拒绝道德绑架12阮佳佳肤色本来就不白皙, 妆容在脸上糊开之后, 显得很脏。
她脑袋里面是蒙着的。
豆浆滚烫, 这会儿就好像在头皮上面燃烧了起来。
她觉得头皮上面的温度一路往下面蔓延，顺着额头，到眼角，再到脸颊耳朵和下巴，全部都变得绯红。
她不确定有没有地方被烫伤了。
还有，她的脸现在看起来肯定十分滑稽。
但是这些事情现在都不是阮佳佳关心的重点，许泽的话全部都在脑袋里面乱晃，把她的脑浆搅成了一片浆糊, 她甚至于一时半会儿反应不过来，不知道许泽到底说了些什么东西。
让她滚？说她恶心？说她下|贱？为什么？阮佳佳的睫毛上面也挂着豆浆，她尽可能把眼睛睁大了看着许泽, 表情呆滞。
见到他们两个现在这样子僵持, 周围的同事们都吓了一大跳，有几个男同事赶紧过去, 把许泽架开, 一边当着和事老：好了好了，别这样，阮佳佳到底是个女孩子，有什么事情不能好好说么？女同事则是朝着阮佳佳靠近。
有人递过来一条毛巾，拿着，试图擦拭掉阮佳佳脸上的液体，但是这样一擦, 毛巾上面就留下了些黑色的痕迹，再往她脸上抹过去的时候，就让她的脸更加花了。
阮佳佳一动不动，对于身上所有的异样都无所察觉。
她嘴唇掀动一下，看着还在暴动的许泽，声音很小：我只是想要把我觉得最好的东西都给你……我错了吗？许泽怒目瞪着她。
阮佳佳咬了一下嘴唇，她现在看起来快要哭了：我到底还要做些什么你才能接受我？我想要对你好啊许泽，我想要对你好的呀！我不需要！许泽声音凛冽。
人们总是会习惯性去同情弱者，这会儿许泽看起来像是狂怒的豹子，阮佳佳则是一副十分可怜的样子，有人过意不去，试图帮着阮佳佳说话。
许泽，佳佳只是想要对你好而已，你怎么能够伤害对你好的人？你就算是不接受佳佳，也没有必要这么侮辱别人吧？许泽，你太过分了！这些声音听起来都十分耳熟。
许泽就在众人不满的声音之中，长大了嘴，大口大口的呼吸着。
有许许多多相似的话似乎同时在许泽的耳朵旁边炸响，就算是这些人并没有说出来，但是他已经完全能够预料到对方将会给他冠上一个什么样子的罪名。
那些罪名不会去询问他需不需要，只是一味的要求他接受，要求他臣服。
许泽眼睛在一瞬间失神了许多，很多画面都在他脑袋里面飘过，细细看过去，竟然都是和冯千绯有关的。
不管是念书的时候，还是后来工作的时候，甚至于是在家属院里面一起生活的时候。
每次冯千绯拒绝了自己，那些人就这样团团围住她，用非常不友善的表情，对她指指点点一通数落。
有人管冯千绯叫做白眼狼，有人说她良心被狗吃了，有人说她不识好人心，还有人说，连一条狗都知道报恩，冯千绯根本连狗都不如。
冯千绯的父母也同样受到过这些攻击。
但是许泽从来没有想过冯千绯到底面临着什么样子的处境，他也从来不会去制止那些人对她的数落和责骂。
他总是想着，能够靠这些舆论，逼迫冯千绯屈服。
还有，他也从来不认为，这些舆论就有什么错误的，在别人翻着白眼将冯千绯贬到泥土里面去的时候，他心里面还有些畅快的！但是现在就好像是孽力回馈了一样。
那个女孩曾经经历过的一切事情，现在都清清楚楚发生在了自己的身上。
许泽觉得有一万只苍蝇包围在自己的身边，他什么都没办法思考，周围人嗡嗡嗡的声音让他十分烦躁。
他从高高的云层上面摔下来，本来以为很快就能够粉身碎骨，但是没想到，下面根本就是一个无底洞。
他的身体在不停地下坠，下坠。
到了后来，他实在是憋不住，终于吼出声来：你们嘴巴上面的功夫这么厉害，那你们知道发生什么事情了么？站着说话不腰疼，你们了解清楚了么就在发散你们的圣母病，你们有本事倒是来体验一下这种滋味啊！周围原本还纷杂的声音突然之间停了一下。
阮佳佳看着许泽，一脸不解。
但是同事们的表情却有些难看。
刚才许泽那一句话，包括的人可不少。
所有人都觉得阮佳佳是好心，也所有人都觉得，自己现在帮助阮佳佳说话的行为是正义的。
但是他们竖起来的正义的镖旗却在这一瞬间被许泽给撕扯下来，挂不住脸的可是大有人在。
阮佳佳深吸了一口气，表情冷静了下来：我做什么了？你好意思问你做什么了？做了什么，你心里没点数吗？许泽冷笑了起来。
他肚子里面憋着的这口怨气实在是太久了，早就需要一个宣泄出来的方式，现在恨不得能够掰着手指头数出来。
你每天早上六点钟就敲响我家的门，逼着我和你一起出去跑步，我需要吗？你们这些正义人士，你们受得了吗？别人六点钟都还在睡觉，你知不知道因为你敲门的事情，我接到了物业的多少投诉，你知不知道周围的邻居都是怎么报复我的？我吃不吃饭又关你什么事，别露出一副好像是我妈的样子唠唠叨叨！大庭广众下搂搂抱抱，你不要脸，我还要脸！你做的所有事情，有哪一样是我需要的？听着他的声音，阮佳佳似乎还是不知道症结的所在，嗫嚅着：可是，我都是为了你好……听到后面几个字，噩梦一般的记忆就疯狂涌上来，许泽想也不想就吼了回去：你就是这个样子，逼迫别人做别人不愿意做的事情的时候，就假惺惺带上一句，我是为了你好！你真的觉得你是为了我好么！我告诉你阮佳佳，我一点都不好，我被你折磨的快要疯了！许泽现在的凶狠，让阮佳佳一缩脖子。
竟然有些害怕。
对方却大声笑起来，指着她：我要是现在扇你一巴掌，也同样说一句，我是为了你好，你接不接受！可是我没有……你没有？许泽脸上的笑容狰狞可怕：我倒是想要知道，还有什么是你做不出来的事情！他说着，突然间把头抬了起来，在众人面前逡巡了一圈，一字一顿道：这个女人，竟然连下|药这种事情都做出来了，还不够低劣么！反正事情都已经发展到这个地步了，把什么都给说出来，也算不了什么了。
就算是丢脸——但是谁又能够有阮佳佳丢脸。
做了这种事情，还叫不下|贱？许泽再次大笑出来，眼角溢出来一点眼泪，不知道是心里面凄苦，还是因为真的觉得好笑。
众人都没有说话。
他原本指着阮佳佳的手却移动了一下，指着离自己最近的那个年轻人，问道：我问你，要是被下药的人是你，你现在还正义得出来么？那小年轻没敢看他，也没敢说话。
许泽又指了指旁边一个女孩，笑容扭曲：还有你，要是喜欢你的男生，给你下了药，逼着你和她在一起，你还能在那边叽叽歪歪着让别人原谅他么？女孩脸上一红，怒视着许泽！装模作样！许泽轻蔑地哼了一声，只是会说些漂亮话而已，谁不会？但真要是事情轮到自己头上，露出来的样子怕是比谁都要显得狼心狗肺！方才被许泽点名的女生大概觉得许泽还在说着自己，不由得拧着眉，呵斥：许泽，你闭嘴！许泽却笑：叫我闭嘴？我希望你们闭嘴的时候，你们怎么不闭嘴啊！他声音撕心裂肺，又带着撕咬人的气势，那女孩被他这么一凶，眼泪收不住，顿时掉了下来。
那边阮佳佳还没有安慰完，这边又有新的人被许泽弄哭，众人都犹豫了一下，也不知道在这样的氛围之中到底应不应该安慰一下。
许泽鼻子里面喘着粗气：道德卫士，圣母病，呵，好处全他|妈让你们给占完了！你们长了一张嘴，就是为了对别人的生活指指点点的吗！不少人被许泽说得脸上发烫，有人甚至攥着手，死死盯着他。
如果没有说中的话，周围人可能只是单纯的有种被牵连的生气，或者会觉得许泽不过是失心疯，没必要和他斤斤计较。
但是最要命的就是这一点，许泽全部戳中了。
众人现在的情绪倒是可能称之为是恼羞成怒。
千绯没有近距离围观他们的骚乱，只是坐在一边，打开电脑，准备开始工作。
许泽说的话，她全部都听到了。
他现在看起来很惨。
这还只是一段时间。
冯千绯忍受这样的生活，可是忍受了十年。
拒绝道德绑架13每一天闭上眼睛，看到的都是周围人厌恶的眼神，都是众人舆论的压迫，都是自以为正义的谴责和捉弄。
在这种事情里面，女人永远比男人要吃亏很多。
男人顶多只是会背上一个不友善的名声，但是女人会背上的，不仅仅是不友善，还有绿茶、假清高、没教养、拜金等等……一个单纯的不肯接受追求，总是会被别人发散到很多层面上。
毕竟对于直男癌，还有习惯朝男人下跪的女性来说，冯千绯这种不服从男性的女人，是可以尽可能用各种恶毒词汇攻击的对象。
哪怕她抑郁致死，到头来还可能会得到一个活该戏精免得祸害男人的评价。
刚才许泽说的所有的话，原主也说过。
从初中一直说到了工作，有好言好语说话的时候，也有崩溃嘶吼的时候。
但是把话给说出来了又怎么样呢？有的人只愿意活在自己给自己画出来的一个道德城堡之中。
他们将你视为臣民，你如果不肯听从他们，那你就是万恶不赦。
你若是戳穿了他们纸糊的城堡，他们更是恨不得跳起来，摁着你的脑袋，将你沉入淤泥，然后告诉你，他们才是对的。
许泽从来没有制止过舆论暴力，他本身就是舆论暴力的发起人。
他现在得到的，只是报应。
过了一会儿，还是阮佳佳开口打破了现在的僵局。
阮佳佳还是很茫然。
她脑袋无意识地转了一圈，最后落在了人群外的千绯身上。
片刻后，她把视线收回来，重新看着许泽，讷讷道：我以为只要坚持了就会有结果的。
她摇了摇头。
可是许泽，你以前，不也是这样追求千绯的么？她声音很轻，一瞬间飘散。
但是办公室却也沉入无声之中。
许泽在爆发之后，一眼都没敢朝着千绯的方向看过去。
一方面是觉得丢人，另一方面，也是察觉到了这个事实。
这阵子听到阮佳佳的声音，他身子顿时就是一僵。
周围人倒是松了一口气，好歹是把放在他们身上的矛头给移开了。
可是很快他们就反应了过来刚才阮佳佳所说的话，也转而看向了千绯。
站在外人的角度来看，许泽上供的是好意，但是站在冯千绯的角度来看，她是受到了十年的骚扰和指责。
有人互相交换着视线，有人张了张嘴想要说点什么，还有人低下头没敢看她。
气氛再一次僵硬。
前排一个女生桌上的闹钟响了起来。
这个声音听起来就好像是救星，把大家都从水深火热之中给解救了出来。
众人纷纷说着上班了，然后若无其事四散开。
刚才已经波及到了他们自己身上，现在没人有心思再来关心安抚阮佳佳了，只有两三个人敷衍似的拍了拍她的肩膀，一言不发，回到了位置上。
本来挡着许泽的男生也退开。
他们两个面对着面被暴露了出来。
许泽吸了下鼻子，吐出口气来，涨红的脸现在好歹平静了一下。
阮佳佳就站在他的桌子旁边，许泽没什么好气：让开！他声音冰冷又不耐烦，阮佳佳僵硬地让开了两分。
也不知道自己现在到底应该做什么，抹了把脸，手上黏糊糊的。
她茫然无措地转过身，摇摇晃晃朝着楼下走去。
他俩的事情闹得挺大，在公司里面影响不算是好，领导还特意请了两个人谈话。
也不知道到底是说了点什么，两个人姑且还是留在公司里面上班，但是估计着在上升期里面想要升职已经很困难了。
当然，工资也是扣了一大笔。
许泽最近都跳不起来了，倒是千绯这边一帆风顺。
她手上的case让客户十分喜欢，经过温常磐一番指导，基本上也能称之为是同期里面最为经典的案例的。
尔后又接了两个case，都以超级高的完成度结束。
借着这些成功案例，她顺利翻身。
翻到了温常磐的办公室——现在是总监助理。
把策划部其他人远远甩在了身后，就和之前温常磐所说的那样，别人就算是想要议论，也不敢。
世故圆滑的人翻脸是很快的。
此前在许泽和阮佳佳的争吵事件里面，不少人就已经知道了千绯那些年的艰辛，现在她又一跃成了精英，帮她说话的人也就多了许多。
就算有些直男癌心里还有意见，也只能憋着不讲。
公司的事儿，一旦讲出来，谁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被穿小鞋了。
所以众人只是谴责着许泽和阮佳佳。
不过相对来说，许泽的待遇还是比阮佳佳要好一点。
早说过女性是会在□□关系之中吃亏很多的，现在也是这样，曾经冯千绯遇到过的辱骂都回馈到了阮佳佳的身上。
阮佳佳经常被这些人气得发抖，可也束手无策。
人脉网络很多时候是能够互相交错的，原本只是公司里面闹得风风雨雨的事情，不知道怎么回事，就让以前的同学们知道了，隔着网络看不见脸的时候，辱骂的词汇会变得更加过分。
而经过这些同学们的传播，最后是被家属院给知道了。
父母那边雷霆大怒，听他们的口气，现在他们在院子里面过得很不好。
他们以前没少在背后偷偷看冯千绯和许泽之间的闹剧。
就算是许泽的父母，也曾因为冯千绯的拒绝，想办法在背后给冯父冯母使绊子。
但是事情这么一闹，直接给阮佳佳和许泽打上了一个骚扰的标签，冯家老两口也还争气，谁敢再在背后嚼舌根，就直接宣称自己要报警！阮家和许家一下子乖多了。
可一家的女儿成了强|奸犯，一家的儿子竟然被一个女人给强上了，不管是谁，都觉得抬不起头来。
他们只能把怒气发在对方的身上，想方设法要让对方不好过。
隔段时间，千绯把父母接来了现在这个城市。
她成了温常磐的助理，薪水说出来非常好看，要在这个城市里面养两个老人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只是把父母接过来之后，温常磐在自己身边出现的几率就大大增加了。
晚上回家的时候，会看见温常磐在自己家，父母是说正好多做了一个人的饭，所以就让温总监过来一起吃饭。
周末带父母出去游玩，开车的司机竟然也是温总监。
就连过节什么的，温常磐也能在自己家凑一个份子。
时间一长，千绯回过味来，不由得劝着父母收敛一点。
奈何爸妈总是很有说法：你每天工作忙，我们老两口无聊嘛，小温人多好，替你陪着我们老两口，你还不乐意。
那我们无聊了怎么办？千绯循循善诱：爸妈，他好歹是我的上司，要是别人不耐烦了，在工作上面给我添堵怎么办？她妈嗔她：你少胡说，人家小温是个好孩子。
隔段时间，等千绯和温常磐都在家的时候，她妈还故意问了句：小温，叔叔阿姨成天这样麻烦你，会不会打扰到你？温常磐笑笑：当然不会。
那双眸子若有似无往她这边瞟上一眼，又补充一句，我很乐意。
冯母心里通透，立刻坐过来，意有所指：小温人就是好。
说着还偷偷用胳膊肘撞撞千绯。
她无语，嘀咕一声：你怕是不知道，只要汤圆在这里，你让他做什么他都高兴。
她和温常磐现在关系不错，这人气势虽然强盛，但私下性子当真温和。
这些话就算是被对方听到了，也算不了什么。
反正平时偶尔开玩笑，也会说点差不多的话。
汤圆就蹭在温常磐腿边，来来回回绕圈，听到千绯念到自己名字，茫然看过来，喵了一声。
温常磐微微皱着眉，表情复杂。
他觉得自己或许可以找个好点的时候和对方好好聊一聊。
.现在他们所在的公司，是业界人人挤破了脑袋都想要进去的公司。
眼看着自己的升职泡了汤，惹上一身腥，许泽就算是不甘心也不敢辞职。
那么多双眼睛盯着，他对冯千绯的追求攻势也小了许多。
要是还和以前一样，死缠烂打地追求，说出去打的是他自己的脸。
但是许泽怎么都没有想到，千绯升职会那么快，到了现在，他就算是想要见她一面，也颇有点困难。
——他们并没有在同一层楼工作。
阮佳佳还是追求着他，不过没有以前那么可怕。
是尽可能顺从他心意的追求。
但是关系已经破碎成这样，阮佳佳的醒悟太迟了，许泽压根就不接受。
还喜欢千绯。
这就是许泽最好的借口。
随着心态越来越崩，许多阴暗的想法像是黑气腾腾而上，笼罩着心脏，把各种各样不好的想法都传递过来。
和阮佳佳之间的荒唐事儿就好像是一个钥匙，开启了他的各种想法。
吃亏的反正是女的，不是自己。
当初那事儿，最丢脸的也是阮佳佳，现在外面的人骂她可都是难听死了。
兴许可以用这个手段追到冯千绯——到时候自己搞不好还能连带关系上个位。
也就是说，生米煮成熟饭。
让对方跑不掉，反而会低声下气求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