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2025-04-03 15:33:24

一切都归于安静,云姑走进寝殿,急得无可奈何:陛下面色不霁,难道是龙颜不悦了?娘娘啊,您这又是何苦!云姑望着失魂落魄的薛盈,娘娘,那位公子哥乃是周朝的敌人,若让陛下知道,那人会使你失去眼下的一切,甚至连同郡主的性命啊!云姑——薛盈这才发觉自己的声音都已在颤抖,我知道,我没有想往事,你让我独自静一静。

云姑口中的公子哥除了封恒还能有谁。

薛盈僵硬地走进书房,她提着笔,不知为何就想到了那句盈盈似水月,我心如尔心。

浓黑的墨汁于长长的停顿里滴落在了宣纸上,薛盈搁下笔,望着干净的宣纸上那一滩黑墨,她不想为离去的人再影响现在的生活,可是为何方才不敢面对盛俞,内心那样不安宁。

她虽从前被困府中,可她也只是女子,同样如那些贵女一般会渴望在春日细雨或百花盛放那般诗情画意的场合里遇见命定的良人。

而盛俞不是。

她与他的相遇只是因为权利,亦或只是他对于庆王府的感激恩赐。

他是君,是握着生杀大权的万民之主。

可盛俞到底是帮助了她,这一点,善良的薛盈不能否认,她想待他谨守她妃子的本分。

薛盈起身离开书房回了寝殿,她吹熄烛火,在窗口淌入的月光下来到床榻睡下。

深宫之中,她不喜欢自己这般恋旧重情的性子,她想改变,哪怕一个人的性情不易改变,她也想尽力去试试。

为自己,为母亲与弟弟,也是为了……这么好的皇帝。

第二日去朔阳宫给太后请安时,宋嬷又问了一遍薛盈:贵妃娘娘,昨夜里可有红绸?薛盈微顿,回道:陛下昨夜未留宿在披香宫,未有这东西。

许太后搭下眼皮:陛下不是去了你宫里么。

陛下来了一刻钟,后忆起还有奏折未阅,因而便离去了……薛盈内心忽然一怔,她明白了,昨夜盛俞没有留宿在披香宫不是因为他生气,而是他给了她今日回答太后的理由。

原来盛俞是在为她考虑!从朔阳宫出来,薛盈迟缓地回到披香宫,她吩咐白湘:你去瞧瞧陛下在做什么,若是批阅奏折,需不需要我煮茶水。

白湘忙欢喜地领命离去。

不过须臾后回来禀报薛盈:娘娘,陛下下了朝在勤政殿接见了大臣,在为庆王翻案一事忙碌,而后批阅了奏折,后安排了秦王去朔城办事,此刻陛下也不在宫里。

不过有內侍让奴婢告诉您,薛少爷后日恐能回京了。

薛盈原本还在诧异白湘禀报得这般详尽,此刻听到盛俞在筹备为外祖父翻案和弟弟即将回京已是喜不自胜。

庆王府只是旧朝立下战功的外姓王,却能得盛俞如此看重,她心里更加感动,感激着盛俞。

……常州,骊县。

县衙府逮到了近日里的一窝山贼,被论功嘉赏的捕快与衙役十分欢喜。

二人瓜分了赏赐,是两件崭新的棉袄,今年入冬不必愁冻了。

廊下走来的另一同僚见着二人,朝捕快道:我见着这次是薛子成冲上前擒下那山贼首领的,他手臂上被砍了一道伤……你懂什么,有人要治他,这么多年你不是不晓得。

我这可不是抢他功劳,而是帮他的忙,否则,那位夫人不得更狠狠治他了。

劝说的同僚摇头:你们忘了,上次你我偷拆他的信,他的姐姐如今可是圣上的贵妃……贵妃又如何,若真能保得了他,现在怎么还没有动静。

大人不知道他家世,京中那位夫人可是有来头的,大人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这事儿你别掺和。

几人重新回到主屋,却见县令拿着一封文书匆匆叫人去找薛子成。

片刻,身着颓旧乌衣的少年郎穿过几人走进了屋:大人召我有急事?县令搀扶起薛子成:子成啊,圣上在文书里召你回京,这是为何?薛子成微顿:圣上的文书?文书上说什么了?就是召你速速回京,还让我派人护送你周全。

县令匪夷所思,还以为是新帝表彰他治县有功的文书。

他不知薛子成的身世,只知薛子成一直都是京中某位官夫人托了信,要好好让他长长教训的重点折磨对象。

这些年县令看得明白,薛子成肯吃苦,受尽磨难却意志顽强,老被抢去功劳也能忍得,所以县令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是不想得罪京中的官夫人。

县令道:你如实告诉我,这是怎么一回事?薛子成也不明白,他思索片刻:若是圣上要我回京,兴许便是圣上想让我与我长姐相见吧,我与我长姐多年……你长姐是何人?薛贵妃。

薛子成也是在这几日才得知薛盈已经成为新帝贵妃的消息,但他未曾与任何人言他有个贵妃姐姐,薛盈在府中已经够苦了,又刚刚入宫,他不想因他而让薛盈惹上不必要的麻烦。

县令崩溃,惶恐道:你怎么不早说!薛子成回京了。

他没让县令带人护送他,也没拿县中百姓送与他的干粮,只身一人连夜骑马奔向京城。

天明途中,城外却有一队人马被蒙面人拦截,两方厮杀在一起,蒙面人格外凶猛,薛子成瞥见那车马中的箱子上压着封条,他看清后知晓那是官府的封印。

他没犹豫,护身的武器就只有一把匕首,拔出匕首就冲进人群厮杀里。

薛子成手臂上的伤口在打斗里裂开,又被蒙面人划伤一刀,他急中生智喊:巡逻的青衣卫已到了道口,这是官府的车马,劫持官府罪加一等!他回头道,听,是青衣卫的马蹄声!蒙面人似乎权衡了一瞬,他们抵御不了这队车马,只能败兴而逃。

薛子成这才疼得蹙紧了眉,他正要转身上马,被人唤住:请留步。

身后的中年男子仪表富贵,下了马车朝薛子成走来:方才多谢你仗义出手,小兄弟受伤了?小伤,不碍事。

中年男子要给薛子成上药,薛子成推辞:我离长京只有一个时辰的路了,不要紧,你们既然是护送官府的东西,责任重大,不必顾及我。

男子笑道:那好,青衣卫既然已快赶来,你稍后遇到他们且说你是秦氏的人,他们自会带你回京上药。

年轻少年抿唇轻笑,稍显稚嫩的脸庞却透出股股沉稳:这位大人,其实青衣卫并不在这里。

中年男子一怔,薛子成笑道:我方才唬他们的,我见你们打斗四周黄沙纷乱,应该是交手了很久,而那群蒙面人的手法已有吃力,所以我才借口说听见了青衣卫的马蹄声。

中年男子双眸一亮:果然是后生可畏。

他从腰间拿出一块玉佩,小兄弟的恩情等我回京再报,这是我……不必言谢。

薛子成打断了男子的话,我还要赶路,告辞。

这是官府的队伍,而他如今是皇帝贵妃的弟弟,他的一言一行多少会代表着薛盈,他不想受人恩惠。

哪怕他才十七岁,这些年里的风霜苦雨却早已将他历练成了一个铁血铮铮的男儿郎。

薛子成策马回了绍恩侯府,入门便见到了柳氏。

柳氏瞪圆了眼,几乎不敢相信:你……怎么私自回京了,县衙没有事务么。

薛子成敛眉行了礼,直接步入内院,他朝多年未见的管家道:我父亲呢。

管家如今再也不敢怠慢,忙去传了话。

得知消息的温氏从内院急急赶来,薛子成并不知道温氏也在府中,在望见母亲的那一刻,泪水瞬间蔓延了眼眶。

娘!子成!母子二人抱在了一起,温氏抚上薛子成的脸颊落泪:娘总算派人把你接回来了。

娘?薛子成诧异:我是受圣上文书召见而回京的。

温氏一愣,扭头望见回廊下柳氏阴沉沉的脸,她瞬间明白这是怎么回事。

她在薛盈入宫后便打点了人去常州接薛子成回府,可是被派去的人两天都没有回话,原来早已出了岔子!薛子成住到了府中,薛元躬给他安排了上好的一处院子,他笑问薛子成皇帝召见他所谓何意,薛子成目光淡然,敛眉答不知。

薛元躬知道这是薛子成的生分,特意拉开的距离。

他没急于这一时,让温氏好好陪陪儿子。

温氏多年未见薛子成,母子二人自有说不完的话,她问薛子成在常州都受了什么苦。

薛子成笑,说着百姓待他的好,避开了那些艰苦与刀光剑影。

雀纱行到门口:夫人,侯爷跟柳夫人在房中争吵……温氏朝薛元躬道:我儿先休息,养好精神明日去见你姐姐。

她起身朝薛元躬的屋子走去。

房里只余薛元躬低低的咒骂声,柳氏已经离开。

温氏进门,薛元躬敛了声,忙朝她笑:夫人没陪子成了?他感叹,这些年是我让子成受苦了,方才柳氏又来闹了一圈,我真是……若非你在,我这一向温善的性子还真要被柳氏折腾得没完。

温氏未言其他,淡淡一笑:闹了这么多天,侯爷还没想好么?薛元躬装傻:阿月,你这是何意?一府不容二妻,从前侯爷没有给过我休书,如今侯爷说要跟我好好过,可外人只把柳氏当做正妻,而我呢。

温氏冷脸,叹,我的女儿是当朝新帝的贵妃,你要外人如何看待她,说她的娘亲只是个被休弃的下堂妾么。

薛元躬已有急色,柳氏眼眶里蓄满泪水,如今为了儿女与你,我算是背弃了佛主,我心中难安,明日子成也要入宫去御前,侯爷啊,你要陛下与长京怎么看待这一双儿女,他们的娘……夫人。

薛元躬沉下心,你放心,明日我就去定一份官书,你是正妻,柳氏只是妾。

他原本是想等着朝中有人提出那个一夫二妻改制令的,可惜如今新帝国事繁忙,尚无人敢提。

薛元躬打着小算盘,等朝堂的婚姻改制后,那时候他再把柳氏扶正,这样两房都不会再闹了。

薛元躬第二日一大早便拿回了那份官书回府,温氏今日却在她的后院开起茶会招待起了几名侯夫人。

薛元躬揣着手中的官书想返身,被温氏唤了回身。

温氏接过那份官书看了一眼:柳氏,绍恩候薛元躬之妾。

她收回目光,轻笑:多谢你。

我也有份官书给你看。

茶会上一位侯夫人放下手中的糕点,好奇笑问:绍恩候给姐姐什么好东西,这般开心。

温氏递给了那位夫人,薛元躬要来阻拦已晚。

那位夫人望清后一愣,转而被另一夫人抢了去。

薛元躬心中暗恼:夫人……我的官书在这,绍恩候,你过目。

温氏隔空抛给了薛元躬,她冷笑,我温湖月,齐山郡主,圣上亲封的正二品诰命夫人,今日与你和离,官书上有陛下亲笔准批,绍恩候,我现在支会你一声。

薛元躬震惊,茶会上的侯夫人们也都看上了好戏。

温氏不惧这些八卦的目光,今日本就是她这几日里的筹划,她要柳氏是白纸黑字的妾,她要通过这些夫人们的嘴让长京的人都知道她今日主动和离,她前日里便入宫求得了皇帝的御笔亲书。

薛元躬敢说他自己性格温善?呵,她和一双儿女这些年所受的苦终于让她读懂了这个男人。

何来温善,只有伪善!等候在宫中准备见弟弟的薛盈还并不知府中的这些事情,她坐在殿中等着薛子成的身影,盛俞派闵三来传过话,说今日薛子成会入宫与她相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