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章 第一百零一章

2025-04-03 15:21:39

玉壶将秋娘的原话说给了嘉柔。

李绛的处置虽还没下来, 但是皇城里多的是见风使舵的人,捧高踩低也不奇怪。

但说到广陵王,怎会轻易地休了李慕芸?嘉柔是不相信的。

且不说李晔跟广陵王的那层关系,单是广陵王为了自己的贤德之名, 也不会在这个时候休了发妻。

肯定是李慕芸做了什么, 惹怒了那对母子。

嘉柔扶着玉壶站起来, 叹了口气:四郎不在,我去大家那里看看吧。

好歹帮着出出主意。

玉壶道:您自己的身子还没调养好呢,没得操心他们。

三娘子也未必领情。

领不领情是她们的事。

到底是四郎的阿姐,我不能装作漠不关心。

嘉柔淡淡地笑了笑。

玉壶觉得, 郡主跟以前又不一样。

虽说在南诏的时候,就变了很多,可现在越发沉稳淡定了,有种很可靠踏实的感觉。

他们一行人到了郑氏的住处,远在门外就听到了里面的哭声。

苏娘走出来, 向嘉柔行礼,怅然地说道:相公刚走, 狠狠训斥了三娘子一顿。

三娘子觉得委屈, 夫人正在劝呢。

玉壶往里看了一眼, 问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我们怎么听秋娘说, 广陵王要休妻?哎,说起来其实也是误会。

昨日广陵王回府, 直接宿在了郭氏的房中, 今日日上三竿也不见人影。

三娘子想见广陵王, 可被郭氏拦着,两个人起了口角。

广陵王醒了之后,郭氏就向他告状,说三娘子不识大体,广陵王不在府中的时候,多番欺凌她。

两个人在府里吵得不可开交,后来有人去告诉徐良媛,她就把三娘子赶回来了。

嘉柔觉得李慕芸真是没有脑子。

卫国公刚在河朔立了大功回来,天子少不得要大加封赏,反观李家,四面楚歌,她这个时候跟郭氏争长短,岂不是自取其辱?而且听说昨日广陵王是不奉召入宫,天子还没有追究他的责任。

徐良媛把李慕芸赶回来,看似为了给广陵王出气,实则也是怕李慕芸不懂事,真的继续触怒了广陵王,对双方都不好。

若是论对人心的认识,李慕芸差这个婆母太远了。

嘉柔让玉壶等人留在外面,独自走进屋中。

李慕芸正靠在郑氏的怀里哭,声音断断续续的:母亲,您说女儿怎么这么命苦?好端端地被郭氏分了宠也就罢了,广陵王和徐良媛全都向着她!就因为他们说父亲要被罢相,卫国公跟着广陵王立了大功,所以女儿就一文不值了吗?郑氏也不知道怎么安慰她,只是伸手抚摸着她的背,看到嘉柔进来,问道:四郎呢?他怎么没跟你一起过来?家中出了事,她还是只能找李晔商量。

嘉柔坐在一旁:刚才舒王府来人,请郎君过去了。

既然阿姐回来,不如在家里多待几日,也好陪陪大家。

李慕芸没好气地说道:呆在家中做什么,等着整个长安城看我的笑话吗?我可是堂堂的广陵王妃,被徐良媛赶回来,没有脸再自己回去了。

母亲,他们都不帮我,您和阿弟一定要帮帮我。

等阿弟回来,你们去一趟广陵王府,让阿弟说服广陵王来接我,好吗?郑氏也马上答应。

那日她跟李晔只是提了一嘴,李晔就告诫她不要插手广陵王府的内务。

现下她也不能替李晔应下来。

嘉柔原本只是想来看看,并不想插手李慕芸的事。

上辈子李慕芸在广陵王登基后,也是封了个妃位的。

不过想想也是,她这样的心胸气度,的确不能母仪天下。

何况她和广陵王还是同姓,当初就是广陵王力排众议,她才能当王妃,风光了几年。

阿姐可知,徐良媛为何要赶你回来?嘉柔问道。

李慕芸撇了撇嘴,委屈道:不过就是看我们李家失势了,捧着郭氏那个女人罢了。

郭氏还诬陷我,说广陵王出征时,我虐待她。

我几时虐待她了?她想来请安便来,不来我也没说过半个字。

说到这里,李慕芸又忍不住,嘤嘤地哭了起来。

徐良媛并不是帮着郭氏,而是想让阿姐回来,冷静冷静,摆好自己的位置。

上次你回府,难道不是徐良媛来接你回去的?想必回去的路上,徐良媛跟阿姐说了不少话,阿姐都没有听进去吧?嘉柔问道。

依照孝贤太后的作风,肯定会提点李慕芸几句。

只是不知李慕芸是忘性大还是眼皮子浅,竟把她一番苦心抛诸脑后,她自然会生气。

李慕芸偏着头,古怪地看着嘉柔:你怎么知道?嘉柔低头抚平了长裙上的褶皱,手指摩挲着上面的莲纹刺绣,淡淡地说道:阿姐怎么不想想,当初若没有她的首肯,广陵王能将你娶为正妃?既然她认可你,除非你犯下大错,否则她是不会让广陵王休妻的。

对皇室那说,那并不是一件好事。

只是,广陵王身处权力中心,不得不靠联姻来拉拢关系。

你身为广陵王妃,一不能震慑郭氏,让她服从于你,二不能平衡府中的关系,给广陵王添麻烦,实在是你的失职。

徐良媛让你回来,其实也是保护你,不让事情愈演愈烈。

李慕芸忽然有种豁然开朗的感觉,看着嘉柔的目光也不一样了。

她以前听说骊珠郡主骄纵无知,性子野得像男孩子,还好奇怎么阿弟那样的秉性,竟会心仪这样的女子。

可现在看来,她头脑清醒,分析问题一针见血,比只知道安慰她的母亲强多了。

李慕芸一扫阴霾,坐直了身子道:那你说说,我该怎么做?她这话问得理所当然,好像嘉柔理应给她出主意一样。

放在以前,嘉柔是绝对懒得理会她的,但想到李家现在的处境,还有今后可能会有用到李慕芸的地方,便建议道:阿姐在家中住两日,再寻个日子跟大嫂一起进宫,自己到东宫去给徐良媛赔个不是。

只说自己没有处理好王府庶务和女眷间的关系,让她和广陵王烦心,这几日静思己过,已大彻大悟,请她原谅你。

到时候她会送你回去的。

万一我说了,她却没有反应呢?李慕芸皱眉问道。

嘉柔无奈地看着她:那你就回府,之后多进宫几次就是了。

阿姐,你不要被外面的流言影响了。

你是正妻,郭氏没那么容易撼动你的位置。

你在人前对她和善,在背后也要用些手段,让她怕了你,别被她牵着鼻子走了。

郑氏也附和道:四郎媳妇说的有道理,你得沉住气,再去对付郭氏。

当初徐良媛不是还来家里把你接回去吗?这次你父亲的事,没出结果,对你是不会有影响的。

李慕芸这才如同吃了颗定心丸,点了点头。

她不能就这么便宜了郭氏,主动把位置让给她。

既然她装柔弱,又有心机,自己就不用对她客气了。

一个是国公之女,一个是宰相之女,说白了,谁又比谁差了?她没什么好心虚的。

嘉柔又坐了会儿,就起身告退了。

李慕芸看着门外说道:没想到她还能有这样一番见解,从前是我小瞧了她。

她平日就劝我注意打扮,弄好与你父亲的关系,心眼是不坏的。

只是你父亲一直瞧不上我的性子,倒是最近对你阿弟挺好的。

郑氏欣慰地说道。

谁知,李慕芸的脸色又沉下来,对郑氏说:阿娘,我还听说一件事。

他们都在传,阿弟不是父亲的孩子。

郑氏只觉得听了个笑话:胡说八道。

你阿弟出生的时候身体是不好,你父亲亲自抱去看病,然后再抱回来。

难道他会把别人的小孩抱回家中养着?外面的流言,你听听就好。

郑氏说得如此斩钉截铁,李慕芸也没继续往下说了。

她也是听后觉得心里有了根刺,才对郑氏说起。

既然郑氏这么有把握,还是不要理那些流言好了。

嘉柔从郑氏的住处出去,沿路走在树荫底下。

暮春时节,很多花都已经开始凋零了,但是草木的绿却越发地青翠旺盛,焕发出蓬勃的生命力。

草木应四季,比人更清楚生命更替的道理。

她心中慢慢接受了那个孩子的离去,也许一切并不是结束,而是会换一种方式开始。

他们沿着池塘边的小路信步走着,欣赏春光。

住处的婢女来禀告,说有个叫张宪的人求见。

嘉柔正好也想找他,到了堂屋,张宪一见她就问:郡主,郎君可有回来?嘉柔疑惑地摇了摇头:他自出了门,还未回来。

发生何事?张宪看了嘉柔的左右,欲言又止。

嘉柔让玉壶带他们出去,还让玉壶在门外守着,别让闲杂人等进来。

张宪这才说道:不久前,先生忽然过来找我,问我昨日可有见过什么人,办过什么事。

我就把请崔家郎君带着孙大夫进宫的事情跟他说了。

可他听了之后,似乎大受打击,失魂落魄地离去。

我不放心,想跟着他,却被他喝退。

我从未见过先生那个样子,想着还是到府上来问问……嘉柔打断他:崔家郎君,可是我表兄?他怎么知道孙从舟在何处?张宪点头,然后又面露难色,他不能把徐氏要他调查的事全都告诉嘉柔,只能避重就轻地说道:之前我收到消息,在查火袄教和延光长公主的旧案,无意中知道了一些关于先生身世的事,但还没有水落石出。

至于崔家郎君,是我在找孙大夫的时候遇见他的,他主动要帮忙。

嘉柔听了有些着急:四郎没有回府,还能去何处?他出门去舒王府时,明明还好好的。

张宪在屋中来回走了几步,说道:这样,我们先别声张。

您去东市,我带人去西市,将酒楼茶肆那些都秘密找一遍,看有没有先生的下落。

若是宵禁之前还没有找到,再禀报给家中知道。

好,我这就去准备。

嘉柔转身要走,又回头对张宪说,单凭我们两边的人手,可能还不够。

既然表兄也知道此事,你去崔家报个信,让他也帮忙找。

还是郡主想得周到,我这就去办。

张宪行礼告退。

嘉柔回房中换衣裳,李晔做事从来都不会没有交代,更不会像这样凭空消失,也不知发生了什么事。

她实在忧心,连领子上的扣子都系错了。

您别着急。

玉壶把扣子解开,重新系好,郎君一定没事的。

嘉柔知道李晔并非手无缚鸡之力的柔弱书生,可是前世他病成那样,总会有个原因。

她到现在都不知道那个诱因是什么,所以生怕因为自己的疏忽,又让他重蹈覆辙。

她深吸了口气,强迫自己冷静,然后就带着人出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