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女子回身,冷冷道:帝君真是说笑,玄乙还有要事在身,就不多留了。
逄谷瞧得清楚,这不是采熙之前带上山的那个冰块脸凡人女子吗?明显不是帝君喜欢的类型啊?!怎么帝君连她也……染指了?只见凤君一把抓住她手,哀怨道:我不让你走,你要对我负责。
砰的一声,实在吃惊,逄谷手中的水壶没拿住,掉在地上。
那边纠缠的两人闻声看了过来,目光极不友善,可谓杀气腾腾。
逄谷撒腿就跑——这么大的事,得赶紧去告诉右长老啊!玄乙见那小凤凰跑远,提醒这位凤君:从极宫被毁,这么大动静,此事迟早会惊动天帝,若追查下来,发现你将我窝藏在停云山,你们凤族可担当不起。
凤君颇为自信:那我便将你藏起来,论谁也找不着。
藏起来?就凭你凤族这小小的停云山,能藏到哪去?玄乙懒得再多说,甩开他手继续朝山门走去。
从极宫一番闹腾下来,这位凤君显然已经清楚她的身份,却还粘粘乎乎想与她纠缠,真可谓是风流成性、色胆包天。
他们凤族向来过着自己的逍遥日子,很少涉及战事,因此不可能切身体会那份酷烈,也难怪这位纨绔帝君不知轻重。
凤君拽住她袖子:你去哪?玄乙索性实话告诉他:章尾山。
章尾山是离阴龙族居所,重重地火、雷障包围,常年干燥炙人,方圆八百里寸草不生,神界也谈之色变,绝不是一个好去处。
凤君仿佛根本没听清,立即说:我随你同去。
这就有点胡闹了吧。
玄乙看着面前这人还没睡醒的样子,皱眉:玄乙此去,前途凶险、自顾不暇,哪能对帝君负责?从极宫相救之恩,玄乙记得,若有机会回报,玄乙必将尽力。
凤君胡搅蛮缠:我不管,昨晚咱们那样,你还摸了我的心口,我现在已是你的人啦!你去哪我都跟着。
正纠缠不下,从山门远处走来个人影:帝君?您老人家怎么起得这么早?……咦,凡人?你在这做什么?玄乙淡淡道:修炼。
采熙奇道:你修炼的法门真是多啊……对了,乌鸦兄怎么样了?玄乙不答,她自己都才恢复法力,哪能顾得上管乌鸦兄怎么样。
方才还对着玄乙厚颜纠缠的凤君整整衣袍,板起脸孔:采熙,本君对你寄予厚望,这将你送去青丘修习乐理,这才几天,你怎么就自行回来了?莫非是失礼得罪了人家?采熙连忙解释:并非如此,是青丘附近不甚太平,似乎出了些事情,月牙族长便让我暂且先回来了。
凤君这才点头,脸色和缓。
玄乙趁机道:你来得正好,我准备下山了,此番就和你告辞了。
采熙有些恼火,也不顾帝君在场:你这个凡人,真是冥顽不灵!停云山哪里不合你意,多少人挤破头也上不来,你却偏不留下!哼,你要走也罢,那你和乌鸦兄辞别了没有?见玄乙不答,他更加生气:你把乌鸦兄弄伤了,瞧你这性子,还没向他道歉吧?如今连辞别也不跟他说一声?玄乙觉得理亏,只好道:如此,我现在去和他辞别。
转身便走,将凤君甩下。
采熙向凤君行个礼,气哼哼地跟在玄乙后面。
玄乙有些愧疚,之前自己能够顺利醒来,也是因为这小凤凰在旁边拨了招魂之音的缘故,虽然他是无心,但毕竟暗中欠了他这个恩情。
这小凤凰虽然聒噪话多,心肠却是极好的,因此玄乙任他在身后不满地咕哝,不发一言。
山上环境好,乌鸦兄也恢复得挺快,正倚在窗边认真地翻看一本琴谱。
从前他邋里邋遢又一直昏迷,如今大体恢复,才让人发现他其实生得颇为清秀,眉目舒朗,儒雅贵气,只是带些忧郁之态。
见玄乙和采熙进来,他急忙起身行礼。
啊,乌鸦……不,风邑兄,你恢复得很不错啊!对了,我在青丘瞧见他们塘里的芦花长得正好,便折了一枝回来。
你看看,插在这瓶里,你看书看得累了,便抬头赏玩,正好可以休息。
采熙很是开心,拉住他说个不停,玄乙想告别却插不进去嘴,只好在一旁等他说完。
偶尔转头看向窗外,见那凤君就站在路边,背着手,眼睛也不眨,正朝着窗口看过来,像是生怕她跑了。
他对上玄乙目光,满怀希冀一笑,抛来个热情眼神,像是在说:可要对我负责啊!玄乙只当没看见,回过头去,专注听采熙唠叨。
风邑听了个大概,忽然拱手作揖:两位,风邑有个请求,想请两位帮忙。
方才听采熙兄说山下不太平,我记挂着家中还有个幼弟,他年纪尚小没有法力,若是遇上事情怕是不妙。
而我本事低微,又没完全复原;现在既蒙停云山收留,想斗胆求两位,能否替我将弟弟接过来,我兄弟两人以后就在此山下居住,也能安全些。
采熙是个热心肠,见他求得恳切,立即拍着胸脯:举手之劳而已,没问题,全包我们身上。
见一旁的玄乙还不表态,他很不满:喂,凡人!你也欠着风邑兄的人情吧,怎么不说话?不想帮忙?玄乙略一思忖,那章尾山毕竟凶险,自己现下还没恢复好,立即闯去并无把握,倒不如耐心等些时日,待到法力充沛再去;跟小凤凰下山一趟,既能还个人情,又能避开那凤君的纠缠,倒是无甚不妥。
便点头道:我与你同去便是。
采熙的脸色这才缓和下来。
*****两人驾了云头,朝康南镇飞去。
采熙回想起方才出门时,凤君看着自己,一字一顿道:采熙,这位仙友对停云山很重要,你们既一同出去,务必要一起回来才行,明白吗?总觉得哪里不对,难道帝君换了口味,竟开始对这凡人感兴趣了?他瞄瞄旁边这位的冰块脸,觉得不太可能。
帝君他老人家一直喜欢身上有好闻桃花气味、憨态可掬的仙子,一旦遇上,总是拦住人家直勾勾地问:这位仙子,咱们似曾相识,在哪里见过?不知你的记忆深处可有我的影子?一番撩拨,堪称风月老手,仙子们总是小脸绯红、羞态横生,哪里招架的住。
可这位凡人,啧啧,那一脸生人勿近的表情,怎么说也和风月不搭边。
话虽如此,但闲着也是闲着,采熙还是很八卦地打听起来:凡人,你和帝君,好像不太对劲?我不在的时候,发生了什么吗?玄乙摇头:无事。
采熙不信:那你说说,你那天同他一起从青丘回停云山,都发生过些什么事?你一件件说仔细。
玄乙自然不会对他说起自己去过南海一事,只随便挑些无关紧要的事简要说说:没什么,他在路上停了停,跳了支舞,倒是好兴致。
本以为与其他发生的事相比,这件事再小不过,谁知采熙还是目瞪口呆:你是说,帝君在你面前,跳舞了?玄乙觉得这小凤凰总是一惊一乍,有些不耐:没错,他跳完我也称赞了,并没有失礼,就是这样。
采熙还在震惊中,玄乙低头见康南镇已经到了,便不理会他,跳下云头,落在之前那片乱葬岗之中。
方一落地,便觉得不对劲。
刚想提醒采熙,他已跟着落了下来,急着想说什么,却被玄乙摆摆手,示意他不要出声。
采熙还未发作,便也觉出了异样:这片树林,原本只是枝叶繁茂、略显阴森而已,而现在死一般寂静,连草间也不闻小虫的窸窣之声。
明明是白天,却阴暗如同夜晚,不见一丝天光照射下来。
采熙尚未辨认出来,玄乙心里已经有数:三万年之中她斗魔无数,对于魔物的气息,她自然不陌生。
只不过这里离停云山和青丘都不算远,原本应属气息纯净之地,竟也有魔物出没,倒是有些奇怪。
玄乙开口提醒:小心些,此处怕是有魔物设下的陷阱。
采熙声音发抖:魔物?我还从没见过真正的魔物……他紧紧跟在玄乙身后,不知为什么,虽然对方是个凡人、自己是个仙,他却觉得此时还是离她近些比较踏实。
入林后,东边最高的一棵松树上……玄乙按风邑的指示看去,果然树冠上有个鸟窝。
飞身上去,见窝里软软趴着一只长着绒毛的小乌鸦,看起来已是气息奄奄,急忙伸手将它捧了出来。
忽地一阵阴风穿林打叶而过,林间响起了一阵忽高忽低的笑声:你这胆小鬼,居然真的敢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