披香宫的宫人在殿外守了一夜,天明时才见皇帝走出殿门去上早朝。
云姑担忧地往里瞅了瞅,听到头顶盛俞的命令:给贵妃准备兰汤沐浴,朕稍后会命人送药膏过来,好好帮贵妃擦拭身子。
云姑称诺,待皇帝离开,她走进寝殿。
红帐朦胧,榻上的人已坐起身,帐帘后的身影婀娜有致。
云姑喊着娘娘掀开帐帘,却是吓了一跳。
薛盈忙掩住胸口,云姑方才已经瞧见了:娘娘,你疼不疼!不碍事。
薛盈通红着脸,我想自己沐浴,让人都出去。
奴婢伺候您……不用。
薛盈是害羞的,并不想让人看见她现如今的身体。
身上与心口红印遍布,那全是昨晚的印记。
盛俞方才不愿早朝,被她劝退。
他要为她上药,也被她劝走。
薛盈下了床,浑身疲软乏力,幸好盛俞派人去朔阳宫打了招呼,不让她今日前去请安。
朔阳宫。
宋嬷把那块染了红印的白绸拿到许太后跟前过目,笑道:太后,这白绸如今总算是变成红绸了,您可以放心了。
红兰跪在殿中回答着许太后的问话:陛下确实是卯时尾刻才离开披香宫的。
昨儿夜里陛下为何会出宫去?太后,奴婢不知。
许太后沉声道:昨儿夜里你们可瞅见陛下与贵妃是何情况?红兰想要邀功,如实回禀道:陛下不让奴婢们入殿伺候,不过奴婢去送衣裳时瞧见陛下与贵妃抱在一处。
后来,后来……红兰涨红了脸,支支吾吾不敢言。
许太后不悦:说。
后来殿里就全是动静。
红兰憋红脸将昨夜听到的都如实禀了出来,昨夜里殿外的风,昨夜里寝殿深处贵妃娇柔的喘息与哭声,皇帝沉重的哼声,和妆奁屏风哗啦啦倒了一地。
廊下的宫人都跪在夜风里,假装充耳不闻,却一个个都面红耳赤得只敢埋下脸去。
许太后如释重负,总算是松了口气:哀家的孩子怎么会有事呢,皇帝这才是真正长大了啊。
宋嬷,待会儿传恭亲王来见哀家,这后宫也怪冷清的,该添点年轻女儿家进来了。
乾坤殿上。
文武群臣恭列在天子跟前。
龙椅上端坐的人身着威仪龙袍,冠冕十二旒玉串后是一张凝威含笑的脸。
盛俞的手指有意无意敲打在龙椅扶手上,他想到了昨夜里。
枕边柔骨媚,身体里的温香软玉,还有耳朵里听到的那一声声喊。
他越想身体越燥,最后被出列的一臣子打断。
治粟内史今日未朝,便是因府中三房夫人相争吵闹,而害得他急火攻心,病得不能来朝了。
陛下,臣以为我周朝婚姻制度待重整。
爱卿说说,如何重整。
虽如今我朝是一妻多妾,但哪个同僚没有三.五房正夫人。
臣以为,女子间争妒既寻常又难责令她们做出改变,与其让丈夫训责,不如让她们平起平坐,改制为多妻制,这也是宗正院的提议。
宗正许捷出列道:回陛下,臣亦以为然。
这些年长京与各郡州处理最多的案子便是家事。
各官员却难断这些家务事,因而枉费了许多人资物资。
若改制一夫多妻,理当会更加和谐。
盛俞问:还有谁也有这个提议?大司徒卫修茂出列道:陛下,臣附议。
并且臣还有要务欲禀。
卫修茂已是三朝重臣,说道:陛下临朝的这些时日,臣等无一不是折服于陛下开明天威之下,陛下正值青年,今日为天下考虑婚姻制度,也应顾及后宫,广纳妃嫔。
陛下香火兴盛,天下才安,亦才不负列宗先恩。
盛俞勾起笑,他未回答,只问:治粟内史不在,太仓可在?大司农可在?卫修茂不明所以,忙回:禀陛下,他们的官职尚未有资历入乾坤殿听朝,皆在殿外十八梯跪朝呢。
把人叫进来。
须臾,两名官员入殿,盛俞问:你二人回答朕,我周朝农耕税比都是何情形?回陛下,这些年各州各郡绫罗与脂粉兴盛,农耕赋税不足一提。
盛俞问:胭脂几两银,一斗米多少文?殿中的两位大臣一愣,回道:女子之物胭脂最廉有两钱一匣,一斗米,一斗米……在长京要三万钱。
龙椅上的天子敛了笑,沉声斥问:通宝年间,长京闹饥荒一斗米也不过两万钱。
现在外夷东朝不敢来犯,长京繁华,是周朝盛世,你们却告诉朕胭脂两钱,一斗米三万钱。
难道那些普通老百姓天天吃胭脂度日么?方才提议者已恍然明白天子生怒,忙惶恐跪地。
卫修茂思索道:陛下,通宝年间是两百年前了,如今我周朝国泰民安,红妆兴盛才是一国繁华的向征……卫尉廷尉出列,告诉朕和众位爱卿,你们院今年为我周朝打了多少兵器。
两名被点名的大臣面红耳赤:回陛下,五载内,兵器房存有刀、剑、枪、弓二万余件。
不是臣等亵职,而是铜铁收集不易啊……盛俞笑出声:众位卿家听到了,若有一日东朝来犯,你们的大夫人二夫人三夫人皆会去冲锋陷阵么。
若是去,朕便改这婚姻制度,让你们如列祖列宗那般坐拥后院美眷。
满朝文武鸦雀无声。
盛俞起身,冠冕十二旒玉串清脆碰响:都回去好好想想,东朝质子归国后,东朝兴兵马,奖从军。
我周朝什么时候也能这般,你们再给朕提这婚姻制度。
盛俞拂袖离开大殿。
他今日并没有公布他要以身作则,实践他理想的一夫一妻制。
他才刚刚握着这周朝的皇权,也并不想将矛盾引到薛盈身上。
其实这件事他没想在今日就早早提上日程,他肯发怒是因为昨日许太后的所为。
经过昨夜后,他断定他这母后一定会为他扩充后宫,而他必须要这般先发制人,阻止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