这两口子也打算今儿来的。
她就笑道,知道了总要上门讨一杯寿酒的。
小姨夫就笑,来的好!来得好!快进来,今儿没外人……都是人家本家的人,还有外嫁的闺女回来了。
所以,自己一家就属于不速之客。
很尴尬的。
小姨都不知道咋安排自家姐,而卢淑琴在这么多人面前,好似也有些局促,我……我……今儿我小姨肯定特忙,您去给厨房搭把手,走,我也去!说着一把拉住她的手,她的手颤抖着。
林雨桐面无异色,一边走一边跟其他客人点头打招呼,一边说起其他,带了去年酿的柿子醋,说是常吃能降血压……昨儿在车上的时候,林淑芬说夏家这边好像是家族遗传性质的高血压,一到天热,从老头老太太,到小姨夫血压都偏高。
小姨就拉林淑琴的手,眼圈都红了。
厨房里还有别人,见小姨进来就说,嫂子,你看火候差不多了吧?问完,好像才看见还有客人,忙热情的跟林淑琴打招呼,大姐来了?然后就道,这是桐桐吧,这么大了?你小时候,你小姨经常抱你回来,我还带着你睡过午觉呢。
林雨桐就猜这是小姨的小姑子,姑!她随着表妹喊姑,好些年都不见了。
过年待客也不是一天,可不就见不到吗?林淑芬就跟小姑子解释几句:我就前儿碰上桐桐。
跟这孩子念叨了一句,说爸妈跟你哥都高血压,这不,我姐着急忙慌的给送了柿子醋过来,走的时候给你带一壶,上次你是说南岳血压血脂都高的吧?可不!这小姑子就道,他们单位也是事多,有时候是不应酬不成……卢淑琴笨拙的接了一句:教育局那地方,肯定忙。
这小姑子愣了一下,就问说,看我这脑子,也没问桐桐大几了?是快毕业了吧?人家多机灵的,几下里一对,马上明白了,怕是为了孩子的工作来的。
卢淑芬看了自家姐一眼,是接话也不是,不接话也不是。
林雨桐就笑,快毕业了,这不是想参加今年的公考吗?我妈大概是想打听这个。
说着就把卢淑琴摁在灶前的凳子上,是给人家解释,也是给卢淑琴解释。
她这打算没打算说,谁知道这两口子是打着求人给安排工作的心思的。
跟人低声下气……一个老实,一个笨拙,果然是叫四爷说对了。
你挣多少钱她都不觉得你有出息。
你得在她的意识和认识里做成她认为的有出息的人,她心里才安稳,才骄傲。
之前我打听了,是十月中旬报名,十一月笔试,是得去京城的。
林雨桐就笑道,可这方面也没个可靠的人打听。
姑父在教育部门工作,要知道这些消息,您帮忙跟我小姨说一声,等会子我给小姨留个电话号码,到时候给我打个电话。
今年算是应届生,要是今年错过了,还得等到明年。
要不然就得参加省考或是地方公务员考试,您知道的,这两者差别还不小……人家立马就接话,这是个好方向。
你放心,今儿回去我就叫打听去。
又对着卢淑琴夸林雨桐,孩子还没毕业,把事都想到前头了。
这就是客气话。
不要钱的好话恭维话往出堆,却没说一句类似这样的话:要是不行也没事,回来总能有办法的。
不说这样的话,人家就是不想管。
你要是求了,人家怎么接茬?娘家的嫂子得照看爸妈,这不能不把嫂子的娘家人太不当回事。
可要是管吧,两家没什么直接的亲戚关系。
要是夏天上了大学毕业了,那都不用说,她这姑姑自然是有多大的劲儿使多大的劲儿,对吧?但对于这种的所谓亲戚的孩子,大可不必嘛。
要管这事,人情搭进去的太多。
可不管吧,一是顾忌娘家嫂子的面子,二是都知道卢淑琴的情况,不敢刺激这种人。
刚才一起话头,她面上不显,心里着实有些不高兴。
不能仗着你精神不正常,来逼自家管这个事吧。
结果还真是误会人家了。
叫她说,现在那考试可不是那么好考的,但考的上也好,考不上也好,跟咱们有什么关系?但话不能那么说,反倒是越发热情和善,国家选拔的,那前途不可限量。
好些都求着人安排工作,人家能给你安排做办事员,可安排不成县长呀!是这个道理吧?自身硬了,出身正了,那路就宽了。
很朴素的道理。
但卢淑琴不是傻,她脑子相当好使。
她哪里听不出人家的推脱,又怎么会不知道那个级别的考试对于自家这种出身的孩子,有多难。
她还要接话,被林雨桐摁住了,很坚决的对她摇头。
卢淑芬到底是了解她姐姐,小姑子以为之前是误会了,但她知道绝对不是。
自家姐姐就是想求这边给孩子安排工作的。
想想姐姐的情况,她就给小姑子递话,高处不行,低处还不行吗?再不行回来当个英语老师,那也不稳当吗?要学历有学历,要专业有专业,县城安排不了,难不成乡镇还给不了一个有编制的教师岗位?小姑子就不接话都不行了,高材生可不稀罕回咱这小地方。
要是真愿意回来,那肯定抢着要呀。
话很好听,但并不说应承的话。
这是一种很含糊的态度。
林有志在外面更没立场说啥话了,他就跟一伙子男人说说果园,说说果子的价钱,说说现在的市场行情。
桥桥跟夏天几个在外面说话,也不知道说的什么。
吃了饭没多留就往出走。
林有志就赶紧问说:跟淑芬说了吗?卢淑琴低着头不言语。
林雨桐就拉着她的手低声说打算:妈,夏天的姑姑说的是对的。
咱先试试,公考不行,还是省考,省里完了,还有市里和县里,再不行,我就一边考研,一边干着翻译,挣的不少,有了学历还能争取将来留校。
再要不行,我还当不了中学老师了?这任何一个,只要干上了,就稳当。
我业余时间再做做翻译,钱也不愁了。
咱不怕,也不求人。
您想要您闺女将来出息成啥样的,我就给您出息成啥样的,成不?自己到处碰——累!卢淑琴说了这么一句话。
是说舍不得孩子在外面碰的头破血流,这太累了。
哪怕她这个当妈的没啥本事,也没啥能求的人,可也希望能尽力去试试。
没啥低人一等的。
低一次头换你一辈子衣食无忧,给人家低低头,没事。
她又这么说了一句。
林有志一路变的沉默,晚上躺在炕上,就跟卢淑琴说,桐桐的心高,性子也要强。
以前是闷葫芦,搁在心里啥话也不说。
我也心说,将来找个学校,教教书,环境单纯不怕被欺负就挺好。
可现在看着,活泛的很。
要是实在没考上,我就去县上找老祁去……你说行不?老祁、金保国还有他,三个人当年关系最好。
卢淑琴沉默了很长时间,这才说了一句:那你明儿就去一趟,这事得提前打招呼。
要不然没那么快轮的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