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泽恩回到房间的时候,靳尧正津津有味地看手机。
看什么?许泽恩坐过去, 揽着靳尧的肩。
靳尧笑呵呵乐:我好像要红了。
许泽恩的粉丝滤镜有瓶底厚:你这样的人, 不红才没天理。
你喜欢这份工作吗?许泽恩摸了摸靳尧的头发。
还行, 不怎么辛苦,钱还不少, 靳尧又笑了起来, 这些网友可真有意思!许泽恩凑过去看靳尧的手机屏幕,视频上果然是《极地生存》节目组放出来的几段花絮,其中就有靳尧抱着陈啸然从断崖上索降的一幕。
满屏呼啸而过的弹幕, 不是说靳尧帅得像活/体炸/弹就是磕他和陈啸然的CP。
许泽恩瞬间黑了脸。
靳尧觉得好玩:以前也有媒体采访过我,我给好多明星当过武替呢, 那会也没人这么吹过我……咦?你怎么不高兴?许泽恩哼了哼,躺到床上拉住被子盖住脸。
靳尧想了想:你是不是不喜欢我红?如果让别人扒出来我们的关系……你乱讲什么!许泽恩呼啦掀开被子,气呼呼坐起来, 手指揉搓着靳尧的脸,像是揉个软包子, 我怎么会怕别人知道我们的关系!别说没人敢扒靳尧, 就算真扒了许泽恩还巴不得全天下都知道他们的关系!靳尧躲着许泽恩的魔爪, 捋着自己被搓得乱七八糟的头发:那你噘着嘴干嘛?一看就是不高兴, 进来的时候还好好的呢!不说憋屈,说出来丢面, 许泽恩给了靳尧一个你自己去意会的表情。
靳尧当然是意会不出来的,他无辜地看着许泽恩。
许泽恩扭过脸,不想跟这么迟钝的人说话。
靳尧凑过去看他, 笑嘻嘻的,许泽恩又扭到另一边,靳尧又去撞他的肩膀,依然笑嘻嘻的。
许泽恩再转脸,靳尧已经含住他的嘴唇,笑着低哄:乖了,不吃醋,哥哥给你糖吃。
许泽恩也吻回去,他明显想多了,笑得有点不怀好意:哪里来的糖?靳尧嘴唇没有离开,手指却摸索出去,许泽恩斜着眼看过去,真见他不知从哪里摸出来一颗糖正悉悉索索剥糖纸。
许泽恩一下子笑了出来,他抱住靳尧,额头抵着他的脖颈:你比以前聪明了,还知道我在吃醋。
其实我本来不知道,靳尧把糖塞进许泽恩嘴里,诚实道,只是以前蒋英哲教过我,如果女孩无缘无故生气,说这句话就准没错,如果她是吃醋了那就歪打正着可以把人哄好,如果不是因为吃醋而生气,也多半能把她生气的理由给炸出来……咦?你又生气了?许泽恩咯嘣咬碎了糖,他真的要被气死了,陈啸然未平蒋英哲又起,接下来是不是要轮到顾擎登场了!靳尧挠了挠头,只好又黏过去笑嘻嘻道:乖了,不吃醋,哥哥哄你……许泽恩猛地翻身过去:你要怎么哄?靳尧眨了眨眼:给你吃糖?他咬着半边嘴唇,故意的,压低了嗓子,嗯?许泽恩在他耳垂咬了一口,含糊道:明明是我一直在给你吃糖…………难受么?洗好澡,吹干头发,两个人窝在被子里说话,许泽恩看到靳尧翻身时微微蹙眉,不由心疼道。
嗯?不难受啊。
靳尧笑,他对于两个人的事从来是比较坦然的那一个,倒是许泽恩总是小心翼翼,做一次要问八百遍疼不疼难不难受的,靳尧想逗他笑,故意说道,我身体好着呢,随便操!许泽恩却没笑出来,他亲着靳尧的额头,又去亲他的眼睛,不停地亲吻着,只觉得胸腔里鼓胀的情绪似乎要溢出来,那么多的柔情感动和甜蜜无处安放,他简直不知道把这个人往哪里搁才好。
许泽恩在靳尧的颈间蹭着,像只慵懒眷恋的大猫,一双眼睛水润润地看着靳尧,欲语还休的样子。
靳尧询问地看着他。
许泽恩抿了抿嘴,红着耳根小声问:我做得好不好?靳尧怔了怔:很好啊。
那你喜不喜欢?靳尧又怔了怔:喜欢啊。
许泽恩不是很满意这样的回答,他默默地背过身去,留给靳尧一个落寞苍凉的背影。
靳尧困惑了,自己的答案哪里不对了?他凑过去扳许泽恩的肩膀:这又是怎么不高兴了?你回答得一点诚意都没有。
许泽恩瘪着嘴。
那你要我怎么真诚啊?靳尧挠着许泽恩的耳根,逗他,我给你点赞,给你五星好评,超级长评!许泽恩撩起眼皮,幽怨地瞅一眼,又耷拉下。
这矫情的,靳尧有点好笑地想,真是把他给惯得,但嘴上却十分乖觉地哄: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从来不撒谎的,说好就是好。
许泽恩抱住他,闷闷地说:我特别怕你难受。
靳尧沉默了一会儿,反手把他抱得更紧:泽恩啊,我跟你不一样,我说没关系就是没关系,因为是你,我觉得很好,觉得不好的是你……我不……许泽恩急得抬头想辩解,许泽恩却按下他的脑袋。
听我说话,那年我就发现了,抗拒的人其实是你,你都没有发觉我其实点了你的穴道,你是不会有痛感的,但就是那种情况下你的身体依然绷得很紧,我完全没有办法打开你,你心理上愿意,但是你的身体有本能在保护,就像你不喜欢喝牛奶,如果强行喝了你就会拉肚子,吃了不喜欢的东西,你一定会吐……你总是觉得连这些事都应该是被计较的,好像我能做到你做不到,你就欠我一等一样,其实这个事儿,愿不愿是一回事,能不能是另一回事,你别勉强自己,我也舍不得勉强你。
那些年我们很少会这样亲密,跟时间和精力都没什么关系,是你一直怕我不舒服,因为你将心比心,觉得那会很难忍受,我头一回把你弄那么惨,这心理阴影太特么大了吧?靳尧竟然笑着调侃起来,但是他的眼眶却慢慢浮起水光,你就是这样,什么都藏着,什么都忍着,什么都扛着,什么真心话都不说,连我都不能坦白。
可我跟你不一样,我以前是喜欢女孩子,但我跟你在一起了,就无所谓直啊弯啊的,就是你啊,如果我觉得不能忍受我也会跟你说,我不说,那就是真的没关系,我是真的觉得好。
你总是想得太多,小心翼翼,步步惊心,你这样过了两辈子,辛不辛苦?到了我面前你还要这样战战兢兢,如果我都不能给你轻松和安全感,那你又喜欢我什么呢,嗯?那一声嗯充满了酸涩和心疼,许泽恩一下子被他戳中心上最软的地方,霎时泪如雨下。
你喜欢我什么呢?顶上的白炽灯太刺目,靳尧抬手遮眼,一辈子又一辈子,你告诉我,你喜欢我什么啊。
泽恩,从现在对我坦白,从这个问题对我坦白,我对你从来都没有秘密,你也别有了,好不好。
靳尧哽着声音。
什么都喜欢,一开始喜欢你白白胖胖的样子,喜欢你哭哭唧唧跟在我后面的样子,喜欢你每天抓着我的衣角,除了我谁都不敢接近的样子……许泽恩低低地倾诉,手指蜷在自己的胸前,手背浮着淡青色的血管,他像是自己拿着手术刀一片片解剖着自己,没有痛感,只有甘之如饴,靳尧的手掌覆过来,和他十指交错。
那时候就喜欢,你以前胆子很小,南湖庄园里没有灯的小路你都不敢走,可是如果我被欺负,你总会挡在我面前,我们在桃树下结拜,说好了同年同月同日生,同年同月同日死。
那么那么多年啊……许泽恩眼波温柔流转,满目深邃的柔情,我就是块石头做的,也不能不喜欢你…………后来呢。
后来我们都死了,然后我发现我能记得以前的一切,可那时候我比你大了十五岁啊,我一路看着你长大,心思就慢慢变了,你不知道,我那个时候心思有多阴暗,我想,你现在所有的样子都是按照我的意愿长成的,你原本就是完全属于我的……声音渐渐弱下去,许泽恩颇有些心虚。
嗯,靳尧轻声说,有道理啊,继续。
许泽恩偷偷抬眼看靳尧,却见他微笑地半阖着眼倾听,仿佛自己说的真的是很有趣的事。
许泽恩便也理直气壮起来:这么想了以后,我就琢磨着怎么让你跟我好,其实你睡着以后我有偷亲过你好几次,但你一点都不知道……哦,我知道的,不过那时候我觉得你亲我很正常啊,我不晓得两个男的亲一下还能搞对象的。
许泽恩:……靳尧笑起来,额头抵住许泽恩的:不管是好的你,坏的你,你的恐惧,你的渴望,你的脆弱,你的不堪,你做过的所有的事……都可以在我面前敞开,别再藏起自己,别再那么累,尤其是,别再对我小心翼翼,你是我的男人,我也是你的男人,现在我告诉你,我很喜欢你上我的感觉,你呢?许泽恩倾身含住靳尧的嘴唇,他全身血沸,连呼吸都鼎沸如熔岩,他没有再克制迅烈如火的掅感,也没有压抑自己激烈失控的气息,他任掅潮在他的血管中冲刷,狰狞的血丝攀爬进他的瞳孔,诚实地告知着:我也很喜欢上你的感觉……————顾擎看到靳尧出现在自家楼下的时候还是有点意外的,当时介绍靳尧去录节目他其实并没有想过靳尧会因此而红,毕竟这个圈子想要红绝大部分还是要靠运作。
只是靳尧的表现太好了,最重要的是他太独特,演艺圈中几乎找不到同型同款,功夫明星没有他这样的颜值,长得好看的流量谁也拿不出他这样的英气,录制刚刚结束节目组就放出了花絮,星璨想要捧他的用心昭然若揭。
再加上许泽恩的存在,顾擎几乎以为靳尧再出现在自己面前只会是来辞职的,这孩子却又抛给他一个大包子,笑得如云破日出,晴空万里:顾哥,我今天又去那家买包子了!阳光帅气不减,眉目间却流动着宛转情意。
那样神采飞扬,眉飞色舞的好模样。
顾擎笑问:身体好些了吗?啊?许董前天帮你请的假,他说你需要休息一段时间……靳尧眼皮抽了抽,哈哈笑道:没有,就是那天淋了雨,没大事,我好得很呢,哈哈……久历风月的顾擎却因靳尧的尬笑把自己塞住了,他虽然早有透悟,也做好了放手的准备,可是他还是忍不住心里发酸。
两人刚坐进车里,靳尧的手机就响起来了:嗯?不需要称呼姓名,不需要寒暄开场白,简简单单一个嗯字透出无限亲昵。
开车啊,上班啊,吃了啊,你呢……下班还不知道,不知道啊,就是不知道啊……那我就是不知道啊……顾擎听得都忍不住笑了,靳尧终于不好意思了,故作凶狠地催促对方挂电话:回头再说,开车呢!车子平稳地行驶在一马平川的大道上,顾擎忽然问:他对你好吗?靳尧立刻明白顾擎问的是什么,笑答:很好。
那之前还一副讨厌他的样子?顾擎故意打趣,说说,怎么又改变主意了?我们之间其实有很多误会,说开了就没事了。
是你自己想起的,还是他告诉你的?我自己想起的。
顾擎点头:我猜到了。
靳尧抿着嘴笑。
以前想象过你如果恋爱会是什么样子,顾擎转头看着窗外,语气如常,眼神落寞,那时候就觉得,一定会很……嗯?靳尧好奇问,很什么呀?顾擎扬声道:很、傻!很可爱。
前方红灯,靳尧缓缓停下车,顾擎一直在看着窗外,此刻他指了指不远处的小区:我以前住在那里。
靳尧扭头看去,太湖华府。
可惜后来那里出了一场大火,你知道这个事吧?知道,靳尧点头,神情晦暗不明,上次你们在山洞里谈过。
顾擎出神地看着那些如今被修葺过更显壮观华丽的一排建筑,也许是身边坐着的是自己这么多年唯一倾心过的人,顾擎忍不住有了倾诉的欲/望:我一直没有告诉过任何人,其实出事的那晚我喝醉了酒,当时助理和经纪人送我到楼下,我非要一个人上去——我的房子从来不给任何人进的……说到这里他短暂地笑了一下,顾擎不知道靳尧能不能意识到这句话的意义,靳尧是唯一一个进过他房子的人——许泽恩那种意外的登堂入室当然不算在内。
我的楼下住的是一位盲人,我总觉得出事的那晚我好像有听到过他的声音,也许他从房里跑出来的时候遇上我,甚至向我求救过……我都没有办法再去确认了,后来我想过很多次,如果那晚我没有喝醉,会不会有可能救上他,我在电梯里碰到过他很多次,他应该还很年轻,很高,说‘谢谢’的时候声音很好听……可惜了……我活到现在,只有两件事让我充满遗憾,这是其中一件。
绿灯亮了,靳尧踩下油门,他的目光始终注视着四周的路况,好像没有听到顾擎最后一句话。
顾擎没有等到预想中的靳尧的问话,他只得在心里默默地说,还有一件,就是错过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