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庆祝我平安回来。
乔灵儿在宅中摆了宴席,也顺道邀请了孙悟空和六耳猕猴一起。
本来在牢中饿了数日的我非常有胃口,准备大吃一顿。
但在看到孙悟空和六耳猕猴后,便什么也吃不下了。
回想起来那气氛,真是比鸿门宴还压抑!席间,乔家二老不停的跟我致歉,说是之前误会我了,又改口称呼我为孙媳妇。
我本就受宠若惊,孙悟空这时又举杯敬我,笑道:恭喜白施主脱的牢狱之灾,喜结连理!他面上虽恭贺着,可目光却如面明镜似的,只照的我无处可躲。
这厮竟趁机用火眼金睛窥探我!还好我早有准备,于是,我不慌不忙地道声谢,端起酒杯,用大家闺秀的姿势以袖掩杯,将杯中的清酒一钦而尽,没有一丝甘甜,全是苦涩。
而六耳猕猴脸上的表情倒让我有些看不懂,仿佛笼上了一层薄雾。
我心里有些奇怪,正揣摩着,孙悟空再次端起酒杯朝我敬来:白施主,你与我一故友极其相似,俺老孙代她与你喝上一杯。
他的话轻描淡写,却让我心乱如麻……原来,三百年没见,他居然还记得我,还把我当作故友……怎么?你不愿意喝吗?没,没有……我端着酒杯怔在那里,不知如何回应,只能将手中的酒杯捏的死紧。
突然,噼啪一声,酒杯的碎裂声清晰地在这热闹的宴席上响起。
我心中一惊,身子微微摇晃了一下,坐在身旁的乔灵儿赶忙伸手来扶。
素尘,你的手流血了?灵儿眼尖,心疼的捧着我的手,我这才发现,手指不小心被碎渣划破,鲜血直冒。
到头来,不管我装的多无所谓,他的一举一动,总能轻而易举地牵动起我的情绪,看来我的演技还是太低。
对不起,我想我可能喝多了。
我随便找了个听起来还算冠冕堂皇地理由,逃也似的离开了鸿门宴,只怕再多逗留一秒,就忍不住全盘暴露。
素尘……乔灵儿焦急地看我离去的背影,正待欲追,却被孙悟空伸手拽住:灵儿啊,老二还在这里,你在这好生陪着,俺老孙替你去看看!正值黄昏时分,天色不大明亮,乔家庭院里有点曲折,我一路小跑着,也分不清东南西北,跑的太急,脚下一个踉跄,砰地一声,重重摔在地上,半天都爬不起来。
喂,你没事吧?一个身影蓦然在我身边蹲了下来。
我动了动脚,刚想说没事,不想一抬头,正落入一双深邃而熟悉的眼眸之中……孙悟空?是我,我替灵儿过来看看你。
他边说边用一只手撑着膝盖,一只手去压我摔着的腿,点了点脚踝:疼吗?我垂下眼眸,不敢看他,只是点点头:疼。
孙悟空又换另一只脚:疼吗?我继续点头:疼。
不管他点那儿,我仿佛只会说疼,因为心思完全不在这上面,脑海里一片空白,即便是真疼,我也感觉不到。
孙悟空的手微微一滞,片刻后,轻轻问了一句:为什么?嗯?为什么你会在这里?这三百年都发生了什么?你知不知道俺老孙很担心你……担心我?呵呵,那你当初又为什么要将我让给无天?为什么不带我回花果山,为什么三百年来对我不闻不问,为什么!为什么……然而这些话,我只能在内心无声的嘶喊。
表面却得装作若无其事,努力挤出一抹笑来:孙长老,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懂,你是否认错人了?孙悟空深深望着我,良久,他小心翼翼地将我搀扶起来,淡然一笑:或许吧,你还能走吗?啊……疼……不知为何,刚才无知无觉,现下稍一动弹,我竟痛叫出声,疼的一步都走不了。
哪里疼?他又蹲下身察看,发现我膝盖处渗出了血,脚踝也肿了一片,而在他蹲下去的瞬间,我却指着自己的心脏处:最疼的是这儿。
哪里?他没有看到,忙又站起来问。
我如鲠在喉,再难重复,只得刻意忽视掉内心深处的那抹刺痛,伸出手轻轻拂开他,道:已经不疼了,多谢孙长老,我自己能走。
日落黄昏下,夕阳将我一瘸一拐的身影拉的很长,看起来竟显得格外凄凉……孙悟空欲跟上几步,却止了脚步,就这么站在原地,望着我离去的方向,久久没有收回目光……而不远处的阴影中,一个黑影静静地藏在那儿,攥紧拳头,那般隐忍。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记不得自己这一路是怎么走回来的,只知道走了很久,终于摸索到了自己的厢房,不料我推开房门,一眼就看到坐在床上的一个黑影。
我心里一惊:你来作甚?还变回原样,万一被孙悟空发现……话未说完,他已瞬移至门口,两手一翻,将我打横抱了起来,我呆了一下,瞧他大步朝床边走去,顿时浑身的血液都吓得沸腾起来:师兄,你你你……你想做什么?六耳猕猴觑了我一眼,阴沉着脸,吐出三个字:别乱动!原来,方才在庭院里,六耳猕猴目睹了发生的全过程,此时此刻,他眸中的情绪,变幻莫测,释放着森冷的寒意,又夹杂着滔天的怒意。
而对于他这一举动,我的忍耐也已到达了极限:我偏要乱动!你快放开我,难道你的承诺都是放屁吗?!对!就是放屁!今日我不但要拉拉扯扯,还要让你永远都记住我是谁!神经病!你疯了吗!没错!我是疯了!今日我六耳猕猴就疯给你看!话落,我就被一股大力扔在床边,眼前一暗,他高大的身影就压了下来。
一股强大的压迫感,弥漫在整厢房中。
我连忙伸出一只手撑住他的胸口,就看到六耳猕猴双手紧紧扣住我的手腕,声音却哽咽难辨:师妹,这么多年了,你为什么就是忘不掉他,为何还要如此执着!他孙悟空到底有什么好?此刻,那双和孙悟空相似的眸里布满血丝,分明写着怨恨:没错,我是疯了,我妒忌他,妒忌的快要发疯!有时候,我甚至有点憎恨自己这张和他一模一样的脸!多少次你看到我都当做是他?!呵呵,真可笑!我六耳猕猴不要做孙悟空的替代品,不要!整整三百年,我做够了!够了!我怔怔的看着他发疯,却不敢开口,只能听他继续说下去。
为什么要这样残忍的对我?你划破手指,你摔倒在地,你指着自己的心脏说痛,可曾想过我就不痛吗?要不要我把心挖出来给你看,难道三百年的日夜陪伴,你都感受不到我对你的情意?还是你根本看不到,也不想看到,不愿看到!你?我疑惑地睁大眼睛,饶是我情商再低,脑子再迟钝,也该明白了他此刻的意思。
原来,师兄你喜欢我?是!我喜欢你。
从你第一次在金箍棒下救了我,我就已经无法自拔了!他嘶吼着,泪水终于如决堤,顺鼻梁滑落下来,一滴又一滴地砸碎在我的面颊上。
这一切来的太过突然,让我感到茫然无措,只能别开头,漠视他的眼泪:可……可对不起,我……我并不喜欢你。
呵呵……他苦笑出声,无力支撑似的后退几步,潮湿的眸里还抱有一丝期待:那……如果没有孙悟空,你会喜欢我吗?我咬着唇,半晌,没有回应。
为什么不回答?不敢回答?你可以,可以不喜欢我,但你也不可以喜欢他!否则,否则我宁可跟他同归于尽!也不要你落入他手!无天佛祖是不会放过他的!你跟他在一起,就是背叛佛祖,就是死路一条!我不许你喜欢他,不许你喜欢孙悟空!你听到没有!?到了这地步,我能听出他已然失控,声音颤抖,说出的话都全然语无伦次,我甚至可以想象,若是自己再多说一句拒绝的话,都会让眼前濒临疯狂的男人彻底堕落,万劫不复。
最终,我闭了闭眼,深吸一口气,自嘲似的笑了:你忘了,我有情蛊在身,所以,我不会对任何人动情,无论是你,还是他,你说我喜欢孙悟空,可我并没有毒发,所以,是你多虑了。
若有朝一日,能使我毒发之人,我想,那才是我真正喜欢的,不是吗?这一番有理有据的话,终于使六耳猕猴慢慢冷静下来,他双手一抹眼眶,走到我面前,看向我的眼睛:对不起,师妹,今日是我一时糊涂,道歉和承诺的话,我也无颜再说,说了你也不会再信,不过,时间会慢慢证明一切,我亦会永远守护着你不离不弃。
他说完这些,将我轻轻安置在床上,然后从怀里掏出药膏,细心的涂抹在我划破手指还有摔破的膝盖上,又脱去鞋袜,将我受伤的脚踝放在手心里捏揉。
其实,打从一开始,他就没想对我逾礼,这才是他最初的目的,只是我一而再再而三的误会他,激动他,不信任他。
如今,看着他为我所做的一切,这般卑微到尘埃,任我再怎样铁石心肠,也不能视若不见,愧疚一波接一波吞噬着我的心口,胀到我眼眶发紧,胀到无法呼吸,却只能一忍再忍。
不知不觉已至深夜,外面响起了打更声,同时耳边也响起了关门声,六耳猕猴悄然离开,吹灭了蜡烛,黑暗中的空气有些发冷,我蜷缩在被子里辗转难眠,以为事情已经告一段落,可没想到,今晚注定是个不平静之夜,正如外面不知何时下起了淅淅小雨……再说乔灵儿那边,酒席过后,夜晚,他在自己的房间里收拾着出门的衣衫,望着对面已经熄了灯的厢房,轻轻叹了口气。
这时,门外忽而传来了轻轻的敲击声。
乔灵儿喊声:进来!门外的人收起雨伞,推门走了进来,乔灵儿一瞧是孙悟空,忙迎上去:孙长老,你来了正好,我正要找你,等雨一停,咱们便出发。
孙悟空抖了抖肩上的雨珠,在他的床边坐下,瞥见灵儿床上的包裹,缓口道:先不急着走,俺老孙有件事情想跟你商量商量。
灵儿点了点头:孙长老请说。
孙悟空似有什么难言之隐,朝乔灵儿努了努嘴,灵儿会意地走到门口,左右查看了下,除了雨打芭蕉,并无人影,这才悄悄地将门关起来。
好了,孙长老,有什么话,但说无妨。
孙悟空沉默了良久,这才犹豫着开口:我怀疑我那师弟和白素尘认识,并且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
乔灵儿一愣,忍不住抬了抬眉梢:孙长老疑窦素尘也就罢了,毕竟萍水相蓬,可猪长老乃是日久相伴的师弟,怎得也要生疑?孙悟空叹了口气,低喃道:不知道,只是连日来,八戒的反应太不寻常,所以,老孙要试上一试。
孙长老,怎么试?这还得依靠你的帮忙。
乔灵儿忙问:怎个帮法?待会你去找白素尘,告知我等要将你带走,倘若她真心对你,定不肯依,否则就是虚情假意!那她若是不肯依又当如何?她必会来前来找我麻烦,到时俺老孙便趁机试探她,而我那师弟若真和她毫无瓜葛,自会拼尽全力帮我,如若不然……说完这些,他长长舒了口气,感觉心中的苦闷全都一股脑的倾吐出来,心中竟如雨后的天空般,变得分外清明。
乔灵儿犹豫了下,最终还是答应了他的要求。
窗外,雨停了,一片落叶打着旋地从屋檐飘落下来。
我全都听到了!师兄的事积郁在我心里睡不着,于是便捻了隐身决出来透透气,没想到会不经意听到他二人这般秘谋,真是剪不断理还乱!既然如此,孙悟空,是你设计我在先,就休怪我无情在后!我不动声色地回到房间,脑海中各种念头飞速的转着。
以前我不敢保证,如今我可以确认,倘若六耳猕猴知晓此事,定不忍对我下手。
但若不这样做,二人皆暴露无疑。
眼下唯有商量好如何演戏,假装互相残杀,才能来洗白彼此。
可事关紧急,他和孙悟空睡在同一房间,我又无法冒然通知师兄,这可如何是好?怎么办?怎么办?我急的在房间里来回踱步,左也不是,右也不行,正当这时,外响起了几声叩门声:铛铛铛……我赶紧收起了思绪:请进。
乔灵儿推门而入:素尘,明天我要走了。
去哪?如来佛祖所在的西方极乐世界灵山!你胡说什么?那不过是传说中的地方罢了。
你看到住在家里的那两个奇形怪状的男人了吗?他们说我背后的\'卍\'字是妖邪的符号,我是妖邪的转世之灵。
因此,要把我带到佛祖那里处置。
什么?你是妖邪?我看他们才像妖邪!我不会让你离开我!呵呵,戏演完了,我目送着灵儿远去的背影,不禁有些悲春伤秋的感觉。
这个世界,一切都不可靠,无天也好,孙悟空也罢,亦是乔灵儿,都不能完全让我相信,更别提依靠了,而我能相信,能依靠的只有自己而已。
我关上门,无力的背靠着门滑坐下来,心中浮起一丝倦意,也不想再去思考对策,好累啊,这样尔虞我诈的日子真的好累啊……想着,眼前不禁蒙上了一层泪雾,可谁让我没有女主光环呢?抬起眸,一颗流星划破了夜的沉静,在天空中留下了一道美丽的长弧,继而消失在天边。
看来明天又是个好天气,只是不知我是否还能见到明天的太阳……于是,为了见到明天的太阳,我只得重振精神,在院子里站了好一会儿,丝丝凉意令我无比清醒,月光懒懒的洒下来,刚才,我对流星许了个愿,但愿会实现。
而那上房里,假八戒正在睡着,孙悟空却盘膝坐在床上。
院子里传来了一声轻响,孙悟空猛地睁开双眼……我做贼似得,拿着一把锋利的宝剑快步来到上房门口。
这剑是我在乔宅翻箱倒柜半天才找到的,不知是他祖上何人留下的,不过管用就行。
正边走边想着,突然一道晃眼的金光闪来,哎呦一声,我被结实的胸膛撞了个满怀,趔趔趄趄地向后倒退几步。
甩了甩有些撞懵的脑袋,定晴一看,是孙悟空!难怪那么熟悉又结实的二头肌……而且这一幕也好熟悉啊!我记得白莲花貌似刺了他一剑?我不确定的望了望手中的宝剑:就凭这把破剑?好吧,跟他拼了!我一咬牙,学着白莲花的模样,将剑鞘掷向了他。
孙悟空果然一脚将剑鞘踹飞,动作麻利又帅气。
这招让我更加确定了心中的疑惑,于是我不顾一切的提剑向他刺去。
没看出来,你武功还挺不错!孙悟轻而易举地躲开了我的攻势,嘴角笑意淡淡,但那笑容在我看来,更像嘲讽。
我只管舞着手中的长剑,并不搭理他,也没功夫理他,只要不是动用法术,普通的功夫再高,也不算露出马脚。
在经过左三圈,右三圈,前翻滚,后跳跃的百十回合后,只听噗嗤一声,衣袖翻飞中,那柄长剑还真直直地刺入了孙悟空的腹中……可是事态的发展远远出乎我的意料,并没有接下来戏耍我的情节,也没有问我好不好玩。
只有院内弥漫着浓重的腥香,鲜血滴入泥土,落地生花,夺目而绝望的红……孙悟空的脸上是一阵阵抽搐的疼痛,他伸出手摸了摸胸前的血迹,动了动唇却说不出一句话来。
咣当一声,我手中的剑颤抖着从手中掉落,只觉得自己的心也似被刺穿,淋漓着血,泼了一地。
万万没想到,我从乔宅翻出来的这把剑威力竟如此大?竟能破的了孙悟空的金身?☆、互相残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