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梦极为逼真,清晨醒来,玄乙不由摸摸嘴唇,仿佛梦中的滚烫唇吻才刚刚离开。
玄乙皱眉,这间屋子并无邪气,没有古怪。
可自己怎会做这种梦?呆了半晌,只能猜测大约是当下正值盛春,青丘之畔地气丰饶,唤动了龙族本性,这才有此一梦,应无大碍。
清理思绪走出门去,凤君正站在院中,仰头看院墙边的高大桑树,微微出神。
桑树枝叶繁茂,阳光透过叶间缝隙洒在他那张凡人面孔上,有种说不出的晴朗好看。
见了玄乙,他笑道:小乌鸦,昨晚睡得好么?玄乙客气点头:甚好。
采熙也走了出来,打着哈欠。
凤君便道:那么,咱们走吧。
*****离开小村,三人仍是不紧不慢,来到青丘。
青丘向来被誉为仙界桃源,山坡上绿草如茵,一团团毛绒绒的小狐狸竞相追逐着蝴蝶蜻蜓;遍栽花树,远望如片片红霞落在山坡;坡下一泓碧绿潭水,小荷才露尖尖角,五彩锦鲤跳得欢腾。
凤君变回本来相貌,门口守卫识得,恭敬放他们进来,赶去通报。
那些原先在树下嬉闹的少男少女都好奇地围在稍远处,打量着他们,低声议论:这便是凤族的帝君?听说他已经三万多岁了!啊?有那么老啊!见凤君脸上微微抽动,采熙忙道:您别听这些小崽子瞎说,您这年纪放天上算年轻的,那些天族、龙族个个都好几万岁,若论老哪轮的上您啊!那些少男少女们并不怕生,一路跟来,叽叽喳喳:听说啊,当年曾祖母一心看中了他,现在一看果然是美貌!那后来呢,曾祖母没得手啊?笨坯,若是得手了,他不就是咱们曾祖父了?!……玄乙目不斜视,采熙没了声音,心道:自家这位风流帝君,果然是处处留情么……凤君微咳一声:关于这个,其实是个误会……前面一声娇叱:什么误会?事实如此啊!三人抬头,只见坡上草屋前有个面容娇艳的女子倚靠在门口,一身桃红衣裙映衬接天碧草,交叉着双臂,正似嗔非嗔地看着他们。
凤君走过去打招呼:啊哈,小月牙,你如今是族长了?你们青丘可真是人丁兴旺!月牙飞来一个白眼:怎么?后悔了?若是你当初从了我祖母,如今也该是子孙满堂了。
可惜啊,祖母说,你却被一个小蛇精迷了心窍。
不过她后来遇上我祖父,一生恩爱美满,携手共同归于天际;你如今落得个孤家寡人留在世上,嘿,真是活该!一旁的玄乙、采熙眼观鼻鼻观心,装作没听见。
凤君果然是好脾气,被这么一番挖苦却一点不气恼,哈哈笑起来:本君一辈子最是无用,你祖母当时也是个大美人,嫁了本君岂不可惜。
对了,此番本君带了个颇通乐理的后辈来你这里修习,烦请指点他。
月牙含笑看了看采熙:倒也是个清俊的后生……咦?她看了看玄乙,收起了嬉笑:这位,凡人姑娘,所带的这把剑……玄乙不动声色:怎么?月牙认真道:能否借我一观?玄乙便将背后长剑解下,双手递给她。
月牙抚着那剑细看:剑鞘黑沉,没有花纹装饰;材质虽是奇特,摸起来质感却有些粗粝,似乎平平无奇。
可是这把剑却让人莫名地心悸,似乎随时会脱手离去,斩天戮地。
她并不拔出剑来,却已能感受的到,剑身卧在剑鞘里,如一尾凶龙潜伏在黑暗之中,静静渴望着鲜血。
而且,剑上隐约有极为厉害的魔气!这样一个凡人,怎么会有这么一把剑?月牙沉吟半晌,只问道:请问姑娘,此剑何名?玄乙答道:名为潜渊。
采熙瞧不出名堂,附和道:凡人,青丘中人见多了各种宝物,族长一眼就看见你这把剑,定是不错的!月牙将剑小心交回:实不相瞒,我青丘之人最擅净化之术,对邪气最为敏感。
我见这剑上似有些魔气,万望姑娘使用时谨慎小心。
玄乙恭敬道谢:多谢提醒,我曾有过一个魔道的朋友,想来是他的气息偶尔沾染到了剑上,并无大碍,不过我定会小心的。
当初灭境之中,她以一腔仇恨孤绝炼造出此剑,斩杀魔物无数,其中不乏法力高强之辈;更与元白多次交手,这剑自然带有魔气。
采熙顿时头大:啊?你这凡人,竟与魔物交过朋友?!那可是神界的大忌,这死心眼的凡人居然随口就说出来了!好在凤君看起来并不介意,月牙也拍手笑道:好!不管他神道魔道,朋友就是朋友!这位姑娘爽直,我甚为喜欢!脚上忽觉痒痒,原来是一个毛团蹦到玄乙脚边,似乎在蹭玄乙脚踝。
她低头,伸手将这只还没化人形的小狐狸捧起来。
小狐狸圆头圆脑,被她放在手里,便用两只栗色小爪子捂着脸,有些害羞,却似乎很是喜欢她手上凉意,呆滞了一会,摇着尾巴蹭得更欢了。
见凤君与狐族族长走进屋中走下说话,采熙赶忙拽住玄乙:喂,凡人,你一路上对帝君什么态度啊?!越来越多的小狐狸跑过来,玄乙干脆坐在草地上,任他们爬到自己肩膀、膝头蹭来蹭去:怎么?采熙恨铁不成钢:你对这些小崽子倒是热情,对帝君却那么冷淡!我说,你是不是以为帝君对你有所企图,所以刻意敬而远之啊?不会的,你不是他感兴趣的类型。
但你好歹是我带上山的,你得争口气啊!见她只顾玩着丛丛毛团,冷淡的脸上竟带了些从未见过的温柔,采熙也不忍继续唠叨,只好干坐在一边翻着白眼。
屋内,凤君手上端着杯茶,眼睛却一直盯着外面被毛团包围的玄乙。
月牙自己倒了一杯:您这次来,是想让我帮忙看看这个凡人和那把剑?凤君摇头:人本君自己会看,倒是那把剑,本君觉得哪里不对。
月牙皱眉:我也看不出来,就算是当今魔界的几个大君,恐怕也难造出来那么凶绝的兵器。
可她拿在手里,却似全然无害,实在难以看透。
凤君见她担忧,笑道:放心,她不会在此久留。
月牙嗤笑:怎么,帝君对这个凡人如此上心,不等您夫人回来了?凤君晃着手中粗瓷小茶碗:她若回来,只怕已和当初不一样了,但无论如何……他饮下一口茶,没有再说下去。
*****翌日,凤君将采熙留在青丘,跟着狐族修习乐理,自己便要告辞。
采熙郑重嘱咐玄乙:凡人,我瞧你对乐理根本不感兴趣,不如你也随帝君先回去,乌鸦兄还未痊愈,我心里怪惦记的。
你得帮忙照看他,要细心、要耐心……你这是什么表情?他受伤也有你的份吧?!玄乙理亏,只好点点头。
凤君对玄乙一笑:咱们走吧。
出了青丘,凤君便变化为先前凡人模样,两人一前一后,慢慢走在青山绿水间,一路无话。
在水边歇息时,凤君抬头看了看日头,自言自语道:这么好的天气,我倒真想起舞一番。
凤族能歌善舞,这位凤族帝君前几日在百鸟朝会上唱歌,这会兴致来了想在水边起舞也是自然。
玄乙坐下来恭敬点头:凤君请便。
凤君唤出琴弦,顺手一划,那琴弦便迎风自行演奏起来。
他折了根柳枝在手,纠正道:还是叫我俊卿。
玄乙本待不看,可不由得被吸引了目光,便再难移开:波光粼粼,这位俊美凤君以柳枝作舞,举手投足优美矫健,手中柳枝柔软如波,刚柔交织,似在诉说着某种激越又绵长的情愫。
尽管一身素衣,可阳光照在他周身,似为他镶了一圈金边,光芒四射。
凤凰果然是阳光的宠儿,他一双清亮凤眸映着阳光,宛若昆仑之巅的晶石,熠熠生辉。
一舞既终,他回眸看向玄乙。
玄乙拍手:不愧是凤族帝君,精彩绝伦。
凤君沉默一会,笑道:倒是有些累了,不如咱们乘车回去。
他以手作哨,一声清啸,散入天际。
过了一会,头顶传来细微振翅之声,一架朱色飞车落在水边草地。
车顶四角皆饰着金色翎羽、凤首吐珠,车窗镂空雕花,内饰红色轻纱;令人惊奇的是拉着车身的八根细细暗纹车绳,每根绳的尽头只有一对巨大的翅膀,迎风自动,像是飞翔的精灵。
玄乙隐隐觉得自己不该坐上这车去,尚在犹豫,凤君已上前卷起车帘,弯腰含笑对她道:请。
如此一来,她不好推辞,行礼道:凤君先请。
凤君耐心纠正:叫我俊卿。
饶是玄乙心如铁石,也不由地脚步一顿,走进车内坐下。
车内不算宽敞,凤君便放下车帘,坐在她旁边,轻扣车壁。
八对翅膀扇动起来,悠悠飞上九霄云间。
作者有话要说:凤君:献舞勾引攻略,失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