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第九十二章

2025-04-03 15:21:38

木景清将孙灵芫抱到后院,着人去备马车。

孙灵芫怎么肯乖乖就范, 她伸手袭击木景清的头部, 被木景清轻易地躲过。

她又要攻击木景清的颈部,木景清把她放下来, 一把抓着她的手:我就是请你去救人, 你用得着下狠手吗?我要去都城, 不会跟你去南诏。

看在你是师兄内弟的份上, 我不跟你计较。

但你不要再得寸进尺。

孙灵芫冷冷道。

木景清皱眉看着她。

其实他可以把她直接打晕了带走, 但是这个女子性格倔强, 就算把她绑到了南诏,没有办法让她心甘情愿救阿娘,也是枉然。

要怎样你才肯答应?我阿娘可能真的会死的。

他重重地说道,若寻常的大夫有办法, 我也不会找你。

孙灵芫双手抱在胸前:别这样看着我,你我本就是萍水相逢,我留在此处,也不全是为了救人,还有要去长安见兄长的私心。

所以我不能去救你阿娘。

若这世上人人得了重疾,便要我千里迢迢去救,我岂非要累死了?你!简直是铁石心肠!木景清气道, 说你是女菩萨的那些人一定是眼瞎!孙灵芫不为所动,任由木景清气呼呼地走了。

此时, 李晔跟护卫站在客舍后面的廊下, 这里临近马厩, 没什么人,方便说话。

刚才李晔之所以从屋中出来,因为护卫说道孙从舟失去了踪影,他不想被孙灵芫听见。

护卫道:那日孙大夫到城中买药,而后就一直没有回到王府。

我们已经在城中找了两日,都没有查到他的消息。

另外二郎君已经被押入刑部的大牢候审。

李晔神色略有些疲惫,最近接二连三所发生的事情,也已经到达他身体所能承受的极限。

他不过是在强撑着而已。

到底是什么人会抓走孙从舟呢?他在民间和都城都没有什么名气,莫非是有人发现了自己的身份,所以抓走他?若如此,需得尽快赶回都城才是。

但瑶光却不适合跟他们一起去了。

护卫又说道:另外东宫的徐良媛传话给您,让您做好准备,贵府可能会有大麻烦。

什么麻烦?李晔接着问道。

这次二郎君出事,有人落井下石,向圣人告发当年火袄教圣女跟李相有私情的事,还说二人育有一子。

前几日,圣人将户部侍郎和李相叫进宫中,严厉训斥了一番。

李相为避风头,这两日称病在家。

火袄教当年大兴之时,在都城有数十个处所,教徒达上万人,延光长公主和太子妃也曾是教徒之一。

后来延光长公主出事,牵连甚广,火袄教逐渐衰败下去,更是被定为邪教,在都城之中销声匿迹,怎么父亲会跟火袄教的圣女有关系?此人的目的是要重提火袄教,还是延光旧案?姐夫,你在这里,要我一顿好找!木景清终于找到李晔,李晔便先让那个护卫退下去了。

怎么,找我有事?李晔问道,可是你阿姐……木景清连忙摇了摇头:阿姐无事。

倒是我刚才跟阿姐说话,觉得这次的事有些不对劲。

李晔沉吟片刻:说来听听。

阿姐说,那毒可能不是下给她的。

我想想也是,阿姐从小生长在南诏,从没有与人结怨,别人为何要害她一个小女子?也没有任何好处。

可能是要暗算阿耶或者阿娘,阿姐只是受了牵连。

我们想让孙大夫一起回南诏,查清楚事情的真相。

可她死活不肯。

想来想去,也只有请姐夫帮忙了。

木景清重重一拜。

李晔觉得嘉柔的分析有道理。

云南王战功彪炳,驻守边境多年,树敌不少。

云南王妃年轻时在都城又是数一数二的佳人,引得当朝的太子和舒王都为她倾倒。

若说嘉柔是在云南王府就中的毒,倒是有可能是被牵累的。

瑶光说此药无色无味,一般的大夫可能都发现不了。

听闻崇圣寺的慧能方丈,也十分精于医道。

李晔建议道。

的确。

可阿娘派人去请过,慧能老……大师云游去了,不知归期。

我就是担心她中毒已深,不能耽搁,所以才想请孙大夫去看看。

木景清委屈地看着脚尖。

他是云南王世子,又素来骁勇,其实平日对他暗送秋波的女子也不少。

可偏偏遇到孙灵芫,真是半分不给他脸面。

他感觉到深深的挫败感。

同时心中又暗自拿自己跟李晔对比了一番。

他虽然不太通男女之事,但看得出来孙灵芫对李晔可不仅仅是师兄妹之情那么简单。

她对旁人都冰冷如霜,唯独待李晔不同。

他跟李晔之家,不仅仅差了年岁,还有气质,阅历以及举止。

大概看起来就像个毛头小子吧。

李晔无法替瑶光决定去留,但瑶光如今不合适再去都城,卷入这趟浑水里。

他有种预感,一阵巨大的风暴将要席卷长安。

身在风暴圈以外的人,还是不要再踏进去了。

他对木景清说:我与她说说,但未必能说动她。

你等我的消息吧。

木景清高兴地应好。

由李晔去劝,至少就有六七成的把握了。

孙灵芫仍是在后厨里面看着药炉,那炉子上放置瓦罐,她一只手拿蒲扇扇着,另一只手撑在下巴上发呆。

直到看见走进来一个清瘦挺直的身影,站定在她面前。

孙灵芫连忙站起来:师兄,你怎么到这里来了?君子远庖厨。

我有件事想同你商量。

李晔说道。

他的气质十分随和,可眼神里时常透露出淡泊疏离,其实是很难靠近的人。

他的心更是如海一样,深不可测。

师兄尽管说,我尽力便是。

孙灵芫想也不想地就应下来了。

同门之时,她和阿兄受了师兄那么多的照拂。

若不是父亲临终之时所说的事,阿兄也不会无法面对,选择离开。

等李晔说明了来意,孙灵芫道:师兄希望我去南诏?可是阿兄他……还在都城等我。

她只能拿孙从舟当做借口。

其实是不想这么快离开他的身边。

当年一别,便是数年不见。

好不容骊山重逢,却又只能匆匆聚散。

她有时觉得人生无常,不知下一次的别离会不会就在眼前,所以只想珍惜当下,不去计较太多感情的得失。

我刚得到消息,开阳已经离开都城了。

所以就算你去,也遇不到他。

李晔平静地说道。

他不得不撒这个谎,否则也是多一个人担心。

孙从舟的下落,他有个大概的猜测,但不会告诉孙灵芫。

孙灵芫垂下头,半晌才开口:既然如此,若师兄希望我去,我便去。

可云南王妃中毒的程度恐怕比郡主深得多,或许我也无法救她。

李晔看着她,平和地说道:你肯去,我已经十分感激了,至于结果,是天命。

若他日你有需要我的地方,尽管开口。

玉衡能力所及,定不推辞。

孙灵芫摆手道:师兄,你言重了。

回去以后,记得自己万事小心。

她有意提醒李晔当年之事,又觉得知道此事的人几乎都不在了,恐怕最后也会尘封入土,再不被人提起。

而她和阿兄,说白了只是被父亲收养的两个孤儿,父亲也从未提过要他们报仇之事。

只是中间隔着人命,隔着那么多的恩怨,实在不是三言两语可以说清的。

*木景清和孙灵芫当天就收拾了东西,离开洛阳。

嘉柔身体还虚弱,又沉浸在丧子之痛中,也没有去送他们,由李晔代劳。

等他们走了,李晔回到客舍中,独坐在大堂沉思。

都城现在很不安全,舒王那边可能想通过火袄教和延光旧案,再次打击东宫。

他不能坐视不理。

何况开阳不知所踪,所以他要尽快赶回去。

可这个节骨眼儿上,他也不可能抛下嘉柔,所以只能将她带回去,暂时安置在骊山别业之中,让白虎他们守着她。

万一生变,也可护着她离开。

他抬头望向二楼那间屋子,房门紧闭,想到她之前对他的抗拒和指责,心中内疚不已。

他当初拜入老师门下,承蒙师恩,不敢违逆他老人家临终所托。

若他尽力了,最后却未能完成老师的心愿,想必老师在九泉之下也不会怪罪他。

他若是逃避,怎么对得起那数年老师的倾囊相授,李淳的知遇之恩。

何况这局,他已身在其中,就算现在想退,也万不可能退得出去。

他正想着,那两道房门忽然拉开了,嘉柔穿着一身胡服,从里面走出来。

她的眼睛又红又肿,像是只兔子一样。

李晔连忙站起来,顺着楼梯上去,在楼道上与她四目相对。

两人在房中时曾激烈相对,两个人都心怀愧疚,谁也没开口。

最后,还是嘉柔移开目光,淡淡地说道:我有些饿了,想吃东西。

李晔喜出望外,上前拉着她的手说道:你身体未痊愈,想吃什么,只管告诉我,何需亲自下楼来?嘉柔注意到他手上包着纱布,想来是她推他时,碰翻那些滚烫的汤粥所致。

她心中本是充满怨气,前世和今生,都没能保住腹中的孩子,在她不知情的时候,孩子就失去了。

但李晔又何其无辜。

他既然追随广陵王,就有他的使命和责任。

若是连那些他都可以放弃,这个人又有何原则和底线可言?她喜欢的男人,向来是俯仰无愧于天地的。

在房中闷得久了,下来走走。

嘉柔轻声道。

也好,我扶着你。

李晔揽着她的腰,小心翼翼地扶她下楼。

她坐在大堂上,李晔又叫了小二过来,问她想吃什么。

她现在饥肠辘辘,什么都想吃,于是点了满满一桌的菜。

李晔就看着她吃,脸上终于有了笑容。

他就怕她想不通,不肯进食,如今这样就很好。

哪怕她不想理他,只要肯善待自己,他就心满意足,别无他求了。

嘉柔慢条斯理地吃着,突然问他:阿弟他们走了?我们什么时候回都城?嗯,我送他们走了。

李晔说道,回都城的事不着急,等过两日,你养好身子。

我已经没事了,只要不骑马,乘坐马车,路上再好好休息,很快就会痊愈。

你选官的结果就要出来了吧?在外耽搁太久,大人也会怪罪的。

何况广陵王也要班师回朝了,我想舒王那边的人,不会善罢甘休吧?嘉柔说道。

李晔注意到她的目光和神情与从前有些不同了,担心地握着她的手:昭昭,我不想你因为我,而卷入到这些事情中来。

你还像从前一样,可好?嘉柔却摇了摇头:我以前也一直以为可以与世无争地跟你在一起生活。

但你的立场和身份决定了我们不可能过那样的日子。

而且你看,我云南王府忠君爱国,我家人从未有过害人之心。

可那些人呢?却还是屡屡把黑手伸到王府来,害我失去孩子。

难道善良就可欺?我不想再坐以待毙了。

李晔说道:这件事交给我。

我不会让那人逍遥法外的。

嘉柔只是看着李晔:我知道你想保护我,可这件事我必须参与。

我不想再收起羽翼,任人宰割,像当初的云南王府一样。

她前世便是自欺欺人,总觉得就算守在一方天地中,只要有自己喜欢的男人就好。

可不会因为他们避让,敌人就放过他们。

这是她两辈子才悟出的道理。

昭昭。

李晔无可奈何地叫了一声,知道改不了她的主意。

她骨子里是个很倔强的人,认定的东西,不会轻易改变。

其实这点,他们两个人很像。

答应我,别让自己涉险。

这是我唯一的要求。

嘉柔点了点头,夹了一块肉放到李晔的碗里:你也多吃一些。

这肉肥瘦正好,咸淡适中。

李晔知道她不怪他了,用筷子把肉夹起来吃了。

他向来不辨味道,却也觉得这肉可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