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第七十八章

2025-04-03 15:21:38

李晔伸手拉住嘉柔, 轻轻一带,她便跌坐在他的怀里, 下意识地搂着他的肩膀。

他的气息也含着淡淡的莲香,和嘉柔的呼吸交杂在一起。

他们四目相对片刻, 李晔捏着她的下巴问道:孙从舟是你请表兄帮忙找的?嘉柔大方承认:我听秋娘说,他给你治病颇有成效,便想把他找出来。

若我在南诏, 找个人倒也容易, 可在长安城便像笼中鸟, 只能找表兄帮忙了。

李晔笑着放开手,目光黯了黯:堂堂骊珠郡主, 云南王之女, 在南诏也是能横着走的小霸王。

被迫嫁给我一介白衣做妻子,只能呆在这内宅之中,的确是委屈了。

我不是那个意思……嘉柔着急地抓着他的肩膀,辩解道,我从不后悔嫁给你, 为你做什么也都心甘情愿。

你胸口的淤青, 普通的大夫治不好,我实在担心,才请表兄找来孙从舟。

事先没告诉你, 就是怕你不当一回事……李晔听她慌乱的声音, 那两片薄而红的嘴唇像是熟透的樱桃一样, 便侧头过去, 轻轻含住了。

嘉柔的话一时都被他堵在嘴里,只觉得唇上一阵柔软温热的碾磨,像是淋了场春雨,或是听着情人间的絮絮低语一般。

接着,他的舌头探入口中,两个人的呼吸都是一重,嘉柔明显感觉到他身下的变化。

四郎,你不累吗?昨夜那样,今日又考了一整天……她红着脸说道,而且,昨夜秋娘当值,听到我们……似乎对我颇有微词,觉得我不体恤你。

不累。

理她作何?你我皆知,不是你不体恤为夫,而是为夫心甘情愿拜在昭昭的石榴裙下……李晔把她额前散落下来的碎发温柔地拨开,她脸颊红透,长睫扑闪,柔美可人。

李晔眸光一沉,又仰头吻了上去。

嘉柔只觉口中含饴,甜丝丝的感觉直钻心间。

裙子被他拉到了大腿之上,身上的半臂也被扯开了。

他今日很有耐心,不厌其烦地吻她,吻到了胸上那个胎记的时候,叹息般地说:表兄为了帮你找孙从舟,动用了清河崔氏多少的人力和物力,你可知道?嘉柔摇头,她现在陷于他的爱抚和亲吻之中,脑海里只有他,哪还有办法管他说什么。

真是迟钝的丫头……李晔叹了一声。

唔……嘉柔趴在案上,乌发如云般散落,双手紧紧抓着案的边沿。

身下是冰凉的木案,身上的他却是火热的。

他今日穿着去参见吏部铨选的正式袍服就落在他们的旁边,回来时还是衣裳楚楚的进士,此刻却与她赤体缠绵。

她回头看他,眸中水光潋滟,带着哭腔唤郎君。

这幅梨花带雨,我见犹怜的模样,男人根本无法抗拒。

幸而只有他看过。

喜欢么?李晔在她耳边轻声问道,含住她柔软的耳珠。

他此行去河朔地区,其实有很大的风险,心中不舍,又无法抛弃使命和责任。

此刻只想把娇妻拆分吞入腹中,再多疼爱她些。

嘉柔点了点头,转身搂着他的脖颈,主动吻他的唇。

她的身体,她的心都被这个男人占得满满的,恨不得跟他合成一人。

厨房准备好了晚膳,秋娘本要来问二人何时用膳,走到门前,被玉壶抬手拦住。

玉壶轻声道:别进去打扰。

秋娘微愣,很快反应过来,纵然上了年纪,也是老脸一红。

这个郡主还真是红颜祸水。

明知郎君今日要考试,昨夜还缠着他到那么晚。

郎君累了一日,也不想着让他多休息进补,这才刚到黄昏,竟然又……郎君也是,竟任由她胡来。

还记得以前在骊山的时候,郎君作息十分规律,并且清心寡欲。

哪里像现在这般,被一个女人迷得晕头转向。

想来,老夫人要给郎君纳妾的想法也没错,分了这郡主的宠,如三娘子那边一般。

看她还敢缠着郎君。

秋娘自愤愤不平,屋中却是云雨巫山,浓情蜜意。

外面天色黑了,也没有婢女和仆妇敢进屋里点灯。

嘉柔浑身大汗淋漓,趴在李晔的怀里,动也不想动,触目所及,满地狼藉。

李晔把她抱到床上,自己穿好衣裳,唤玉壶等人进来收拾。

嘉柔躺着,出气长,进气短,浑身像散架了一样。

这种体力活,真是比骑马还累。

等李晔拧了干净的布来给她擦拭,低眉的瞬间,与那画中人竟然重合起来。

她看着他,忍不住问道:你说,那个瑶光是谁?李晔手中一顿,装作不知:什么瑶光?嘉柔看他不承认,裹了被子,赤脚下床。

李晔连忙跟在她后面,要把她抓住,她却拿起那个卷轴,念道:春风少年心,闲情不自禁。

李四郎,你给我说清楚了!这画怎么会在这里?他意外之余,看着前一刻在他怀里,还婉转喊着郎君,此刻像只要发威的小老虎,忍俊不禁。

他轻轻说道:只是不相关的人。

快回床上去。

不相关的人怎么会画你,还给你写诗?连笔迹都跟你很像!嘉柔不依不饶,往后退了一步,她喜欢你,对不对?李晔没有否认。

在师门时,老师所收的弟子以北斗七星为号,他是第五个入门的,开阳其后,瑶光是最后一个。

前面的师兄都已经下山,连面都没见过。

只他和开阳年纪相仿,最为谈得来。

那时,他已经察觉了瑶光的心意,只是故作不知,直到分别下山。

瑶光是个温柔的女子,一直小心掌握着相处的分寸。

后来开阳带她来骊山为他治病,两人朝夕相处,她赠画给他,竟然连笔迹都学得跟他有几分像。

只是这份感情,他终究无法回应,才任由他们兄妹离去,从未寻过他们的踪迹。

莫大夫在江南行医时,恰好遇到瑶光,她在当地已经是个很有名气的女大夫,达官显贵的夫人都找她看病。

莫大夫回来后将此事告诉他,他才算知道了一点关于他们兄妹的消息。

李晔走到嘉柔的面前,低头抵着她的额头,笑道:她喜欢我,我却不喜欢她。

我喜欢谁,你不知道么?而且我活了二十多年,只开过这么一朵桃花,你可比我多多了。

为夫要是吃醋,恐怕都忙不过来。

嘉柔本来凶巴巴的,这一下忍不住笑了,蹭着他的额头:那是因为你深居简出,见过你的人实在太少了。

你要是像我表兄一样,常在长安城出入,我就不信没有小娘子哭着喊着要嫁给你。

李晔也跟着笑,捏了捏她的脸:有理。

便是知此,为夫才避居骊山。

他这么一承认,嘉柔反倒不知要说什么,只是抱住他:你是我的,谁都抢不走。

可是她为什么叫瑶光呢?那是北斗七星之一,跟玉衡先生一样呢。

最后一句,她说得很轻很轻,仿佛怕触碰到什么东西。

那一瞬间,李晔的心被猛撞了一下,几乎以为她猜到了。

两人之间短暂地沉默,李晔摸着她的头道:只是一个名字而已,巧合罢了。

他将她抱起来,我要去父亲那里一趟,你先用晚膳。

别胡思乱想了。

嘉柔靠在他的怀里,乖巧地点了点头,心潮却在剧烈地翻涌。

在问他的时候,就知道他肯定会否认。

她真心希望他不是,可如果他就是呢?她接受不了,她无法承受失去他的人生。

所以她选择相信。

*李绛正在屋中独自用膳,这两日吴记柜坊的事在都城里闹得沸沸扬扬。

他知道吴记跟宫中宦官勾结,收取高额的宫市,弄得民怨沸腾。

可正因为有宦官的庇护,也无人敢动吴记,所以李家跟其它人家一样,放心借着吴记放利,谋取利益。

他从当年一个不被李氏看重的嫡支,爬到今日宗主的位置,吃过太多的苦,忍过太多的气。

所以一旦他握有权力,小心钻营之余,也想借着权力,将赵郡李氏的威望延续下去。

朝堂上,他明哲保身,不参与党争。

因为帝王家的争斗,哪有绝对的胜负之说?当年的玄武门之变,一朝就翻了天地。

相公,四郎君过来了。

李绛刚好用完膳,将碗筷往桌上一放,叫人进来收拾。

李晔随后进来,行礼之后说道:父亲,明日我要出一趟远门。

李绛漱完口,本想问问他今日考官如何,听说他要出远门,神色凝了凝:你要去作何?湖州书院的老院长生病了,我想去探望。

孙先生说湖州当地的水土也适合我养病。

在选官的结果出来以前,我会回来。

李晔说道。

李绛点了点头:你媳妇不同你一起去?她正在跟大嫂学看账,不好半途而废。

而且我不在家中,她也可帮忙侍奉母亲。

李晔对答如流,也无破绽,李绛虽然心中仍存怀疑,但还是说道:既然如此,你自己路上小心。

李晔本来要退出去,但还是不放心,说道:父亲,我近来听到关于吴记柜坊的事。

若此事闹到圣人面前,您会如何处置?李绛看了他一眼:我知道你要问何事。

为父在朝堂上的立场一直不偏不倚,就算武宁侯府是大娘子的母家,我也断不可能为此改变自己的立场。

倒是你得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李晔知道父亲是一个非常敏锐而且有城府的人,否则不可能到今天的地位。

他料想吴记柜坊的事,父亲会袖手旁观,毕竟当初云南王府深陷泥沼,父亲都没吭过一声。

他之所以有此一问,只是想确定一番,而后放心地离开都城。

可最后一句是什么意思呢?莫非父亲知道他在为广陵王做事?还是别的什么?为父还要做事。

你且去吧。

李绛挥了挥手,李晔就退出去了。

李绛看着那道关上的门扇,几不可闻地叹了一声。

李晔走到院子里,云松急急忙忙地找来,对他说:郎君,郡主告诉孙先生您要出远门的事,孙先生很生气,正在等您。

为了给李晔治病,孙从舟暂时住在李家。

李晔无奈地抬手摸了摸额头,原以为她没力气再找孙从舟了,没想到还是没逃过……既然人都来了,免不得要被唠叨一顿。

也罢。

带孙先生去前院吧。

李晔吩咐道。

孙从舟听玉壶说李晔明天要出远门,还是去湖州,当时就气炸了。

这人还真是不把自己的命当命!好不容易他调养着好了些,又要出去折腾。

等他到了李晔的面前,劈头盖脸地问道:师兄,你要去的不是湖州,而是广陵王的身边吧?李晔抬眸看他,不说话。

孙从舟道:你瞒得过别人,瞒得过我吗?能让你抛下手上一切的,除了广陵王,还有什么人?战场上刀剑无眼,就算你有文韬武略,受了伤的话,可还想活命?舒王派虞北玄暗杀广陵王。

若是旁人,我倒也不用亲自去。

可是虞北玄……我实在不放心。

李晔说道。

虞北玄的手段,从他这些年掌握淮水就可以看出来。

为人心狠手辣,为达目的誓不罢休。

而且此人在军事上还有几分奇才,防不胜防。

不行,我不许你去!我知道自己人微言轻,你不会听的。

那我去告诉郡主,让她阻止你。

我就不信这世上除了老师,旁人就治不了你了!孙从舟也懒得跟他废话,转身就走。

李晔叫住他:开阳,广陵王绝不能有事。

那你就要用自己的命去换他的命?孙从舟轻轻说道,你可是血肉之躯!记得当初在山上学艺,我跟灵芫用的真剑,老师只允许你用木剑,后来干脆让你改学弓箭,这些你都忘了吗?你的身体每受伤便会减少阳寿,若是刀剑之伤,后果则更加严重。

没错,你答应老师要匡扶社稷,你辅佐广陵王,为他殚精竭虑,至于连命都给他?值得吗?李晔看着他,淡淡一笑:士为知己者死。

你阻止不了我。

孙从舟的手握成拳头,这知己是老师,还是广陵王?心里的话差点脱口而出。

如果师兄知道了自己的身世,还会这样说吗?这两年,他甚至怀疑,老师当时收他入门之时,便已经知道了他的身世。

在老师眼里,也许师兄就是一枚最有分量的棋子。

随便你吧。

他双手抱在胸前,冷漠地说道,到时候别怪我见死不救。

他原本就不该救他,看似被骊珠郡主胁迫,其实心中根本放不下年少时的情谊,将错就错。

可他的命他自己都不在乎了,他还在乎干嘛?李晔起身,朝他一拜:嘉柔那里,有劳你去说了。

孙从舟冷哼一声,转身出去。

李晔独自坐在案后,提笔写了一封信,叫云松进来:明日等我走后,将这封信送到东宫去。

郎君,您出远门,怎么不带着我啊?云松嘟囔道。

上回在骊山,李晔出远门,也没带他,这次又没带着。

我一人行事方便,你留下来照顾郡主。

李晔淡淡地说道。

云松闷闷不乐地应了声是。

其实郎君是嫌他碍事吧?他人不聪明,拳脚也不好,出门在外的确帮不上什么忙。

可他也很想出去见识一下啊。

这一夜,嘉柔无法入睡,又不敢翻身,怕吵到李晔。

她听孙从舟说李晔可以出门,才答应放行。

可心里总觉得不踏实。

第二日,天还没亮,李晔就起身了。

嘉柔其实没睡,却假装自己睡着。

李晔似乎看了她一会儿,然后在她的额头轻轻一吻,才起身穿衣服。

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他把什么东西放在她的枕边,就开门出去了。

屋中复归宁静,嘉柔睁开眼睛,发现是上回他给的那枚印章,下面还压着一张纸,纸上是他说过的那个地址,接头人叫张宪。

她手握着印章,凝视着印章底下的那个刻字,跟着起身,走到外面。

外面还是灰蒙蒙的,廊下的灯笼刚刚熄灭,空气潮湿,草木上还沾着露水。

早春的天气,还是有些寒凉的。

她拉紧身上的皮裘,只觉双腿沉重。

当初怎么就没有怀疑过呢?白石山人,原名李泌。

说起来,还是李氏的本家。

今日是玉壶当值,她迷迷糊糊的,看见嘉柔走到自己面前,一下就清醒了。

嘉柔做了个噤声的动作,示意她到屋后。

我记得阿娘派给我的府兵里,有一位很擅长追踪?嘉柔问道。

玉壶点了点头:原本在军中效力的,是个斥候。

你让他跟上郎君,把他的行踪报给我。

嘉柔看着院子的深处说道。

玉壶瞪大眼睛:您怀疑郎君……?她怀疑他不是去湖州,而是去河朔地区。

她想起来,上辈子这个时候,虞北玄曾离开她一段时日,说是去秘密练兵。

可是练兵之地离城中不过数十里,两个月未见他回家一趟。

有一日,他仓皇回到家中,把自己关起来,还听到他跟常山说差点得手,好在算是重创对方。

到了元和帝登基,对其它藩镇的态度都没有对淮西那么强硬。

所以虞北玄不得不反。

联想这次由广陵王领兵河朔,虞北玄莫名失踪,那他是去干什么了?刺杀广陵王!唯有此,才能解释他们之间为何会变成后来那般水火不容。

而李晔则是赶去救广陵王……嘉柔闭上眼睛,心仿佛被被堵住了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