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第四十九章

2025-04-03 15:21:37

离东市不远的一间小茶肆底下, 站着几个穿着便服的内卫。

他们看守在茶肆的周围,不让闲杂人等靠近。

茶肆里头空无一人, 二楼唯一的雅座门口, 站着阿常和宫里的两个女官。

阿常看了紧闭的门扇一眼, 里头有隐隐约约的说话声, 却听不清在说什么。

这茶肆简陋, 没有炭盆, 她轻轻跺脚,往手心里吹了口热气。

那两个宫女却一动不动地站得笔直,可见徐氏也是颇有手段的人。

徐氏和崔氏拉着手坐在木榻上,互相寒暄了几句。

十多年未见,二人皆感慨时光飞逝,好在也未见生疏。

这茶肆里唯一能找到的两个炭盆,都摆在她们面前, 为了通风, 还开了一扇木窗。

当年徐氏的家境就不好, 父亲亡故以后, 家道更是败落, 崔氏还暗中接济过她。

她为了减轻家中的负担,入宫当宫女, 赚微薄的月俸。

后来有幸承宠于太子, 怀了广陵王, 在宫中占了一席之地。

如今东宫没有太子妃, 将来一旦太子登基, 徐氏必定贵不可言。

人生的际遇就是这样起起伏伏,变化难测。

这阵子宫中事忙,圣人身体又不好。

我知道你回了长安,也一直找不到空来见你,还委屈你到这么简陋的地方来。

阿念,你不会怪我吧?徐氏的声音很温柔,还带了几分歉意。

崔氏摆了摆手:你千万别这么说。

我知道你出宫一趟不易,以太子殿下和我家大王如今的处境,我们也只能这样私下见面。

你来见我,我很高兴。

毕竟南诏如今就是个烫手山芋,人人都避之唯恐不及。

你这么说就见外了。

我听闻嘉柔嫁给了李家四郎,还未来得及道喜。

徐氏从袖子里拿出一个锦盒,这是我的一点心意。

崔氏推拒不受,徐氏放在她身边:又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是给嘉柔的,别推辞了。

不过,你可真是挑了个好女婿。

徐氏感慨道。

若崔氏知道李四郎是什么人,必定会大吃一惊。

说起崔家与那位白石山人的渊源,可是丝毫不输给皇室的。

崔氏只觉得李晔人品贵重,深居简出,何以到了连徐氏夸赞他的地步?但她还是回了一句:要说好,哪里比得过广陵王?年轻有为,门客众多,前些日子还多亏他出手帮了我家大王。

徐氏摇头道:他啊,年轻不够稳重,做事容易冲动。

多亏他身边有几个得力的谋士,我和殿下才能放心。

对了,我听说白石山人的弟子玉衡先生也在广陵王的身边?我倒是想见见他。

白石山人避世多年,朝中再无人有他当年的风采了。

崔氏说道。

白石山人的早亡妻,便是出自清河崔氏。

他还在朝为官的时候,帮崔父解决过一桩棘手的案子。

而崔植曾拜他为师,由他举荐入仕,崔氏一门都十分敬重他。

徐氏说道:这恐怕不好办。

玉衡先生的身份为舒王所忌惮,广陵王将他保护得很好,就连我和殿下都没有见过。

崔氏想想也是,舒王一心想取代太子,玉衡就是太子这边最大的防线。

他代表了白石山人,圣人多少要顾忌几分。

只是崔家受了白石山人的大恩,一直没有机会报答,崔氏想着能为玉衡先生做点事也好。

外头街市底下有喧闹的人语声,可茶肆这里却很安静,只有徐氏倒水的声音。

这样好的位置,大隐隐于市,倒是方便说话。

徐氏提起水壶,给崔氏续了一杯水:我记得你不爱喝茶,喜欢甜的,冬日找不到蔗浆水,你将就着喝热水吧。

不久前,广陵王要我帮忙找一个叫姚娘的女官。

当年她不小心冲撞了舒王,还是你求情才救了她一命。

还记得吗?崔氏握着杯子的手一紧:怎么,姚娘是广陵王托你找的?她还觉得奇怪,木诚节怎么突然要她安排姚娘去徐州帮顺娘,原来这一切都是广陵王在背后的谋算。

广陵王几次三番出手帮云南王府,不会没有缘由。

徐氏笑道:是玉衡先生出的主意。

木嘉宜本就是王府的庶女,却被旁人当做棋子,现在要拨乱反正,你们成就她,将来她也能为你们所用。

当然,我们也有私心,广陵王在招揽武宁节度使。

这不是正月里,几位节度使都要来长安吗?需要借助你这位庶女的力量。

徐氏没有隐瞒,崔氏反而觉得踏实:该做的我们都做了,剩下的看她自己的造化。

广陵王已经暗中帮了王府几次,真不知该怎么感谢他才好。

以后若有用得到我们的地方,尽管开口。

你当年帮我的恩情,又何止这些?徐氏说道,你知道前些日子楚湘馆被圣人查封的事吧?有人告发京兆尹利用楚湘馆敛财,不过没查到实证,京兆尹只是被停官查办了。

但据我所知,楚湘馆的背后之人,其实是令姐和京兆尹。

你说什么?崔氏差点没有拿稳杯子,水都溢出来一些。

徐氏的声音压得很低:我今日来,其实是想提醒你一句。

这些年舒王妃一直都在帮舒王做事,所以就算舒王是被逼无奈娶了她,她也没有生育,但她还是稳稳地坐着舒王妃的位置。

在她眼中早就没有崔家,没有你,只有她的荣华富贵。

还有她为何要跟曾应贤合谋设计云南王?原因你应该很清楚……崔氏的拳头在袖中握紧,忽然间站了起来:筝儿,谢谢你告诉我这些。

我先告辞了。

阿念,你要做什么?徐氏拉着她的袖子,劝道,别做傻事。

崔氏按住她的手:她当年为了要做舒王妃害我远嫁,这么多年,我没想过找她算账。

她到现在还处心积虑地害我的夫君和孩子,我咽不下这口气!你放心,我不会做傻事的,就是找她问个清楚!阿念,阿念!徐氏拦不住她,赶紧叫了一个女官去王府禀告木诚节。

崔氏乘着马车,叫车夫一路狂奔,快到舒王府的时候,又命他停了下来。

她这样去,能做什么呢?就算冲进王府里,给崔清思一巴掌,也于事无补,反而还会让对方心生怨恨,明日阻他们出城也说不定。

而且一旦撕破脸,崔清思一定会想办法对付昭昭,她不能这么冲动。

不去了,回府。

崔氏吩咐道。

她当年远嫁南诏时,也不过是个被家里宠大的小姑娘,跟昭昭一样。

这么多年过去,她的棱角早就被生活磨平了。

刚才又像年轻时那样冲动,不过是太愤怒了。

崔清思不念姐妹之情,那她以后,也不用顾忌什么了。

半道上,他们遇到了策马赶来的木诚节和木景清。

木诚节上了马车,一把掀开帘子,看到崔氏好端端地坐在里面,长出了一口气:徐良媛派人来通知我,我吓了一跳。

你没事就好。

崔氏幽幽地问道:大王,您都知道了?木诚节默然地点头。

徐良媛的人把事情都告诉他了,他原以为舒王和曾应贤的事,崔清思不知情,怎么说她跟阿念也是亲姐妹,不会害自家人。

可没想到两人之间还有这么多的恩怨,崔清思更是在助纣为虐。

大王,您要知道,一旦舒王做了皇帝,崔清思不会放过我们的。

崔氏双手抓着木诚节的手臂,眼眶微红,神情却十分认真,妾身这么多年无法释怀的,不是当初和她易嫁,而是她利用了妾身,还要装作不知道的样子。

更让妾身无法容忍的是,她想害您和二郎。

但为了你们,妾身今日忍下。

总有一日,妾身会去找她算清这笔账的。

这些话她藏在心里很多年了,一直没有说出口。

说出来之后,心里好受多了。

坦诚相见,其实也没有那么难。

木诚节将她抱在怀中,靠着她的额头说道:阿念,是我不好,一再中她的计。

我答应你,不管付出什么代价,一定护你们周全,阻止舒王登基。

崔氏趴在他的怀里,闭上眼睛,落下两行泪。

*嘉柔和玉壶把一包裹的东西搬回屋子,两个人都累得气喘吁吁。

李晔走过来,好奇地问道:这是什么?玉壶捂着嘴笑道:这是世子送来的,明日大王和王妃就要回南诏了,这些东西都留给郡主,给她防身用的。

嘉柔瞪了她一眼,要她别多嘴,让她把东西都拿去整理入库了。

她的陪嫁资产很丰厚,但李晔是不过问的,那些都是她的私物,他根本没打算染指。

可她却当他是个外人防着呢。

李晔在心中叹了一声。

不知她什么时候,才会不这么泾渭分明。

晚膳厨房做了一碗鱼汤,嘉柔从小对鱼腥味敏感,觉得厨房大概没有做好。

可李晔神态自若地喝了一碗,她以为是自己的错觉,舀出来喝了一口,便全部吐了出来。

怎么了?李晔问道。

嘉柔边擦嘴边说:这鱼汤腥味很重,你如何能入口?她还觉得奇怪,这种腥臭味正常人都无法能耐吧?李晔吃进嘴里的东西味道都差不多,自然没什么感觉。

他叫云松进来询问,云松说道:大概是厨房太忙了,忙昏了头。

小的这就拿回去叫他们重做。

家里没办宴席,他们在忙什么?李晔问道。

云松叹了口气,嘀咕道:还不是新来的那位?二郎君命厨房做了满满一桌子的菜,两个人哪里吃得下那些。

厨房事先没有准备,只能东挪西凑出来,咱们这儿又一向最好说话,估计这鱼就出了差错。

小的去教训他们,再罚半个月工钱!算了,一道鱼汤而已,叫他们下次注意就好了。

嘉柔说道。

她对下人一向很宽容,那个玉壶嘴巴利害,常常堵得云松回不了嘴,多半就是给她主子惯的。

云松看李晔,李晔点了点头,他才把鱼端走。

晚些时候,嘉柔沐浴完毕,擦着头发走出来,问李晔:大人还没回来?李绛今日好像回来得特别晚,大概是要过年了,宫里赏赐年物。

那么多京官轮番赏下来,肯定要花费不少时间。

李晔应了声,抬头看她。

她只穿了一件收腰的锦缎小衣和宽松的绸裤,小衣的领口微敞,沐浴后的皮肤泛红,身上还在冒丝丝的热气。

两片小巧精致的锁骨如蝴蝶一般漂亮,往下露出一截桃红色的抹胸,玲珑的身段一览无遗。

嘉柔,过来。

他轻轻唤道。

嘉柔不明所以,走到李晔的面前。

李晔伸手,一下将她拉到怀里抱住,帮她擦头发。

嘉柔怔怔地看他,他的眸色逐渐变得暗沉,喷在她脸上的气息也是灼热的。

我自己来吧……她伸手要去拿李晔手中的布,却按到他滚烫的手背,一下收了回来。

同床共枕多日,他已然情动,她怎会不明白?可她只是擦个头发,什么都没有做啊。

李晔手里还擦着头发,却埋首在她的脖颈间,边吻边问:你身上的香气,为何每日都不太一样?嘉柔只觉得他柔软温热的嘴唇贴着自己的皮肤,四处点火,仰头轻声回道:我也不知道。

大概是阿娘给我准备的澡豆,大概十几种,每种的香……唔。

李晔封住她的口,手从小衣底下伸了上去,隔着薄薄的抹胸,按住她的柔软。

不大不小,刚刚好盈满他的掌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