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顺怒吼:骨头要断了啊啊啊——!张顺抬手护头,只见石板从天而降,结结实实砸到他胳膊上粉碎开来,石灰溅了满地。
张二少被砸得踉跄退去几步,脊背顶到墙壁,楼道上方那个黑影立刻跳下来,一肘就把他打得口鼻喷血。
不愧是佛骨,这样都没事。
黑影在楼道昏暗的灯光下显出脸,赫然跟楚河一模一样,甚至还笑了一下:话说回来,周晖认出我是假冒也就罢了,你怎么认出我的?张顺一把推开他,向楼道下方狂奔:老子不告诉你!告诉你下次再来骗我?!·半个小时前,周晖和张顺抵达医院,车还没停就只见大楼上空掉下来一个人,嘭!砸在车前盖上。
张顺惊道:哥!张二少冲下车,只见楚河滚落在地,勉强爬起来又摔了下去。
张顺立刻把他扶起来,只见他半边侧脸上都是血,一张口嘴里就冒出血沫来,颤抖着往楼上指了指。
张顺抬头一看,只见医院大楼某一层火光闪动,每隔几秒就有白色的闪电裹挟着石头和碎砖从窗口横劈出来,愕然道:那是什么?神完天司……叛变了,楚河喘息道,第五组全军覆没,全部叛变了。
周晖下了车,却没有过来,若有所思的站在原地。
别说话!现在怎么办?怎么处理?张顺感觉到他哥的身体非常冷,吓得手都在颤抖:你哪里受伤了!姓周的快过来帮忙!周晖这才快步走来,手在楚河耳后摸了下温度:必须抬到医院里去处理,可能内脏有损伤——第五组怎么就叛变了?妈的我就知道不该搞太多黄教的人过来,于靖忠那傻逼也不知道没事打压下。
张顺咬牙扶起楚河,向医院大楼走去。
供电系统大概已经被摧毁大半了,大厅的备用电源只能供应指示灯,电梯根本打不开,门不知道被什么外力撞击凹成了一个恐怖的形状。
走……走楼梯,楚河断断续续道,血根本是不要钱一样,一说话就哗哗的涌出来:先别管第五组,于靖忠被关在地下四层……不行哥!你失血太多温度太低了,要先去输血!周晖一言不发的走在前面,只听后面楚河低声道:地下四层有血库和特别监护室,先去那里再说……不过血库已经被毁了,刚才他们紧急撤离的时候,炸掉血库挡住了看守于靖忠的过道。
张顺急问:那怎么办?楼道里大灯坏了,只开着应急灯,很多地方非常的黑暗,张顺扶着他哥踉踉跄跄的走不稳。
最前方的周晖把手机摸出来照明,头也不回道:内弟抽点血给你哥就行。
张顺张开嘴刚想一口答应,就在这个时候,楚河捂着嘴咳了两声,十分虚弱道:一点血就可以……你是佛血,一点点就够用了。
这话一出,张顺反而顿住了。
他的停顿在黑暗中尤其明显,片刻后带点迟疑的声音响起来:但……你跟我血型不同啊?没关系吗?楚河摇头道:你的血不用讲究这么多,再说采血室里也有专门的设备。
那个冒名顶替的于靖忠就是用这套设备提炼出佛血的。
张顺突然整个人表情都变了,问:你是谁?楚河奇道:我是你哥啊。
不对!张顺突然一把推开楚河:你是谁?!楚河被推得趔趄半步:你怎么了?我是你哥啊!不对,你不是!——周晖!周晖不慌不忙转过身,只见眼前猛然闪过一道结界壁特有的反光,厚重而无形的屏障顿时从楼道口横跨至防火门,楚河把他自己和张顺都困在了里面:我是你哥——怎么回事?你哪里误会了?你不是,我哥讲话不是这个腔调!张顺语气越来越肯定:假扮于靖忠的也是你吧?你要我的血到底去干什么?楚河定定的看着他弟弟,半晌突然笑起来。
那笑声伴随着肩膀的抖动越来越大,最终嗓音在笑声中完全变成了另一个人,顶着楚河的那张脸显得尤其怪异:真了不起……你是怎么看出来的?周晖给你提示了?我没有给他任何提示,央金平措。
周晖淡定道,你只看过凤四隐居在H市的那张脸,却完全不了解他的为人,露出破绽也是必然的。
话音刚落突然脚下地面猛然摇晃起来,那震动是从头顶上传来的,墙灰和碎石哗啦啦掉了所有人一头,隐约只听楼上传来惊天动地的撞击和爆炸声。
周晖抬头看了一眼,说:我本来以为你们已经俘虏凤四了,将计就计想诱使你带我们去找他,现在看来没必要了……内弟,破除结界需要时间,要不我现在先上去救你哥,你能撑一会不?快去!张顺立刻捋袖子露出佛印,恶狠狠盯着央金平措:我就知道不对,搞了半天还真是冒牌货!这里交给我来对付,妈的,想要老子的血,你发献血证不?!央金平措笑了一声:火气别这么大,张二少,你能不能对付我还两说呢。
说着猛然从袖口抽出两把短匕就扑了过去。
幸亏张顺条件反射闪过身,下一秒刀锋贴着他鼻尖剁进了墙壁,再迟一步就把他整个鼻子都削下来了!周晖闪身向楼上跑去,喝道:他不敢杀你!而且他受不了佛印,切记拿掌心烧他就行!张顺大叫:快去救我哥!然后低头险险避过匕首,只觉得头上一凉,一把头发就这么飘飘荡荡的落下来了。
张二少花两千块做的发型被劈了个一字叉,当即大怒,心说小爷不发威你还真把我当Hello Kitty,顶着我哥的脸就能像我哥揍我一样拽了?于是凭蛮力架住央金平措刺过来的匕首,翻身就把他压在墙上,去夺那两把短匕。
央金平措再能抗打,肯定也不如咒尸。
连咒尸的脑袋都被佛印烧成了灰烬,他当然更要命,挣扎间脸上、胳膊上被佛印烫了好几下,金色的火焰瞬间就把他血肉烧干,整块皮都成了漆黑色。
央金平措痛极怒吼,发狂的拿匕首猛剁,张顺猝不及防感觉腹部一凉,当即心说我擦!立刻闪电般往后猛退。
然而他身后就是楼梯——在楼道打架就是空间狭窄,一退整个人就摔了下去,乒乒乓乓顺着楼梯滚到了下一层。
张顺只觉得骨头都要摔断了,往腹部一摸顿时一手热血,还好没摸到肠子,应该是没刺穿。
他摇摇晃晃想爬起来,这个时候,抬头只见央金平措从崩塌的墙面上硬生生扳下一块石板,对着他劈头盖脸狠砸下来!张顺根本来不及躲,一骨碌爬起来用手护头,只觉得整个人被石板大力一撞,几乎当场从喉咙里喷出一口老血。
我X你妹——!拿老子当血牛,手还这么黑——!央金平措凌空跃下,一肘把张顺打得口鼻喷血。
这比张二少在学校领着一帮混混去砸场子抢妞要狠多了,根本不是一个级数的,差点没把他脑子给打傻。
但张二少不愧是七八岁就会抄板砖砸游戏厅,十几岁就会往他哥车上泼油漆的主儿,横起来也是很横的,怒吼着就暴起去插央金平措的眼睛。
就算不被插到,被掌心佛印燎一下,这双招子也就算废了。
情急之下央金平措只得退开,被张顺一下蹿过去,不要命的就往楼下跑!你到底是怎么认出我的?!央金平措喝道:该不会是……央金平措伪装的本领是完美无缺的,能凭这一手做到副组长的位置就可见一斑,这么多年来他从没有连续失手两次的记录。
如果说颜兰玉那奄奄一息的美人灯儿能发现破绽,是因为于靖忠没睡过他的原因,那这个草包富二代又是怎么回事,难道他跟他哥睡过?张顺怒吼:不告诉你!让你知道了再来骗老子?!话音刚落张顺一脚踩空,悲愤尖叫着又从楼梯上滚了下去。
这次滚到一半就被央金平措当空跃下挡住了,紧接着把他拎起来,双手掐住,拽着他头发就往墙上撞。
砰砰砰撞了足有五六下,张顺嘴里都涌出血来,才一把将他翻过去踩在脚下,阴森森问:——你说不说?张顺呸的吐出一口血沫,央金平措抹把脸,冷冷道:我劝你听话点,我要是你的话,现在就会尽量拖延时间等人来救——不过周晖回来的希望非常渺茫,他和那头九尾狐都不太喜欢佛骨,故意把你丢下来当炮灰的可能性倒大一点。
张顺又呸一声:你特么以为我会信?!不信也无所谓,不过看在你可怜的份上,我给你一个拖延时间的机会。
央金平措冷笑道,又重复了一遍:你到底是怎么认出我的?我的伪装怎么可能露出破绽?张顺终于忍不住破口大骂:破绽太大了好吗?!如果是我哥的话,周晖叫我抽血的时候他要么会叫闭嘴,要么就直截了当命令我抽200CC,绝对不可能说什么‘一点点就可以’,这种没有精确数量的话他从来不说!央金平措若有所思的哦了一声,只听张顺又道:还有,如果我问题愚蠢的话他根本不屑于回答,如果我问他血型不同怎么办,他肯定不会理我,最多:‘你别管,照我说的去做就行’——你竟然还耐心跟我解释什么佛血、什么设备?!……央金平措说:你到底忍受了你哥多少年的精神虐待啊。
张顺断然否认:不是你说的那样!说着抓住央金平措踩在自己胸口上的脚狠命一拧,这是他看电视上学来的,主角经常用这招帅气的把反派脚脖子拧断,摔在地上哇哇惨叫。
不过张二少不是主角命,央金平措只在猝不及防间摔倒,压得张顺差点把肠子从嘴里喷出来。
惨叫间两人顺着楼道滚下去,张顺一边用身体压住央金平措,一边拼命用掌心按掐住他脖子——滋啦声中佛印的金光几乎从掌心里冒出来,央金平措被烧得双眼凸出,咽喉咯吱作响,死死扳住张顺的手指,喀拉!一声把他大拇指活生生扳断了。
张顺痛叫一声,一松手被央金平措翻过身,拿刀就要给他颈动脉放血。
这其实是非常疯狂的举动,因为颈动脉一割那血是堵都堵不住的,别说提炼佛血去给大佬续命,可能央金平措也要当场被佛血烧死了。
所幸张顺这时痛昏了头,暴吼一声就拿手牢牢抓住了刀锋——瞬间印着卍字的掌心被横贯切开,然后央金平措下意识抽刀,又把张顺痛得咆哮一声,混乱中一把按在了央金平措张开的嘴巴上!那真是挣扎间的巧合,然而更让人惊讶的事情发生了。
张顺裂开的掌心瞬间感到一股暖流透骨而入,就像有什么温暖潮湿的东西争先恐后从佛印中被吸入掌心,透过血管,向胸腔蔓延,迅速浸透了整个身体;而央金平措突然一动不动的躺在地上,手脚僵硬,双眼中满是震惊。
你……竟然……央金平措喉咙里发出咯咯的声音,张顺突然反应过来不妥,立刻把手往回一抽。
然而紧接着下一幕差点把他吓疯,只见央金平措的脸迅速塌陷下去,整个身体犹如戳破了的气球,几秒钟内完全化作了一具干巴巴的骷髅!这具骷髅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竭力伸出惨白的手。
张顺眼睁睁看着那爪子一样的东西伸到自己面前,顿时眼前一黑脑子一空,发出一声令人耳膜震裂的惨绝人寰的尖叫,发疯的手脚并用爬了开去。
骷髅挣扎起身,然而紧接着手骨、胸骨崩开碎裂,一堆骨架子连着皮掉下来,喀拉喀拉的瘫倒在地一动不动了。
张顺: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张顺!就在这时楚河从楼上奔下来,跨过横在楼道中间的骷髅,喝道:怎么了?安静点!张顺发狂踢踹:啊啊啊不要过来!不是我干的!不要过来啊啊啊——!楚河按住弟弟的下巴,强迫他抬起脸,翻开他眼皮使他盯着自己。
楚河受伤之重无法支撑法相,这时已经回到了普通人身的状态。
他的脸色苍白平淡,乍看并没有动人心魄之处,但眼神明亮镇静,极其有神,仿佛有种摄人心神难以言喻的力量。
张顺剧烈喘息,倒气,半晌涣散的瞳孔逐渐聚焦,伸手哆哆嗦嗦的抱住他哥。
楚河顺从的任他抱住,正想问到底怎么了,突然整个身体一震。
哥?张顺眼睁睁看着楚河软倒,吓了一跳:哥你怎么了……我擦?!澎湃的力量再次从他掌心接触楚河的地方传来,这次更加炙热汹涌,如果说刚才的暖流只是小溪的话,这次简直就是海啸了。
刹那间张顺被无穷无尽的力量震得愣了一下,紧接着就只见他哥直勾勾的盯着他,似乎想说什么又说不出来。
哥?张顺颤声道,突然目光落在不远处散落成骨架的央金平措身上。
电光石火间他醍醐灌顶,猛然推开他哥站起身!楚河一言不发,直接栽倒了下去。
下一秒周晖从楼上飞身而下,一把接住楚河,飞快的探了下脉搏。
我……我什么都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张顺全身发凉的站在边上,看看他哥又看看自己的手,战栗道:难道我把我哥……不,不可能,怎么会这样……周晖反身一拳,砰的一声,把张顺重重打翻在地!张顺头咚!的撞到墙,刹那间整个人都懵了,半晌才从剧痛中回过神,只见周晖打横抱着楚河,在黑暗中居高临下盯着他。
要是没有你就好了,他冷冷道,声音中阴霾的怒火几乎难以压制:要是没有你,所有人都不会落到今天这个地步。
张顺徒劳的张了张口,想说什么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周晖摸摸楚河的头发,转身大步走了出去。
·地下四层,一个警卫站在监护病房门口,似乎听到了什么动静,抬头向走廊上看了一眼。
照明系统已经被全部摧毁,走廊上只有应急指示灯亮着幽幽的绿光。
地面不时震动一两下,不知道是哪一处战场上传来的爆炸。
警卫握着枪的手紧了紧,警惕的望向周围。
——就在这一刹那,黑影无声无息出现在他身后,闪电般一掌劈在他后脑。
这一击如果力道放实的话足以将颈骨绞断,手起掌落,警卫连吭都没吭一声就倒了下去。
接触地面的瞬间黑影抢先接住他,拖到墙角靠住,夺过枪,整个过程在区区数秒间完成,连一点声音都没发出来。
黑影转过身,应急灯微弱的光线找出他血迹斑驳的脸——那赫然是于靖忠。
颜兰玉昏迷不醒的蜷缩在角落里,胸口没有丝毫起伏,于靖忠侧耳贴在少年胸前,半晌才确定还有微弱的心跳。
他近乎无声的松了口气,一手抱起少年扛在肩上,一手握住枪,咔擦一声将子弹推上膛。
于靖忠不是样貌很出挑的人。
他理着普通男人的平头,五官乏味可陈,个头高而结实,但又不是那种引人注目的贲张的健壮。
如果他穿着车间工人制服的话,看上去就像个车间工人;如果他推上清洁车的话,又跟办公楼里走来走去的清洁工没什么两样。
然而当他一言不发,拿着枪站在那里的时候,那种北方男人特有的骁勇、干练和精悍,会让他看上去极其可怕,甚至让人从心底里升起一股不寒而栗的感觉。
于靖忠站在病房门口,没有放下颜兰玉。
他知道如果今天自己活下来,这个少年也一定能活;但如果他失手,两人都是死,把颜兰玉藏得再严实他也一样会死的。
于靖忠吸了口气,下一秒抬脚踹开了病房门。
嘭一声巨响,门板撞到墙又反弹,病房里四个警卫同时一跃而起扑向门口。
与此同时于靖忠扣动扳机,砰!一声倒下一个,再砰!第二个倒下。
第三个当机立断开枪,子弹击中反弹回去的门,弹壳迸溅中于靖忠一脚踹开门板,下一秒枪声响起,警卫脑门中弹摔倒在地,鲜血喷出了半人高。
最后一个警卫疯狂扣动扳机,但连串子弹喷洒中,于靖忠已经闪身躲进了走廊。
警卫一见目标空了,立刻顿住脚步,十分谨慎的举枪向门口逼近;然而紧接着门框边伸出一只手,特制腕表上清晰映出了病房内的景象和警卫的身影。
下一秒,于靖忠闪电般探出身,扣动扳机。
砰的一声巨响,警卫在胸口血花迸溅中倒在了地上。
走廊上一片死寂,仿佛刚才子弹横飞的激战从未发生过,连警卫身上汩汩冒出的鲜血都没发出任何声音。
于靖忠跨过尸体,走到病床前,只见在各种医疗仪器包围中,老人睁开了浑浊的眼睛。
你……老人似乎竭力想说什么,但半天也只吐出这一个字来。
该结束了,于靖忠盯着他,目光没有半点动摇。
即使是借助神佛的力量,也没有人能抗拒生死。
你的时代结束了,把希望留给更多活着的人吧。
老人颤颤巍巍伸出手,似乎意识到什么,喉咙里不断发出含混不清的声音。
但于靖忠只看着他,摇了摇头,伸手关掉了心脏起搏器的红色按钮。
瞬间老人的身体弹跳起来,紧接着竭力张开嘴,面孔急剧痉挛。
那一刻他整个人像抽了脊椎的蛇一样,非常恐怖的用力挺了两下,之后突然摔倒在床上,停止了呼吸。
他圆瞪的双目直直望向虚空,瞳孔迅速涣散,蒙上一层白翳。
于靖忠重重的闭上了眼睛。
几秒钟后他再次睁开眼,瞬间的软弱和迟疑都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掏出手机给病床上已经死去的老人拍了几张照片,随后把尸体推下床,抱起颜兰玉放了上去,迅速打开呼吸治疗机和监控仪。
床边中心监护器的屏幕上显示出生命指征,还有非常微弱的心跳,下降到可怕的血压随着治疗慢慢回稳。
于靖忠虚脱般退后半步,长长的、彻底的松了口气。
还好,他喃喃道,你还活着。
他把手机上那张照片设置成附件,根本没有仔细遴选接收人,一股脑群发了出去。
他可以想象此刻这条短信会造成怎样的轰动,多少人彻夜狂欢,多少人就地反戈,多少正在犹豫迟疑的人会立刻下定决心,多少水下的势力会因此而产生巨大的动荡和洗牌——这些他都不关心,他甚至不关心此刻有多少人正咬牙切齿的恨不得他死。
他只抬起头,看着少年苍白而安详的面孔。
还好,他重复了一遍,你还活着。
于靖忠一屁股坐到地上,从身边的尸体口袋里摸出浸了血的烟,点起来吸了一大口。
在袅袅上升的白雾中,他抬起发抖的手抹了把眼角。
第26章 周老大说:穷公务员,相亲都找不到媳妇……一周后,特别处下属疗养院。
周晖尝了口汤,说:你这样不行,全是味精,你这样对病人太不好了。
而且小美人是内脏受伤,又不是给你生了孩子不下奶,你搞这么多鲫鱼大骨头干吗?……于靖忠虚心请教:我这是从部队酒店定的,那你说应该吃什么?——周晖是个好为人师的人。
他跟事事都替你精打细算但事事都不告诉你的楚河不同:楚河不论对什么事情都没有特别的兴趣,但周晖的兴趣却很广泛;只要你问到了他感兴趣的那个点上,他是很不介意把内心最自豪的东西拿出来分享的。
慰问病人嘛,养血补气最重要了。
而且汤最重要的不是好喝,是有营养,加那么多味精调味料其实都没用。
你要是有钱呢就五百年的人参随便买两棵,我认识几个长白山的人参贩子,价格实不实在另说,货肯定是真的;没钱的话乌骨鸡、黑鱼在家小火慢慢熬,熬到骨肉全化进汤里,加笋加枸杞熬到只剩一小碗,每天给病人喝一碗也很补。
周晖提了提手上的保温桶,说:喏,这个就是五百年山参炖出来的乌骨鸡,指甲盖那么大的一小片就够了。
还有炖汤最重要是火候,别拿电磁锅高压锅什么的来充数,电热二十分钟和小火炖两天出来的营养那能比吗?于靖忠点头受教,两人一起走上疗养院的台阶,穿过人来人往的大厅向电梯走去。
周晖又谆谆教育道:你别看这活费时间,其实一点都不费神的,注意看着火就行了。
你自己想,人家小美人跟着你图什么呢?你个穷公务员有钱给人在三环内买房买豪车吗?能给人一年三次欧洲旅游扫货购物吗?别用这种眼神看我,你特么都停职查看了,不仅钱没有连前途都快完了,再不花点心思留住人家怎么办啊。
——而且你最好祈祷小美人没听过‘图什么都别图对你好’这个黄金准则,否则你一天给人送百八十碗汤都没用,分分钟甩你一脸绿帽子。
……于靖忠无比憋屈道:我对颜兰玉真没什么不该有的心思……你能这么想就最好了,周晖一拍腿,十分满意且理解的道:——老实说作为兄弟我应该挺你的,但我实在不好昧着良心说话啊。
你想你有什么呢?那几张可怜的存款单就不说了,好不容易混个副处还停职查看也不提了,年龄吧说好听点是大一些能疼人,说实话就是精力不如小年轻了晚上能搞几次都难说……哎,我都替小美人可惜啊。
你说他哪怕找了我们家那灾舅子呢,虽然脑子傻点,好歹也是个年轻英俊有情趣的高富帅;结果偏找你这么个没钱没貌没性福的中年大叔……周晖!于靖忠怒道:颜兰玉对我也没什么这样那样的!别这么讲人家!电梯门叮一声打开,周晖强行架着于靖忠的脖子走出来,一脸下流的坏笑:我懂的我懂的,你俩没啥,真的没啥。
你既没有在人家病床前抽烟抹泪要死要活,人家也没自己把自己俩手活活扭断了来救你……没啥,你俩是纯洁的革命情谊,兄弟我都懂的。
于靖忠拼命想挣脱,周晖硬拽着不放手,两人扭扭打打的穿过走廊,一路医生护士都纷纷跟他们打招呼。
小护士们看到周晖,脸上纷纷浮起害羞的红晕。
周晖心情很好的跟小美女们打招呼,一边问于靖忠:所以说你是真要被撸下来啦?一提这个于靖忠就想摸烟,但看看医院走廊上禁止抽烟四个鲜红的大字,又勉强忍了,说:我一时激动弄死了那老头,老头那一派的人要弄死我,上面停我职也是一种保护的方式吧。
那你啥时候复职啊?不知道。
周晖爱怜的看他一眼:怎么样,要不来跟哥干吧。
上次韩棒子那边派人求我去当啥部长,每个月折合人民币给八十万……要不你来干,我还是给你当马仔,怎么样?于靖忠郁闷道:不去。
哎呀你这人,周晖说,既不知道变通,又不知道赚钱,谁特么当你媳妇啊?我本来想便宜卖你半根人参的,这样你什么时候买得起呢!于靖忠二话不说立刻翻他裤兜:人参呢?拿来!周晖捂着裤子哎哎大叫:老四!老四快出来!——于副发狂要强暴你家男人,快出来保护我!不远处病房里,楚河放下书抚了抚额,心说拜托你就被他强暴吧,你俩真是配一脸啊。
周晖一手捂裤裆,一手还要护着保温桶,很快就阵地失守,被于靖忠从裤子口袋里掏出半根莹白透亮、手脚俱全的小人参,小心翼翼往怀里一揣掉头就走。
周晖作势追了两步,于靖忠立刻一溜烟跑到监护病房那边,只听身后周晖还在那大吼:一年一万!——给你打折一年九千八,刷卡另收两个点手续费!于靖忠一个趔趄,飞快跑走不见了。
穷公务员,相亲都找不到媳妇。
周晖十分感慨的摇摇头,提着保温桶进了楚河的病房,流里流气道:亲爱的~在干嘛呢?楚河把书一收,周晖立刻扑上去,不顾反抗强行抢夺:嘿嘿嘿——我就知道你趁着没人偷看小黄书,想老公了吧?老公一夜十八次比梵罗那中看不中用的好多了吧?快拿来给我点评教导下——哎?周晖翻翻那本破旧发黄的线装书,疑惑道:抱尸子?尸子我听说过,抱尸子是什么玩意儿?楚河把书抢回来塞到抽屉里,镇定道:你卖了什么给于靖忠?楚河穿着单薄睡衣,坐在床边的扶手椅里,微微眯起眼睛盯着周晖。
针对这具人身的年纪来说,他皮肤和身材都保持得极其好,从肩膀到脊背、腰部的线条削瘦挺拔,衣袖下露出一截紧实劲瘦的手臂;衣袍下伸出的小腿又直又长,T台模特的锻炼程度都不过如此了。
噢,给了他半根人参……周晖目光一落到楚河身上,注意力顿时就被转移了,用完全不带掩饰的目光从上到下细细逡巡了几圈,盛汤的时候差点把汤水洒出来。
亲爱的,他郑重道:要不你就维持这个样子随便过几百年吧,我觉得这样也挺好的。
楚河微妙的挑了挑眉,并没有发表意见,接过汤喝了一口。
你以前真身没毁的时候,整天法相出镜,老实说搞得我压力好大啊。
周晖一屁股坐在病床上,两条结实的长腿大马金刀岔开,但他一点也不在乎,说:梵罗那个整天盯着别人老婆别人儿子的货就不提了,每次出去别人都只注意你不注意我,当着老子的面就他妈敢冲上来献殷勤,当正室是死的么?还有那个降三世明王……咳咳咳!楚河一下呛了汤水,喝止道:周晖!哦——现在不准提了,你这个双标的货。
楚河连连咳嗽,把碗往桌上一跺,奇道:这是什么味道?你往里面放什么了?周晖用混合着揶揄、调戏、赤裸裸欲望的目光把前妻全身衣服剥光视奸了一遍,才慢悠悠道:……你种的那个人参。
楚河额角一跳。
严格来说也不算你种的了,毕竟这么多年来都是我浇水,啊——我本来想留着等于靖忠那个煞笔肉身凡胎哪天大限到了的时候给他续命的。
周晖抓抓下巴,感慨道:但那天他弄死老头以后,我下去找他,看到他蹲在小美人病床边抽烟,一边吞云吐雾一边跟我说:‘周晖啊,哪天我要死了的时候,你别给我续命,就让我跟随生死轮回平平静静的去了吧’——你看这逼装得,回家我就把人参拔出来切片煮汤了。
楚河委婉道:我觉得,这还是我种的人参。
周晖立刻反驳:你认为的事情未必是真理,比方说很多年以前你觉得我是你炮友,现在还这么认为吗?……楚河心说我不觉得你从炮友上升到非炮友的时间会比我这两支人参生长的时间短,但他很明智的没有把这话说出来,而是比较顺从的道:好吧。
周晖立刻得意了。
得意了的周晖还想继续发表一下他对于炮友、于副的存款、以及人参归属权的高论,但这时门被小心翼翼敲了两下,只听张顺的声音小心翼翼问:……哥?你在里面吗?周晖脸立刻黑了。
楚河示意他去开门,周晖却磨磨蹭蹭半天没动。
直到张顺又敲了好几下,最后问:姓周的你也在?你也在里面对吧?他才没好气的喝了一声:在!干嘛?小蝌蚪找你哥吃奶呢吗?张顺低声下气道:青……青蛙是卵生,不哺乳的。
楚河嘴角可疑的微微一挑,瞬间恢复到了面无表情。
周晖这才摇着头,走到门边撕下门板后贴着的一张墨水符,伸手把门打开。
张顺探进头,先看看周晖,又心虚的看了眼楚河:……哥,我来看看你。
自从动乱那天后,周晖看张顺就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
张顺虽然有点委屈,但也自知理亏,每天夹着尾巴做人,没事就往隔壁颜兰玉的病房跑,不经常过来探望楚河。
周晖其实最看不得人这副畏畏缩缩的样子——像梵罗那样真刀明枪打上门来抢倒也罢了,最多打死丢出去喂狗,转世投胎以后再打死十八遍拖出去喂狗;但张顺这样臊眉耷眼的讨他哥可怜,明明是他自己多少年前玩剩下的,现在却被这个扮猪吃老虎的小兔崽子捡起来再玩一遍,那真是怎么看怎么不爽。
不爽了的周老大刚要施展下嘲讽技能,就只听楚河隐隐带着告诫的声音:周晖。
——哟!这样就心疼了啊?小兔崽子那天吸星大法玩儿得可爽了,也没见他心疼心疼你……周晖!楚河喝道。
周晖翻了个白眼,刚想再补两刀,就只见张顺伸出右手。
——那只有佛印的手掌上缠满了绷带,包得严严实实,从手指根部到手臂一点皮肤都没露出来。
……周晖这才作罢,冷哼一声道:进来吧。
张顺低头缩肩如做错了事的小孩,小碎步溜进病房,把楼下临时买的果篮放到床头柜上——他来看望自己老哥,当然是什么都没带的,但到了医院想想又心虚,就跑去医院小超市买了个最贵的果篮救急,想着万一尴尬冷场的话还能用削苹果这个万试万灵的技能来救场。
你们先聊吧,周晖理理袖子,居高临下盯着张二少,用一种主人般慢条斯理的态度说:你哥身体虚,别打扰他太久,该走的时候自己有眼色哈。
说着拿墨水符往楚河面前晃了晃,这个我贴在门外面,别乱跑,别以为我忘了。
门咔哒一声关上,张顺忍不住问:那是什么?楚河扬了扬下巴。
顺着他示意的方向望去,张顺毛骨悚然的发现四周墙上贴着十几张同样的黄纸墨符,龙飞凤舞,甚至连床头和天花板都没放过,乍一看如鬼屋般瘆人。
禁锢符,楚河说:防止我趁人不注意又跑了,从H市回北京以后就一直有——别去动。
他制止了愤怒起身要去撕符的张二少,说:我们之间的事情不是你能插手的,而且这种符攻击力极霸道,你扛不住。
那他也不能关押你啊!张顺不可思议道。
我们的事情不是你能插手的。
他哥的脸色非常平静,没有任何情绪,就像是陈述一个再简单不过的事实。
在这样无坚不摧的态度面前张顺无计可施,只得一屁股坐下,颓然道:我就知道你不会给我任何解释……楚河在扶手椅里略微调整了一下坐姿,修长冰冷的十指交叉,搁在腿上,目光直直望向张顺被绷带缠得乱七八糟的右手。
怎么搞的?他问。
绷带乍看上去没什么异常,但一圈圈缠绕起来的边角内,却隐约露出一星暗淡陈旧的血迹。
刚才周晖并没有注意到,但在楚河面前,仿佛所有父母都会在孩子生病露出一点点苗头时就立刻发现那样,什么都瞒不过去。
张顺想起他哥平时予取予求供应他,对他各种耐心细致,一手照顾他长到这么大,不由鼻腔一酸。
我把佛印割掉了,他带着鼻音嗫嚅道,掌心皮没撕干净,前两天还去急诊处理了下。
那一瞬间他以为楚河会掀桌,会发怒,甚至会冲过来当头给他一巴掌;然而他哥并没有这么做。
他维持那个姿态看着张顺,问:为什么?张顺深深吸了口气,胸腔随之剧烈起伏了一下。
他一动不动盯着自己的手,仿佛看到绷带上突然开出了花儿一样专注;半晌才吞了口唾沫,小声问:……哥,摩诃变成这样,是不是跟我有关系?第27章 有些问题从未出口,就再也不要问了吧楚河看着张顺,半晌没有说话。
张顺从小就觉得他哥的目光有种压迫性,仿佛千斤巨石压在你脊椎上,迫使你不得不弯腰低头——但这一刻张顺不想屈服,他直起背,对视他哥,尽量让自己看上去平静坚决,即使背上冷汗已经层层浸透了衣服。
周晖跟你说了什么?半晌楚河突然问。
张顺迟疑了下,摇头道:姓周的什么都没跟我说。
他这千分之一秒间的迟疑其实已经给出了答案,楚河撑住额角,几乎无声的叹了口气。
周晖的个性……其实有一点偏执,遗传给摩诃以后这个特征被明显放大了。
所以周晖不管说了什么你都没必要放在心上,摩诃变成这样,是天性如此,不是任何人的错。
哥,你当我还是三岁小孩吗?张顺上半身猛然前倾,几乎要凑到楚河面前: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什么你突然来到张家,为什么一直都对我这么好?我已经是成年人了,不管什么答案,我都能承受得了!楚河却摇了摇头:你以为你可以,是因为你还不知道答案究竟是什么。
只有孩子才会叫嚣自己已经长大了,你见过哪个成年人需要把自己的年龄挂在嘴边?他的态度虽然平缓,却不容置疑——张顺知道他哥,他哥打定主意的事情,不是说绝对不能改变,但要改变也确实非常非常的难。
以张二少的力量,就像是一个孩子滚在地上要大人买糖,叫破喉咙他哥也不会理的。
如果要改变他哥的意志,就必须拿出足够的说服力。
如果没有足够可以说服他哥的东西,那就起码要抓住他哥的痛点。
——两个月以前张顺觉得他哥是没有痛点的,这个无欲无求的男人,有着慎密的思维和绝对的冷静,心理承受能力无比强大。
有时候张二少充满恶意的猜测他哥是不是真ED了才能修炼到这个地步,但又觉得即使他哥发现自己ED了,也不会有任何的慌张,可能眉毛挑一下就已经是他情绪外露的极限了。
不过现在不同,张顺换了个坐姿,深邃眉骨下眼睛微微眯起,若有所思的盯着他哥。
这两个月发生了太多事情,就算他哥再有意隐瞒,李湖周晖那俩猪队友也透露出相当多的片段,足够他拼凑出一个隐约的轮廓了。
现在的问题只是,如何在这个模糊又不精确的轮廓里,更准确更凶狠的找到一个点。
一个让他那无所不能、算无遗策的兄长都无法掩盖的痛点。
……哥,张顺慢慢道,几乎每个字都在脑海里转了几圈才出口:如果你是为了魔尊梵罗而离开周晖,又因为忍受不了魔尊才来张家找到我,用我的佛骨抵抗魔力腐蚀的话……那你对我这么好,是因为愧疚的缘故吗?有那么几秒钟,他几乎以为自己成功了。
楚河的神情确实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张顺的第一反应是怪异和刺激——原来让他哥那样万年冷静如冰山般的人露出这种表情,是多么令人满足的一件事——但紧接着,潮水般的愧疚就淹没了他。
张顺竭力不泄露出任何情绪,让自己的脸看上去高深莫测。
但紧接着他发现,他哥并没有露出痛苦的表情,相反笑了起来。
周晖说你偶尔很像他年轻的时候,楚河笑道,似乎觉得很有意思:确实像,连这种不入流的心理压迫手段都如出一辙。
张顺:……我找魔尊确实是有些事要办,但具体原因我连周晖都没说,更不可能告诉你。
至于愧疚……楚河又笑起来,说:没有我你们张家的公司早破产了,你还能随随便便拿几十万出去泡妞?我为什么要愧疚?张顺顿感狼狈,抬手捂住脸摊在椅子里。
不过还好,脸丢在自己老哥面前,不算太丢脸。
有时候人和人之间的缘分前世就定好了,有因必有果,你没必要感到困惑。
楚河说:在我眼里没有人犯了绝对的错误,甚至连摩诃,我都能理解他变成今天这样的原因……如果一定要说的话,是深植于他心底的嫉妒,和天性中对阴邪的信仰在作祟吧。
张顺奇道:嫉妒?他不由想起孔雀明王那张美艳绝伦鬼斧神工的脸。
生而落地为明王,高居于三十三重天之上,有什么是值得嫉妒的?他嫉妒周晖,嫉妒你,甚至嫉妒自己的亲弟弟。
他完全是周晖身为魔物的翻版,但周晖会压制自己灵魂中邪恶的那一面,他却肆无忌惮的将天性扭曲、放大。
至于你,对他而言,不过是一根导火索罢了。
张顺愣愣的听着,半晌问:他,他到底做了什么?——吞佛。
楚河顿了顿,道:他因为嫉妒你,冲上三十三重天向漫天神佛挑衅,佛祖降怒时,他张口鲸吞了佛身。
病房里一片静寂,静得只能听见一下下心跳声。
连窗外微风拂过树梢的声音都变得遥远而不清晰。
许久后张顺终于问:……我到底做了什么?楚河揉揉额角,叹了口气。
你什么都没有做。
你只是佛祖从真身上抽下来,送给我保管的一根佛骨,认识周晖前曾被我贴身携带过很多年罢了。
·周晖贴在颜兰玉病房前听壁脚,突然身后门开了,灾舅子失魂落魄的走出来。
姓周的……嘘!周晖立刻制止,示意他也过来听。
张二少莫名其妙,凑过去侧过耳朵,只听于靖忠的声音正从里面传来:……你别多心,我只是问一句。
我当然希望你留在中国,但组织上肯定会派人过来反复调查你的背景和动机,如果我知道原因的话,就可以尽量帮忙从中斡旋……颜兰玉柔和的声音打断了他:于副。
嗯?周先生和张二少在外面听壁脚。
周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拖过张顺撒腿就跑,下一秒病房门开了,于靖忠气急败坏跳脚咆哮:周晖——!带你们家小舅子哪边凉快哪边去!小心组织给你记处分!你他妈都停职了!处分个屁!周晖吼完立刻回头一缩脖子,千分之一秒内避过了于靖忠砸过来的烟灰缸,闪身躲进了走廊拐角。
张顺被踉踉跄跄的拖进来,还没站稳就当头挨了一掌,只听周晖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表情骂他:叫你嚷!叫你嚷!小美人那是什么耳朵?你不打断的话待会老于就该表白了!……张二少头被拍得晃了几下,但一反常态没有反骂回去,而是蔫头蔫脑的站在那,不说话。
周晖起了疑心:你哥跟你说什么了?张二少一有异常,他哥立刻问是不是周晖说了什么,周晖立刻问是不是他哥说了什么,从某种角度来说,周晖和楚河的思维方式其实是有点同步的。
但失魂落魄的张顺并没有发现这一点,就站在那里一声不吭。
周晖最看不得人这个样子,上去就作势要踹他:你哥跟你说什么了?交代不交代,不交代回去我问你哥了啊!没……没有什么。
张顺这才反应过来,慌忙退后躲开周晖的佛山无影脚:真的没有什么,就说摩诃变成今天这样,是因为吞佛的缘故……那是他傻,干什么不好非跑去吞佛。
周晖不耐烦道:还有呢?你没乱说话戳你哥伤疤吧,灾舅子?张顺慌忙摇头表示没有,半晌又迟疑道:周哥……这称呼差点把周晖吓出个好歹,赶紧扶墙定了定神,只听张顺又嗫嚅着问:我哥说……前世他、你、摩诃才是一家人,我就是他带的一个首饰,是不是真的?周晖:……周晖嘴角不停抽搐,片刻后慢吞吞道:不太准确,你至少是个比较贵重的首饰。
张顺低头哦了一声,转过身,无精打采的走了。
·于靖忠砰的一声摔上门,片刻后又悄悄打开,确认了一下周晖没跑回来,才轻手轻脚的把门关上了。
你停职了?颜兰玉在他身后诧异的问。
只是暂时的,这事说来话长。
于副抹了把脸,重新回到病床前坐下:那个……继续刚才的话题,如果你不嫌我冒昧的话……颜兰玉穿着浅灰色单层睡袍,少年头发柔黑,皮肤素白,明明半点修饰都没有,却有种黑白调和而素淡的风韵。
从于靖忠这个角度,可以看到他鸦翅般的眼睫微微垂下,眼梢又挑起一个柔和的弧度,隐没在细碎的发梢里,如同江南河畔水墨画里走出的美人一样让人移不开目光。
他突然毫无征兆的想起周晖的话——你不仅钱没有,前途也快完了,人家小美人凭什么跟你呢?他突然感到一阵说不出口的狼狈。
不仅仅是因为自己年过三十,还真的一穷二白无可倚仗,更多是因为眼前这个孩子千里迢迢逃亡中国,两次拼死救了自己的命,这份比山还沉的恩情,自己却单凭人家生得好看,就用那种有的没的心思去揣度他,真是想一想都觉得龌龊。
于靖忠,你特么还是个爷们儿吗,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无耻了?于靖忠吸了口气,尽量自然的撇开目光,只听颜兰玉轻轻道:没关系……我能理解的。
只是刚才听你说还会有人来审查,一时没反应过来。
这只是走程序……我明白的,颜兰玉说:像我这种尴尬的身份,突然从密宗门那么敏感的地方跑出来,换作谁都要多问一句……这也没什么好说的。
他静了片刻,目光仿佛望着空气中某片漂浮不定的灰尘,半晌才轻声道:我们掌门要入魔了。
于靖忠奇道:入魔?嗯,你是特别处的领导,应该对这种神怪妖异的事情不陌生吧。
颜兰玉苦笑起来,道:活人入魔百年罕见,和妖怪修行而成魔完全不同。
后者基本都隐藏在深山老林人迹罕至的地方,前者却会丧失人性,大开杀戒,在人界造成极其恐怖的影响后再堕落‘四恶道’,直接成为阿修罗。
历史上记载的活人阿修罗基本上都被天劫打死了,但在天劫降下之前,阿修罗在人界杀人都是以十万计的,甚至有‘只要一名活人入魔,地狱道便将被亿万厉鬼填充’这样的说法。
于靖忠愕然道:没办法阻止这个过程吗?密宗门信奉阿修罗道,追求活人入魔,这个过程是没办法逆转的。
颜兰玉顿了顿,道:我离开东京的时候,掌门已经开始出现入魔的迹象了。
于靖忠问:所以你必须尽快逃离密宗门,避免卷入其中而送命,是吗?谁知这话一出,颜兰玉突然沉默下来。
他的目光中似乎有些很难形容的东西,沉重而疲惫,让人甚至不忍多看一眼。
……是的,当于副都以为他不打算回答了的时候,才突然听少年轻轻的开口道:是这样的。
他的脸色很难看,虽然抢救后脱离危险已经一周,但这样的交谈对他来说还是很大的负担。
有一瞬间于靖忠以为他会立刻躺倒下去,但颜兰玉并没有,只是不引人注意的靠在了枕头上,一动不动的盯着前方。
还有很多问题,但于靖忠知道今天到此为止了。
你先休息吧,他起身拍拍少年的肩,温和道:没关系,我的关系还在,会尽量去斡旋的。
颜兰玉嘴角勾了勾。
那看上去像是个微笑,但苍白到一点笑意都没有。
快点把身体养好出院,所有事情都交给我安排就好了。
哦对,你在北京没住处的话可以先住来我家,日常生活也方便点。
颜兰玉客气了一句:不会不方便吗?没事,就我跟我女儿两个人。
于靖忠随口道:才两岁大,经常送托儿所,不会吵的。
颜兰玉似乎有点怔愣,不过并没有让这情绪浮现得太久。
他很快笑了一下,态度有点古怪,说:谢谢。
·于靖忠告辞而去,但能看出来非常不放心,估计他会像前几天一样,离开医院之前还要去医生办公室里坐半天,然后拿着林林总总的报告回家去仔细研究。
这简直变成他的惯例了。
病房里只剩下颜兰玉一个人。
少年靠在枕头上,闭起眼睛,虽然精神疲惫至极,却完全没有丝毫睡意。
——所以你必须尽快逃离以免丧命,是这样吗?是这样的,但好像又有所不同。
初秋的天气,颜兰玉却突然感到一阵透骨的寒冷,忍不住把自己更紧的裹在毯子里。
他想起相田义离开日本前往中国之前,有一天深夜,他突然发现掌门身上开始蔓延某种特定的黑色魔纹。
身在密宗门,他真是太知道那是什么东西了,惊骇之下差点当场摔出去,但被掌门转身一把按住了。
黑夜中那个男人的眼睛泛着可怕的光芒,看上去非常妖异,颜兰玉甚至听到了自己牙齿不停打颤发出的咯吱声。
别怕,掌门说:还不到时候,不过快了。
颜兰玉穿着白色狩衣,全靠掌门托着才没有因为腿软而跪倒下去。
他的面孔因为过度惊恐而显得非常稚嫩,嘴唇不停发抖,比衣料还要苍白。
按理说我该问你想不想陪我一起成魔的,不过算了,大叔偶尔也需要保护下自己虚幻的自尊心。
掌门笑起来,神情中满是戏谑:——但是,入魔后就不认得你了,可能会随手杀了你也说不定呢。
颜兰玉打了个寒颤。
别这么害怕嘛,你不是一直无所畏惧的吗?还是说,如果死了就等不到两年前的那个人来接你了,因为这一点才尽可能想活下去呢?少年的脸刷一下血色尽失,脑子里嗡嗡作响,满心里只有一个念头:他知道了!他一直都知道!掌门伸手抚摸他的头发,手指从发梢滑到脸颊,顺着颔骨停顿在少年冰凉的下巴上。
相田义要去中国引渡地生胎,我会叫你跟他一起去。
如果能找到机会的话,你就自己跑走吧,别回来了。
掌……颜兰玉剧烈颤抖道:掌门……你这么惊讶,搞得我好像从来没做过好事一样。
掌门想了想,突然有点遗憾道:好像对你确实从没做过好事呢……嘛,最后一次,给你个活下去的机会,就当是这么多年来唯一的一点补偿吧。
少年不知道该说什么,也什么都不敢说,他能看到掌门身上的魔纹正蜿蜒着活跃起来——这是阶段性的,这个人正迅速向活人入魔的方向蜕变,很快他会变成一个不人不鬼,超脱天理的恐怖存在。
他眼底的惊惧和畏缩是如此明显,以至于掌门笑了起来,低头亲吻少年因为害怕而冰凉发抖的唇。
最后一次,记住我还是个人的样子吧,很快就再也不会有人知道是什么样了呢。
——那个男人现在已经成魔了吧?如果是的话,密宗门也许已经经历过了一场大屠杀。
要是他还在东京,一定免不了成为屠刀下的牺牲品,也许会变成数百年来第一个死在活人阿修罗手下的人也说不定。
那么,现在这个情况,算不算是死里逃生呢?颜兰玉长长的吸了口气,感到整个肺都被空气刺激得生疼。
他喜欢这种疼,让他感觉到自己确实还活着,没有变成行尸走肉,也没有在世界某个黑暗不见光的角落里慢慢腐烂成一堆碎骨。
他把自己蒙到毯子里,尽量蜷缩成小小的一团。
许久后他终于感到体温聚集出一丝温暖,他便裹在这温暖里,慢慢的睡着了。
第28章 楚河于是就这么顶着法相,用着真身,溜溜达达逛夜店去了于副坐在办公室里抽烟,抽得一房间都是白雾,周晖推门而入的时候差点被呛着。
就算你表白被十动然拒扫地出门,也用不着这么悲怆吧。
周晖走进办公室,一边咳嗽一边在鼻子前扇风,不满道:是男人就不要哭,站起来撸!哥陪你去中南海把那帮家伙统统搞死,然后统一国安自立为王,想加薪加薪想扶正扶正,三环内买他二十套房子,小美人今儿晚上就给你搞上床!真是,在这跟我装什么情深深雨蒙蒙呢。
……于靖忠说:我跟颜兰玉不是你说的那回事,还有,找老婆不是房子多就行的。
你来干什么?周晖不屑的笑笑,显然很不同意于靖忠的观点,但并没有立刻反驳,而是先扫了眼办公桌上散乱的文件。
——他监视楚河已经监视出习惯了,一见到人背着他看东西,就下意识要过去查看在搞什么。
于靖忠也没有隐瞒的意思,大大方方摊开手,只见那赫然是北京各大高校扩招的信息和简章。
你闺女没这么大吧?周晖奇道,我怎么记得小姑娘今年芳龄才两岁?他看看于靖忠的表情,突然就回过味来了:你该不是——老于你没这么情圣吧,你要送小美人去上学?于靖忠吸了口烟,点点头,周晖立刻笑倒在椅子上。
大哥你真是太可乐了,哈哈哈——我怎么就没想到你这么情圣呢,你不会是演琼瑶剧出身的吧,哈哈哈——!本来你又没颜又没钱,追到小美人就已经很难了,还要把人家往一群二十啷当血气方刚的小伙子堆里送,你是想酿成校园血案吗?哈哈哈哈——!于靖忠怒道:颜兰玉应该有自己的人生!他这个年纪,再不过正常人的生活,以后就再也正常不回来了!周晖慢慢止住笑,盯着于靖忠,伸出一根手指摇了摇。
我必须纠正你这个观点,周晖说,凤四和我都认为,颜小哥非常正常,心智成熟头脑清醒,有权利决定自己的人生——这几年我能强迫凤四跟我保持一致意见的事情越来越少了,所以你最好尊重下我们的看法。
再说,很少有人能十几岁就承受这些事情而不崩溃,你想想老五那煞笔,多大的孩子了,还整天偷我藏在柜子里的漫画书看,人家这还是正儿八经的后藏活佛呢。
于靖忠不耐烦的挥挥手:他有自毁倾向,这还不要命?把你放到他那个环境里,你不仅是自毁,恐怕你都自杀了。
周晖舒舒服服的翘起二郎腿,问:你知道这小哥在密宗门是个什么地位吗?于靖忠把烟头重重摁熄,又啪的点了一根,继续吞云吐雾。
使童——这个是很惨的,基本不当人看,大概也就比给人随便切身体器官的所谓血奴要高一点儿。
再说不论在哪里,太漂亮的小孩子都不会过得很平安,毫无自保之力的美貌和罪恶总是连在一起的。
周晖一拍巴掌说:哦对,我听说那个密宗门的掌门要入魔了?你想想什么样的人才会活着入魔,这该扭曲成什么样儿,我都不敢想。
于副眉头紧紧拧着,他本来就长着一副操心过度的样,这一拧更把抬头纹都显出来了:你有完没完?人家在那样的环境里长大都能根正苗红头脑清楚,根本不是需要你捧在掌心里呵护起来的小花朵儿。
你要是想把他送去上学,老老实实弄个文凭出来考公务员,我估计小美人儿也会听话,但搞不好会在心里笑话你。
周晖站起身来,拍拍袖口说:哥能提点的就到这了,听不听随你……少抽点烟。
于靖忠一愣,心说他难道在关心我?紧接着就听周晖理所当然道:——我待会还去探老四的监呢,给他闻了二手烟怎么办。
……于靖忠怒道:你过来胡扯一通到底是干什么的,周神经病!周神经病不以为意,露出雪白的牙齿一笑。
差点忘了,我来发口头请柬。
他说,老五出院了,凤四也痊愈了,我再没借口监禁前妻的人身自由了——晚上在工体酒吧,我请,带你家小美人来哟。
·连神完天司重伤成那样的都出院了,周晖再能胡扯也编不出楚河身上有任何不妥了,无奈之下,只得撕了病房里密密麻麻的禁锢符,开恩放前妻走出病房。
其实他不太开心,因为把前妻绑病房里时不时来一发这种游戏他已经玩上瘾了,尤其楚河被他汤汤水水养得很好,这几年不成样子的苍白都逐渐恢复过来,而且小别胜新婚敏感得要命,就像一块刚出烤箱的柔软芬芳的蛋糕,勾得周晖整天干什么都没心思。
虽然这块蛋糕有时也想把自己裹在包装盒里,但对周晖来说,这包装就像脆弱的玻璃纸一样两下就能剥得精光。
特别激动的时候周晖甚至产生了要不生个三胎吧的冲动,幸亏楚河最后的理智还在,咬死了牙没有答应。
事后周晖抽烟一想,也觉得不合适。
他倒迫切希望再拼个闺女,但万一生出来还是讨债鬼儿子,难道还能塞回去?当年摩诃出生前,周晖就幻想着有个跟凤凰明王长得一模一样的小丫头,摩诃出生后虽然希望破灭,但好歹长相还是继承了凤凰的,勉强就当丫头养了。
轮到老二迦楼罗的时候,周晖想这下总该给我个闺女了吧,结果生出来不仅不是闺女,连他母亲的长相都没继承到,当爹的差点没悲怆过度闹心梗。
所以每次看到于靖忠他们家两岁的小闺女,周晖都觉得十分嫉妒,想着要是也收养一个就好了。
但转念一想,根据经验来看楚河不论收养什么最后的结局都不会太好——佛骨成了灾舅子,九尾狐成了忽男忽女的人妖,连当年没事喂过几天的神完天司,最后都变成整天吃薯片偷漫画书看的宅男预备役了。
万一闺女养出来跟她大哥一样成了纵横六道的女魔头,或跟二哥一样思想独立没事就玩离家出走,那是一件多么愁人的事啊。
周晖在酒吧卡座里歪着,往威士忌里铲了几块冰,忧伤的叹了口气。
张顺问:你又怎么啦?李湖用染了鲜红甲油的手指敲着下巴,满脸幸灾乐祸的笑容:他想生三胎,你哥不给。
自己生啊,张顺立刻说。
周晖用猫科猛兽捕食前慵懒而充满危险的眼神看了看李湖,又看了看张顺。
无奈小姨子只顾调整自己迷你裙下bra吊带的角度,小舅子则对威胁一概不买账,还回之以充满了挑衅的目光。
朕没那功能,周晖懒洋洋说,摇晃着威士忌杯子:再说老子对你哥情深意笃忠心不二,没有为了生闺女而找二奶的道理。
酒吧里已经很热闹了,但他们这个卡座人还没来齐,于靖忠、颜兰玉、楚河他们都还在路上。
李湖据说今天刚从外地赶回北京,换了条低胸紧身迷你裙搔首弄姿,一边拿着手机全方位自拍,已经吸引了十多个人上来找茬搭讪。
张顺左右看一眼,只见周晖坐在李湖对面喝闷酒,不远处神完天司在吃薯片喝可乐看火影忍者——他全神贯注的程度大概连念经都比不上,估计在他耳边打雷都听不见的。
张顺终于忍不住了,他咳了一声。
我……我有一个问题,关于二奶的。
憋着,你还不到找二奶的年纪。
周晖说。
央金平措假扮成于副的时候告诉我说九尾狐是你二奶,所以把我哥气走了,是真的吗?周晖一口酒喷了满桌。
李湖瞬间兴奋起来——不,她开心的程度都不是兴奋而是亢奋了,立刻起身把神完天司挤到一边,亲亲热热勾住张顺的脖子。
张总!她甜甜蜜蜜道,我本来就是周老大的二奶呀,被你哥捉奸在床官方盖章过的,你不知道吗?神完天司放下漫画书,抹抹嘴边的薯片渣,双手合十对周晖拜了拜:阿弥陀佛。
——不怪第五组集体叛变,这孩子沉迷于宅男的世界已经到无可救药的地步了,身为后藏活佛竟然一张口就是南无阿弥陀佛而不是唵嘛呢叭咪吽,这简直是工作态度的问题。
周晖强忍住把这小子当场揍一顿的冲动,转向李湖问:我什么时候找你当二奶了?给老子说清楚!我说错了吗?李湖反唇相讥:凤四去投奔魔尊之前,那天晚上你是不是喝多了?第二天是不是跟我一起在床上醒来的?醒来的时候凤四刚好开门,你是不是没穿衣服?张顺整张脸都是=口=的表情,只听周晖怒道:根本没有的事,我已经喝断片了!而且我头天晚上和老四在一起,第二天一睁眼竟然看见你,鬼他妈知道是怎么回事?心脏差一点的当场就过去了好吗!你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没关系呀,要不要我复述一遍给你听?那个天司把我手机拿来,我先搜搜小黄文情节来刺激下灵感……太糜烂了,神完天司一边往嘴里塞薯片,一边把手机递给她:贵圈真是太糜烂了。
你跟凤四两个联手算计我,还特么骗我来背锅?周晖激动之下啪啪的拍桌面,拍得桌子摇摇欲散:明明就是凤四想找理由离婚,没黑点就给我硬造个黑点出来,你特么竟然还配合!——有种来说说你跟凤四是怎么回事,当年他怎么就好好跑去畜生道溜达,溜达着怎么就偏偏捡到了你?脏兮兮的小狐狸还抱回来养,我怎么劝他宰了吃肉都不听,更过分的是每天晚上还搂着睡觉……李湖十分骄傲的挺起胸,顾盼神飞。
睡得你九条尾巴都出来了,突然某天化形便成人,趁我不在的时候拿你偷拍的裸照来要挟凤四,要跟他搞一夜情……我特么就知道你不怀好意,早知道就做一条狐皮围脖了,留你浪费那么多年粮食干嘛?!李湖眨着眼睛说:我吃得又不多。
等等,你真要挟过要跟我哥睡觉?张顺在边上听得整个人都不好了,哆哆嗦嗦问:我以为你上次只是开玩笑的啊,你你你——李湖得意洋洋道:错,我还是一只小狐狸的时候跟你哥睡过很多觉了,只是化形以后你哥不愿意跟我发生实质关系而已。
说到这她突然有点遗憾:而且你哥还揍我,揍得我第六条尾巴豁了个小口,到现在都只能靠毛挡着……张顺整个人都不好了,愣愣的盯着李湖不胸前断摇晃的人间凶器发呆,表情如同看到贞子活生生从电视里爬出来。
你这是什么表情?我到底也是个集邮杀手,凤凰明王那种等级的男人当然要先睡为敬了。
再说我当年刚修出第九条尾巴,睡一睡你哥好处多着呢,功力暴增三千年可不是说假的。
哎,周老大其实也不错,可惜我跟他属性相克,不然连他也……周晖迫不及待喝道:你们都听见了吧?他自己承认我是清白的了!张顺却听出不对:等等,什么叫属性相克?周老大不喜欢女孩子,李湖无限妖娆的叹了口气,捏个兰花指道:但我男身的时候,总是在上面的。
张顺:……神完天司:……神完天司咯吱咯吱的咬着薯片,叹道:贵圈真是太淫乱了。
周晖冷笑:你们不要小看这只狐狸,尤其是你,挂件儿顺,当心他暗搓搓觊觎你的菊花。
张顺立刻神色惊慌的往边上坐了坐,只听周晖冷哼一声,郑重其事道:至于我——除了我未来的小闺女之外,我不喜欢任何女孩子。
可惜你哥现在一半心思还在别的男人身上,等我弄死那敢给我戴绿帽子的傻逼梵罗,再把你哥收拾服帖,一定要去找人问问生丫头的秘方……特么的再来个讨债鬼儿子不如跳血海算了。
李湖非常不爽,冷冷道:国家允许你生三胎了吗?我可以先移民去三十三重天上生。
呸,前妻愿意给你生三胎吗?周晖彬彬有礼道:马上就不是前妻了,谢谢你提醒我这个事实。
说着从裤子口袋里掏出一个天鹅绒盒子,打开只见两枚光彩灿烂的黑色圆环镶钻戒,灯光下闪瞎了所有人的钛合金狗眼。
……天界求婚也用钻戒?张二少颤抖问。
这两年的新时髦,紧跟潮流与时俱进嘛。
周晖满不在乎道,再说这可是我亲自设计的,钻石内部有微雕反镶,用灯光照射特定角度的话,能在空中投映出凤凰法相的光影,堪称独一无二举世无双——哼哼,都说凤四是玩情调的技术流,这次就让你们见识下我隐藏已久的真正实力!……李湖捂着嘴,对神完天司小声道:我感觉周土豪这次又要被打脸。
嘘——神完天司说,没事他习惯了,让他先自我感觉良好一会……周晖得意洋洋的把玩了一会戒指,小心把戒指盒收回裤兜,正准备就如何收拾情敌、收复失地、从经济实力和肉体实力等各方面碾压及征服老婆……等等发表一番激情荡漾的演讲,突然不远处的调酒台那边响起一阵骚动。
怎么了?周晖伸头望去。
李湖在对张顺虎视眈眈,张二少战战兢兢的捂着菊花往神完天司那边靠,神完天司看火影忍者看得心无旁骛。
只有周晖似乎察觉到了什么,突然起身向调酒台走去。
人群挤在一起,兴奋的情绪如同电流般向四面八方传递,劲爆的音乐都掩盖不住窃窃私语:哎哎,那是谁?怎么了怎么了?谁认识那个人?……周晖呼吸顿住了。
只见吧台前站着一个人,穿着修身黑衬衣,领口随意松了两个扣,袖口挽在手肘上,牛仔裤包裹下大腿修长到没有道理。
他从钱夹里抽出几张大钞递给调酒师,举动十分有风度:不好意思,吧台借我调杯酒,十分钟就好。
调酒师愣愣的一松手,酒瓶哐当一声摔到吧台上。
——那是楚河。
但那不是他在H市掩盖身份用的肉身凡胎,而是天道法相——他竟然用真身,随便换了件衣服,就这么溜溜达达的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