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2025-04-03 14:48:11

文文觉得这个有钱有势的靳哥实在是太奇怪了。

他在走廊上看到那个男人之后就沉默不语,脸色复杂得让人捉摸不透,仿佛有些失望有些心惊,有些气急败坏,又有些……畏惧。

是的,畏惧。

文文很难想象像靳炎这样的男人,竟然表露出如此鲜明的恐惧,硬要用什么比喻来形容的话,就好像做坏事被抓了包,一方面心虚一方面又愧疚,恼羞成怒无以言表。

靳哥,您,您还好吧?……不,没什么。

您认识刚才那人?靳炎脸色奇怪的看着他,半晌问:你没发现?文文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发现什么?是了,蒋衾的长相和少年时代已有很大不同,而现在还记得他当年眉眼的,除了蒋衾的亲爹妈,估计也只有靳炎自己了。

没什么,靳炎说,我们回去吧。

他脚步发飘的走回包厢,下意识的喝了两杯酒,觉得脑子里一团乱麻。

文文虽然不明所以,但是看着靳炎开始喝酒就很高兴,毕竟他们这些人除了小费之外唯一收入就是陪酒的提成,有些特别能喝的有钱人一晚上就能给他们带来几千收入。

来靳哥,我再敬您一杯,文文殷勤的往白酒里混了点红的,问:刚才那人到底是谁呀?靳炎冷冷问:你付钱还是我付钱,老子是来给你查户口的?文文一下惊住了,立刻赔笑:当然不是当然不是,我自饮三杯赔罪。

靳哥您要查我户口嘛?您尽管查!靳炎哪有什么好问他的,半晌没说话,只一杯接一杯的喝。

大概喝得有点上头了,才听他哑着嗓子问:我老听说现在的小孩喜欢玩早恋,你喜欢过什么人吗?我……文文怔了怔,说:喜欢当然也有啦,但是这种地方……嗨靳哥,您也知道的,这种地方哪有真心呢。

那行,我问你。

比方说你要是喜欢上什么人,而那人一穷二白还整天不干好事,时不时闯个祸出来连累你,你能为他做到什么地步?文文皱着眉头想了想:不干好事是指什么?靳炎回忆自己十几年前还是个人渣的时候,慢慢的说:打架逃学,混黑社会,带着一帮小兄弟收保护费,隔几个月就要进一次少管所……文文笑道:这有什么,像咱们这样的人见得多了。

那如果他进过监狱呢?当然不是盗窃抢劫,别的原因。

等等看呗,刑期短的话,出来了改好就行。

靳炎觉得有趣,问:那如果他杀过人呢?文文一下呆住了,眼珠盯在靳炎若笑非笑的脸上。

他这时才觉得包厢昏暗的灯光下,这个男人的身影就像一头潜伏的豹子,虽然安静蛰伏,却充满了一触即发的危险。

靳……靳哥,他微微发抖道,我胆子小,你……你可别吓我。

靳炎一动不动的看着他,足足看了十几秒,才点点头。

我早该发现,虽然你长得像他,这份胆气却连他十分之一都不到。

……靳哥?我一开始就知道,他的感觉从来都是延迟的,当时总能撑住一口气,事后却要翻来覆去想上很多年。

不过话说回来他也就这点好,一旦这口气撑住了,不论如何艰难危险他都能挺过去,再胆大的人都没他靠谱。

靳炎盯着酒瓶,灯光从鲜红的液体里反射出来更显得迷离,然而他的目光仿佛穿越了周遭靡丽的虚妄,恍惚间看到了很远很远的过去。

我这辈子没服过什么人,年轻时更觉得自己能跟天斗,然而遇上他,才知道什么叫甘拜下风。

我告诉你,刚才那个人,是个世间少有的狠角色。

你要是有一天跟这种人对上,什么都别说,有多远就跑多远吧。

昆洋打心里觉得靳炎这人没艳福。

找了个身材平板且一脸禁欲的媳妇就算了,好不容易上酒吧泡了个貌美如花的小男孩,还喝得酩酊大醉不能人道。

男人真喝到那个地步,别说硬起来了,站起来都有难度。

他跟几个小伙子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靳炎扶起来送房间去,临走又叮嘱文文:好好照应他,可别想什么坏点子。

靳哥不是怜香惜玉的主儿,到时候火起来把你小脸儿划花了你可别哭啊。

文文心里早怕上了靳炎,哪敢干下药这种风险极大的事,忙着点头答应不提。

昆洋这才放心离开,临走前满腹辛酸的想靳哥这种男人也不容易啊,找个媳妇媳妇跑了,临跑之前还上赶着给他戴绿帽子,这得多苦逼才能把自己灌醉成这样呢?文文一夜不敢睡,生怕靳炎半夜醒来发酒疯。

然而靳炎睡得很熟,凌晨的时候醒来一次,愣愣的看着他问:蒋衾呢?文文下意识问:谁是蒋衾?……蒋衾呢?!……谁是蒋衾?!靳炎看着他突然一笑,那笑容说不出的古怪:成,你就呆着吧。

蒋衾要把你煎了还是炸了,我可不管的哦。

说着他眼睛一闭又睡着了,留下文文满肚子问号。

第二天早上天蒙蒙亮,文文正趴在桌子上打瞌睡,突然靳炎口袋里的手机铃声惊醒了。

他回头一看靳炎还睡得人事不省,就壮了壮胆子把手伸进他外套口袋里,掏出手机看了一眼。

来电显示是黎小檬小同学。

这谁啊还小同学?文文觉得好笑,把手机按了静音放回去,便不再管它。

手机在口袋里一直震一直震,大概震了有五六次便停下不动了,文文再一次恍恍惚惚睡过去。

这次一觉睡到天大亮,他正做梦吃早饭,突然被哐哐哐的敲门声惊醒了。

房间是酒吧里的,除非被保安带着,否则外人绝对进不来。

文文还以为是哪个前台以为没交钱过来催帐,便打着哈欠过去一开门,愣住了。

门外站着昨天晚上在走廊上撞见的那个男人。

当时光线太暗,他又跟很多穿职业套装的男男女女站在一起,文文并没有看清他长着怎样的脸。

今天在亮堂的地方面对面一站,他才恍然觉得这人竟然非常好看。

他五官异常标准并且深刻,眉毛修长,眼神深邃,鼻梁很直,乍看上去有种平面模特般生冷无情的感觉。

如果拿个模子往他脸上正面一盖,出来的应该是个按黄金比例精确雕刻的大理石像。

他个头也高,肩宽腿长,文文要微微仰视才能看着他的眼睛。

那一瞬间他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就是这人的皮肤真白,白得仿佛冰雪一般,是本来就长这样还是光线角度打在他脸上的效果呢?请问您是……蒋衾说:别动。

他伸手捏着文文的下巴,扳着他的脸仔细端详了几秒钟。

那几秒种对文文来说其实无比漫长——他都忘了自己还能叫保安。

蒋衾的气场非常慑人,直觉好像上小学时被严厉的老师盯着那样,镇得他完全不敢轻举妄动。

的确。

蒋衾放开他,只说了这两个字。

请问您是……您……蒋衾轻轻把他推开,动作缓和却不容拒绝。

文文压根不敢叫人,眼睁睁看着他拿了个手机走进去,一把将靳炎从床上拎起来!哎呀您可不能!这这这,保安!保安在吗?大清早上酒吧里异常安静,文文这声音虽然不高,却非常醒耳,楼下值班室那里立刻就有了动静,几个保安等等等跑上楼梯问:怎么了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文文颤抖道:你们是干什么吃的,大白天就把人放进来?他回头一看,只见靳炎被惊醒了,蒋衾拎着他的领子居高临下的盯着,直到靳炎茫然的目光慢慢有了焦距,紧接着全身一个激灵。

保安还没开口,靳炎底气不足的声音首先响了起来:蒋、蒋衾你怎么来了?紧接着他突然想起什么,理直气壮咆哮道:我真的什么都没——黎檬昨晚离家出走了,今天早上也没去学校。

靳炎瞬间一呆。

别睡了,蒋衾冷冷道,起来跟我去找人。

靳炎根本毫无还手之力,被蒋衾拎着脖子踉踉跄跄出了房间,文文和几个保安全石化在那里,连一声都没敢吱。

等出了酒吧靳炎才突然想起来,胆战心惊问:房费我还没付……我进来的时候签过单了。

你付的?!蒋衾一手打开车门一手把靳炎塞进驾驶席,简洁明了说:签了你名字。

靳炎:……别愣着,蒋衾说,开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