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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无法辩驳的铁证

2025-04-03 14:48:29

其实只是短短几分钟,但对方谨来说却像是整整过了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他视线极不引人注意地越过顾远,只见不远处医院走廊上,病房门再次开了,王宇无声无息走了出来。

他的装束还是白大褂大口罩,转身时瞥了方谨一眼,随即迅速隐没在了楼梯间的安全门后。

……方谨,顾远艰难控制着自己退后了半步,嘶哑道:你可能太累了,我带你去休息吧,好吗?他掌心按在方谨紧抓着自己的手上,仿佛是要把方谨推开,但又没下定决心,导致那一瞬间两人形成了一个极度亲密的交握双手的姿势。

下一秒方谨突然意识到了什么,触电般骤然抽回手:对——对不起顾总!我一时没反应过来所以才……您没事吧?顾远掌心里那双修长细腻的手突然被抽走了,他才是真正没反应过来。

不过紧接着他回过神,立刻不自然地退后侧身,挡住了下面硬起来的部位。

所幸这么晚他穿的是衬衣牛仔裤,勃起不是很明显,如果是修身版西装的话这时简直能达到纤毫毕现的效果。

没事,就被你吓了一跳,这么一惊一乍的干什么!顾远用力咳了一声掩盖住略微沙哑的声音,抢先转身大步走出阳台,头也不回地冷冷道:你不回去我可是要回去了,想熬到明天早上不成?·方谨不可能再一个人留在医院里,只能跟顾远一起回去。

顾远经常住的那个市中心大三房跃层公寓离这里很近,回去的一路上是保镖开车,两人并排坐在后座。

封闭车厢内顾远也不知道是自己的嗅觉突然变得格外灵敏,还是方谨身上气息真的非常明显,总之他能清晰分辨出从方谨耳后传来的男士香水味,清淡优雅若有若无,不断挑动着他焦躁敏感的神经。

借着路边不断退后的路灯,顾远用眼角余光不断打量着方谨,视线在他漆黑发梢下格外白皙柔嫩的耳后和修长的侧颈上流连不去。

不知道摸起来是什么感觉,他抑制不住地想。

方谨又把领带打上了,他总是包得那么紧干什么?再说三更半夜了还一身正装,那待会他用什么睡衣呢,穿我的旧T恤吗?对他来说会不会太大了?顾远不舒服地变换了一下坐姿,掩盖住一路上都没有平复下去的勃起。

现在他是真想找个什么人过来陪了,但他难道能睡在方谨隔壁招情妇?还是找小姚那种青春貌美的小男孩过来泻泻火?……不不不,万一给方谨听到怎么想,待会又气哭了吧。

不过话说回来方谨晚上要不要穿睡裤,这种隐私的东西分享起来太敏感了吧。

但如果不穿的话难道就让他光着两条腿,他腿那么长,这样露着走来走去会不会不太好……汽车在公寓楼下停住,保镖转头来毕恭毕敬道:大少,到了。

顾远从意乱情迷中回过神来,嗯了一声推开车门。

方谨本来是要先下车来给他开门的,但顾远紧走几步去到了前面,一路都没有回头。

顺着电梯一路上到高层公寓顶楼倒数第二层,抢在方谨之前开了门进屋,顾远终于感觉下身硬度消下去一点,便指指客房道:你就睡那里吧,床铺毯子都是干净的,平时也没人过来睡。

方谨谨慎道:我睡客厅沙发就行,明天上班的时候……叫你去你就去!顾远猝然打断他:睡客厅像什么样,快去!那一刻顾远脑海中浮现的其实是如果他第二天早醒,来客厅就看见方谨蜷缩在沙发上,上身就穿一件又宽又大的旧T恤,下面光着两条长腿……那他明天一天都别想好好上班了。

但这个理由肯定不能明说,顾远抹了把脸,刻意忽略了有点发愣的方谨,佯作无事地走进了卧室。

·也许是心里火气旺的原因,那天顾远一夜都没睡好。

快凌晨时他做了很多乱七八糟的梦,一开始是那个遥远记忆中的小姑娘坐在台阶上哭,白嫩的小脸上满是泪痕;然后是他回到了少年时代,那小姑娘也长大了,趴在顾家高高的别墅阳台上笑望着他,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在阳光下如同璀璨的水晶。

仔细想那其实是很恐怖的一幕,已经死去的人在梦里对着他笑,然而恍惚间顾远完全不感到可怕,他只觉得:啊,你终于笑了啊。

原来你也有开心的时候吗?你那有限的十几年生命里,并不全是孤独和悲伤的对吗?然后画面一转,他又回到了闪烁着红灯兵荒马乱的急救室走廊。

他仿佛一个没有形体的灵魂高高漂浮在半空中,看着自己满是鲜血的身体躺在手术车上,医生护士推着他飞快往手术室跑;明明是生死瞬间的一刻,他却只感到满心漠然。

然后他看到了那个躲藏在墙角里的身影。

他看不清那个人的具体模样,朦胧中只觉得很清瘦,很胆怯,他知道那是她——那个和自己流着相同的鲜血,那个最终融入了自己骨髓甚至灵魂深处的少女。

为什么你还在这里?为什么你不赶快逃呢?求求你快点跑啊!顾远向她竭力伸出手,然而不论如何努力都触不到她的一根头发。

走廊上满是鲜血,红灯闪烁中犹如地狱一般骇人。

他就这么眼睁睁看着女孩被淹没在满世界狰狞的血色中,那么弱小那么无辜的背影,就像烈火中一片单薄的雪花,瞬间就消失不见了。

顾远仿佛跌入记忆的深海,忽而现实忽而梦境,他只看到光怪陆离的画面如同闪烁着光芒的鱼群,从自己身侧纷纷而过,向头顶的水面哗然飞去。

突然画面再次切换,他再次回到了记忆中建筑阴影里冰凉的石阶上。

与之不同的是他和身侧那个漂亮的小姑娘都长大了,他们就这么并肩坐着,面对着明媚阳光和带着青草味的风。

顾远心脏砰砰跳,半晌才转过脸,小声说:我……我一直都很想你……梦中那姑娘的面容朦胧不清,她缓缓靠过来,在顾远唇上印下一个温柔的吻。

她身上似乎带着一股勾人的甜香,唇舌火热欲罢不能,顾远觉得大脑里轰的一下就着了火。

强烈的刺激和渴望迅速将他整个人烧了起来,他甚至都来不及想一想,直接就把怀里的人按倒在地,疯狂地亲吻摩挲,恨不得把对方整个人都揉进自己怀里去。

那真是饥渴到了极致的感觉,其他任何事情都不重要了,不存在了,所有感官都被侵犯的欲望占满。

带着强烈电流的快感如此迅猛激烈,如潮水般瞬间没顶,顾远甚至不记得具体过程是什么样的,恍惚只记住了那销魂蚀骨的疯狂,最终在征服欲满足的巨大快意中,酣畅淋漓的射了出来。

那一刻他终于看清了身下人布满红晕的脸,和含着泪水的无助的眼睛。

那是方谨。

·顾远骤然惊醒,呼地从床上坐了起来。

窗外天光大亮,床头钟显示着此时已经是早上九点多。

顾远粗重喘息着,低头一看,果然内裤床单大片全湿。

……他在凌乱的大床上足足僵了好几分钟,才翻身下床,大步走进了浴室。

哗哗水声当头而下,顾远赤裸着结实强壮的身体,闭着眼睛站在温水里。

昨晚天台上夜色中的一切,车厢里甜美的气息,令人欲罢不能的梦境……现实和虚幻纠缠起来,最终化作方谨混合着情欲和屈辱的秀丽的脸。

为什么是方谨?顾远隐约觉得自己快疯了。

他想起梦境里方谨破碎的求饶,扭动挣扎的身躯,还有最后一刻投降般柔软紧窒的吸吮,只觉得热血一阵阵往下涌……几秒钟后他绝望地发现自己又硬了,透过浴室透明的玻璃,镜子里他勃起的部位犹如铁证般无可隐藏。

·顾远花了半个多小时才走出浴室,匆匆穿戴完毕到外面一看,只见方谨正站在厨房里准备早餐。

他穿着昨晚那身白衬衣,已经有些褶皱了,衬衣袖子便随便卷到手肘,正弯腰从冰箱里拿出一盒鸡蛋。

这个姿势让他微微翘起的臀部和两条长腿非常明显,有刹那间顾远甚至混淆了现实和梦境的区别,呆在原地足足看了好几秒。

顾总?方谨回过头,您起了吗?早餐马上就好!顾远愣怔半晌,才淡淡嗯了一声,转身走出了厨房。

早餐是烤面包、煎蛋、培根和水煮菜,一杯香浓醇厚的咖啡,顾远风卷残云般清空了大半个盘子,抬眼一看方谨还在吃第一块面包片。

看得出他实在已经很尽力了,但吞咽的速度确实不能恭维,按照这个进度顾远结束战斗时他应该可以勉强干掉三分之一。

顾远不动声色地放慢了速度,一边用眼角打量他。

方谨手机放在桌面上,一边吃东西一边瞄两眼,不知道是在等邮件还是处理工作。

他咀嚼时一边脸颊稍微鼓出来,嘴角微微湿润,垂落的眼睫在晨光中纤长明显。

除了在顾家之外,顾远从来没这样跟人坐在家里慢慢的吃早餐——小情儿那里不能算。

尤其在整夜的春梦之后,更加给顾远一种错乱感,恍惚他们好像是刚刚新婚的夫妻,缠绵一夜后早上坐在一张餐桌前平平静静的吃东西,生活悠闲安稳恬淡。

……方谨平时在家也这样吗?他对他女朋友也这样么?顾远刚刚柔软起来的内心突然被重重刺了一下,紧接着说不清道不明的酸意弥漫开来。

——他是你的助理,还是个有女友的直男,他跟那些争着抢着要爬床的夜店MB和十八线小艺人不一样。

你以为你有点钱有点势,就能不管是谁都勾勾手自己爬上来吗?方谨尽量快地吃完了面包,抬头一看只见顾远正坐在餐桌对面,慢条斯理地摇晃着咖啡杯,见他视线望过来便问:你吃好了?方谨立刻往嘴里塞了半个鸡蛋,一边吞咽一边点头肯定道:嗯。

顾远这才仰头喝下最后一口咖啡,起身说:我不急,你慢慢来,饭吃太快了对胃不好。

说着端起空盘子往厨房走去。

方谨说:哎您放在那我来洗……家——顾远本来想说家政每天会上门来清洁,话说到喉咙不知怎么就改变了主意,淡定道:家里的事都是我自己做的,你坐着就行。

顾远穿上围裙,在流理台上看了会儿,找出海绵和洗洁精开始洗碗,眼角瞥见方谨小心试探地走进厨房,脸上带着明显迟疑的神情。

他故意装没看见,专心致志把自己和方谨的碗都洗了,放在架子上,头也不抬问:你去帮我把上班的衣服准备下行吗?方谨本来正踌躇不定,闻言立刻道:好!立刻就转了出去。

顾远脱下手套,目送着方谨走向他主卧的衣柜,不知为何刚才在餐桌上那种新婚夫妇般奇妙的感觉又回来了。

他从没经历过这样的场景,但一个男人的家庭生活也不过如此了吧。

早上有老婆做饭,做完了两人坐下一起吃,完了以后当老公的去洗碗;老婆去准备上班穿的衣服,一般来说出门前还有个送别吻……除了当老婆的角色是个男的之外,似乎跟这世上千千万万个平凡而温馨的家庭没有任何不同,如果这男的是方谨……那好像连最后一点违和感都没有了。

顾远出了会儿神,突然又失笑起来。

这种平凡温馨对方谨来说应该是叛经离道才对,人家有女朋友,说不定在家能享受女朋友全方位照顾也说不定呢。

·与此同时主卧里,方谨的手机突然在裤袋里响了起来。

震动发生的时候他正一手托着顾远的衬衣,一手打开领带柜比对花色;铃声响起好几秒后他才把其中一条黑色带细格的领带从柜子里抽出来,和衬衣交叠挂到衣架上,摸出手机一看。

他的脸色微微变了。

是顾名宗。

方谨疾步走上和主卧连接的阳台,反手关上门:喂,顾……总。

顾名宗沉稳的声音从电话那边传来,似乎完全没注意到方谨刚才那一瞬间的迟疑:——你在哪儿呢?刹那间方谨想的是,难道王宇把昨天在医院看到自己的事告诉了顾名宗,这通电话是来兴师问罪的?不,不至于。

陆文磊被灭口尚未事发,王宇为避免嫌疑应该采用了某种延迟死亡的手段;而且就算他把撞见自己的事告诉顾名宗也没什么,目前并没有任何证据证明找到陆文磊的下落和他有关,更不会有人知道他已经把陆文磊和顾家联系了起来。

建立在猜测和怀疑之上的事实,是不至于让顾名宗亲自打电话来问他的。

我在大少家里。

方谨平静道,声音听起来没有任何异常:昨晚加班到太晚了,大少叫我过来暂住一晚,今天好一早送他去公司。

顾名宗似乎笑了起来:是吗?……让他叫司机送吧,顾名宗就这么笑着说:我在你家里有点事儿,你回来一趟。

方谨握着电话的手瞬间一紧。

然而他还来不及说什么,那边就已经挂了电话。

·方谨住的地方离这里不远,同样是个酒店式高层公寓,名义上是总公司补贴的员工福利,实际上是顾名宗的个人私产。

公寓钥匙共两套,顾名宗也持有一套。

方谨把黑卡还回去之后曾经想搬离那里,然而他必须找个非常妥帖自然的机会,才能在尽量不触怒顾名宗的情况下把这事提出来——这样的机会并不是天天都有的。

所幸方谨从德国回来后顾名宗找他的时候很少,就算找也不来这套公寓,一年到头也只有他一个人住而已。

——那么,今天到底发生了什么事,顾名宗为什么突然亲自过来了呢?方谨匆匆跟顾远请了假,只说家里发生了急事必须尽快回去一趟。

他以为这个请假不会轻易被批准,谁知顾远只目光锋利地打量了他一会,不知道在想什么,半晌冷冷道:行啊。

说着行啊,但他神情中并没有允许方谨立刻就走的意思,而是又沉吟了片刻,指关节一下一下敲着桌面。

还记得回来工作就行。

半晌他终于厌烦地挥了挥手,说:——去吧。

这个态度其实非常古怪,仿佛对方谨请假这件事他心里已经认定了一个理由,知道家里有急事是借口,但又不愿去揭穿。

至于这个不愿里各种复杂的滋味,只有他看着方谨走出去的背影时,自己心里才知道。

·方谨却无暇细想顾大少一言难尽的复杂心态,他匆匆下楼出了公寓楼的门,只见马路对面赫然停着一辆眼熟的黑色奔驰;车门边站着的司机见他下来,立刻上来彬彬有礼地拦在了他面前:方助理,顾总叫我来接您。

方谨沉默片刻,一言不发地转身上了车。

上午车流倒并不多,半个小时后汽车停在了目的地楼下,方谨也没等司机下车为自己开门,直接就推门走了出去。

一路上从电梯上到他家门前,方谨拿钥匙的手微微颤栗,深呼吸好几口才勉强镇定下来。

没事的,不要怕。

多少比这更惊险的关头都过来了,你一定能解决的。

方谨平定住呼吸,伸手推开了门。

下一刻他看见顾名宗坐在客厅茶几的沙发上,正低头用那个工作用的Vertu手机查看什么,见他进来便抬眼笑道:这么快?方谨关上门,低声道:顾总。

顾名宗指指身侧的沙发,——坐。

方谨脚步一顿,半晌还是缓缓走了过去,紧接着突然瞥见沙发前的茶几上放着一件东西。

刹那间他整个人都僵住了,只觉得全身血液迅速变冷,一动都动弹不得——他认出了那是什么。

那是一个和此刻顾名宗手上一模一样的,Vertu不锈钢压纹外壳手机。

——是他那天在餐厅里为了盗取信息,用来暂作替换用的假手机!电光石火间他终于明白自己被叫回来是为什么了。

这个无法辩驳的铁证,现在就这么端端正正、堂而皇之的放在了顾名宗面前!第18章 顾远猛然看向卧室,刹那间以为自己听错了方谨脑子一片空白,全身僵硬动弹不得。

我看你这太乱了,应该是平时工作忙来不及收拾的缘故,就帮你清理了一下。

顾名宗笑着问:——怎么了?方谨的目光与他对视,顾名宗眼底带着微微的笑意,似乎是真心想知道他怎么了。

——然而方谨知道,像顾名宗这样的男人,他甚至连动手杀人之前都不会出现一丝一毫的征兆。

时间一秒、一秒过去,短短数秒却像是电影中被无限拉长的慢镜头,连空气都在巨大的压力中凝固了流动。

顾名宗还在等待着他的回答,连那好整以暇的姿态都没有变化半分,然而方谨背后却微微渗出了冰凉的汗意。

他知道这是自己最后的机会。

该怎么回答?该怎么回答,才能平息顾名宗的怀疑和怒火?其实这件事……方谨说了几个字,随即戛然而止,脑子里闪过了一个模糊又关键的念头。

——顾名宗真的想知道这件事本身吗?他是那种一旦抓到线索,先不顺藤摸瓜把所有内幕都调查清楚,就直截了当过来质问要求回答的人吗?不。

最大的可能是顾名宗已经知道了一切,那么他现在来要的就不是一个答案,而是态度。

答案和态度是完全不同的两件事,已经做下的事情无可改变,但动机却可以有很多种说法。

如果换作他自己是顾名宗,在一切内情尽握掌中的情况下,还特地过来问一句是为了什么?换句话说,他想在明达航运破产风波中,乃至于顾家未来数年惨烈的权力倾轧这件事上——看到自己表现出怎样的态度呢?电光石火间方谨抓住了最关键的那一点,不过从表面上看他只是停顿了短短半秒的时间。

……家里确实有点乱,没想到您会过来……不过希望您没看到那件东西。

方谨顿了顿,径直穿过客厅走向卧室,来到床头柜边。

他的动作从容不迫,谁都不知道此刻他拉开抽屉时手臂肌肉都因为过分紧绷而微微发抖。

这是我之前在一家古董店买的,只图个意头而已,倒不是什么值钱玩意。

本来想找人打磨一下光泽再送给您,但既然您有可能已经看见了,那我也就不瞒着了。

方谨走回客厅,站定在顾名宗面前,平静地伸出手。

——他手心平平托着一块黑色绒布,布面上有个碧绿透亮的玉镏子,仔细看的话却是一大一小两枚玉戒套在一起。

戒指的雕工极其温润细腻,尤其花纹精巧到了相当可观的地步,并在一起严丝合缝,表面就形成了四个完整的字。

二人平心。

顾名宗缓缓念道,眼底浮出了饶有兴味的神情。

古董店伙计说这玉质不算老坑玻璃种,但贵在年代和雕工,古时候有兄弟或夫妻分戴这一对戒指的,代表两人心底一般无二的意思。

我因为看它在店里搁久了没光泽,就想去打磨一下,不过如果时时戴在手上把玩的话,应该也能很快盘活才对。

方谨绕过茶几,半跪在沙发前的地毯上,修长白皙的手托着那对玉戒。

他眼角的余光其实可以瞥见茶几上那个Vertu手机,但视线没有一丝一毫的偏移,只稳稳地看着顾名宗,目光镇静而从容。

客厅里一片静寂,许久后顾名宗似乎觉得这事很有意思,终于拿起戒指看了看,取出外圈大的那个捏在手里,又把小的随意丢还给了方谨:我就说我那天的话没错。

他顿了顿,面对方谨征询的目光笑道:——我说比起顾远和顾洋,还是你更像我。

方谨完全不知道这话怎么接,他微微怔住了。

顾名宗却似乎并不在意,突然话锋一转,笑着问:你既然知道以前南边沿海戴这种对戒,那知道北边怎么玩儿熬鹰吗?……方谨摇了摇头。

熬鹰跟以前打猎有关,主要是选苗子特别好的小鹰,喂出膘来,然后拴在绳子上整天整天熬着不给睡觉。

小鹰困倦到极点之后会从绳子上摔下来,这时就要用冷水泼,用盐水喂,把鹰熬得精气耗尽皮包骨头;然后再蒙住眼睛喂食肉类,这时它的野性会彻底磨光,变得从本能里亲近驯服于主人。

而在这期间最重要的是两点,任何一点不行这鹰都熬不成:一是主人不能心软,一旦心软则前功尽弃;二是从一开始就要挑对的那只小鹰,选错了的话,再熬也熬不成矫健强悍的猎鹰……顾名宗停了停,似乎在沉吟着什么,片刻后倍感有趣地拍拍方谨的侧颊:我跟你说这些干什么,以后你就懂了。

方谨看着他,内心突然升起一股寒意。

他知道顾名宗的意思是目前暂且放他一马——就算这页还没完全翻篇,最危险的关头也已经平安渡过了;然而不知为何,紧接着顾名宗的话却激起了他内心深处更隐约、更深刻的不安。

那是一种模模糊糊的猜测,他不敢往下细想。

他直觉如果再往深里探究的话,这番话背后的意思绝不会是他愿意相信的那一种。

不过下次你注意收拾,别什么东西都往家里放。

顾名宗把玉扳指往手上一套,随意从面前茶几上拿起方谨那个Vertu手机,仿佛只是抓了一团用过的废纸,轻轻甩手扔了出去。

手机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穿过客厅,咚!一声重重落进了厨房门口的垃圾桶里。

该扔就扔,他简短道,旧东西多了,对你自己不好。

顾名宗站起身,方谨立刻随之站起来,因为蹲久了眼前有些摇晃,但立刻站住身形稳稳道:是,下次我一定记住了。

顾名宗居高临下盯着他,视线从他低垂的眼睫落到优美的下颔和脖颈,半晌伸出手,把他扫在耳廓上的发梢轻轻掠去了耳后。

·与此同时,私人医院里,顾远砰的一声将报告拍在桌面上:——陆文磊死了?是——是的顾大少。

保镖几乎连声音都僵硬得有点怪异:昨天晚上您离开的时候还好好的,今天早上突然心跳衰竭,我们立刻叫了医生,但抢救无效还是……是什么引起的心跳衰竭?陆文磊有高血压或心脏病?主治医生在一群保镖包围的办公室里强作镇定,但一开口也难以掩饰的发着抖:是是……是有点心脏病,入院检查的时候也发现了,初步检查是早上心脏病突发导致的衰竭,具体原因还需要进一步进行尸检……顾远坐在宽大的医生办公桌后,最开始的震动很快过去,取而代之的是令人不寒而栗的冷峻。

检查医疗记录,从凌晨到早上这段时间谁进过病房,用过什么药,接触过病人,全部整理成详单拿给我,另外叫你们院长现在就调病房安全录像。

他顿了顿,冷冷道:立刻尸检,我要一个确定的死因!陆文磊的死充斥疑点,一个本来只是脑震荡住院观察的病人,昨晚还恢复情况良好,怎么可能几个小时后突然就心脏病发一命呜呼?如果是顾远那一把飞刀打出了什么后遗症的话就更不可能了——人都醒了,就说明没伤到后脑。

顾远又没练武侠小说里的点穴神功,怎么可能时隔数天后才把人打死!顾远亲自坐在院长办公室里一帧一帧看过录像,然而从凌晨他们离开医院起到早上突然发现死亡,中间病房里除保镖外没有进过任何人。

至于那两个保镖也是顾远一手提拔起来的心腹,在录像中规规矩矩的没有任何异动,甚至没直接触碰过病床上的陆文磊本人。

难道他真是突发心脏病,纯粹倒霉催的?顾远两道英挺的眉紧紧皱起,看上去十分阴霾,院长和主治大夫都站在边上不敢说话。

尸检报告什么时候出来?我们、我们请了专家过来帮忙尸检,最迟后天一定能……明天早上把尸检结果送到我桌面上。

顾远站起身,语调平淡而不容抗拒:送不到的话,这间医院也许还能照常开,你这个院长却是绝对不要想再做了,明白吗?院长哆嗦了一下,慌忙点头:是是,明天早上,明天一定出结果!顾远不再理会他,大步离开了院长办公室,带着外面的保镖穿过医院长长的走廊。

这时正是中午,阳光洒在走廊尽头的阳台上,斑斓的树荫在光影中朦胧不清。

一行人站在电梯门前等待时,顾远的视线却望向那阳台,神情悠远不知道在想什么,半晌才突然问:——方谨呢?手下面面相觑,顾远便道:打电话找他。

保镖立刻摸出手机。

一行人出了医院大门,大街上车水马龙喧嚣如织,顾远望着来去的人潮,心里突然升起一股怪异的感觉——几个小时前这里还是一片深夜的静寂,身后医院的花园里满是草木芬芳,月光洒在天台之上,方谨如急切寻求依附一般,紧紧地抓着他的手。

似乎有一部分思绪停留在了呼吸纠缠的刹那,缠绵悱恻,久久不去。

身后保镖在连打七八通电话后终于放弃了努力,小心低头道:大少,这……电话没人接,我们联系不上方助理……顾远闭上眼睛,片刻后复又睁开,头也不回道:没事,顺路去他家看看。

·方谨家离医院不远,确切的说位置在医院和公司之间,开车过去并不绕路。

很快车停在他家酒店式公寓楼下,顾远又打了个电话,还是没人接。

这其实相当不正常,因为对方谨来说不接电话是很罕见的——他可能正有什么急事,也可能根本不像他请假时说的那样,家里有情况要回去处理;总之不论如何,他都有相当大的可能性不在家,因此登门造访也没什么用。

顾远站在电梯里的时候迟疑了片刻,似乎突然意识到自己身为老板,贸然来到助理家其实不太妥当。

然而这时来都已经来了,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冲动微妙刺激着他的大脑,令他很想见到方谨。

他想半天假期对方谨来说已经太够了,方助理就该是整天跟在他身后的,一走半天连面都不给见像什么话?哪怕他真的不在家也无所谓,至少去敲敲门,确定一下也能心安一点嘛。

电梯门叮的打开。

这一层只有左右两户人家,顾远以前加班借宿时来过,知道是左边这扇门,便走过去直接敲了敲:方谨?方谨你在吗?门内没有应答,顾远又按了门铃,许久还是没有任何动静。

原来真的不在家。

顾远吁了口气,压下心里怪异的失落感,转身时顺手拧了拧门把——谁知这一拧不要紧,大门咔哒一声自己开了,原来刚才根本就没有反锁!这是怎么回事?顾远心里讶异,但迟疑数秒后还是忍不住好奇,最终推门走了进去:方谨!是我,你在不在?客厅里整整齐齐,米色系桌椅家具和淡金色的窗帘、浅色羊毛地毯非常匹配,连接着开放式厨房,格局稍小却层次工整,只两个沙发垫被随意扔在了地毯上。

客厅后一条走廊通向卧室、书房和洗手间,此刻门都虚掩,只有卧室门紧紧关着。

方谨?顾远向里面走了几步,突然听见了什么。

他猛然看向卧室,刹那间以为自己听错了;但紧接着那声音再次响起,比刚才更加清晰和明显——那是压抑的喘息和呻吟。

几个小时前那声音才出现在他混乱燥热的梦里,仓惶、挣扎而崩溃,令他血脉贲张欲罢不能。

几个小时后那声音便真真切切出现在了一门之隔的地方,那么急促和战栗,甚至比梦境中还要让人疯狂。

是的,他没听错,那是方谨。

——那是方谨的喘息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