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重涧举起手,在他自己都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已经重重的、狠狠的打了杨九一耳光。
啪的一声脆响,杨九摔倒在酒店门前的台阶上。
先生,你这是干什么!朱芮正巧从酒店大门口急匆匆的跑出来,高跟鞋蹬蹬蹬响着,跑得她几乎喘不过来气,发生什么事了?怎么了?怎么回事?人都到哪里去了?手下早就瑟缩在一边,眼睁睁的看着萧重涧和杨九说了几句话,然后不知道起了什么冲突,萧重涧当场就甩了杨九一耳光。
只要不是白痴,都看得出来萧重涧正在怒火万丈,谁敢上前去在这个骨节眼上自找没趣?朱芮一把拉住萧重涧:不要冲动!万一被记者拍下来就太难看了,走吧,咱们走吧……杨九仰坐着,一只手撑在身后的台阶上,一只手慢慢的拭去唇角的血迹。
萧重涧只觉得心里一股火烧得慌,他想扑过去把这个人给撕碎,想掐死他,想一点一点把他吃进肚子里去。
但是看到他唇角的血迹的时候,他又恨不得跪下去,以十倍百倍的痛苦还偿还他刚才所给予的那一耳光。
他的眼神晦涩看不清情绪,杨九抬起头,看着他,哈哈的笑了起来:真是,萧重涧,太难看了……你这个样子……明明是他被打得摔倒在地,然而他笑起来的样子,竟然会给人一种他才是占上风的那一方的错觉。
你看你,冲动、不会自控、轻易的泄露情绪……杨九扶着台阶上的柱子站起身,笑得几乎全身发抖,——你这个样子,简直,简直……我什么时候教的你变成这样?你刚从我手里出师的时候,明明还算是个不错的合格品呀……萧重涧几乎控制不住自己,朱芮明显感觉到他西装下的肌肉一阵紧绷,她眼角已经瞟到了有记者模样的人在台阶下探头探脑,这个时候如果再出什么事,明天就可以当作八卦供人茶余饭后津津乐道的谈资了。
先生,咱们不要和他计较了,咱们快走,快走!萧重涧闭上眼睛。
他突然觉得这么冷,好像这个冬天漫长得没有尽头,以至于带走了他五脏六腑间最后的一点热度。
曾经这样站在他身边对他说这样话的,是杨九。
是眼前这个对所有人都全无心肝,只站在他这一边为他着想为他出谋划策的杨九。
——而不是,现在这个浓妆艳抹、顶着他妻子这个头衔的女人。
朱芮又紧张的拉了拉萧重涧,他退去了半步,突而又转过身,带着一点强行压抑着什么的神色望向杨九:那天在罗荣慎的灵堂前,你说……远处的人都焦急的望向他们,酒店的大门前,罗骏正走出来,突而看见这边的情况,拔腿就向这边跑来。
你说,你这辈子唯一只爱过罗荣慎……你想听我说什么?杨九微笑着淡淡的打断了他,——说我对你讲的是谎言?说我这么说只是为了气你?萧重涧,你太狂妄自大了。
他扶着柱子慢慢的站起身,拭去唇角最后一点血迹,我倾尽心血的辅佐你,帮助你,为你铺路,扶你前行,结果你回报给我的是什么?——枪,子弹,无时不刻的追杀,步步惊心的逃亡……在我最绝望最难熬的那一刻,从桥洞底下把我救出来的,是罗荣慎。
他耸了耸肩,带着完美的优雅的姿态:——如果是你,你说你会爱上谁?嗯?萧重涧转过身,大步走下台阶。
罗骏已经摆脱众人跑到了杨九身边,拉着他喋喋不休的问着什么,萧重涧一声都没有听见。
他只听见风声如潮,一点一点的侵蚀着,好像要把他整个人都掏空了。
朱芮看他脸色不豫,怕中途又起什么波澜,抢先几步去打开了车门。
她开门的时候手腕上露出那一截骨白色的手链,萧重涧一眼瞥见,淡淡的问:这是怎么回事?他不问还好,一问朱芮也是一肚子怨气:我还想问你呢,这是怎么回事?人人都知道这是你家的信物,你却交给了谁?原来搞了半天所有人都知道,只有我被蒙在鼓里!所有人都在看我的笑话!萧重涧不言不语,坐进了车里。
朱芮说得兴起,站在车门外边道:你要是真的不想把我当正房大太太来看,趁早说一句!我就不信了,我一个千金大小姐嫁给你,哪一点比不上你在外边不干不净玩儿的男人?如果她能仔细看的话,就会发现萧重涧阖着眼闭目养神,脸上已经隐约显出了相当不快的神色。
如果她足够聪明的话,这时她就应该自己闭上嘴收拾收拾回家去了。
但是朱芮没有这么做。
她是朱家的大小姐,她已经被捧惯了,脾气性格、为人做事已经形成固定的模式了,就算是成为萧家的妻子,她也还保留着在家当小姐时的脾气。
朱芮砰的一声摔上车门:如果你真的打算和我一起过一辈子的话,就不要在外边做得这么明显!现在连朱芊那个小丫头都看得出来你在外边喜欢别人,先是那个杨九,后来是罗荣慎……叫我怎么做人?!萧重涧突而睁开眼,面沉如水:司机,停车。
司机战战兢兢的从后视镜里看了一眼,把车停在路边。
朱芮有点慌了:你要去做什么?萧重涧一言不发,起身开门下车,头也不回的甩上了车门。
朱芮尖利的声音仿佛还响彻在脑海里,过一辈子,他真的打算和这样一个女人过一辈子,就像是上流社会间每一对门当户对、貌合神离的夫妻一样?保镖用的车在身边悄然停下,手下恭恭敬敬的打开车门,脸上神情平静,仿佛夫妻之间发生这样的不快已经很多次了,每个人都习以为常。
手下关上车门,隔着车窗低声问:萧老大,上哪里去?萧重涧烦躁的吐出一口气,夜店。
道上最有名的买欢之地,名副其实的销金窟,习惯于挥霍金钱的人可以在这里得到任何他想要的,酒精、肉欲、美色,男人和女人。
大理石水晶地板上映出五彩的炫光,无数男女在舞池中暧昧的摩擦着,美貌的侍应生送上妖娆微笑,就仿佛他们随时都准备好了被你伸手采攫一般。
萧重涧坐在角落里,手上浅浅一点干红,在高脚水晶杯里折射出迷离的光。
夜店公关经理诚惶诚恐的站在一边,手上捧着店里各个红牌的照片、资料、报价单,然而眼前这个惹不起的主儿却好像一点兴趣也没有。
高昂的报价并不是主要因素,来这里的客人大多都有丰厚的身家和非常明确的目的,只要一夕尽欢,洒出去多少银子他们是不在乎的。
就这些了?公关经理为难的笑着,都知道萧大您眼光高,这挑出来的都是敝店的上上之选,各种口味风格的都有,只要您愿意尝试……萧重涧头也不抬:头牌报价呢?公关经理更为难了:头牌不按半小时计,店内价照原价加百分之五十,出店过夜么……难为萧大看得起,得双倍价,小费另算。
不过这些都不是重点,敝店虽然小本生意,但是也得给手下员工求个平安……原来自从罗荣慎事件之后,朱芮那拈酸吃醋的坏名声已经传得这么远了。
萧重涧近乎无声的笑起来,他的声音湮没在爵士乐轻柔的曲调中,在暗昧靡丽的灯光下,带着一点怪异的温柔的味道:——那,这一个的报价呢?公关经理顺着他的手指望过去,吧台边调酒师正侧着身体和一个客人调笑,那个客人举止优雅而风流无俦,阿玛尼的男士衬衣领口松散,隐约显出一道优美利落的侧颈线条。
公关经理抽了口凉气,勉强笑道:萧大您不是来真的吧,那个……是客人……我知道是客人,你们这抽成拉皮条的事还少了?经理偷眼看了看萧重涧的眼神,背后刷的一声冒出了冷汗,客人……也不是不可以……但是萧大,这个,这个您老也认识,九少他……他通常只花钱买欢,而不是…………而不是来这里,等着被人上的。
萧重涧盯着杨九的侧影,那个风流成性的家伙浑然不觉,只顾着和调酒师调情,外带对来往经过的美貌女子抛媚眼。
边上已经有些火热的目光蠢蠢欲动,只不过这人虽然喜欢勾引人,但是却对别人投来的隐晦邀请不甚敏感,因此周围几个想上去搭话的男女都被他无意间忽略了。
萧重涧放下酒杯站起身。
公关经理暗自叫苦,谁都知道眼前这狠角色就是跟杨九不对付,这要是在夜店里当场闹出什么乱子,一边是萧家一边是罗家,那边都不能得罪,这可怎么办才好?正犹豫要不要上前阻拦,突而眼前无声无息递来一张白金卡,轻轻巧巧的滑进了他的口袋里。
公关经理又抽了口凉气,抬眼一看,萧重涧的脸色淡淡的:不干你们的事。
他冷笑一声,近乎不闻,……这家伙,得我自己动手收拾才好。
杨九懒洋洋的把残酒一口闷掉,水晶玻璃高脚杯在吧台上发出清脆一声响,就这么说好了,今晚你下班后,我在后门口等你。
边上几个蠢蠢欲动的妖娆男女闻言都失望的叹了口气,缩回了黑暗中的阴影里。
有幸受到邀请的调酒师手上不停的为另一位客人调制鸡尾酒,笑道:我看你脸色不错,还是克制点,这种事多了对你也不好。
我知道,杨九裹起纯手工黑呢风衣,暗银色的腰扣妥帖的扣紧腰部,看上去近乎和黑夜融为一体,——谢谢关心,但是最近麻烦的事太多了,心理上……有点承受不了。
我已经连续半个月不停的做恶梦了。
关于什么?罗荣慎。
调酒师看看他,杨九的表情有刹那间的阴郁。
听说你今天被萧重涧打了?杨九哈哈的笑起来:Ivy,你消息很灵通嘛……是啊,我被打了一巴掌,如果不是朱家那位可爱的小姐拦在前边,也许他会当着记者的面杀了我也说不定。
调酒师忧郁的看着他:他和朱芮生活得很好?我看不错。
杨九说完这句话,从钱夹中抽出几张钞票放在吧台上,头也不回的走了出去。
热闹的买欢之地都有一条僻静的小巷作为通往厨房和连接街道的出口。
外边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飘起毛毛细雨,沸腾的人声渐渐远去,那从窗口透出来的迷离的光折射在小巷子坑洼的积水面上,闪烁着黑暗里微弱的一点亮。
杨九夹着一根烟,从后门里走进小巷子里。
路灯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熄灭了,大概是被哪个流窜的野孩子用石子打破了灯罩。
反射出来的一点光线中可以看见密密的雨丝飘飘洒洒,空气中弥漫着油腥、烟尘、欢闹过后腥膻的味道。
在细雨溅起的隐约尘土味之后,又有那么一点捉摸不定的……硝烟气息。
杨九吐出一口烟雾,按住胸口咳了几声:出来吧,都他妈被发现了还藏什么藏。
小巷子边破败的墙壁后传来悉悉索索的声音,借着淡薄的月光,可以看见墙头跃出十几条黑影。
一个女人在保镖的簇拥下从外街的巷子口里走进来,毫不怜惜的把华贵精巧的高跟鞋踩在肮脏的积水里。
即使是再冷清的月光,也比不上她眼底的杀意那样寒冷。
杨九只看了她一眼,就懒洋洋的笑了:——哎哟!这不是朱夫人吗?您老三更半夜的大驾光临男士俱乐部后门,这是有何贵干呢啊?朱芮冷笑起来,这个笑容让她看上去有些狠毒的意味:杨九,你为什么要回来?杨九优雅的摊开手:我最最深爱的罗荣慎死了,怎么我还得忍气吞声不成?事到如今了你还扯什么谎!我是个女人,我看得出来,你骗得了萧重涧,骗不了我!你分明是对萧重涧留有旧情,有你在这里,我就日日夜夜如鲠在喉,你就像是根刺扎在我眼睛里,叫我没办法对你手下留情!杨九困惑的眨了眨眼睛:……旧、旧情?朱芮大概突然意识到这样尖锐的说话实在有失身份,她愤然咬了咬牙,猛地一挥手:给我杀了他!事成之后,所有人都重重有赏!枪械碰撞的声音在朦胧的细雨中格外冰冷,那是普通的警用手枪,以朱芮在萧家的能力,她还调动不了杀伤力更大的狙击枪。
杨九在听到枪声响动的刹那间得出了这个结论,心里微微一动。
然而他脸上没有表现出来,而是仿佛很忧愁的叹了口气:罗荣慎,你看,怎么他们都不相信我爱你?他咬着手指尖,忧伤的摇摇头:难道我花心的名声都这么烂了不成?离他最近的那个枪手还没来得及扣动扳机。
其实他是很有把握的,他们有十几个人,呈一个包围圈的架势,把目标人物准确的围在了正中。
他不相信有人能突破这样一个严密的狙击圈,只要他们中的随便一个人扣下扳机,杨九就会立刻中弹倒地。
他甚至已经可以看见收工回去时的情景。
这么简单的一个狙击任务,事成之后就是丰厚的奖赏。
他可以出去泡泡吧,喝点小酒,甚至叫两个美艳的妞。
一切都结束在那简单的一声枪响之后,大概只需要几分钟,所有的就都可以结束了。
他的食指按在扳机上,眼睛紧紧的盯在小巷子里那个黑色的侧影身上。
大概就在那千分之一秒的时间,他眨了一下眼,然后他发现,那个目标人物消失了。
消失得如此迅速、干净而彻底,就好像刚才他站在这里的一切都只是错觉。
枪手愣在原地。
紧接着他闻见了从身侧传来的淡淡的烟草味。
这样清淡而温暖,就仿佛被包裹在烤烟温厚的醇香中一样。
这就是他在坠入黑暗之前,最后的一点意识了。
杨九猛地发力跃起,那猛烈的力道简直不像是这具削瘦而苍白的身体所能爆发出的。
大概在刹那间他已经从原地消失了,一米多高的墙壁,没有助跑,没有攀爬,他直接跃上了顶端,紧接着在半空中一个肘击就把枪手重重撞下了墙头。
黑色的呢子大衣在夜风中飘了一下,朱芮只见到那个人影在墙头上飞速的移动。
有几个枪手想阻拦,但是还没来得及出手,杨九从口袋里掏出短突开栓上膛一气呵成,砰砰两声枪响,那两人接连翻下了墙头。
那两枪不论是气势还是准确度都是专业性质的,如果朱芮有着足够的实战经验的话,她还能听出来,那把短突已经被专业人士改造过了,其子弹发射出镗的速度已经远远超出了一把短突所能负荷的最大限度。
朱芮张开嘴,那一声尖利的惊呼却被严严实实的堵在了嗓子眼里。
二十米以上的距离,好像仅仅只在刹那间,杨九便鬼魅一般出现在了她的身后。
我最讨厌的事,就是有人想要我的命……杨九轻声俯在她耳边,就像是情人间的私语,亲密没有间隙,……我最爱最爱的,就是我这条命了……与此同时,手枪因为连续射击而残留着微许炙热的枪口抵在了她的后心上,那一点温度仿佛带着流动的怨毒,顺着皮肤渗透心脏。
朱芮战栗起来,她几乎已经要瘫软下去的时候,突而只见巷子口里飞快的闪进来几个人,为首的一身纯黑西装,赫然是面色阴沉的萧重涧!狼眼手电的光猛地扫进来,把夜雨中黑暗的小巷子照得恍如白昼。
那一刹那间萧重涧猛地看到了什么,他脑子里嗡的一声就炸开了,厉声喝道:——住手!第9章 老虎不发威,你当我是HELLO KITTY?有些事事后想一想,好像其中种种的因缘曲折可以讲述整整一个世纪,然而实际上当它发生的时候,我们只能用电光火石来形容。
就在那千分之一秒的时候,杨九只觉得身上一沉,接着被一股奇大的力量狠狠的从身后抱住了。
这股力量来的是如此巨大,以至于他踉跄了半步,手里的枪应声而落,溅起一地积水。
在飞溅的水珠里,他恍惚看见紧紧抱着自己的萧重涧的脸——仿佛隐忍着巨大的恐惧和痛苦,让他都忍不住心里一抽。
那声住手不是对杨九说的,是对杨九身后一个枪手说的。
跳弹反弹回来擦过了萧重涧的手臂,紧贴着杨九的腰侧射了出去,在墙角里发出叮的一声响。
杨九猝然回头,萧重涧一手紧紧的捂着自己的手臂,鲜血从指缝间不断的涌出来。
杨九僵硬的站在原地,看着萧重涧慢慢的跪倒在地,直直的盯着自己。
鲜血流到布满灰尘的地面上,蜿蜒流动,就像是缓缓游动的蛇。
先、先生!朱芮慌忙跑过来,你怎么样了?萧老大!您没事吧?怎么回事,来人,来人!医生呢?医生在哪里?今晚的事是怎么回事,叫人彻查!……萧重涧被一群人七手八脚的扶起来,朱芮原本就心虚,忍不住上前去为自己分辩:先生,您听我解释,……萧重涧举起手打断了她,你们都让开。
保镖队长率先退去了半步,朱芮想上前,但是在一群人的后退中也身不由主的退了开去。
萧重涧踉跄了一下,杨九不由自主的扶了他一把。
就像很久以前他们彼此扶持时做的一样。
扶我回夜店去,找个房间,找两个医生。
萧重涧的语气近乎于命令,杨九有刹那间的不自然,但是一摸这男人就是一手的血,也容不得他多想。
萧重涧不是个体格轻巧的人,整个体重压在杨九身上,搞得他们两个人动作都有点蹒跚不堪。
保镖队长想跟过去,但是还没来得及有所动作,萧重涧就跟背后长了眼睛一样头也不回的吩咐:谁都别跟来。
朱芮忍不住:先生……包括你。
朱芮看着杨九一步一晃的慢慢把萧重涧扶进夜店的后门里去,手指痉挛的绞住了名家剪裁的大衣衣角。
如果不是萧重涧在这里,可能她已经把杨九活生生撕成一块一块的了。
杨九也很郁悴,他扶着萧重涧在夜店里找了个房间,所幸两个人都是VIP客户,一路上横冲直撞没有收到任何人盘查。
夜店的公关经理闻讯早已赶来,带着两个临时找来的医生,等在房间门口诚惶诚恐:萧大,要不要叫人?要不要准备手术?有什么吩咐?要不要……杨九把萧重涧往椅子里一摔,轻描淡写的拍拍手:一点药粉,一段绷带,只是跳弹擦过的皮肉伤罢了,放心这人皮糙肉厚死不了。
公关经理一看一路把萧重涧扶进来的人竟然是杨九,再一看一脸隐忍的萧老大,看看那狰狞可怖的枪伤,又看看杨九手里的短突,顿时张大了嘴巴。
杨九不知道自己的形象在公关经理眼里已经演变为了不畏强权反抗强 暴的英雄,他莫名其妙的戳戳经理:还杵在这干啥呀?你傻了?公关经理立刻跳起来,无比恭敬的点头哈腰:九少,不,九爷!九爷您歇着,我立刻就去办!杨九抓抓头发,看着忙乱成一团的公关经理和医生,无比困惑的耸了耸肩。
这间道上有名的夜店果然准备着很多平常酒吧根本不会准备的东西,不一会儿功夫医生就如临大敌的整好了各种药物器械,谁知刚要包扎的时候,却统统都被萧重涧冷死人的眼神冻回来了:你们都下去!医生很害怕:可是您的伤……叫他来。
医生顺着萧重涧的眼神望去,只见杨九坐在躺椅上,津津有味的翻看一本时尚彩画杂志。
杨九动了动,实在没法在这几道饱含着怨念、恳求、凄凄哀哀的目光中再若无其事的装下去了,他猛地一合杂志,大步流星的走过来一把夺过剪刀绷带,极其豪爽的一挥手:走走走,放着我来!医生还想说什么,结果都被杨九一手一个推出了门外,顺势把门砰的一关。
如果能看见萧重涧的表情,那一定能发觉他唇角带着一点近乎不见的微笑,冷冷的,又有点期待的意味,说不上来是什么情绪。
杨九走到萧重涧的椅子边上,用两根手指掀开那道子弹擦伤,居高临下的看了一会儿。
接着他没有去拿消炎剂,而是顺手抄起边上酒柜里的一瓶伏特加,一把掀开木塞,就这么直直的对着伤口浇了下去!酒精对于血肉的直接刺激让人整个脊背上的神经都痉挛起来,萧重涧闷哼了一声,猛地站起身,一把抓住了杨九的领口。
伏特加酒瓶被重重摔碎在地上,他就这么拎着杨九,跟拽一个大口袋似的,三步并作两步狠狠的扔到了大床上。
杨九猛地坐起身,还没来得及破口大骂,萧重涧满把抓着他的头发强迫他抬起头,紧接着就吻了下去。
这个男人在床上一向很有行动力。
尤其是他对于手下这具身体有着细致和详尽的了解,足够他在第一时间把身下这个人制服。
杨九挣扎了两下,他的整个上半身都被满把按在了男人强壮的胸膛里,禁锢是如此强悍以至于他除了尽可能的去碰撞萧重涧手臂上的枪伤之外,其他的什么也做不了。
萧重涧闷哼了一声,猛地发力把杨九按倒在床上,一个膝盖抵在了他大腿之间,极具情 色意味的摩挲着大腿内侧紧致的肌肤。
他手臂上的伤口已经被酒精冲洗干净,现在因为挣扎又迸裂出了新鲜的血,可是他好想完全感觉不到痛一样,完全没有在意。
杨九仰躺在床上,一时间天翻地覆,只看见天花板上华丽的水晶吊灯撞进视线里。
他刚要起身就被萧重涧按住了,接着一个凶狠的吻就这么迎面压了下来。
和杨九带着淡淡烟草味的口腔不同,萧重涧是个极其冷厉肃穆的人,唇舌之间没有任何其他气味,除了纯然的、带着明显侵略意味的男性气息。
就像是缠绵入骨的情人一般,探入口腔的舌尖掠过每一寸牙床,仔细的让杨九唇齿间每一处都带上自己的味道,甚至让人无法呼吸。
一吻结束的时候杨九只能紧紧抓住萧重涧的衣领,因为缺氧而造成的窒息让他手指都僵硬到痉挛了。
萧重涧亲吻着他的指关节,然后三下五除二的扯下领带,粗暴的把他的手腕骨绑在了床头上。
我不记得你有这方面的爱好。
杨九喘息着仰头去看自己的手,被萧重涧板着下巴拧了回来。
——你还以为我是个随便你在外边怎么玩都能忍气吞声装不知道的男人。
萧重涧有条不紊的撕开杨九的衣襟,动作看上去很斯文,实际上却带着不可抗拒的残忍,杨九,不给你点苦头,你不知道什么叫害怕。
杨九猛地一挣手腕,却没有挣脱开来。
领带绑得匆忙却极其的紧,他哼了一声,然后胸前到下身一凉,大衣里薄薄的衬衣已经被撕成了再也没法穿回身上的碎片。
杨九脸色有点变了:萧重涧你滚开!老子现在对你没兴趣!单方面的强制性行为叫做强 奸。
萧重涧脱下衬衣,紧绷在肌肉在暧昧的灯光下给人一种沉沉压来的威胁感,——没错,我现在就是在强 奸你,怎么着吧?你他妈——话音未落就被凶狠的亲吻堵在了唇舌之间。
萧重涧一只手抓着杨九后脑上的头发,一只手急促在床头柜里翻找着,终于在角落里发现了他想要的东西——一管含有催情剂成分的润滑软膏。
杨九哼了一声,声调带着颤音,许久没有被异物入侵过的地方被粗糙的手指毫不留情的插入,虽然有润滑,但是因为过于急促,内壁里柔嫩的肉还是因为疼痛而反射性的紧缩了起来。
杨九猛地弓起身,喘息着一口咬住了萧重涧肩膀上的肌肉。
大概是因为太用力了,口腔里很快泛出一点血腥味。
渐渐的被划破而火辣辣疼痛的内壁泛出一点搔痒,继而以燎原之势迅速燃烧了他的整个身体。
杨九皱紧了眉,一开口,声音连自己都想象不到的沙哑:萧重涧,你他妈真够……卑鄙的……啊!尾音简直可以称得上是嘶哑,因为就在他最难耐的时候,萧重涧猛地把他翻了过去,已经坚硬到胀痛的欲望直接插进了那湿润的穴口。
……啊!突如其来的插入让两个人都忍不住惊喘了一声,萧重涧心里暗自的狼狈,就在那一瞬间他终于又接触到了日思夜想心心念念都放不开的那个人,心理和肉体上双重的巨大刺激让他当时就忍不住想喷泄出来。
可想而知如果他这时候就像个毛头小伙子一样射出来,事后会遭到杨九怎样毫不留情的嘲笑。
想到这他忍不住惩罚式的把自己往里狠狠一插,前所未有的深度让杨九放下了一切伪装的表情,当萧重涧低下头的时候,他甚至可以看见杨九长长的眼睫扑动着,恍惚间竟然有些脆弱的神采。
这样就不行了?萧重涧俯在他耳边问,湿润的气流拂过敏感的耳垂,出乎意料的淫靡,……多长时间没做了,嗯?……你以为谁都跟你一样每天晚上有娇妻伺候着?这话说出来的时候,原本是应该配合着让人恨得牙痒痒的轻佻笑容,但是这个时候无端缺了一点气势;从萧重涧这个角度望去,身下的人以一种被迫完全臣服的姿态承受着自己的欲望,这样的话说出来,难免就有些类似于挑逗和微怨的意味。
这个认知让他深吸了一口气,下身蠢蠢欲动的器官更加灼热和坚硬,那你来被我伺候伺候,怎么样?杨九一句话都没有来得及答出来,已经敏感到不能再承受更多的内壁就被狠狠的撞击到最深处,发狂的快感让他全身酥麻到瘫软,在激烈的动作中,萧重涧伸手过去大力扣住他的后腰,除了这之外,杨九只有被绑在床柱上的手能勉强支撑住上半身。
毫不停息的抽 插的动作带起水声,穴口从一开始的抗拒到后来主动吸附着索求更多,一阵阵电流一般的快感鞭笞着身体,渐渐的连杨九自己都记不得自己有没有呻吟,有没有辗转着向身上这个男人求欢。
他只记得最高 潮的时候,他狠狠的咬着这个男人肩膀上的肌肉,唇角里溢出破碎的求饶。
萧重涧给予的回答是更猛烈的撞击,接着毫无顾忌的在杨九身体最深处释放了自己。
没有安全套,没有任何间隔,直接的把自己喷射到了最深处。
其中隐含着多少这个男人心底的亲密和狎昵,让人难以言说。
喘息声渐渐平静,许久过后杨九勉强翻动了一下,狠狠一脚踹到萧重涧身上,给我解开!萧重涧哼了一声,俯身过去解开领带。
杨九活动了一下手腕,紧接着啪的一记耳光,重重的打在萧重涧脸上。
这是还你在酒店门口的那一下。
杨九反手还要抽,被萧重涧一把抓住了手腕,拉到唇边亲吻着被绑出来的红痕。
他的脸上五个指印清晰可见,但是他却好像完全感受不到痛苦一样。
你要是死了多好,萧重涧一边亲吻着他,一边喃喃的低语着,……死在我手上,永远的呆在那里,哪里都去不了,安静顺从的,永远都不会再做出背叛我的事……杨九冷笑一声抽回手:你说什么背叛,身体上的?——拜托,寻求新鲜的情 欲刺激是男人的本能,那跟感情无关好不好。
他扶着床头站起身,脚下有些虚浮,后 穴涌出一股粘稠的液体,残留的精 液从大腿上缓缓流下,让人血脉喷张。
杨九头也不回的走向浴室,这么多,你到底积了多久?从那天你离开开始。
杨九已经走到了浴室门口。
他猛地回头,萧重涧斜靠在床上,低头点起一支烟。
烟雾缭绕中他的话仿佛也缓缓的随着空气飘散开来,……从那天开始起我谁都没有碰,包括朱芮,……我想知道你那套荒谬的支持纵欲的理论到底对不对,然后我发现,至少我没法做到让身体和感情完全分开。
杨九,事实证明,你错了。
他望向杨九,笑了笑:如果你死了就好了,你死了,我跟着你一块儿死,除了咱们之外再没其他人,……那该是件多么幸福的事啊。
杨九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他。
大概是空气中漂浮着的尼古丁让他的神经舒缓下来,这种有毒的物质让他们都着迷一样的上瘾,籍以伤害自己血肉的方式,获取神经上暂时的平稳。
萧重涧,他说,对我来说最幸福的事,就是好好留着我这条命,只要我还活着能呼吸,我就是最幸福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