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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三巴掌抽死一个正牌明王

2025-04-03 14:50:43

——太古凤凰,极恶之相。

周晖把所有人拉到自己身后,低声道:待会有空隙就溜出去,别回头,把那条黄鼠狼也一起带走。

九尾狐放轻声音问:不说凤凰是没有忿怒像的吗?凤凰明王没有,太古神兽有。

他现在力量太微薄,这种恶相支撑不了多长时间,但发作的时候还是很可怕的,你们别被搅到浑水里头。

九尾狐向不远处看看,似乎同为走兽有点不忍,黄胖子它……周晖说:先别问了,快走!楚河转过身,向被钉在墙上的摩诃走去。

他的脸看上去已经不像是平时的模样了,凤凰刺青穿透半边身体,翎羽正落在侧脸上,泛出奇异的金红色光,和冰冷苍白的肤色辉映,显得尤其诡异;眼睛漆黑森冷,仿佛某种无机质的东西,没有任何情绪的盯着摩诃。

摩诃张了张口,发不出声音。

他紧紧闭上眼睛,下一秒穿透腹部的纯青箭被拔掉,箭头带出一溜血肉洒在地上,紧接着咽喉被一把拧住,重重扔了出去!摩诃的身体如炮弹般穿过崎岖的地道和岩石,轰!一下砸到九千万梵经咒网上。

同一时刻楚河的身影原地消失,就在摩诃被惯性带得反弹起来时,又恰好出现在他身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再次一把抓起他,直接扔回了石窟里!——嘭!一声震响,以石窟为中心的周围地道全被震落了大片大片的泥土碎石。

摩诃倒在一堆比人还高的巨大裂岩中,发出断断续续的喘息。

透过被血迷蒙住的视线,他看到楚河正一步步走来,周身虚空中缭绕着巨大的青色火焰,其暴烈程度连石窟中的墙壁和地面都被烧得咯吱作响。

那条黄鼠狼妖断气的时候他就知道事情不妙了。

在楚河的眼皮子底下弄出人命,和随便吃掉他父亲送下来的几个点心,是意义截然不同的两件事情。

他知道自己的母亲,楚河是个内心藏了太多事情的人。

他活了太久太久,几万年的岁月光阴让他形成了自己的一套准则,对光明和黑暗、高尚和低贱的判断都有着和常人不一样的地方。

比方说他从来不认为周晖血海魔物的出身有哪里卑贱,也不从不觉得周晖拒绝皈依佛道有什么不对;而当年自己犯下被天谴的重罪,他都只是在震惊和悲伤过后立刻全力保护,但并没有对自己显出太多的愤怒和不理解。

但有些事情不一样。

有些事情,在他眼里,意义是不一样的。

摩诃挣扎着爬起来,咬牙后退。

脚一触地他整个人就抖了一下,感觉地面烫得惊人,巨大的石块因为受热过度而变得非常脆,被他一踩竟然就裂开了。

他双剑皆已失手,楚河如果过来,他连挡一下的东西都没有。

但这个时候其实挡不挡都已经没区别了,楚河直直的盯着他,目光中那种铺天盖地巨大的压迫力简直不是人能想象的,摩诃只退了几步,后背触到墙,就下意识停止了动作。

母亲……他沙哑道。

楚河走到他面前,并没有说话,扬手就是一巴掌。

——那一巴掌跟佛掌九天当头压下简直没有任何区别,摩诃当时以为自己已经飞出去了,脑子里嗡嗡作响,耳朵、鼻腔甚至眼眶里都涌出大量温热的液体,紧接着就是凉——失血过多刺骨透心的那种凉。

他觉得自己肯定整整过了一个世纪才恢复了意识,实际上却只有几秒钟而已。

他没有飞出去,但整个人已经完全的、彻底的陷进了石壁中。

他的眼睛因为流血而看不清楚,所以并不知道此刻大厅中的景象有多么壮观。

——石壁,石柱,地面,石窟中所有触目可及的地方,全都龟裂了。

深刻的裂纹以他为中心,在可怕的咯吱声中爬满了所有石墙,甚至穿过洞口,延伸到了外面的地道中。

幸亏他看不清,否则此刻连挣扎的勇气都不会有。

你要杀了我吗……母亲,摩诃含着血水喘息,无数道纵横的血流顺着脸不停淌下来,声音断断续续带着怪异的扭曲:那你来……来吧,来杀了我吧。

天道不是……训教不服则诛吗?金刚怒目,殛杀于野,……楚河一手扼住他的咽喉,把他硬生生从石壁中提出来,无数细小的石屑簌簌而下。

我不该把你送去天道。

楚河看着他,说:你变成这样,是我的错。

他扬手而落,又是一巴掌,这下直接把摩诃的头打得猛然后仰,后脑重重撞到了墙壁,大半个石窟顿时在可怕的坍塌声中化成了齑粉!摩诃头破血流,他觉得自己已经死了。

死亡的感受好像也不过如此,他的魂灵高高飘起,几乎冷漠的看着脚下自己残缺不全的身体,向着三十三重天外浩瀚的归墟缓缓飘去。

无数记忆的碎片,仿佛带着闪光,从时光的长河中漂浮而来,如千万散落旋转的蝴蝶,温柔地降下翅膀。

他是在天道长大的。

他自幼在佛前修习,雪白袈裟无边莲海,一日日晨钟暮鼓,诵经诵过三千年光阴。

他不明白为什么自己被送上三十三重天,直到有一天问佛,才知父亲还在八千丈血海,凤凰明王伸手普渡千万魔魂,他是唯一一个渡不了的魔。

那我母亲呢?摩诃问。

佛没有回答,良久才说:凤凰无法教你————他已不信天道了。

他不信天道了。

摩诃睁开眼睛,眼珠被血融得几乎化掉,全身骨骼寸寸断裂,刹那间他只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还没死。

——既然你自己都怀疑,为什么还逼我去相信?摩诃很想问,但嘴里不断涌出血沫,声音就像在深深的水面下朦胧不清。

他知道自己的样子一定很狼狈,但此时此刻不知为何,他一点也不在乎。

有一瞬间他甚至想要么就这样吧,就这样带着所有的未解和疑问,死在母亲的怀里吧。

他想起很多年前,他曾经那么虔诚的在凤凰耳边许愿,说:我想成为像你一样的人。

我想成为像你一样的人,我想相信你信仰的东西。

当时凤凰是什么反应呢?——他没有像平时那样微笑着,捏捏他的脸,在眉心印上一个小小的亲吻;而是一动不动盯着他,目光中带着深沉而复杂的东西,仔细看似乎还有那么一丝悲哀。

不要这样,摩诃。

你会变成一个怪物,会被天打雷劈,粉身碎骨……天打雷劈,粉身碎骨。

他真正犯下重罪承受天谴的时刻,其实是凤凰被天打雷劈,凤凰顶着无边雷海化出了遮天盖地的真身,翎毛和尾羽像暴雨一样掉落,翅膀和皮肉被烧化,连骨头都在天火的焚烧中咯吱作响。

凤凰烧光了自己的真身去保护他,保住了他最后一丝生命。

荒谬和滑稽的感觉席卷了摩诃的心,他突然很想问问楚河你现在后悔了吗?你把自己无法坚持的信仰寄托后代身上,现在后悔了吗?你牺牲到一无所有才勉强救回的孩子,现在变成了连你都恐惧的邪恶存在,你后悔了吗?在更远以前的过去,你放弃成佛的机会堕下三十三重天,和一只血海里的魔物结合,现在终于后悔了吗?摩诃喘息着,抬起血迹斑斑的手,似乎想伸向楚河。

然而楚河第三次扬手,对着他的脸,就这么打了下来。

——啪!楚河的手被当空抓住。

他抬起头,只见脸上、身上的金红凤凰刺青已经消失不见,恢复了平常不动声色又非常冷淡的样子,瞳孔中倒映出来者的脸:……梵罗,他一字一顿嘶哑道。

魔尊梵罗从半空中探身而下,抓住了他的手,笑道:既然现在只是普通一巴掌,打不打也就无所谓了吧。

第16章 如果你愿意改嫁的话,我会把你俩孩子当亲生儿子看待的。

楚河看着魔尊的眼神有些意外,但几乎在瞬间恢复了镇定:你是吸血蝙蝠吗,哪里有血腥都能闻到味道?这话问得非常不客气,看得出他情绪极端的不悦。

换做平时魔尊可能还会回两句,但此刻只维持着虚空探身的姿态,上下打量了楚河一圈,问:上次的伤好了?楚河道:如果要闲聊的话你出去找周晖吧,他应该离这不远。

我教训孩子,不劳你出手了。

如果注意看的话就会发现他抓着摩诃的手突然紧了紧,但魔尊反手按在了摩诃肩上,一边盯着楚河笑道:我发现你真的非常会抬出一个来震慑另一个,这种左右逢源是美貌带来的附加技能吗?……啧,别这么看我,我又没说你不能用这个附加技能。

话说回来,如果你愿意改嫁的话我会把你俩孩子当亲生儿子来看的,继父帮个小忙也不算什么吧。

楚河皱眉道:你想干什么?!魔尊伸手在他侧颊上抚摸了一下,紧接着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抓起摩诃就向上空冲去!魔尊梵罗是六道中唯一可以自由穿梭的人,如果被他进入虚空,那再掌握他的行踪就非常麻烦了。

楚河几乎连顿都没打,紧接着就一把抓住摩诃,大声吼道:周晖!石窟出口堆积的巨石轰然倒塌,下一秒纯青长箭破风而来,擦过摩诃头顶,在魔尊仰头的刹那间,紧贴着他脖子砰!一声深深钉进了岩石。

魔尊说:孔雀小哥,你爸真是一点不在乎你的死活啊。

说着一伸手,掌心中黑气凝聚成团,如长龙般咆哮而出!这股飓风般的气流一旦脱手就形成了一个禁字,对出口当头砸下,引发出上百道剧烈的震荡,当时就把周晖死死堵在了外面。

同一时刻楚河揉身而上,一掌切向魔尊咽喉,却在电光石火间被挡住,只听魔尊笑道:精神可嘉,可惜……话音未落楚河反手握住魔尊格挡的手臂,以此为受力点,半空跃起,重重一脚把魔尊当胸踹翻到了石壁上!这个动作实在干净利落,堪称教科书式的攻击典范,要是还有刚才极恶之相时的力量,此刻魔尊应该已经把肺吐出来了。

魔尊重咳了两声,声音像是从胸腔里震出来的颇为沉闷。

但尽管如此他一手还抓着孔雀,一手按了按胸口,笑道:对你果然一点手软都不能有,真是……楚河厉声打断了他:你到底想干什么,梵罗!咱孩子想去血海,你没听见?做人不要这么死板。

说着梵罗又咳了两声,转向摩诃笑道:小哥,你亲爸好像不太靠谱,我好歹还义务帮你挡一下天雷,这情分够你叫我声爹了吧。

楚河闭上眼睛,强行压抑住深吸了一口气。

他知道现在的情况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他和周晖在状态上太吃亏了,要挡住梵罗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魔尊梵罗可以消弭天雷,这在九天十界中都是非常罕见的。

天劫和天谴是两种不同的东西,前者是到时候就会有,不论你道行多深厚或地位多尊崇,只要不是正牌子的上神,在近乎无限的生命中都会经历那么三五次。

而天谴则是犯下重罪后才会由满天神佛降下,还不是随便张三李四谁都有那个资格被天谴的,比方说人界就已经很久没见过天谴了,就是因为人界的罪行再重,在神佛眼里,都重不到那个点上。

天劫是以试炼为目的,天谴则是不死不休,后者的力度比前者大了很多个数量级。

除此之外,天谴还有个难以捉摸的特性,就是极少数在四恶道中极度邪恶罪行累累的魔王级人物,天雷反而会避开他们。

——魔尊就是其中之一。

楚河退后几步,大概是因为体力透支后极度虚弱的原因,靠在岩石上稍微喘了口气,才轻微而不乏嘲弄的道:你不过想威胁我罢了。

魔尊大笑,似乎觉得这一家人真是相当有趣,转头对摩诃道:我刚才还觉得小哥你当了明王还爹不疼娘不爱的很可怜,现在我收回前言……至少亲妈还是疼你的,承认你有当把柄的价值,我是不是该从善如流的配合他一下呢?随便你,摩诃被纯青长箭钉在岩壁上时留下的伤口完全没有愈合的迹象,血已经淋得一身都是了,声音简直像喉咙里含着一把沙砾那样嘶哑:但等周晖进来你拿我当人质都没用了,别废话,要走快走!魔尊赞赏道:看来你对亲爹的行为模式很了解,不错。

说着头也不回反手一挥,虚空仿佛被无形的利齿噬咬,在尖锐的嘶嘶声中裂开了参差不齐的黑洞,几秒钟内便扩大到了恐怖的数丈!极其强劲的吸力从黑洞中源源不断传来,连楚河都踉跄了两步,一把抓住山岩才咬牙定住身形。

那一瞬间他应该是很想最后再搏一下,连表情都变了,但紧接着黑洞中吸力增强,堵住出口的岩堆产生了松动,很多半人高的石头就跟下冰雹一样当头砸来,他最后能做的只是死死抓住能遮挡自己的石板,喝道:摩诃!摩诃深深地看向他,只听楚河沙哑道:如果你后悔了……就在这个时候,只听轰隆一声巨响,在强大吸力的作用下周晖终于暴力砸开魔尊封印,但进来的瞬间差点被兜头吸走,当即破口大骂:我X你祖宗!怎么到哪都有你来截胡!梵罗向周晖做了个挑衅的手势,抓起摩诃,下一秒退进了黑洞中。

几乎是同时黑洞剧烈变形、拉伸,雷击般劈开他们头顶的岩板,击垮了石窟已经摇摇欲坠的稳定结构,在雨点般的泥土和碎石中冲上了地面。

他们冲出去的那一刻万雷齐发,整个H市应该有很多避雷针同时爆炸了。

随后漫天雷电在梵罗头顶截然而止,魔尊化作上古神话中覆盖天空的巨禽,展开遮天蔽日的双翼,只一扇就直接冲进了厚厚的黑云中!楚河一拳打在石板上,周晖扑过来把他肩膀一抓,喝道:快走!这里要塌了!他们穿过巨型冰雹一样的碎石,只见无数刻着大封禁咒的石块从天顶上落下,砸到地上成为齑粉。

周晖捂着楚河的头,一路跌跌撞撞穿过崎岖的地道,只见九尾狐在靠近地面的拐弯处接应,两条尾巴一人一条,转身很有力的把他们甩了上去。

砰地一声他们同时摔到雨水中泥泞的地面上,足足好几秒中两个人动都动不了,只觉得全身骨头都像是裂开了一样,连呼吸都带起胸腔火辣辣的剧痛。

九尾狐从大面积下陷的地缝中跳出来,瞬间幻化为人,轻手轻脚走到他们身边,只见周晖摊开手脚趴在地面,有气无力道:狐狸,每次你尾巴大张的时候,我都觉得好像看到你菊花了……李湖不知道做了什么,砰地一声,周晖的声音截然而止。

楚河勉强从地上爬起来,只觉得头晕目眩,眼前一阵阵发黑,嘴里苦涩而腥甜,应该是被灌满了血。

他艰难地咽了口唾沫,顿时嘶哑的咳嗽起来。

他紧紧捂着咽喉,抬头向四周望。

只见工地周围全是警戒线,外面密密麻麻堵着警察,很多记者举着相机拼命耸动,看样子是想越过警察的封锁向里面拍。

暴雨渐渐转小,停止,但天空中漆黑的厚积云仍然没散。

这样的云层应该会在H市上空停留半个月之久,这半个月内,白天家里都要开灯,大街上路灯熄灭的话应该跟黑夜没什么区别。

楚河摇摇晃晃的站起来。

颜兰玉正靠在一棵树下不停咳嗽,他绝对是受了内伤,咳一声就喷出来一口血沫。

张顺坐在地上喝水,他恢复得最快,一看到楚河就站起身想走过来,除了有点跛之外基本没大碍了。

哥……楚河摆摆手示意他别说话,走到建筑楼边,一个被雷电劈开的浅坑里。

黄鼠狼正静静躺在里面,皮毛上的血已经凝固了。

楚河走到它身边,盘腿坐下,把黄鼠狼抱到自己怀里。

很长一段时间内他都一动不动,半晌后终于伸出发抖的手,开始一下一下给黄鼠狼梳理沾满了血肉的皮毛。

他就这么机械的重复着,重复着,似乎要凭借这个动作,把黄鼠狼清理到往常活蹦乱跳、皮光水滑的模样。

张顺望着他的背影,那是一个削瘦到甚至让人感到料峭的背影,削瘦到每一次手臂抬起时,都能透过衣服看到肩胛骨明显的移动。

他的头低着,沾着血和泥的发梢贴在耳际和脖颈上,后颈骨突兀的梗出来,在垂落的脖颈线条中非常非常的明显。

那是一个孤直到仿佛随时都会折断,但大多数时候,都强硬到无坚不摧的弧度。

周晖歪歪倒倒走过来,越过张顺时笑了笑但没说话,走到楚河身边跪坐下来。

别伤心了,周晖说。

楚河没有回答,半晌才轻声道:说得简单。

周晖拍拍他的肩,似乎想说什么,但忍了忍又没开口。

楚河不断用手抚摸它,终于把黄鼠狼毛上的最后一点血污和泥土都清理干净,低头看着它毫无生气的身体,就这么眼睛都不眨的看了很久很久,才低声道:我的朋友不多,这里就躺着一个了……周晖偏头看看他,你真是太奇怪了。

……我第一次看到三十三重天上下来的人,还正经是个明王,把妖怪当成自己的朋友。

我还以为六道中比黄鼠狼这种低级妖怪还卑贱的只有饿鬼了呢。

周晖仿佛觉得很有趣般重复道:你真是太奇怪了。

楚河并没有回答,好像根本没听见周晖的话一样。

他缓缓把脸埋在黄鼠狼冰冷的皮毛里,半晌肩膀开始微微抖动,他抓着黄鼠狼的手是那么用力,以至于十指都有点痉挛,骨节全部泛出了青白。

没有人……没有人看得起它,它只是一只黄鼠狼,连道士都……连普通的道士它都害怕……你是这么大惊小怪,担心受怕,连普通的道士你都畏惧,为什么那个时候,你不害怕摩诃呢?为什么要去拉他呢?为什么不躲开呢?你不知道……楚河咳嗽着,每一声都沉闷得仿佛是从胸腔直接震出来的,断断续续嘶哑道:你不知道它多胆小,你不知道它多努力……周晖别过头,不让他看见自己脸上的表情。

黄鼠狼的尾巴动了一下。

楚河没发觉,但随即黄鼠狼的腿也蹬了一下,紧接着又是一下。

……楚……楚总,又过了好几分钟,黄鼠狼含混不清的声音终于从头顶上传来:……你压到我的肺了……楚河刷的抬头,刹那间表情难以形容。

黄鼠狼小心翼翼充满讨好的看着他,一动嘴角还不停地冒血泡,以至于说话声音咕嘟咕嘟的:我……我真是太感动了楚总,你真的把我当朋友吗呜噜呜噜……原来你真是天道明王,那你现在承认我,是不是说明我也能成仙啦?呜噜呜噜……我的伤口好疼——好疼啊,呜噜呜噜——周晖整个身体都在怪异的抽动,半晌再也无法压抑的笑声终于传来:凤、凤凰如果化作上古神兽,眼泪就是罕见的疗伤圣物,黄鼠狼那时候还没咽气,你的眼泪都快把它全身洗一遍了哈哈哈哈……我就把它带上来做了个紧急治疗,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楚河整个人仿佛被雷打了,石雕一样动也不动。

那木然的表情看得黄鼠狼有点心虚,小心翼翼伸爪在他眼前晃了晃:楚……楚总?楚凤凰?明王殿下?……你还好吧?楚河猛然暴起,一把拽过黄鼠狼按倒在地,劈头盖脸就是一顿暴抽!啊!啊救命!救命啊啊啊——!黄鼠狼声嘶力竭惨叫,周晖拼命用手捶地,笑得几乎岔过气去。

楚河充耳不闻,双眼通红的抓着黄鼠狼皮把它拎起来,看样子很想比照刚才抽摩诃也给它来那么一下,但手狠狠扬起来,最终又没有抽下去,只把它往周晖头上一摔。

黄鼠狼和周晖同时发出一声惨叫,两个都摔倒在地,七歪八扭的滚在一起。

周晖还止不住的哈哈狂笑着,伸手想把楚河也扯倒,但楚河又咳了几声,捂着胸蹒跚爬起来,头也不回,一瘸一拐的走了。

黄鼠狼趴在地上咕噜咕噜的吐着血,就像喉咙里装了个水龙头一样:楚……楚总没事吗?要不要去赔礼道歉啊?……周晖捶地:没事没事,哈哈哈哈——别理他,宝宝很郁闷,宝宝心里苦啊哈哈哈哈——·一行人被火速拉到医院,多亏了周晖帮忙,黄鼠狼终于在记者们破闸而出的那一刻变回了黄市长,满头血污气息奄奄的样子被无数相机同时拍摄下来,想必当天就能占据H市所有报纸的头版头条。

黄市长很担心,周晖却说没关系,他们有专门的手段处理这件事。

果然第二天黄市长绑着绷带、吊着脚躺在病床上翻报纸的时候,所有新闻说的都是一伙日本间谍借投资的机会刺探情报,被发现后劫持黄市长逃到了H市地下,省里警方迅速组织人马进行围剿,黄市长积极配合智斗劫匪,终于日本间谍被一网打尽,市长本人也被成功营救了出来。

至于雷电和暴雨则被一笔带过,气象部门只再三强调了市民最近要减少出门,尽量不要高空作业,确保用水用电安全。

没人知道黄市长赶到医院后的第一件事不是紧急输血,而是哭着喊着去洗澡,还要用盆洗,洗完后的水还要放冰箱里保存着不许倒。

周晖好奇至极,想以平安符为交换让黄市长告诉他原因,但就像上次试图八千八卖平安符给张二少而惨遭嫌弃一样,这次也遭到了拒绝。

最后周晖以暴力相挟,终于逼迫黄胖子扭扭捏捏说了实情,原来是他身上可能还有凤凰眼泪的残留,这种天地奇物当然要保存下来,万一以后再出什么意外呢?所有人都深深觉得很有逻辑,无言以对。

不过鉴于上古凤凰就那么一只,其凤凰形态的泪水又千年难得一见,保质期多久实在是说不准,也许暴露在空气中就失效了也说不定。

这次在H市遭遇正牌孔雀明王,两个组长绑在一起出了事,尤其还找到了失踪已久的凤四,在国安内部引起了很大的轰动。

第二天北京就派了人来,往H市医院跑了很多次后,最终把颜兰玉和相田都接走了。

相田并没有死,让所有人都极为惊愕。

据说是国安专派的清道夫清理地下石窟时,在地道一处隐秘的缝隙里发现了他。

当时他失血过多奄奄一息,经过应急处理后,以间谍罪的名义被押上了去北京的飞机,之后会怎么处理他就要看国安内部的利益权衡了。

至于颜兰玉,据北京传回来的消息是真的受了重伤,抵京一下飞机,心理支撑没了,直接就一头栽倒在地,把负责护送的特工惊得魂飞魄散,立刻送了ICU。

大概是因为一起经历过生死,感情上会不由自主更关切一些,张顺打听了好几次他的病况,但都没有得到确切的答复。

周晖只告诉他这个少年是国安需要从海外寻回的特殊人物之一,但因为很复杂的政治原因无法去日本实施营救,一直拖到了今天。

而张顺自己,作为一个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富二代,在生死关头走了个来回,却奇迹般的只受了轻伤。

除了双手搬石头挫伤严重和被磕掉半拉门牙比较惨以外,很快医生就宣布他能出院了。

·出院那天张二少非常凄惨。

别的病人出院都是要么父母长辈,要么兄弟姐妹,要么老婆孩子的接着等着,但张二少他哥连影子都没有,那些冲他钱来的花花草草莺莺燕燕也一个都不见。

病房门口就老管家带着俩佣人,张顺看看隔壁病床那位老兄喝着老婆煲的骨头汤,又指挥儿子给削橙子切苹果,顿时觉得心里酸酸的,十分不是滋味。

老管家趁机苦口婆心的劝:所以说您要早点找个好姑娘结婚,生几个孩子,把张家的血脉传递下去……张顺心说还是免了,万一生出来摩诃那样的,指不定是给老子削苹果还是半夜拿刀削老子的脑袋呢。

老管家还在那叨叨,张二少忍不住打断问:我哥呢?怎么我出院他都不来?老管家说:大少爷很久都没回家了,难道不是在出差吗?哎我说二少爷,您可千万不能像小时候那样,因为一点小事就总看大少爷不顺眼了。

怎么说都叫了那么多年哥哥,大少爷对您还是很不错的……张顺心中微微一凛,立刻找借口打发走老管家,找了个僻静的地方给他哥打电话。

他刚住院的时候心里很乱,晚上一闭眼就怀疑自己在地下那场惊心动魄的遭遇是假的。

什么佛骨,什么凤凰,什么孔雀明王,都只是自己电脑游戏打多了做的一个特别曲折特别离奇的梦而已。

大概是因为这种逃避心理,他故意没去找楚河,而楚河也并没有主动来联系他。

现在一算,他已经一个多星期没见到他哥了。

谁知电话刚打通就被挂断,再打两次还是挂断。

张二少就像被抛弃了的小姑娘一样粉泪涟涟银牙紧咬,发挥自己在地道搬砖时坚韧不屈的意志力,连打了七八个电话,终于手机那边传来楚河微微带了一点低哑,但又十分沉着的声音:喂,张顺。

张二少怒道:你人呢?!有事。

有什么事,我今天出院了你都不来?!别人出院家里人都来接的!你在哪?!手机那边楚河沉默了很久,只听到沙沙的电信讯号声,半晌才听他叹了口气。

阿顺,我要离开一段时间,他说,公司总裁的位置我打算还给你。

张二少顿时懵逼了,站在医院走廊上半天没反应过来。

好不容易回过神,却还没来得及开口,只听他哥说了句:先这样吧,再联系。

然后就挂了电话。

张二少站在走廊上,完全没有千万家产当头砸下的喜悦,只有小姑娘惨遇负心汉后,被人拿钱赔偿感情的迷茫和愤怒欲绝。

·接下来的一周他果然再也没能联系上楚河。

他哥不去公司,不回家,证件都在,但手机一直无人接听。

就像当初无牵无挂飘然而至那样,这个人再一次从他的生命里,无牵无挂飘然而去的消失了。

张顺在整理家中的时候发现一本旧相册,打开来看见少年时自己和楚河的合影。

那一瞬间他恍惚觉得,这个被自己叫了十余年哥哥的人,好像真的也只是一场春秋大梦而已。

张二少有种类似于高考结束后,从极度的紧张和压力猛然进入到无所事事状态的不适应感,觉得自己心理失衡得都出问题了。

这种状态一直持续到半个月后他去医院复查,在病房走廊上,竟然恰巧遇到了黄市长和李湖。

黄市长还穿着病号服,后脑绑着绷带,顺着走廊慢慢的溜达,李湖穿着高跟鞋抱臂走在一边,见到张二少先是愣了一下,紧接着掉头就走。

张顺连招呼都来不及跟黄市长打,直接一个箭步挡在了李湖面前:站住!这一声尖利得几乎变了调,走廊上好几个医生护士纷纷回头,好奇的打量他们。

李湖无奈的停住脚,好久不见张二少,我突然想去个厕所……张顺却纹丝不动的挡在她面前,那一瞬间他脑子里闪过很多念头——该怎么做开场白?怎么才能最有效率的撬开这个女人的嘴?他一连冒出好几个想法,但都被迅速否决了。

这些人精中的人精,不一下切中他们的要害,很容易就会像当初质问周晖一样,被打着太极推回来。

张顺毕竟已经不是当初那个傻不愣登的富二代了,脑子稍微一乱就立刻冷静下来,直直盯着李湖的眼睛道:我有个问题想问你。

李湖环顾左右想说什么,但张顺没给她机会,直截了当就问:——你骗我下地道,是为了借摩诃的手杀死我,对吧?李湖瞬间就僵住了。

张顺甚至可以感觉到,她鬓角缓缓的渗出了冷汗。

第17章 颜兰玉不行了。

于副说,你可以去送送他。

张顺知道这个时候最关键的就是气势。

他默念着气势气势,眼睛死死盯着李湖,视线几乎能穿过她眼窝,深深刺到她那正飞速转动的大脑里去。

但李湖也不是吃素的。

短暂的惊慌过后她迅速镇定下来,无辜的问:你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你明知道石窟里的是摩诃,却有意误导让我认为那是楚河,诱使我一人去救,如果不是中途遇上那伙日本人,被你们家孔雀明王吃掉的就一定是我了。

张顺说:别以为你装成女人我就不敢打你,还当小爷不知道?你要不是个雄狐狸老子就跟你姓!……李湖怔怔后退半步,突然尖叫起来:——分手就分手了,纠缠不休是什么意思!张顺僵住了。

走廊上刷的投来无数道目光,围观群众脸色精彩纷呈,只见李湖一边痛苦摇头一边往后退:你还是个男人吗,请吃几顿饭还追着我折现!回去我银行卡打给你好了吧,我今天真的没带现金!没带现金而已啊!——你就放过我吧!说完李湖掉头就跑。

张顺下意识拔腿就追,刚跑两步就被人抓住了,回头一看只见几个年轻男医生气势汹汹,为首那个怒道:哥们太不地道了,你他妈还是爷们吗?!张顺:……她欠你多少,我替她还了!男医生啪的摔出一把现金,鄙夷道:真他妈丢人!张顺:……张顺用从孔雀明王口下逃生的灵敏速度,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从围观群众的包围中蹿了出去,边追李湖边深情大吼:亲爱的我还是爱你的!求你别丢下我跟那个男人走!他不就是比我有钱吗?你肚子里还有我的孩子呢——!李湖啪叽一声从楼梯上摔了下去。

·半个小时后,李湖坐在医院楼下一家茶馆里,额头正中贴着OK绷,无奈道:张二少你真是太不怜香惜玉了……她穿着低胸红裙,大波浪卷发妩媚的垂落在雪白深沟上方,凡是有人经过都忍不住多看她几眼。

以前张顺坐在这么个美女面前肯定要心旌摇曳一下,但现在已经完全没感觉了,面无表情道:其实有件事我一直没告诉你。

……?地道里我也看到你的菊花了。

李湖:……李湖额角抽搐,低头喝了口冰水才勉强控制住。

说吧,张顺冷冷道,佛骨到底是什么意思,为什么你们一个两个都想弄死老子?不要告诉我因为你是妖我是佛,你是白蛇我是法海,所以你要先下手为强把我弄死好占领世界。

你他妈都国家公务员了,想必是不吃雷峰塔那一套了吧。

李湖哭笑不得,叹了口气道:你误会了,我想弄死的不是你……是摩诃。

张顺挑起半边眉毛,表情是明显的不相信。

有一点你说错了,你是佛骨,跟真佛还是有区别的,如果是真佛的话那些妖魔鬼怪根本不敢来纠缠你。

不过就算是佛骨对付摩诃也足够了,如果不是撞见日本人的话,你在石窟中见到摩诃的第一反应一定是把他放下来,在这个过程中你的手会在他身上碰来碰去,过程足以把他烧焦。

李湖又喝了口冰水,张顺难以置信的看着她:……我以为你和那姓周的是一伙的,怎么你想弄死他儿子?还有,什么叫我在他身上碰来碰去,别说得那么恶心好不好!这时正好有服务生经过,李湖立马脸色一变手按小腹,尖声道:我肚子里都有你的孩子了,你还这么凶我?!瞬间周围左右的目光同时投来,充满了谴责。

张二少嘴角抽搐,回头连连解释:我没凶她,怀孕的人脾气敏感,我真的没凶她……李湖扮了个鬼脸,洋洋得意的摇晃着高脚玻璃杯。

张顺看着她那个样子,简直气不打一处来,心说怎么老在这个女人身上吃亏,再这样下去就要对女人产生心理阴影了。

周老大知道我想弄死他儿子,李湖大概觉得张二少憋屈的面孔很顺眼,咯咯一笑道:想弄死摩诃的人很多,多我一个不多少我一个也不少。

说真的,你对宗教有了解不?孔雀生来至凶,可将四五十里路上的人一口吸之,这就是孔雀明王的出厂设定。

他吃人跟吃薯片没什么区别的。

但我听那个孔雀管我哥叫妈……你哥是他妈啊,李湖轻松的说,你哥和周晖一起生下的孔雀,喊妈没什么不对呀。

张顺觉得自己在地道里就被一遍遍刷新的世界观此刻又被刷新了一次。

震惊中他恍惚觉得,自己的三观在这些人面前就像个无力自保的小姑娘一样,梨花带雨手足无措,只能躺下被轮的份。

周晖和你哥的故事,差不多就是一个屌丝逆袭走上人生巅峰,用各种手段成功迎娶白富美,然后三年抱俩家庭美满,无奈屌丝自知没文化,就花高价把孩子送去贵族寄宿学校,结果学校不好好教,孩子毕业出来成了反社会分子的故事。

李湖笑道:至于你在这个故事里的角色,非常复杂,不是三言两语能说清的,也不是我这种身份的人……妖能说的,要不你自己去问你哥吧。

张顺目瞪口呆的看着她,半晌怒道:但是我哥不见了啊!李湖做了个无可奉告的表情。

难道他不是被你们绑走了?我一直以为你们有什么可以胁迫他的……李湖奇道:你怎么会认为凤四那种人会被胁迫?他胁迫别人还差不多,你哥可是个狠角色。

啊,想当年我拍他裸照想胁迫他陪我睡一觉,结果被他暴抽了一顿,到现在第六根尾巴上还缺了个小角……张顺看着她鼓鼓囊囊几乎要蹦出来的胸,脑海中简直万雷齐发。

他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这么强烈的觉得他哥果然是个男人,简直是条真汉子。

说起来我也有一段时间没见到凤四了,但上次我听说他要把公司交给你呀。

李湖眨眨眼睛,貌似撒娇实则揶揄的叫了声张总:以后张总就是真土豪了,又年轻又英俊又有钱,哪怕把公司卖了都够你躺在金山上吃到下辈子的。

我要是你,随便找个马尔代夫的小岛、日本北海道的雪山窝着,小日子过得多舒服啊,干嘛追根究底到处去查孔雀那一家子的破事?张顺久久沉默着,盯着眼前杯子里沉浮不定的冰块。

李湖以为他没什么要问的了,便招手叫服务生过来买单,谁知突然听见张顺低声道:但是……他是我哥,我总不能不管他。

李湖颇为惊奇的看了他一眼,问:你哥,你亲哥吗?同一个妈生的吗?——这年头同一个爹都不管用,只有同一个妈肚子里出来才是亲的。

她转头对服务生道:分开付,这个蛋糕算我的。

说着找零不要当了小费。

服务生于是用鄙夷的目光看了张二少一眼。

……张顺说:我发现你对我真他妈有敌意……不过你不用管我是躺在金山上等死,还是继续追查我哥那一家子的事最后被灭口,这他妈是我自己选的,你告诉我楚河有可能的下落就行,我自己去找他。

李湖笑了笑不说话,提起小包准备离开。

张顺注意到她的包是个很贵的牌子,而且貌似是限量版,如果她真是只雄狐狸的话这种女式包一定不常用,可见她非常的有钱。

说起来周晖也很有钱,他哥也曾经通过运作张家而得到过不少经济利益,这些组长好像都有各种赚钱的手段,可以在这个人类社会中生活得很好。

你哥在北京,李湖站起身,笑着说:但你是不能去北京的,相信我,如果周晖不想让你去,国安一定有很多很多手段能让你老老实实待在H市。

她转身向茶馆门口走去,就在这个时候她手机响起消息提示音,李湖打开微信看了看,脸上露出一个不可思议的表情。

……她转身走回桌前,居高临下盯着张二少,说:今天下午跟我去一趟北京,现在就去收拾东西,赶快。

张顺看着她的眼神更加不可思议,半晌才充满疑惑的问:……你们是怎么做到这么理直气壮要求别人跟你们一起打脸的啊?但李湖没有笑,也没有愠怒的表情,她叹了口气。

颜兰玉不行了,于副说,你可以去送送他。

·当天下午,张顺被接上一架小型私人飞机,从H市直飞北京,吃晚饭的时候他已经站在首都机场了。

一路上张顺都沉浸在难以形容的情绪里。

颜兰玉怎么突然就不行了呢?严格来说他和颜兰玉只见过一面,那一面也只是短短的几个小时,但他们在一起经历过生死,有着真正刀口一线间攒下的交情。

如果不是颜兰玉挡的那么一下,也许他已经死了;如果不是他拼死拖住颜兰玉,也许最后周晖还没赶来,雷管就爆炸了。

多少人熟识多年都不曾有过生离死别?他们第一次见面,就直接在黄泉口上走了个来回。

可能是受这种情绪影响,张顺一路上都没怎么说话。

李湖自顾自聊微信也没理他,到了首都机场以后,出去就看见路边停着一辆黑色慕尚,这么贵的豪车,竟然极其嚣张的贴了个军牌。

车窗摇下,周晖英俊到天地变色的脸探出来,戴着副卡地亚墨镜:哟,小舅子!张顺感伤的心情瞬间被破坏殆尽:谁是你小舅子!周晖笑笑,很有风度的给他们打开车门,说:美女帅哥,请,Welcome to Beijing.张顺突然很期望在车里看见他哥,然而并没有,车里只有周晖一个坐在驾驶座上当司机。

后座上摊着一件黑西装外套、领带、平板电脑这样的杂物,还有张草黄色手掌大小的纸,上面用墨汁画了一半乱七八糟谁也看不懂的线条。

李湖问:先吃饭还是先去医院?还医院呢,你有那好命?周晖发动汽车,头也不回道:我先把内弟送医院,然后咱俩回处里去开会,老三已经在那等着了。

李湖看样子不太高兴,继续拿手机聊微信。

张顺看着车窗外不断向后倒去的马路和楼房,终于忍不住问:我哥现在是不是在你们那?还有,颜兰玉怎么突然就不行了?内弟,你还是小孩子吗,到一个陌生地方先哭着喊着要家长?你俩外甥五岁以后就不这样了。

周晖一手扶着方向盘,一手点起烟,说:北京这么大,多少好玩儿的地方?明天晚上闲了哥带你去天上人间腐败腐败,替你哥找俩小弟妹,别太感谢我。

张顺嘴角微微抽搐,别过脸去不搭理他,佯装突然对手边那张草黄纸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哎,别去动它。

周晖像背后长了眼睛一样立刻阻止:它值很多钱呢,卖掉就有钱给你哥下聘礼了……这年头北京结婚越来越贵,什么礼金啊酒席啊车队啊新房啊,哪样不要钱?说着回头对张二少抛了个娇羞的小眼神。

张顺简直五雷轰顶:你少去两次天上人间就省下来了!说完他立刻又感觉不对,明明他哥配给这神经病是一朵鲜花插在了叉叉上,但现在一看周晖要去喝花酒,这种娘家小舅子的愤怒心理又特么的是怎么回事?!·颜兰玉住院的地方是一家私人疗养院,地处市郊,从机场整整开了快两个小时才到地方。

据周晖说这是他们特别处的一个据点,很多组员在执行特殊任务时受到难以形容的不明伤害,就会被送到这里,仅以外科论的话这里不比协和差。

疗养院楼下守着两队穿便衣的小伙子,看站姿很像当兵的,进去后除了人比较少之外,跟普通部队医院大厅没什么不同,也有急诊和挂号。

周晖带他穿过大厅去坐电梯,按了第十层,在电梯里道:我还有急事,就不进去了。

第十层最里面是加急特护病房,小美人儿就在里面,于副主任应该也在。

张顺问:颜兰玉到底怎么回事?离开H市的时候他伤没那么重,不至于几天功夫就……生老病死乃人之常情,阿弥陀佛,施主看开点。

电梯门叮的一声打开,周晖拍拍他的肩:去吧内弟,明儿晚上天上人间不见不散哈。

张顺走出电梯两步,突然回头怒吼:请内弟去喝花酒你脑子是进X了吗——!周晖忙不迭按关门键,终于在张顺扑上来揍他之前把电梯门关上了。

张顺怒极反笑,心说不管生了几个孩子,见到我哥一定要想办法拆散他们。

果然网上说的很对,男人又帅又有钱就肯定会花,这种最不能要了。

这个疗养院规模不如公立医院大,但环境设施相当的好。

他顺着回字形走廊往下,尽头果然有几间特护病房,其中一间门牌上写着颜字。

张顺敲了敲门,就听里面有人道:进来。

他推开门,只见一个极度苍白憔悴的少年躺在病床上,紧闭双眼,脸上还套着呼吸罩,漆黑的头发散在雪白的枕头上,显得格外鲜明。

虽然因为角度和被褥遮挡的原因看不清晰,但仍然能认出,那是已经削瘦得脱了形的颜兰玉。

——短短几周不见,他竟然已经衰弱到了这个地步!如果说张顺在来的一路以上还怀疑李湖有没有夸大其词的话,现在看到颜兰玉的第一眼他就确定——这个少年的确是不行了。

任何有眼睛的人都能看出,就算他喉咙里还吊着一口气,那也只是风中残烛,仅仅在苟延残喘而已。

病床边坐着一个男人,背对着门口,张二少进来的时候他正回头站起身:张顺?张顺下意识道,您是——那个人年纪并不大,至少不是张顺印象中那种四五十岁老成刻板的国家干部。

他看上去最多三十出头,标准北方男人长相,身高得有一米八多,身材中等但非常、非常的结实。

他走过来跟张顺握了握手,坐着的时候不觉得,但一走路就能看出受过训练后那种掩饰不住的精悍和利落。

我姓于,叫于靖忠。

他说,你可以叫我于副。

第二卷 国安动荡篇第18章 不打得你祖国山河遍地血,你特么就不知道花儿为什么这样红张顺顿时肃然,心说终于遇见你了,让小美人迎风流泪对月断肠等了两年多的男人!张顺内心咆哮的小人把于副按倒在地殴打了无数遍,表面彬彬有礼的握手说:您好您好,幸会幸会。

于靖忠露出一个伤感的笑容,指了指病床。

他抵京之后我们只见了一面,话都来不及说就晕过去了,从此再没醒来过。

上面安排了专人给他检查,说三魂七魄有严重的损伤,可能是在日本的时候被密宗门拿魂魄炼过东西,造成了不可逆转的伤害。

这口气撑到现在,不过是在熬时间而已。

颜兰玉躺在病床上,从张顺的角度只能看到他的侧脸,非常削瘦,人事不省。

我听说他在H市的时候,曾经豁出性命来救过你,所以我想可能你会想再见他最后一面。

他在中国应该已经不认识其他人了,我不想让他一个人孤零零的走。

于靖忠叹了口气,张顺点头表示理解:没关系,我也想来看看他。

他走到病床边,看着呼吸机下紧闭双眼的少年,这相似的情景让他突然回忆起当初父亲重病去世的时候,也是一日日的昏迷,最后撒手就走了。

张顺心里重重的一酸,像拧了把苦涩的柠檬汁,极度的不是滋味。

我听说他在日本的时候,一直在等你……于靖忠大概没想到张顺连这个也知道,顿了顿才啊了一声,是吗?……我也一直想去接他,但人生总有各种各样的不如意。

他走过来,伸手摸摸颜兰玉的头发。

不知为何张顺突然有种特别怪异的感觉。

他盯着颜兰玉的脸,觉得在一刹那间,那张脸上的表情发生了非常细微的变化。

——但那实在是太快了,而且十分微妙,让人很难形容得清。

张顺愣在那里,一时分不清自己是不是眼花了,再定睛一看却什么都没有,颜兰玉还是昏昏沉沉的躺在那里。

于靖忠低头在他眉心亲吻了一下,继而紧紧捂住自己的眼睛,像是很勉强才控制住情绪,深吸了一口气。

对不起,我实在没办法想象他离开以后怎么办,他还那么年轻……我们第一次相见的时候,他比现在还小,我一直都没有回去找他,以为我们还有很多时间,未来还那么长……张顺直觉哪里很怪异,但又说不出来到底是哪里不对劲,只得讷讷道: 不好意思,你们是——?于靖忠点点头。

张顺心说你俩年龄差距也太大了吧,而且你一穷公务员哪里配得上这个小美人啊,不要老牛吃嫩草好不好啊蜀黍!但转念一想,要是颜兰玉自己喜欢那也是没办法的事情,他几乎付出生命的代价才回到中国,就是为了这个男人才来的也说不定。

这么一想他又非常伤感。

张二少毕竟年轻,不由自主微微心热起来,想着爱情这个东西真有那么大威力吗?甚至能让这个少年,轻易就放弃那么年轻的生命吗?那他哥和周晖之间据说都生俩孩子了,他们之间怎么就从来没表现出过这样深情的感觉呢?话说回来,在H市下地道的时候颜兰玉也没表现出这么深刻的感情来啊,除了交待链坠一定要给姓于的人之外,一句告诉他我爱他都特么的没有啊。

心思转了一圈,张顺越发有种不得劲的感觉。

他瞥到颜兰玉脖颈上没链子了,便随口问:他把链坠给你了?于副说:是的,链坠我们拿走了。

张顺点点头没说话,只听于靖忠咳了一声,说:小兄弟。

嗯?有件事我想求你帮忙,是关于兰玉的。

张顺立刻肃然:请尽管说,能帮的我一定帮。

于靖忠扯了扯嘴角,但那实在称不上是个笑容:是这样的,周晖告诉我你是佛骨……就是天生佛缘特别深厚的人。

这样的人一般都有些神奇的地方,比方说高僧摸顶可以赐福,吹一口气可以祛除病痛,还有记载说第五世班禅曾经用自己的泪水治愈过因为重病而濒死的信众,这名信众后来活到了一百多岁……张顺如遭雷殛,心说难道第五世班禅是我哥?我的妈!哥你难道当过和尚!……我觉得你可能也有相似的……这种神奇的地方。

于靖忠看到张顺神情有异,以为他不相信,立刻解释道:不是完全把希望放在你身上了,只是现在能试的方法都试过了,死马当作活马医而已。

我能看看你的手吗?张顺摊开掌心,于靖忠看了看那个熠熠生光的金色卍字佛印,啧啧称奇道:据说第五组组长是个活佛,但也没说生来就带佛印,真是太神奇了。

张顺嘴角微微抽搐,忍不住问:你想让我用眼泪把颜兰玉也洗一遍吗?但我流不出那么多泪啊?于副奇道:为什么是洗?张顺:……两人大眼瞪小眼看了一会,于靖忠咳了一声道:你误会了,我是想问你借点血。

·张顺觉得这个事情从头到尾都透着诡异,但人家开门见山就是颜兰玉豁出性命来救过你,然后再是以情动人,最后只是要借点血,又没叫以命相还,所以就算拒绝都说不出口。

他想了想,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也没什么好犹豫的,就跟着于靖忠去抽了血。

负责抽血的医生也不知道是不是被提前打过招呼,见到他们一个多余的字都没问,直接就抽了200CC——不同寻常的是,抽血时他掌心的佛印格外亮,甚至握紧拳头都能从指缝中看见金光。

抽完血张顺脚步有点虚,于靖忠拍拍他的肩,感激道:真是谢谢你了小兄弟,如果有用的话我一定立刻告诉你!张顺忙道没事没事,应该的应该的。

他们从验血室出来,站在电梯口。

于靖忠问要不要叫个司机把张顺送回去,因为之前周晖说会派司机在这等他,所以张顺忙道不用不用。

他感觉到于靖忠可能是要回楼上颜兰玉的监护室——这种等级的特工肯定不是说见就能见的,下次见到未必是什么时候了,于是踌躇了一下还是决定抓住机会。

这个……不好意思……于靖忠敏感的瞥向张顺:你有事?张顺斟酌了一下用词,才迟疑道:您……应该知道一个叫凤四的人对吧?他是我哥哥,据说以前犯了点儿事……我也不是什么另外的意思,只是他突然把所有钱留给我就一个人来北京了,我有点儿担心,想确认下他现在还活着。

于靖忠失笑道:你以为组织会给他磕胶囊吗?张顺显然没get到笑点,茫然的回望他。

——我的意思是凤四犯的不是什么大事,组织早不追究了。

于靖忠笑了笑说:他几周前确实回过北京一次,但很快又离开了。

这些组长都是纪律非常松散的,来来走走没人能管住,所以我也不知道他确切去了哪里,只听周晖说他们吵了一架,然后凤四一个人去了‘地狱道’,去找一个叫梵罗的人。

——去找魔尊?张顺心里一跳,不由自主问:周晖和我哥为什么吵架?于靖忠欲言又止。

张顺顿时气血上涌,无数不祥的猜测跟蹦豆似的同时跃上脑海,立刻抓着于副开始追问。

大概看他得不到答案坚决不走的架势,于副没有办法,才把他拉到一边小声道:你不要什么事都去问周晖……当年处里都知道,是他和第六组的九尾狐组长有一段儿,被凤四当场撞见,一怒之下才走的。

张顺瞳孔猛然张大。

我本来不想告诉你,但处里最近变动很大,组长之间的倾轧很厉害,很多以前能信任的人现在都不能信任了。

于靖忠拍拍张顺的肩,说:今天抽血的事,尽量先不要告诉别人,以免对佛骨抱有觊觎之心的人干出什么事情来,到时候就不好收拾了——你先回去吧。

张顺满脑子都是事,简直不知道是怎么跟于靖忠告别的,浑浑噩噩就顺着人群走出了医院。

他走在马路上,这时候已经华灯初上了,天气还是很热,街边三三两两路过的小情侣拿着奶茶或甜筒,打情骂俏的声音裹在风里,听得张二少简直恨不得捂上耳朵。

周晖和李湖也曾经这样手挽着手,在北京的大街上一起走过吗?怪不得他哥要离开周晖,怪不得在H市的时候从来不搭理他两个!张顺一想起自己曾经像信任朋友一样信任过这两人,就觉得恨不得穿越回去,狠狠扇自己俩嘴巴。

他耳朵里嗡嗡作响,只知道闷头一气乱走,连自己身边缓缓跟上一辆银色凌志都没发现。

直到喇叭响了好几下才猛然回头,只见一个年轻司机正把头探出车窗:张二少?想什么呢这么入神,周老大叫我来接您!小伙子二十啷当岁,黑衬衣牛仔裤,看样子非常精干,张顺认出他叫小刘,在H市就是周晖那辆宾利车的司机。

不过他现在一看到周晖派来的人就极度反感,摇头道:不用了,你告诉我酒店在哪,我打个车自己过去就行。

哎哟,这可不成,您是我们处里挂了号的,哪能放您在大街上乱走。

小刘神秘兮兮的挤了挤眼睛,说:何况咱们老大没给您订酒店,叫我带您去个好地方呢,上来您就知道!张顺不好跟下面的人为难,打开车门问:去哪儿?二十分钟后他站在天上人间包厢门口,额角青筋一抽一抽的跳。

——还他妈真来啊!前凸后翘的迎宾小姐替他叩了叩门,甜甜叫了声:张二少来了!说完退到一边,经过时还故意用柔软的身体蹭了下张顺的手臂,带起一阵香风。

张顺本来是很习惯享受这种灯红酒绿温香软玉的,但此刻只觉得气血上涌邪火升腾,心说好你个姓周的!有我哥来还敢来这种地方!不打得你祖国山河遍地血,你他妈就不知道花儿为什么这样红!他一把推开门,只见包厢里非常昏暗,五彩灯在房顶上不停旋转出迷离的光,酒精、香烟和种种不知名的气味搅在一起扑面而来。

沙发上已经横七竖八的坐了几个人,周晖坐在正中间,看脸色明显已经喝高了,一手夹着烟在一本烫金名册上砰砰的敲。

——老子早两天就约了你们这儿那个叫小希的,来了你他妈告诉我没人?没人你还开什么店,火了今天晚上大家都别好过!去!叫你们经理过来!几个学生打扮的公主少爷们窝在沙发上吓得发抖,一个三十多岁风韵犹存的女人大概是领班,站在周晖面前一个劲赔笑:不好意思,实在不好意思,今晚真是有贵客来把小希单点了。

但我们这儿还有好几个头牌,我这就全都给您叫来,阿名、小V她们平时也很火爆,都不比小希差的……贵你妹的客!哪个贵客截老子的胡?!领班肯定是不能透露客人信息的,正在那为难,边上一个人醉醺醺笑道:老周脾气还是这么爆——我知道今儿是哪个不长眼的太岁头上动土,就是军委那个姓谭家的孙子,留洋回来学了一肚子ABC,早看他不顺眼了……周晖不知道是真喝多了还是借酒发挥,起身就要去找那个姓谭的孙子算账,结果一帮公主少爷冲上来,拼死拼活把他给拦住了。

——周哥为什么只要小希,我们几个就不行吗?大概是这里有规定,客人闹起来的话他们也不能得好,几个穿高中校服的少女发着抖抱住周晖就开始哭:您就这么看不上眼吗?周哥就当是好心,也疼疼我们呗……这帮人真是十二万分的力气都使出来了,哭得真叫一个梨花带雨婉转缠绵,换作张二少可能也就缴械投降了。

可惜周晖不是张二少,怜香惜玉那都是装出来的,一脚就把个抱着他大腿的小男孩给踢回了沙发上,怒道:嚎什么丧呢,晦气不晦气啊?我不就是去找姓谭那哥们儿喝杯酒吗,你当我是死了在出殡呢?!小男孩吓得脸色都白了,一个劲地鞠躬赔罪,边上几个小姑娘赶紧跑过来给他求情。

几个客人一看事儿大了,也过来说的说劝的劝,场面一时热闹非凡。

领班见势不好,立刻躲在墙角用对讲机跟前台说了些什么,没过一会儿,门口又被咚咚咚敲响了,一个浓妆艳抹的小姐探头进来对领班紧张道:姓谭那包厢的客人要带着小希姐过来,要不要找两个保安先候着?这就是怕两个包厢的客人打起来的意思了——都是非富即贵的,真打起来一定会闹大,到时候哪位太子爷破了个皮儿,他们这些人就得掉块肉。

领班纵使久经沙场,这时候也吓得两眼发直。

正想说什么,突然门后那个小姐就被人拨开了,随即几个人吆吆喝喝的拽着一个白裙子姑娘挤了进来,为首那个穿花衬衣的手里揣了瓶酒,见了周晖就往上迎。

张顺被挤到边上看戏,正猜测下一步剧情是不是花衬衫抡起酒瓶给周晖砸个满脸桃花开,就只见他立定在周晖面前,满脸堆笑,简直跟见了亲舅舅似的叫了声:——周哥!张顺心说卧槽,这剧情是啥走向?!不好意思周哥,实在不知道今儿你点了这姑娘,都是底下人不会做事情。

姓谭的二话不说,从桌上捞了个还没摔碎的酒杯,利落的给手上酒瓶开了盖,咕咚咕咚倒了半杯金黄色的酒液:来周哥,您可千万别跟我一般见识,我敬您一杯!张顺心说退票,你妹的退票!老谭最近很风流嘛,周晖横着眼睛看他,要笑不笑道:不是兄弟不讲理,这姑娘我早两天就预定了,结果今儿跑过来,他们倒告诉我有人截胡。

你说我这连泡个妞都被人截胡……周围那帮太子党大笑。

姓谭的脸上青一阵红一阵,也配合的笑了两声,回头对身边一个手下人骂道:周哥喜欢那姑娘,你们还愣在那干什么!手下人立刻过去,把那个穿白裙子的姑娘带了过来。

张顺怀着一种娘家小舅子的奇特心理,仔细打量了那姑娘几眼。

这种高档夜总会里的小姐不会用暴露和卖肉来吸引目光,相反这姑娘还挺有气质。

白裙子,黑长发,长相清纯娇美,很有点楚楚可怜的味道,盈盈一站的姿态很像江南水乡小家碧玉。

如果说电影明星能打十分的话,这姑娘起码能打八、九分了。

张顺没看过他哥真正的脸,但他见过摩诃。

摩诃虽然是个杀父弑母活吃人的变态,但至少脸是遗传自他母亲的,这姑娘最多也就能抵摩诃的十分……二十分之一。

那一刻张顺真觉得,周晖能为这姑娘在夜总会里砸杯子,真是哔——了狗了……他没看见的是那一刻周晖嘴角也轻微的抽了抽,似乎有点无可奈何的郁闷,但紧接着就捂着嘴咳了一声。

老谭哪,这就是你的不对了,你把人姑娘带来吓着怎么办呢。

姓谭的就在那一边喝酒一边陪笑,周围也有起哄的,也有开玩笑的,都说周哥这会儿知道怜香惜玉了,还有的喝上头了,一个劲那酒瓶往姑娘手上递,叫她给周晖敬酒。

姑娘不愧是风月场合出身,虽然脸上还残留着害怕,但立刻娇笑着满满斟了杯酒,双手递上道:周哥今儿火气大,您就喝了这杯消消气吧?周晖很给面子的端起来一饮而尽,周围立刻响起一片叫好。

这个时候,人们大多已经三三两两的坐下来喝酒,有的也拽过了包间里的公主少爷们调笑。

周晖让那个叫小希的姑娘坐自己身边,转头问姓谭的:你最近挺潇洒的嘛?上这请你们家老爷子来了?姓谭的苦笑道:没有没有,是做生意认识了几个人,随便过来联络下感情……哟,什么人哪? 周晖笑起来,貌似不经意问:还值得兄弟你亲自出马?姓谭的刚要说什么,突然包房的门被敲了两下。

好几个人同时回头望去,只听姓谭的哟了一声,说:楚总!——抱歉在这耽误下哈,请几个朋友喝一杯。

你们那边还叫不叫酒?张顺下意识回过头,一下就愣了。

——楚河站在门口,穿着黑西装外套和白衬衣,没打领带,领口微微松开,样子非常清瘦而休闲。

他没有看姓谭的,目光落在周晖身上,唇角微微一挑:——他请的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