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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关于这个“前所未有的情况”。

2025-04-03 14:50:44

——关于这个前所未有的情况。

四天前,中尼边界,某边陲火车站。

一个身形精悍、面容英挺的少年从人群中挤到前台,说:两张去拉日朗的车票,硬座。

售票员懒洋洋伸手:身份证——少年从布包里掏出证件,那人扫了一眼,问:另外还有一个呢?少年默不作声,摸出几张钞票,塞在他手里。

周围熙熙攘攘,全身土腥、面容黝黑的藏民大声吆喝,沾满泥土和灰尘的包袱挤来挤去,外面有家禽叽叽呱呱叫成一片。

售票员心照不宣把钱收了,片刻后递给他两张硬座票。

少年挤出人群,跨过满地大大小小的行李包袱,来到狭小破烂的候车区域,径直走向后面一排座位,随手把占座的包裹扔到地上,坐了下来。

他身边一个穿大兜帽套头衫的人转过头,露出半张美艳白皙的脸,嘴边挂着嘲讽的笑意:真是辛苦你了,亲爱的弟弟。

少年冷冷道:墨镜戴回去,摩诃。

摩诃那件灰色的兜帽衫遮住了大半张脸,墨镜下露出小半张脸和脖颈,冰雕雪砌一般白。

长发扎成马尾,从兜帽下方垂落在身侧,十分柔顺黑亮,看上去像个美女。

他修长优美的手指在扶手上敲着,貌似漫不经心的打量周围,目光在经过的路人身上转来转去,着重观测他们的体型和脂肪厚度。

迦楼罗却穿着山寨运动T-恤,黑色夹克和长裤,戴着黑色露指皮手套,短发支楞着,露出少年硬挺沉默的侧脸,以及长期在雪线上活动锻炼出的精实体格。

他把包裹拎到自己膝盖上,再一次检视自己的行李。

两天前他在这座大山唯一的银行里取出了当年父母为他寄存在这里的东西。

那是上一次父母来喜马拉雅山看他的时候,他们商定好的机制,如果有一天迦楼罗决定走出西藏,他就会去指定的地点取出父母为他寄存的保险箱,里面的财物和资料能帮助他更快更方便的融入人类社会。

当然人类社会在不断变迁,所以父母每过一定年份就会重新进行寄存,地点也不局限于那一家地方小银行,而是覆盖了周边铁路网上的十几个不同的银行和信用社。

迦楼罗在包里翻了翻。

周晖留给他东西想必前两年才来换过,包括一把越野车钥匙,然并卵,他并不会开;一打平安符,据说现在每张都炒到了天价,不过在藏区连一张都卖不出去;一只手机,没电,没卡,恶意几乎溢出屏幕。

凤凰留给次子的保险箱却好几年都没动过了,里面码着整整齐齐八万块现金,一套身份证明,一张当年能找到的最全版西藏铁路地图。

迦楼罗脑海中再次浮现出那个隐忍已久的疑问,母亲当年到底是怎么看上父亲的,真的只是因为脸好?好肥啊,摩诃看着不远处一个被父母牵着的小胖墩,发出这样的感叹。

迦楼罗立刻警告的看了他一眼:别乱来。

摩诃交叠的长腿不安分的晃了晃,坐在一群食物中间大概让他忍耐得非常辛苦,冷冷道:我那天在雪山上吃人的时候你不也没这么多废话。

那不同,那是雪豹偷猎者。

有什么区别?他们偷猎雪豹,雪豹是珍稀动物,就算你不吃我也……为什么珍稀动物不能捕杀?因为如果珍稀动物灭绝的话——迦楼罗哽住,扶额道:我为什么要跟你争论这种问题……摩诃天生没有对错观,他的想法跟人类是迥然不同的,已经高度人格化的迦楼罗觉得跟他亲哥实在是没法交流。

孔雀要抢大鹏的神格,兄弟俩在雪山之巅交手七天七夜,不分胜负,双方都差点把对方打残。

最终迦楼罗不想这样下去了,便跟摩诃商议,由他下山出面去找父亲,把周晖调开,摩诃趁机去找母亲,先看凤凰有没有办法挽救孔雀明王的神格再说。

摩诃失去了神格,在和弟弟对战的过程中并不讨巧,所能依仗的不过是经验而已。

再这么打下去输赢实在难料,他只能答应了迦楼罗的提议,兄弟俩几百年来首次携手踏上了同一条旅途。

这在他们的家庭关系中简直具有里程碑式的意义,然而迦楼罗一路要采购物品、计算用钱,要规划旅途、分配供给,还要时时刻刻盯着他哥别跑出去吃人,个中辛苦,实在不足与外人道。

火车还有半个小时才开始检票,摩诃百无聊赖向左右环视,看穿着各异、脸膛发红的藏民们大叫着各种听不懂的语言互相推挤,突然问:这里这么破,你为什么要在这修炼?迦楼罗说:我习惯了。

习惯?迦楼罗沉默了一会,把玩那只没电没卡的手机,半晌才道:当年你吞佛的时候,我因为明知道却没有阻止,事后你受天谴,我被跋提尊者带到西藏雪原囚禁一百年,说是要磨练惩罚,明悟佛法……现在想来当年应该是要保护我,毕竟谁也不知道天谴会不会顺带把我也劈了。

一百年早过了吧,摩诃道。

我一直待在喜马拉雅山上,在雪线上的冰川内活动,习惯就不想下山了。

迦楼罗顿了顿,道:再说我替人当导游,日子过得也不错。

我虽然不是正神,好歹也曾受过人界香火,必须要有一个途径去还功德,偶尔在雪山上救一救登山者,就算是做好事了。

摩诃突然想起自己受过的香火比迦楼罗多得多——作为正牌子的孔雀大明王,他要还的功德可能比凤凰还多几倍,但他从没动过手,这下要还到何年何月去?母亲还功德速度很快的,替人界国家做事本来就是最快的方式,而且父亲跟他一起还,差不多再有个三五年,前面几千年积累下来的香火债就全清了吧。

迦楼罗转头看兄长:你打算怎么办?摩诃愕然片刻,把兜帽往脸上一盖:——算了。

但算了绝对不是解决问题的办法。

但凡天人,受了信众的香火,就一定要用相对的方式返还功德给人界。

凤凰作为太古神禽,并没有专门凤凰庙什么的给他上香,但毕竟活得久,千万年来积攒的人界香火也不是小数目,帮国家机构做事是他大范围内快速还功德的形式;迦楼罗比较年轻且不是正神,其实要还的不多,在极具佛性的珠穆朗玛峰上替人当向导,也算是一种修行时顺带还功德的办法。

而孔雀大明王,既是正牌明王之一,又有广大信众,香火之多难以计量。

再加上他前面只顾着吞佛和吃人了,还功德这回事,是想也没想过。

如果他找不回神格,欠债又太多,六道轮回后不定会投生成什么——要是变成家畜猪狗,那乐子可就大了。

你想让我……迦楼罗想问你想让我还的时候顺带帮你还一点吗,话未出口突然顿住。

他转过头,只见车站低矮破旧的大门外,正走来几个人。

那些人明显是一个大哥带着几个小弟,大哥走在最前面,三十多岁的汉人,个头很高,黑风衣黑皮鞋,举手投足气质很不一般,在闹哄哄的藏区车站里如同鹤立鸡群般显眼。

仨小弟每人一个大背包,里面鼓鼓囊囊不知道塞满了什么东西,虽然看上去很沉,但背包的人身姿都很挺拔,像是被专门训练过。

迦楼罗视线落在背包上,他嗅到了硝烟和火药的气息。

——军火?哪个黑社会老大把走私军火背包里来坐火车?——懒得还,先找回来神格再说吧,摩诃懒洋洋道。

迦楼罗没理他,警惕的盯着那几个人。

黑风衣老大来到候车室,站住了。

他视线在满满当当的人群里逡巡一圈,没找到座位,目光却正巧和迦楼罗撞到一起。

片刻后迦楼罗不动声色的转开视线,继续把玩那只旧手机。

老大倒是盯着他看了一会,又顺势打量他身边的摩诃。

摩诃从小被人看,已经被看习惯了,对目光一点也不敏感。

但这位黑风衣老大实在存在感强烈,几秒钟后摩诃终于偏过头,露出小半张脸,墨镜下视线不带感情的回视了过来。

他上下打量男人一圈,伸出舌头舔了舔嘴唇。

——这个动作不论从哪个角度来看都相当诱惑,老大眼底顿时闪过惊艳之色。

然而他不知道的是,摩诃舔完嘴唇后紧接着转向弟弟,目光中满是渴望之色,轻轻吐出两个字:想吃。

……迦楼罗扶着额头,半晌才无力道:上车给你买盒饭吧,好吗?·火车终于姗姗来迟,迦楼罗排队检票上车,一人提着行李,后面跟着两手空空的摩诃,在挤挤攘攘的走道中找到隔间,推门而入,终于松了口气。

然而紧接着他这口气就没再吸回去。

只见隔间门又开了,那个黑风衣老大拿着车票,风度翩翩的走进来,身后跟着一个背着大包的小弟。

哟,老大看见他们,似乎也有点意外,但随即笑起来:——汉族人?来旅游的?两位好啊!他口音一股正宗东北腔,在藏区非常少见。

但摩诃大马金刀的坐在桌板后,双手插在口袋里,戴着兜帽闭目养神;迦楼罗安顿好行李,默不作声的坐下来,从头到尾一声不出,两个人都完全无视黑风衣老大的存在。

老大也不尴尬,笑嘻嘻地让小弟放好背包,又拿出茶叶蛋、方便面、火腿肠、巧克力,递了瓶矿泉水给摩诃:小姐?迦楼罗:……摩诃根本没想到那是在叫他,眼睛都没睁一下。

老大锲而不舍:小姐?要喝点水吗小姐?迦楼罗从边上伸出手,接过水瓶,又轻轻丢到老大怀里:谢谢,我们不需要。

少年出手的瞬间,指节骨骼凸出,手臂肌肉结实,眼神平淡而目光锐利,迎面一扫如同一道寒风横过。

老大顿了顿,拿起矿泉水放在桌面上,笑道:没关系,出门在外都是朋友嘛。

劝君更进一杯酒,西出阳关无故人——啊,这辽阔壮美的边疆!如何不令人兴起开怀畅饮的冲动呢?说着拧开瓶盖喝了一口。

迦楼罗:……火车一声长笛,满载旅客,从西藏高原的铁轨上缓缓启动。

站台向身后退去,车窗外的景色很快变成苍茫大地,起伏平原。

免贵姓吴,叫我吴大哥或老吴都行。

黑风衣老大泡了杯方便面,一边剥茶叶蛋一边问:两位是哪里人?驴友去珠峰徒步吗?迦楼罗一言不发把玩旧手机,似乎对周围的一切都置若罔闻。

老大盯着他看了一会,突然脑子里灵光一闪,从行囊里掏出充电宝:小兄弟是不是需要这个?迦楼罗:……你把手机放在上面,对就这样,这根线接上……全充满大概要三四个小时,不过待会你就可以开机使用了……吴老大一步步热情的教会迦楼罗给手机充电,又上下仔细打量他破旧过时的衣服,笑道:外面的世界里新东西还有很多,小兄弟慢慢就见识到了。

两位要去哪里?拉萨?谢谢。

迦楼罗简单道,去格日朗。

哦——去格日朗干什么,转车?嗯。

转车去哪里,拉萨?西宁?四川?……四川。

四川是个好地方!黑风衣老大顿时精神一振,目视前方,充满感情道:我小时候曾去过成都——四川盆地!天府之国!都江堰,武侯祠!午后热闹的锦里长街上,热情淳朴的人民,性烈如火的姑娘!——你们去四川做什么?转车。

……黑风衣老大问:转车去哪里?迦楼罗懒洋洋道:甘肃。

哦——甘肃!河西走廊,丝绸之路!黑风衣老大立刻又激动起来,大手向空中一扬:——明长城,嘉峪关!敦煌石窟,飞天佛像!我平生的梦想,便是抛弃一切金钱与世俗,披长纱而漫步于大漠之中,默诵佛而安身于藏经洞内,仰望那雄浑宽广的历史,追随那岁月长河的浪花!于冥思中!于辩证中!于反反复复的审视和洗涤中!达到自我意识的超脱和升华!老大把泡面往桌上一放,感动道:小兄弟,不如我们一路结伴,去敦煌朝拜吧!不行。

迦楼罗道,我去甘肃转车。

……黑风衣老大决定最后一次不耻下问:……你到底要去哪里?迦楼罗向后靠坐,抱着双臂,露指手套后显出线条硬朗分明的胳膊。

他盯着黑风衣老大郁闷的脸,半晌饶有兴致道:北京。

他等着老大激情洋溢地介绍万里长城的月色、巍峨皇城的雄壮,顺便再普及下现在的北京物价交通和旅馆住宿等问题,谁料黑风衣老大只静静看着他,脸色特别难以形容。

半晌他才问:——你绕了大半个中国,去那一年三百天PM2.5值90的地方干啥?·褐皮火车在平原上呼啸而过,隔间外的走道里,列车员推着餐车走来走去,用藏话大声吆喝。

迦楼罗打量着黑风衣老大,又在他小弟身上一扫,紧接着目光移向隔间拐角里,他们放下的那个鼓鼓囊囊的大包。

你又去哪里?他饶有趣味地问。

小弟似乎不安的动了动,但紧接着黑风衣老大叹了口气,唏嘘道:我也去北京——哎,这世道不容易啊!当大哥得要养活手下人,折腾点小生意,还得一路从东北跑到尼泊尔进货……迦楼罗淡淡道:当大哥还这么文艺?哪里哪里!小兄弟过奖。

黑风衣老大望向窗外,眼中顿显忧伤之色:其实当大哥非我本意,我的梦想是诗和远方,行者的旅途没有边疆……他默默捡起桌上一根火腿肠,随手扯掉封皮,挤到碗里,拿叉子切成几节。

下一秒,摩诃突然摘下墨镜,目光炯炯望向火腿肠。

……车厢里一片静寂,美人震撼性的面容就这么毫无预兆出现在眼前,令所有人同时失声。

黑风衣老大张着嘴,发不出声音,那小弟一瞬间眼睛都变直了。

摩诃转向迦楼罗:你不是说要去买饭吗?迦楼罗面无表情,起身就向外走,然而没走两步就听见身后传来黑风衣老大振奋异常的声音:来来来……小姐,被您看中是这根火腿肠的荣幸,请千万千万务必赏光……摩诃伸手拿起火腿肠,几节一起放进嘴里,并不咀嚼,吞果冻一样直接咽了下去,不满的眯起眼睛,上下扫视着面前这个穿黑风衣的男人。

这其实是他最喜欢吃的类型——跟某些喜欢吃女人小孩的魔物不同,他更欣赏劲道的口感和少量的脂肪,如果被吃的对象还具有少量法力那更别有滋味。

而且他看出来了,这个男人身上确实是有法力的,如果加点小火烤个三成熟的话……您好小姐,可否冒昧的请教您芳名?黑风衣老大在摩诃火热的目光中有点儿受宠若惊,不过还是非常有风度的欠了欠身,熟练顺畅道:您好,在下免贵姓吴,三十三岁,在东北随便做点小生意,手下七八十个小弟,家产随便几个亿吧也没多少……摩诃没有听他说话。

一块牛排在盘子里发出滋滋的叫喊,对食客而言其实是没什么意义的。

摩诃伸出手,修长五指雪白优美,如同矜持的情人居高临下,伸向黑风衣老大的胸膛。

下一秒,啪!一声脆响,迦楼罗当空抓住了他的手。

老大的声音戛然而止,只见摩诃与迦楼罗对视,前者眼瞳妖异泛光,后者的面容却坚毅不可动摇,吐出两个字:不行。

摩诃危险的眯起眼睛。

迦楼罗却视而不见,维持着抓住摩诃手的姿势,转向黑风衣老大沉声道:还没请教吴先生大名?喔,老大莫名其妙:在下吴北,小兄弟你……吴北先生,迦楼罗打断他道:请你立刻换车厢,或在下一站下车换乘,别问为什么。

如果你不离开的话未必能活着走下这辆列车,在人多的地方发生这种事情对我来说会很麻烦。

吴北:……吴北眨巴着眼睛,神情疑惑,半晌试探着开了口:我说你们——砰!车厢骤然一震,继而周围人声大乱!隔间里的四个人同时望向门外,只见走道上有人尖叫跑过,继而被砰!一枪扫倒,鲜血哗啦迸溅在布满灰尘的老旧玻璃上。

下一刻,车厢那头传来纷沓沉重的脚步声,有人用藏语咆哮着什么,尖叫此起彼伏,被几声巨大的枪响镇压。

那边!那边还有!脚步声由远及近,紧接着有个穿红色袈裟的喇嘛一脚踹开隔间门,用土枪指住里面的迦楼罗和摩诃等人,用藏语大声怒吼,打手势叫他们出去。

吴北视线落到喇嘛脖间系着的布上,轻轻吸了口气:雪山狮子旗……他霍然起身,沉着脸转向邻座那对少年男女,刚想迅速喝令他们退开,却愕然发现那姑娘已站起了身,直勾勾盯着喇嘛,美艳绝伦的脸上有种难以形容的兴奋和邪恶之色。

而少年死死挡在他面前,怒道:不行,摩诃!我现在就去给你买盒饭!第45章 过渡章节慎买 - 一起出发去西藏!四天后,国安547单位大楼前。

张顺停下法拉利,戴着墨镜休闲服,踩着运动鞋,在左右两个值班武警的注视下出示准入证,然后走进大门。

下一刻身后传来砰!一声撞车的巨响,张顺猛然回头,只见自己的法拉利车头深深陷进电线杆,车屁股后死死顶着一辆银灰色卡宴。

张顺难以置信的摘下墨镜,只见卡宴门开了,周晖轻轻松松钻出车,奇道:咦?我刹车怎么失灵了?然后他看看法拉利空荡荡的驾驶席,又回头看见台阶上目瞪口呆的张顺,低声道:……可惜。

……张顺骤然爆发了:你他妈故意的吧!根本不是刹车失灵是你以为我在车里吧!你有病吗周傻逼!张顺猛扑过来就要揍周晖,周晖忙不迭一边叫内弟一边往后躲。

正在不可开交时突然卡宴另一边车门也开了,楚河钻出车门喝止:——都住手!张顺一看,顿时喜极而泣:哥!我特么还以为你死了呢!这是张二少几个月来第一次见到他哥,在此之前要么是局势混乱碰不着面,要么是周晖扣押楚河不准出家门,张二少极度郁闷时甚至怀疑他哥已经被周晖灭口了,要不是于靖忠和李湖玩命拦着,他非得闯上门去弄死姓周的不可。

三个人走进547单位大楼,周晖哼着歌儿走在最前,张顺稍稍落后半步,问楚河:哥你最近怎么样?上次北京城被死气笼罩的时候你没受伤吧?楚河一身修身黑西装,没系扣子没打领带,显得清瘦而休闲。

就算是在光线明亮的地方他脸色都有点儿发白,但起码比在H市心头血快耗空的时候好看一些,闻言摇摇头道:没受伤——你怎么在这里?于副主任打电话叫我来的啊,说是有紧急情况。

张顺耸耸肩:倒霉姓周的和你俩都长期不出现,吴二组长从东北启程人还没到,三哥又重伤未愈,于副主任说我勉强也能当个战斗力使,叫我隔三差五来国安值个班……周晖在听到倒霉姓周的时候就有点忍不住,但刚要说什么,就被楚河语调古怪地打断了:——三哥?司徒犼三啊。

张顺理所当然道:三哥人很好的,很照顾我,经常带神完、九尾狐和我出去泡妞唱K,在他受伤之前我们把周围所有地下赌场的场子都踩遍了……楚河默默地看着他,心情很复杂,许久不说话。

张顺莫名其妙的看着他哥,半晌楚河转移目光,面无表情道 :没什么。

电梯门叮的一声打开,三个人走出来,迎面走廊上就撞见李湖。

李湖女身的时候永远穿着她那标志性的爆乳装,见到周晖和楚河的时候吓了一跳,绝世胸器差点没一个哆嗦跳出来:凤四!你竟然还能出来!我以为你死了呢!楚河深深吸了口气,周晖急忙喝止她:别跟内弟那傻逼孩子学!你怎么也来了?于副说有处理不了的情况,紧急把我叫来的嘛。

李湖一撩长发,风情万种勾住了张顺的胳膊。

而张二少的反应已经从不久之前的挣扎反抗到现在的表情麻木,也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习惯了她的无差别肉弹攻击。

周晖皱起眉头,看看眼前这一串组合,心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让于靖忠突然打电话把包括自己和凤凰在内的所有人都叫来了特别处?哎哎,你们几个消息迟钝的,知不知道最近有个大八卦。

李湖又向左右看看,神神秘秘的压低了声音,说:咱们特别处,上星期突然空降来了一个顶头大老板……咱们老板不是于副吗?张顺问。

周晖冷冷道:咱们老板不是我吗?……是时候纠正你们对这个世界错误的认知了。

李湖怜悯的看着他们俩,于靖忠虽然是代行正职,但毕竟头上还顶着个副字,上面有些人看他很不顺眼的。

上次他杀了那个军委老头,就有人故意要整他,再加上前段时间降三世明王差点弄死了半个北京城……周晖奇道:没有姓于的话前面‘差点’这两个字就要去掉了好不好。

然后呢?哎呀,总之政治斗争是很残酷很复杂哒。

李湖说,现在的情况就是,上面人为了在特别处分一杯羹,抓着于靖忠就往死里整,这次干脆空降了一个所谓姓赵的正主任,昨天才来就职……几个来办事的人经过,李湖立马闭嘴不说了。

等那几个人经过,张顺才好奇问:昨天才上任,你怎么今天就打听得这么清楚了?李湖羞涩地扭了扭腰:人家男宠很多的啦,军委的人大的政治局的,哎呀这些破事我都不想听……他们非争着来讨好我,好烦的嘛。

所有人:……张顺飞快把胳膊抽出来,战战兢兢躲到楚河身后。

你们在外面干什么?不远处于靖忠叼着烟,夹着平板电脑,站在会议室门口莫名其妙问:人都到了怎么不进来?开会了啊。

于靖忠脸色如常,没有半点异样,但看在别人眼里那就是言谈举止一如往常——强颜欢笑;眉毛上三道抬头纹——满心沧桑;被香烟的白雾笼罩——痛苦难当……众人满心感慨的进了会议室,拉开椅子稀稀拉拉的坐下,于靖忠一边开平板电脑连接放映机,一边头也不抬道:今天叫大家过来是因为特别处出了一个前所未有的紧急情况,性质非常严重,必须不惜一切代价挽回当前的事态……李湖第一个发言:于副!我们大家都支持你!张顺立刻附议:大家都是站在你这一边的于主任!周晖冷冷道:不用啰嗦,搞死那姓赵的这事就解决了。

周围一片热烈同意,连楚河都用不置可否来表达了自己的默认。

然而于靖忠眼睁睁盯着这群人,脸上表情一个大写的懵:你……你们说什么?搞死谁?搞死那姓赵的!尸体我来解决!司徒犼三推门而入,手臂、脖子、大半张脸都裹着绷带,但爱马仕丝巾、梵克雅宝男表和脸上那已经看不出牌子的金边眼镜还是闪闪发光,彰显着他一贯壕无人性的画风:——保证一点肉末都不剩下,干净省事不留痕,专业品质证明一切!群众纷纷给带伤作战的司徒犼三点赞,表扬声汇聚成欢乐的海洋。

……你们……你们到底在想什么? 只有于靖忠嘴角抽搐,手一点,投映屏上放出吴二组长的头像:我说的紧急事态,是吴二组长在来国安的路上失踪了!·吴二组长,全名吴北,今年三十三岁,三十岁之前都是在东北做点小生意,动辄出入十几辆防弹车,小弟们压马路人人揣枪,堪称如狼似虎鬼见愁。

此人管辖范围内,地痞流氓全贴边走,黑社会干干净净,K粉摇头丸一概绝迹,连找俄罗斯妹子跳大腿舞的酒吧老板们都只恨自己不透明——理由无他,概因此人乃是当地最大的黑社会。

而姓吴的之所以这么嚣张,全是因为三年前他投靠了国安六组,成了有国家公务员背景的东北黑帮老大。

——这个人物简介不准确,李湖对张顺说:你没见过吴老二——连你哥都没见过,他来国安的时候你哥还在H市猫着呢。

吴北这个人吧,他不是一个单纯意义上的黑社会老大,他……李湖双手合十,举在胸前,眼底闪动着少女粉嫩的光:他是一个有浪漫主义情怀的,具备忧郁蓝调气质的,追求诗歌、爱情和远方的男人!不,不能用男人这个词来玷污他,他永远是个眼神如天空般明亮,心灵如冰雪般沧桑的东北男孩!……张顺问:那这个东北男孩是怎么失踪的呢?于靖忠叹了口气,切换图像,屏幕上出现了中国地图上西藏铁路蜿蜒的曲线。

吴北每隔一段时间就要跑去横穿大漠,或去雪山洗涤心灵。

说这话的时候于靖忠表情特别难以形容,他顿了顿道:前段时间吴北去爬珠峰,正好尼泊尔返还给我们一批设备,我就让他顺道带来北京……他用红外线笔在铁路线上的某个点上指了指:四天前,他取回装备后,带着四个二组成员,这个叫卢湖措的地方上了一辆编号为K7350的老式火车,这是我们能查证的吴北出现的最后一个地点。

就在同一天,一伙带着雪山狮子旗的独立分子在火车上发起暴动,随后这辆火车就失去了消息。

张顺奇道:火车失去了消息?!对,K7350没有抵达目标站,火车消失在了平原上。

于靖忠放下红外线笔,刚想说什么,突然门被推开了。

一个身材不高,腆着肚子,约莫五十来岁的男人捧着保温杯,笑眯眯踱了进来,身后跟着满脸不高兴的神完天司。

你怎么才来?于靖忠有点诧异的盯着神完天司,随即叫了声赵主任,对众人介绍:这是上级部门为了更好领导我们的工作,特地指派下来的正处级领导赵庸主任,昨天才刚刚来就职……众人纷纷以复杂目光望向赵主任,没有人说话。

神完天司气呼呼走到楚河和周晖中间,拉开椅子砰地坐下来。

到底是小时候喂过几天的孩子,两人都奇怪地看着他,半晌周晖小声问:你怎么了老五?谁欺负你?神完天司恨恨道:他们都欺负我!觉得我跟劫车的有关系!赵主任笑呵呵走到最前面,毫不客气的拉开主座坐下,把保温杯放到手边。

他的神情很像是明知被众人瞩目时故意表现出的随意和漫不经心,问题是他不知道,这些目光其实都在看司徒犼三盘子里的一块儿肉。

于靖忠抬手扶住了额头。

不好意思,啊,打断了你们的会议。

赵主任咳了一声,喝了口茶润润嗓子,矜持笑道:我的名字呢,叫赵庸,中庸的庸。

我们中国人呢,讲究君子中庸,小人才反中庸。

小人之中庸也,小人而无忌惮也;所以凡事肆无忌惮是不行的,凡事都要讲规矩,无规矩不成方圆……张顺说:我擦这大叔哪儿蹦出来的,画风不对啊。

李湖怒道:吴老二生死未卜呢!他在这打什么岔!……我在来之前,就听说特别处作风散漫,来去随便,很没有我国政府机关工作者应有的精神面貌——当然,这不是批评。

我能理解有些同志的工作习惯,啊,这个是很难改的,但是没有关系,我们可以慢慢来,每天都提升自己一点,慢慢改变特别处做事没有中心思想,没有主要纲领的现状…………就像这次火车被劫持的事件,赵主任终于话锋一转,回到了会议的正题上,语调顿时变得严肃而郑重:这次火车被劫持,首先我们要为这件事定一个性,这是藏区某些心怀叵测的宗教狂热分子,利用暴力流血事件,向人民群众煽动分裂、引发对立的恶劣行为!这是违背我们对少数民族地区的一贯管理办法的!那么我们既然给这件事定了性,下面的处理方式就……赵主任笑呵呵转向于靖忠,正想说什么,于副立刻截断了话头:下面的处理方式还需要赵主任来给大家具体指导。

赵主任明显被哽了一下,但圆乎乎的脸上笑容不减:这个……当然,首先我们要强烈谴责这种行为,给人民生命财产安全带来了极大的损失……于靖忠大力赞同:太有道理了!这个……为了安抚人民群众的心理,维持现有的平衡团结局面,我们不能大肆声张这次事件,以免造成有心人士的过度解读和渲染,以及网络上一些唯恐天下不乱的暴民以言论干扰我们的工作……那您的意思呢?于靖忠立刻问。

他结结实实把赵主任企图甩过来的锅甩了回去,后者却没想到表面一贯很肉的于靖忠竟然这么滑不留手,眯成一条缝的眼睛快速眨了几下,张了好几次口,才突然抓住灵感:对!然后是寻访,私下寻访——对方劫持火车后肯定会向我们提出要求,我们只要一边等待劫匪上门来联络,一边联系当地警方,沿着铁路线进行仔细搜索……可是,于靖忠疑惑道:四天过去了,对方没有主动上门来联络啊?周晖噗嗤一笑,和司徒、李湖他们同时捂着嘴转向一边。

对的,劫匪四天都没和我们联络,说明——说明——赵主任眼珠转了一圈,飞快道:说明对方有意要挟政府,企图制造恐慌和混乱的情绪!在这种情况下,我们更要稳住自身,尽量联系当地警方,同时切记要对外界封口,绝对不能泄露半点消息……于靖忠叹了口气,站起身,走到赵主任身后。

赵主任还在口若悬河的发表指导意见,冷不防于靖忠伸出手,在他肥厚的后颈上一捏。

瞬间赵主任眼神放空,表情茫然,两秒钟后扑通倒在了桌面上。

·说是公安厅资深领导,我还以为是什么厉害角色。

于副叹着气回到座位上,一边重新接入投影仪一边道:本来还想要是真有人能接手,我就甩开这一摊子,好好去……哎,真不该高估这帮人的下限。

他抬起头,只见所有人都用一种既怜爱又感动的目光望着他。

——怎么了?于副莫名其妙,却只见周晖先伸出手,重重拍了拍他的肩。

紧接着是司徒,张顺,然后李湖一边拍还一边抖动胸器,无限感慨道:靖哥,你老妈子当了那么久,我都忘了你其实不是个废柴了……想什么呢你们!于靖忠炸毛道:我就是怕你们吃了他才自己动手的好吗!于靖忠完全想不到自己在这帮人眼里的形象就是朵饱受摧残、需要保护的娇花——他不知道也好,毕竟连颜兰玉这个风吹吹就倒的美人灯儿,都是经过大家公认的战斗力之一。

他继续用红外线笔指着地图上的西藏铁路线,说:我们必须立刻派人去火车消失的地点搜索,同时在整个藏区全面布防。

一列火车是不可能就这么神不知鬼不觉消失在铁路网上的,要么是时空隧道突然开启,要么是大地塌陷让火车整个掉下去,总之只要出了事,就一定能留下痕迹——你们怎么看?他向周晖点头示意,而后者正舒服的靠在楚河肩头上,盯着地图问:你想让谁去?这是个好问题。

于副略一思索,道:这次闹事的是藏区,姓赵的要借审查天司来整我,所以天司走不了。

北京必须有足够的人手来保护首都防卫圈,周晖也走不了。

司徒受了伤,短时间内最好不要长途奔波……他顿了顿,用征询的目光望向楚河:利用龟甲计算地理方位,在九天十地内追踪特定目标,这个是你的专长……要不然你带着张顺和老六跑一趟?楚河目光一转,望向身侧的周晖。

果不其然下一秒周晖用拳头捂着嘴,咳了一声:叫九尾狐带着张顺守在北京吧,我跟凤四过去就好了。

九尾狐、张顺、神完天司这个组合也不是守不住大后方,于靖忠刚犹疑着想要不要答应,就只听楚河突然开了口:不,我要带着张顺。

满座皆惊,连张顺自己都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哥,你这次不打算丢下我?!楚河没有答言,就只听周晖懒洋洋的插了嘴:——你带着小舅子干嘛。

西藏高原,氧气稀薄,别小舅子在那爆肝了回不来怎么办……楚河蓦然转头,正对上周晖的目光。

周晖表面懒懒散散没个正形,面孔英俊而气质轻浮,但只有最熟悉他的人才能看出,说这话的时候,他眼底分明闪烁着充满算计的森寒的光。

然而楚河不为所动,毫不退让地与他对视。

他们两人的目光中有些别人都看不懂,只有他们自己明白的东西。

半晌后周晖终于别开视线,短促的笑了一声,随便抓了支笔在手里把玩:——你要带就带呗。

哎……可怜灾舅子,去西藏你得喝多少红景天哪……·他们内部商量好,于靖忠也没什么太大意见,最终留守人员变成犼三、九尾狐、神完天司;西藏搜救小分队则是一对前夫妻,再加一个拖油瓶小舅子。

从会议室出来,张顺帮于靖忠扛那个昏睡如猪的赵主任,其他人三三两两走在前面,周晖特意放慢了两步,回头看着楚河笑道:媳妇?他的笑容深邃充满魅力,楚河却警惕的停下了脚步:怎么?走廊上周晖和楚河对面而站,后者身形削瘦神情谨慎,前者却气场嚣张,肆无忌惮,乍看上去便给人一种极端错乱又压迫的感觉。

离他们最近的李湖都有好几步远,周晖凑向楚河的侧颊,轻声微笑道:你一定要带张顺……是因为怕我派人留在北京,暗中杀了他,对吗?楚河不答言。

有这么患得患失吗?周晖很感兴趣地笑道,就一根骨头,都念念不忘的不肯放手?他仔细观察楚河的表情,却只见那张波澜不惊的脸终于起了微妙的变化,似乎有种无法表露的,复杂而晦涩的神情一掠而过。

——不是这样,他终于摇了摇头,说:跟你猜测的,其实恰恰相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