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开学的时间,又该坐飞机回泽城......一路上顺顺利利没有什么插曲。
但是白於昭知道许令闻的心境和当初刚回来的时候大不相同了。
她没有到场,但是从许令闻自己的叙述中还有蓝逸之的添油加醋的叙述里,她算是自己理出了大概。
许令闻最终还是和自己多年不见的父亲,正式地见了一面。
还是许令时紧紧相逼,他才勉强同意的。
那天许爸爸,许潜请许家两姐弟在南坪最好的日式放题餐厅吃饭。
餐厅光线不足,有些暗,最亮的光源全部用在了照亮食物上。
点单的任务许令闻主动揽到了自己身上,就是为了避免和许潜交流。
许令时只能代替弟弟发言,有一搭没一搭得和这个陌生的父亲汇报家里的情况。
但是许令时聊的时候也不可能一点都不别扭。
说是一家人,可已经很多年都没有联系过,但若说不是一家人,可是自己和弟弟的生命都是眼前这个男人给予的。
就算当时许潜还在中国的时候,因为生意的事情,也没怎么管过令闻令时姐弟,许潜甚至都不知道许令闻读书读到几年级。
家长会更是一次都没有去过,母亲李宴还在世的时候,也有的时候有事走不开,到了那些时候,也都是舅舅或者许令时去开。
许潜知道自己亏欠许令闻的太多,相对于许令时而言还好些,毕竟许潜多陪了她□□年,至少陪她把高三念完了。
大学也是见着她走入校园才离开的。
许令时早些年就看出了些端倪,就努力读书不想其他,只求靠自己的力量脱离这个家庭,她做到了。
代价和牺牲也是惨重的。
父亲的离开,或者在许令闻看来就是完完全全的抛弃,对那时候的许令时来说也是一个巨大的打击。
更何况是不到十岁的许令闻。
许潜看着眼前静静翻着菜单的许令闻,许久不见,那个奶声奶气的孩子,早已经成为了骨节分明的男人。
有着壮实的身材,浑厚的嗓音,只有那眼神中少年独有的纯净与倔□□露了他仍然是个孩子的事实。
许令闻唤来服务生,利落的报了一大串菜名,还要了两壶清酒一杯鸡尾酒。
许潜挑挑眉:他喝酒?许令时面色沉着地点点头:嗯。
他有分寸。
许潜举起苦荞茶喝了一口,就算默许。
许令闻点酒完全就是一时起意,他还故意要了不同种的,他知道自己喝不了掺的酒,他偏要以身试法,做足了劲头,就是要恶心恶心许潜。
在菜还没有上来的空档,许潜和许令时已经结束许令时工作的话题,一时找不到别的话题来填补空白。
许潜不是妈妈,那些家庭琐事,还有和儿女能说的操心话他也不会,只能自己往许令闻已经举了十年的枪口上撞。
令闻。
许潜喊出这个名字,女儿儿子的名字明明都是自己起的,怎么喊起来这么不一样呢.......他的喉咙好像被往事给封住,再也唤不了第二遍。
许令闻听见他喊自己的名字,顿了一下,放下了手里的沙漏,挑衅的眼神已经是敌意满满:不要喊我的名字。
这么多年,都长这么大了.......多么老套的台词啊,许潜心里知道,但是除了这句他不知道怎么开头。
许令闻听了,只是冷冷地看着他,一言不发。
许令时轻轻的抚着弟弟的手臂:令闻......许潜叹了口气再说道:我知道,我对不起你,我对不起你们,我也对不起......李宴.......听到这个名字,几个动作几乎是同时发生:许令时伸手去握许令闻的手,许令闻则是生生地掰断了手里的勺子,许潜则是攥紧了桌布。
许令闻!你干什么呢!许令时说的当然是许令闻一气之下掰断手里的勺子,她以为弟弟下一步就是拍桌而起,挥拳相向许潜。
但是许令闻没有。
他重重放下手里断成两截的勺子,硬邦邦地说:你,不要用你的嘴,说出我妈妈的名字。
许潜心中一惊,但是表面上风轻云淡:好。
这顿饭可想而知吃的并不愉快,许令时老是想着怎么调节紧张的父子关系,因为很显然许令闻更需要放下芥蒂。
他只有十八岁,不该心里老是堵着一个疙瘩,老是记恨着自己的血亲。
许潜也是忧心不已,他本想着今天就告诉许令闻自己要回国的决定,但是看儿子对自己的态度,别说是接受苏菲和伦拜,就是接受自己这个亲生父亲都困难。
之前点的菜很快就被吃光,日料一份一份的小巧的很,通常一人一口就解决的事情,许令闻喊来服务生又点了一次单。
吃的最多的就是他,他只顾吃,只顾喝酒,根本不管自家姐姐,自己的父亲到底是怎样因为他而忧心。
他不是不懂,不是不知道,他只是想装着自己看不见,装聋作哑,装疯卖傻这种事情,只要能换来一时安宁,许令闻非常乐意去做。
他似乎胃口格外的好,一大份刺身,大部分都是他吃的,寿司,天妇罗,寿喜锅,烤虾烤生蚝更是不在话下。
清酒三个人都喝了些,但是许令闻一个人就喝了一瓶多。
当他想把鸡尾酒往嘴里灌的时候,许令时按住了他,摇了摇头:别混着喝。
许令时已经做好了如果他执意要喝,就把酒杯夺过来自己喝了的准备。
但是许令闻却乖乖的放下了酒杯,点了点头,给自己夹了一块天妇罗,专心致志的吃了起来。
许令时心里犯嘀咕,但也没说什么,以为许令闻是一夜之间长大了。
饭吃到快结束的时候,许潜又对着儿子说话:联系方式,我给你姐姐了,你要是有什么事就打电话给我。
许令闻淡淡的开口:我没事要打给你的。
许令时说:爸爸回来之后,大家总是要抽时间聚一聚的嘛。
听到这话,许令闻停下了挖蛋糕的小勺:回来?许令时自知说漏了嘴,看向许潜。
许潜点点头,手指摩挲着茶杯:嗯,我们,准备回国了。
家都搬回来......你们?家?许令闻的语气不由自主地变得咄咄逼人起来。
许潜知道言多必失,就只点了点头。
许令闻给自己倒了一杯清酒,这已经是第四壶了。
他一口喝下,酒并没在口腔多做停留,但是喉咙却留住了辛辣的甜味。
行,你们回来干嘛跟我说?我又不是你们家的人。
许令闻,你可以不原谅我,但是你永远都是我的儿子。
这是许潜今天第一次声音这么大的说话。
许令闻看都没看他,自己低头笑了笑,嚼了几口毛豆,又猛地灌了自己一杯酒。
行啊,你们回来啊。
想回就回,想走就走........你的自由,非常好。
许令闻一板一眼的说道。
他的拳头攥得紧紧的,但是却没有挥出去。
许潜又说:其实今天本来想让你苏菲阿姨,和你伦拜弟弟也来的......他们来了,我和我姐算什么?你们家人聚会,干嘛邀请我们?弟弟。
许令时出言阻止。
但是还是没有挡住他的火气,许令闻扔了手里的酒杯:我就知道,你回来根本就不是为了我们。
还不是为了你那冒昧年轻的苏菲夫人,还有那个什么伦拜的崽子,长得那么好看,那么听话,一定很讨你喜欢吧。
你回哪不好,非要回南坪?让我们姐弟在这专门给你他添堵是吗?还是你他妈的故意膈应我?他怒目而视许潜,眼里的火苗正在熊熊燃烧。
许令时听他说的实在不堪,急得打了一下弟弟的后脑勺:许令闻,你简直就是混蛋。
有你这么和爸爸说话的吗!许令闻看着坐在座位上稳如泰山的许潜,冷笑一声:你看看他这个德行,脸皮得有多厚才能在这坐的这么稳,他根本就不配做我爸!许潜听到前面尚还能忍,反正这么多年比这更直接更难听的侮辱他听得多了,但是从自己儿子嘴里说出来还是让他不可能像在别人面前一样冷静。
他听到最后一句的时候,身体已经先他做出了反应,一个巴掌就直直地冲着许令闻扇了过去。
啪的一声脆响。
许令闻握住了许潜的手腕,他的脸部几乎扭曲:许潜,你不配做我爸!他冲出了饭店。
许令闻没头苍蝇一般地在大街上游荡,一时气得拼命奔跑,一时用血肉之拳狠命地砸树,一时目光涣散,犹如走尸.......他的愤怒催化了酒精的作用,大脑轰轰作响,血液上涌,连眼睛都有些肿胀感。
但他始终紧紧攥着手机。
许令闻的手机微信里,最近的一次对话这样显示:Crush:不要冲动。
备注是:昭。
他打开对话框,按下语音,说:对不起,我食言了。
那天白於昭下楼捡尸的时候,许令闻还是迷迷糊糊的,看着他那样,白於昭真觉得一些事情一些缘分不服不行。
天道轮回。
他俩难道就是互相在大街上捡对方的命吗?在晃晃悠悠的去学校的大巴里,白於昭告诉自己不要想这件事情,但是,一闭上眼,全是许令闻的脸。
这个春节,红红火火。
也冷冷清清。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抱拳,鞠躬收藏评论是持更动力!笔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