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骏入主罗家的第一件事,就是协调统计了一下现存的产业力量,结果发现各种开支根本撑不到年底。
整个冬天他们就在寒冷的废墟上度过,杨九站在建筑工地前,不停的往掌心里哈气,朗声笑道:罗骏,我好不容易给你要来的军火订单,你要是抓不住这个机会那就真的对不起我了。
我知道。
罗骏双手插在大衣口袋里,一偏头看见杨九不停的搓着手,细瘦的指关节泛出通红的颜色,就像鲜血一样。
他走过去不容拒绝的拉过杨九的手捂在掌心里,怎么这么冰?杨九骤然落到一双火热的掌心里,舒服的打了个哈欠:年轻人心热,自然身体也热罢了。
那你呢?我?杨九笑起来,我老了,心早就冷了。
他挣脱罗骏的手,举步走到建筑工地边上。
推土机正在冰雪冻结起来的土地上缓慢的前进,一群工人匆匆忙碌着,准备重建罗家已经在大火中被焚烧破败的主宅。
要是有烟就好了。
杨九喃喃地说。
他最近被医生禁烟了,原因是平时抽得太多,整个肺部已经被烟熏火燎成了俩黑洞。
罗骏没收了他所有的香烟,搞得杨九十分郁悴,每当烟瘾发作的时候就叼着一根狗尾巴草,蹲在工地上长吁短叹。
没有烟,没有酒,没有美人相伴在侧红袖添香夜伴读。
杨九再次打了个哈欠,这日子还让不让人过了……罗骏走过去蹲在他身边,认真的看着他的眼睛:亲爱的老师。
啊?啥?等以后咱们安顿下来了,美人有的是。
但是现在,晚上陪您熬夜处理文件的,只有区区、不才、在下、我一个。
您就将就着点吧。
杨九用一种全新的、类似于流氓打量良家妇女、他平日里上夜店泡妞时才会用的眼神上下打量了罗骏一圈,啧啧有声:就你这成色!送我我都不要!罗骏身为男人的自尊心受到了严重的打击,默默哽咽着在工地边上蹲了很久很久。
杨九起身走向大门,那里有个手下等着他,低声道:九少,朱大佬在车上等你。
杨九点点头,出了大门,果然只见一辆纯黑色铮亮的劳斯莱斯停在路边。
杨九笑起来,大概是感到领带有些勒脖子,他随手把领带扯扯歪,拉开车门顺势坐了进去。
后座上一个保镖都没有,司机和助手坐在前排,见了他都勉强保持着礼貌:九少。
杨九阿玛尼的烟灰色斜条纹男士衬衣领口凌乱,领带松松散散的歪着,笑起来透着风流无限:有烟吗?司机和助手面面相觑,朱大佬面无表情的喀嚓一声点燃打火机,递了一支烟过来。
杨九感谢的点头接过:老爷子,就冲你这根烟,这笔交易我都不能坑你。
……那个,我不是说如果没有这根烟我就打算坑你的。
他长长的、惬意的吐出一口烟雾,从西装外套下的手腕上解下一根骨白的手链,随意扔了过去。
好好验货,这可是萧家祖传给当家主母的信物呢。
朱大佬浑浊的眼底闪出一道精光。
他缓缓摩挲着那根舍利子手链,呵呵的笑了两声:不用,你杨九少手里出来的东西,我信。
他的笑意里有些悲怆的意味。
女儿闹死闹活找了个乘龙快婿,原本以为终身有靠,谁知道突而听闻传言,萧重涧根本就没打算把朱芮当此生唯一的正房大太太来看。
萧家秘传了一根百年高僧火化后的舍利子手链,是留给当家主母的信物,凭借着这个可以在家主万一身遭不测的时候,掌握调控萧家一笔秘密信托资金。
——这个信物,萧重涧没有交到朱芮手里。
而是被戴在——这个被萧重涧追杀到九死一生的帝王师杨九手腕上。
东西已经给你了,回去以后记得在那笔订单上放一把水。
杨九三口两口抽完了烟,顺手拍拍袖口其实并不存在的烟灰,——他妈的,再不狠捞一笔,真叫老子我陪着那小子忍饥挨冻不成……朱大佬伸手去按住他肩膀:九少。
杨九漫不经心的斜睨:怎么?这个舍利手串,朱大佬举起来,——是萧重涧给你的?杨九顿了一下,突而哈哈一笑,挥挥手:想什么呢老爷子,萧重涧凭什么给我这个?是我临走前偷的,没想到真的有一天派上用场……九少,朱大佬打断了他,你被追杀时仓皇逃出萧家,除了一把枪半包烟,连现金都没来得及带。
杨九沉默了下来。
香烟的余雾袅袅散开,他侧脸上那样凌厉精致而鲜明的线条,都恍然模糊了。
……老爷子,你既然心里有数,何必明说出来让大家都难堪。
杨九推开车门,冬天的寒风呼啸而过,卷走他在车厢里好不容易攒起来的一点热气,……我杨九惜命如金,谁一旦企图要我的命,谁这辈子就是我的死敌,即使是父母手足都不例外……杨九一步一晃回到罗家,迎面正碰见罗骏带着几个人匆匆忙忙走过去,碰面一看,不禁大惊:杨九你怎么了?杨九一把抓过十八岁青涩少年,搂在怀里蹭啊蹭,苦着一张脸颓唐不已:我纯真的爱心受到了伤害……罗骏一把推开老远:去去去,你调戏哪家小男孩被赶出来了?杨九不屈不饶,重新缠上来泪水涟涟:门房家的小二子……门房家小二子今年六岁半,难为您老也看得上眼。
罗骏嫌弃的推开大型树袋熊,去去去,别挡着路,我正要去和人家谈那笔竞标订单的事呢。
杨九咬着小手绢儿抽抽噎噎:我不管!不管!总之你得赶紧去给老子我找俩美貌小男孩来抚慰受伤的心灵!否则你别想走!北风呼啦啦吹过,罗家一干手下脑门上齐齐爆出青筋。
罗骏默然,蹲下身,伸出一根手指,戳戳杨九老男人梨花带雨故作娇羞的脸:……美人没有。
又指指自己:就本少一个。
摊开手微笑:——爱要不要。
杨九石化在原地,慢慢的抬头看了罗骏一眼,视线滑过少年包裹在西装下的已经开始发育并显出肌肉线条的身体,然后慢慢的低下头,起身就走。
罗骏吭哧吭哧的掩嘴笑,一边笑一边追:喂老师!您真的不要?本少洗白白了奉陪哟~杨九轻飘飘的化作一缕轻烟飞走,……不了,我还不如自己DIY……罗骏不知道杨九已经事先给他铺好了路,他已经做好了被人家一口拒绝的充分准备,谁知道竞标会才刚开始就顺利结束了,原本打算拿下订单的朱家竟然没有一点挣扎,就拱手让出了这块大肥肉。
罗骏直觉顺利得不正常,但是在鲜花掌声镁光灯下也沉得住气,彬彬有礼的上前去签了合同,和主办方握了握手,沉稳客套中带着一点疏离:具体事项我会委托律师交接的,今晚我做东,请大家尽兴。
主办方很满意,当晚在半岛酒店包了场,自然是罗骏付账。
大厅里衣香鬓影灯红酒绿,无数年少佳人翩翩起舞,道不尽上流社会贵族间的富贵风流。
罗骏无端的厌烦,那一阵阵的脂粉香水味道让他太阳穴一跳一跳的疼,腻歪得慌。
不知道第几次婉拒了各家小姐的隐晦邀请之后,罗骏端着酒杯走到阳台上,突而手机一震一震的响,接起来一看:杨九?杨九的声音带着点揶揄:晚上在哪销魂呢?罗骏莫名感到一点期待:你是不是叫我回去?我现在就……年轻人的青春就是用来挥霍和浪费滴~杨九哈哈大笑着打断了,我都听说了你今晚在尖沙咀?玩得高兴就别回来了!没有,我其实……那边传来几声模糊不清又隐约暧昧的声响,接着杨九懒洋洋的再次打断了他,——哎呀哎呀,这么急着回来干什么?我在像你这么大的时候经常泡吧整夜不归……告诉你啊小子,敢回来打扰老子我的好事,我就扒了你的皮!手机里传来被挂断的声音,罗骏慢慢的放下手,扶在阳台的雕栏上。
他应该早就知道的。
杨九这个人,没心没肺,无情无义。
罗少,手下人匆匆走来低声请示:您预备的车已经到了,咱们还回去么?罗骏沉默半晌,点点头,突而笑起来,无限忠厚老实的模范学生样子。
好不容易拿下订单,我这个当学生的怎么能不回去向老师汇报请功呢?罗骏带着这样的笑意转过身,手指紧紧的攥着手机,几乎用力到关节暴起,——咱们走!那天晚上门房家的三更半夜被打铃叫起来,慌慌张张的去开门,只见罗二少专用的那辆车呼啸冲进车库,简直就像是赶着追债一样。
门房吓了一跳,慌慌张张的去车门门口伺候着,只见罗骏谁都不带,一个人面沉如水的走出来,直扑偏院那个方向。
门房偷偷打量看了一眼,只觉得二少虽然表情和平日里没什么不同,但是总给人一种类似于……气势惊人的感觉。
门房抹了把汗,跟上去问:少爷,要伺候茶水吗?罗骏摇摇头:你就休息吧。
就这简单的五个字,从他紧绷的嗓音里说出来,就先拿更是被人掐住了脖子一样难受。
罗骏猛地推开杨九那间偏院的门,扑面而来的就是一阵浓烈的酒气。
一个纤细漂亮的少年猛地跳起来,战战兢兢的拢起衣服:罗罗罗罗二少……罗骏直觉想要给他一脚,强忍着按捺了下来:还不快滚!少年连滚带爬的冲出门,连衣服扣子都没来得及系上。
罗骏深吸一口气,走到窗前呼的把窗子一开,返身怒道:杨九你要干什么!这话应该是我问你才对吧?杨九斜倚在床头莫名其妙的耸耸肩,你好端端的跑回来,打扰我的良宵,赶走我的床伴,然后再问我要干什么?罗骏小同学,我是个男人,我有生理需要的啊。
罗骏语塞。
的确是这样,杨九愿意留下来帮他,但是人家打的是他哥哥罗荣慎的名号。
别说罗骏名不正言不顺,就算是罗荣慎再世,也没资格要求同性情人为他守身。
更何况杨九原本就是个有需要了就一定要解决的家伙,至于怎么解决、跟谁解决,这人是没有那个节操去在意的。
所幸他的尴尬没有持续多长时间,杨九漫不经心的下床披衣,点燃了一支烟,在烟雾袅袅中若笑非笑的问:怎么,看你这一脸欲求不满的样子,别是被人家小姑娘从床上赶下来了吧?我没有……罗骏剩下的话被硬生生吞在了嗓子里。
走吧,杨九走过来,提起两根细瘦优雅的手指轻飘飘的拎他的领口,哥哥我带你上外边玩儿,这段时间忙得都没时间解决问题了,搞得老子我憋得很难受啊。
他身上淡淡的烟草味飘来,敞开的衣襟还残留着些许凌乱的性感,罗骏低下头,恰巧可以看见他下身还没解决问题的微微勃 起的器官。
罗骏反手按住杨九的手指,一手直接伸过去握住了他的要害。
杨九低喘了一声,想伸手去按住罗骏,但是反而被罗骏抓住了。
别去外边,罗骏低声道,太晚了。
他可以直接体会到杨九是有感觉的,因为这个男人一下子就微微的俯下了身,从散乱的立领衬衣中,可以看见他突出的漂亮的锁骨线条,还有延伸到胸前的大片皮肤,在月光下泛出微微青白的光。
他的皮肤总是凉津津的,有时甚至是冰冷,让人联想起一种艳丽的蛇类生物,总是妖娆而滑腻的从你指缝间溜走。
罗骏感觉到自己的呼吸沉重了起来。
掌心的器官开始变得灼热和硬挺,杨九仿佛压抑着什么一样喘息了一声,带着沙哑的情 欲,和要命的性感。
你看,罗骏贴着他的耳边低声说,这样也挺好的。
杨九闭上眼睛,长长的眼睫迅速的颤抖着,月光透过窗户映照下来,在他脸上留下扇形的、破碎的阴影。
突然罗骏被一股大力推开了,这出乎意料的拒绝来得如此明显和猝不及防,以至于他踉跄着退去了半步。
杨九扶着床柱喘息了一会儿,直起身平视着罗骏。
那眼神里一点欲望也没有,冷静甚至冷漠。
罗骏发热的脑子慢慢的在冷风只能够清醒了下来。
他突然觉得很荒谬。
他生长在一个追求财富、权力和肉欲的世界里,他知道有些人是只要漂亮男女不忌的,但是他从来没有对一个男人产生过类似于情 欲的感觉。
更别说这个男人还不是一般美貌的MB,他是他哥哥的情人,他是比自己年长,他还占据着全部的权威,喜欢出于主动的地位。
够了,杨九说,我会打电话叫其他人来的。
刚刚平复下去的思维在刹那间又变得灼热不堪,罗骏很想冲口问为什么别人就可以自己就不行。
幸好他控制住了,在爆发的前一刹那夺门而出。
他压根就不知道自己应该往哪里去,就像个没头苍蝇似的在走廊上乱窜。
正巧车库的门还没有关,他冲过去命令司机:走!司机吓坏了:少、少爷,去哪里?随便哪里,人越多越好!人越多的地方越热闹,越热闹的地方,越容易隐藏一个人的悲伤。
司机带着罗骏去了酒吧街。
灯红酒绿中很容易让一个人戴上放荡的面具,融入彻夜狂欢的人群里。
只要有钱,酒精带来的精神上的迷醉和放纵带来的肉体上的欢愉都唾手可得,给人一种快乐甚至是幸福的假象。
罗骏沉默的坐在吧台前盯着眼前的白兰地,狂舞的人群中挤出来一个妆容浓重的猫耳少女,轻佻的斜倚在罗骏身上:小帅哥,一个人吗?罗骏抬眼看她。
保养良好的皮肤被掩盖在厚厚的粉饰之下,眼神轻佻而目空一切,有着有钱人家少女惯有的高傲和轻薄。
罗骏突然想起杨九。
这个男人一贯是身体主义的绝对奉行者,估计这会儿已经和别人搞上了吧。
他笑起来,举起酒杯;这个笑容在他年轻英俊的脸上就仿佛破冰一般,让人心情愉悦。
一起来一杯?少女妩媚的笑着,雪白的胳膊如蛇一般缠上了罗骏的脖颈。
杨九是被急促的手机铃声吵醒的。
在萧家的那几年里他养成了清晨绝对不自己接电话的习惯,而是翻了个身,半睡半醒间呢喃了一句:萧重涧,接电话。
接着他脑子就像被闪电劈过一样喀嚓一下,整个人跳起来痛骂了自己一句:操!来电显示是一个陌生号码,杨九带着清晨惯有的低气压接起来,劈头盖脸一句:喂?有事快说!九少啊,还在睡觉?那边的声音让杨九从头到脚整个都被凉水泼过一般透彻了:朱老爷子?您有事?朱大佬的声音寒瘆瘆的,止不住的冷笑,笑得杨九心里发毛。
好半天老爷子才觉得笑够了,把脸色一收,凉凉的问:九少,你家罗二公子把我朱某人的亲侄女给睡了,你说怎么办吧?什……什么?喀嚓一声,杨九被雷劈中了一样石化在了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