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真的跟他没关系,杨九对罗骏指天划地的发誓,他是个有角色扮演怪癖的酒吧调酒师,我偶尔去那家酒吧喝酒而已。
要是沾惹上他那可就糟了!他曾经因为床伴的不忠而割掉人家的小鸡鸡!罗骏冷眼看杨九,一直看得杨九频频擦冷汗,弱弱选择了场外求助。
可惜场外只有保镖和手下,并且一个个都是被九少性骚扰过的,所以这时候都十分解恨的躲在了门外看戏。
就算不提那个Ivy,你到底还有多少事瞒着我?!罗骏一手指着杨九的鼻子一手拍桌子:医生、DNA报告单、以前的所有事,你压根就没有对我提过!午后花园的大玻璃屋里,阳光透过巨大的玻璃穹宇,在地面上反射出暖洋洋的光。
杨九懒洋洋的叼着一根狗尾巴草,坐在窗台上组装他那把心爱的M12,枪械亮闪闪的保养得就像新的一样。
好了啦,当年我比较八卦嘛,对这种花边新闻感兴趣……说起来现在你好歹也是掌权的人啦,薄薄一张DNA化验单,还不到可以把你轰下台的地步,放心啦。
如果是别人拿着这张化验单上门来要求我走,那完全可以不理!但是那是萧重涧,这人是一旦抓到一个把柄就能把人整得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何况谁都知道我父亲的遗嘱是只把产业留给我大哥的那一支子孙!罗荣慎没有子孙了嘛。
所以萧重涧就有理由上门来夺家产了!杨九打了个哈欠,午后的阳光让他昏昏欲睡:……喂,你不要危机感这么重好不好……话说回来,当年你母亲可是个美人唷,正好是我最喜欢的那个调调……哎哟!他猛地抱住脑袋,不要用石子砸我!罗骏拍拍手,居高临下的看着他:你现在还价值萧家百分之二十的代理权,所以如果你不好好干活,我就把你打上蝴蝶结塞进礼品盒里送回萧家去,不信你试试?杨九睁着无辜的眼睛看着他,那神态就好像一只即将被主人抛弃的小狗。
罗骏微笑着伸出手,亲密的勾过杨九的脖子,接着凶狠的重重的往怀里一勒:——干活——!要是下次再让我发现你有事瞒着我,你就自己洗干净躺礼品盒里去吧!杨九一手抱头一手搂枪的飞快窜出了玻璃大屋:你个黑心的老板!冷血的资本家!他一直往门口狂窜了一百多米,然后看看身后没人,于是又恢复了吊儿郎当的恶霸嘴脸,看到路边经过警卫就冲人家抛媚眼,门房家呼啦的鼻涕的六岁半的小二子在路边玩蚯蚓,被他抱起来狠命的揉搓了一番。
祸害完了别人,九少觉得心里很爽很舒服,肚子也相应的饿了。
于是他悠哉游哉的出了门,问门口小吃摊上要了三人份的凉粉,特别加了两大勺辣酱,一边吃一边嘶嘶的吸气:够劲!真够劲!凉粉摊就在罗家侧门不远,有认识他的也在那里吃东西,见了他就笑:九少!怎么跟八百年没吃过饭似的,饿死鬼投胎啊?杨九正色:晚上出去勾引人家小姑娘,没时间吃饭,中午要吃得饱一点。
接着把碗一推,又叫:老板!来一碗水饺!这人在小吃摊上狼吞虎咽的吃掉了三人份的食物,然后扛着那个装着M12的小提琴盒,大摇大摆的沿着街道往医院走。
三条街以内有私人医院,他放着没有去,硬是从市区走到了市郊的公立医院,蹲在人家大门口数蚂蚁。
路上有人经过,对这个蹲在医院台阶门口的怪蜀黍纷纷致以注目礼,他就跟别人解释:其实我只是一朵雨后的蘑菇……这朵雨后的蘑菇一直在公立医院门口等到了人家下班,估摸着人都走光了,他才拍拍手站起身,慢条斯理的往里走。
杨九这个人,天生不走寻常路,人家都是走大门,他轻身一跃,直接跃上了医院二楼的墙檐上。
几年前这座医院的住院部已经被改成了门诊部,里边只有几个抱着孩子来看病的家长,这会儿正打着哈欠看孩子吊水。
杨九俯下身,极其迅速的顺着屋檐上仅容一人侧身通过的小水槽溜过了窗户。
外边沉沉的夜色为他黑色的上衣形成了最好的保护色,里边有个孩子父亲正好抬头,隐约看到什么东西从窗外飞掠而过,刹那间就不见了踪影。
那个父亲揉揉眼,喃喃着道:……是野猫吗?杨九停在一个窗口边。
里边是住院医师值班室,只有一个小护士,背对着他,头一点一点的打瞌睡。
杨九仔细而耐心的用特殊工具伸进窗户之间的缝隙里。
窗栓是老旧的插销式,他慢慢的旋起插销,无声无息,仿佛连呼吸和心跳都被抑制住了。
看,那个小护士是如此的年轻可爱,她应该拥有花一样的年华。
可能她还没结婚,她会在不远的将来拉着一个好男人的手走进结婚的殿堂,然后生几个可爱聪明的孩子。
没有道理让这么美好的生命消失在这样一个平静的夜晚里。
啪的一声轻响窗户的插销被提起来了。
这声音不比一支笔掉在桌子上的声音大,小护士趴倒在桌子上,轻微的打起了鼾。
杨九把窗户推开到仅容他勉强通过的大小,免得夜风吹进来打扰了人家小姑娘的好眠。
他轻手轻脚的跃进室内,脚尖在医生办公桌上点了一下,然后无声无息的落到地面上。
小姑娘偏了一下头,咋咋嘴巴。
杨九稳步走到她身后,猛地手起掌落,一掌切在她纤细的后颈上。
睡梦中的惊呼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小护士还没来得及惊醒,就被迫坠入了更深层的睡眠状态中。
力道、时机、角度都把握得无比精确,当她醒来的时候也许只会感觉到后颈微微的疼痛,但是并不会妨碍到她第二天的约会或逛街。
杨九返身环顾着这间医生办公室。
凌乱的资料堆积在抽屉和桌面上,保险柜根本就被当成了普通的书柜来使用,柜门大开着,里边胡乱塞着陈年的旧报告。
杨九走过去随便抽出来一份。
上边记载着某某年某某月为一位姓名缩写为某某的客人做了一项切除阑尾的手术。
杨九从喉咙里哼了一声,顺手把报告重新塞回去。
著名的黑道大夫陈杰,曾经供职于黑手党家族的生命科学研究室,因为玩忽职守而被通缉过,后来隐姓埋名来到香港,为一些家族服务以取得庇护。
他曾经为杨九挖过子弹,但是事后的记载上写的是青霉素过敏。
突而身后的走廊上传来脚步声,继而门被打开了,陈杰一抬头,谁在那里?杨九转过身来,M12黑色的枪口在医生值班室白瘆瘆的日光灯下发出冰冷的光。
陈杰一愣,坦然道:你终于来了。
你要什么?当年我请你做的那个DNA检测报告书。
杨九举起枪口,还有你的命。
陈杰止不住的颤抖了一下,随即恢复了正常:我就知道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道上混久了,终于有一天会被道上的人干掉。
不过年轻人,今天你杀了我,明天说不定就会有人杀掉你。
这世上因果循环,总有一天会轮到你身上的。
杨九叹了口气,眉眼间仿佛真的有些惋惜:那都是命罢了,老人家,我不是不信你能保守秘密,而是我这个人,只相信不会说话的死人。
您认命吧。
陈杰沉默了一会儿,慢慢的走过去坐到椅子上:报告书我已经丢了。
很好,一份多年前的报告书并没有您的人证来得可信。
陈杰阖上眼:你动手吧。
杨九举起枪。
鹿皮手套下的食指按在扳机上。
就在那一瞬间,突而他身后窗户哗啦一声碎裂,杨九猝然转身,只见三个身穿黑色作战服、带面具的雇佣兵一跃而入。
他还没来得及有所动作,门被大力撞开了,房间被雇佣兵迅速的包围起来,每一个都把枪口对准了他。
杨九僵在原地短短一秒,紧接着门口传来鼓掌声,萧重涧的声音慢悠悠的响起,带着一点点让人恰好感觉的出来的自得,——杨九,这个套子设得这么拙劣,难为你也就这么踏进来了。
我对你十分欣慰啊。
杨九回头一看,萧重涧扶门而立,脸上的微笑完美无可挑剔。
在他的身后有一个人双手插在裤子口袋里,那赫然是罗骏。
杨九放下枪,轻轻的叹了口气:……你要是想让我对罗家死心,这个目的现在已经达到了。
罗骏面无表情的站着。
在看到他的第一眼起,杨九就忍不住吞了一口唾液,满嘴里都是被背叛的苦涩味道。
萧重涧注意看他的表情,杨九把M12随手扔在地上,抬起头来的时候脸上一点名为沮丧的情绪都找不着。
从很久以前开始起这个男人就是这样,他可以输,也可以在失败之后露出伤感之情,但是他是如此的骄傲而自得,甚至连他的伤感都带着一点高高在上、不容轻视的意味。
萧重涧苦笑了笑:很好杨九,我的目的也就是这一个。
杨九问罗骏:就为了百分之二十的代理权?罗骏没有答话,只面无表情的站在那里。
萧重涧倒是叹了口气,说:你也别怪他。
任何时候人都是第一为自己考虑,何况坐在这个位置上,不仅要对自己负责,也要对手下人负责,有时候不能任凭自己的心意来。
杨九冷笑:你什么时候成了为对手说好话的人了萧重涧?我只是让你认清楚一个事实而已,你在罗骏心里,没有他自己重要。
萧重涧竟然有些克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一般,轻轻的道:这个世界上愿意放弃丰厚的交换条件而选择你的人,也只有我一个罢了。
他转头问罗骏:我不要求多,你开枪打断他一只手,我原先许诺的照样付账,你看怎么样?罗骏皱眉:为什么要这么做?萧重涧面沉如水:让他死心。
萧大,你这么咄咄逼人,让我不禁有种其实你爱上杨九了的感觉。
罗骏笑起来,从口袋里摸出枪,产业公证和转让文件已经送去我家了?是。
那就好。
罗骏眼底闪过一点意味不明的笑容,紧接着他举起枪,对准了杨九。
杨九阖上眼,并不去看他,失却了那一层吊儿郎当的外表掩饰,他脸上的表情沉静得异常。
杨九,罗骏轻声说,语气亲昵得近乎于耳语,把枪捡起来,然后立刻来我这里。
话音刚落萧重涧猛地转身,然而已经来不及了。
罗骏猛地从身后按住他的肩膀,枪口调转抵在他后脑上,对那些来不及反应的雇佣兵厉声喝道:都放下枪!不然我要他的命!哈哈哈……杨九伸手重重的抹了把脸,精神抖擞的对萧重涧大笑:你看,这个世界上愿意选择我的人可不只你一个啊!萧重涧静静的看着他:你知道他是打着两样兼得的主意,才会让你来这里冒险的吗?罗骏有些着急:杨九,我们出去再解释,我以为你……杨九抬起手来打断了他:我知道。
他转向萧重涧,想说什么,但是萧重涧打断了他:如果是我,就算高风险可能会得到高收益,我也不会让你冒这个险,我不会……不会让你受到一点的损伤,你相信吗?……我相信。
杨九走过去,他几乎和萧重涧面对面了。
这样的距离,只要萧重涧一抬手,就可以刹那间掐断他的脖子。
杨九沉静的看着他:被你追杀到无路可走、无数次从子弹里逃生、大冬天晚上躲在雪里、争分夺秒的逃命……在这所有一切发生之前,你说这话,我相信。
萧重涧闭上眼,一言不发。
罗骏忍不住的想伸头看杨九是什么脸色,然而他只看见杨九匆匆丢下一句:赶紧走。
就紧接着擦肩而过了。
罗骏一把枪抵着萧重涧的后脑,杨九走在前边,一直到门口停着的一辆捷豹前。
萧重涧打开了指纹锁,罗骏把他往副驾驶上一丢,砰的一声带上车门:我们往哪里去?回罗家。
那他怎么办?罗骏向闷声不吭的萧老大扬了扬下巴。
杨九突而怒从心头起:绕个路把他丢医院后山去!为什么是后山?我曾经被追杀到躲在山洞里过了好几天,没吃没喝,只能去掏鸟窝。
罗骏很不厚道的笑了,然后猛踩油门把萧家的保镖远远甩在后边。
一路上没有人说话。
罗骏哼着小调开着车实在是很无聊,从后视镜里看看萧重涧,忍不住揶揄:萧大对我的开车技术有何感想?萧重涧不动声色的笑笑:不错。
那你怎么搞得一副面有菜色的样子,好像很担心我会把车开到山谷底下?没有的事。
杨九在后座上冷冷的开口:你要是不想着他的道,就别跟他搭话。
罗骏看看杨九冷峻的脸色,闭了嘴专心开车。
从医院开往后山大概也就几分钟的车程,夜晚可视条件差,大概有十分钟左右,他们就看见了后山树丛黑黝黝的阴影。
道路有些泥泞,车体突然一沉,罗骏用力踩了踩油门:陷住了。
Shit!杨九说,你下去看看情况,我来看着他。
罗骏看看车前肮脏的泥地,郁闷的抗议:为什么是我?因为你看上去最耐操。
杨九接过枪,长长的腿从驾驶和副驾驶席之间的空隙中伸出来,照着罗骏的屁股就是一脚,下去!下去!萧重涧目不斜视,仅仅在嘴边微微一笑。
前方的树林在医院的后山上显得有点鬼气森森,风穿过树梢,带来沙沙的声响,就仿佛有人在林间踮着脚走路一样。
这就是杨九打算把他丢在那的地方了。
萧重涧从后视镜里看看杨九。
这男人正跷着腿坐在后座上,从这个角度看去,牛仔裤包裹下漂亮的小腿线条一直往上,延伸到暗处大腿的缝隙之间。
这样的场景很容易让人回想起一个同样暧昧的晚上,他甚至还想得起眼前这个人被压在身下时扬起的脖颈,以及他大腿内侧紧致的触感;然而转眼之间他就受制于那人的枪口下。
前方的树林里闪过萤火虫似的光点。
在这样紧迫的局势下猛地回忆起那样香艳旖旎的一切,让人更为深刻的体验到一种诱惑般的刺激。
杨九敏锐的感觉到类似于视奸一般的目光,他抬起头,萧重涧在后视镜里撞上他的目光,并毫不掩饰的对他微笑起来:你猜我在想什么?杨九冷淡的用枪顶了顶他后脑勺:想你会被我丢在哪个山疙瘩里喂蚊子。
不,萧重涧说,我在想,我哪里比你以前那些露水情人们差,为什么你在跟别人泡吧喝酒玩调教游戏的时候,就从来没想过我的感受?这个问题就和我哪一点不如罗荣慎、为什么你宽容他而苛刻我一样无聊。
杨九漫不经心的点起一支烟,深深的吸了一口,——别让自己表现得像个怨妇,萧重涧,我什么时候都没教过你这一点。
你自己不成器不要紧,别连带着辱没了我的名声。
烟雾在车厢里盘旋着缓缓上升,萧重涧闻到香烟的气味,尼古丁在黑暗中一点一点的侵入骨髓,挥发毒性。
他突然说:别抽烟了杨九,对身体不好。
杨九置若罔闻。
萧重涧猛地转过身去,整个人从副驾驶席上半站起来,狠狠的一把夺去杨九嘴边的香烟,厉声道:我跟你说别抽了!杨九一下子被他这突然的爆发给搞愣了一下。
接着他还没来得及用枪管去戳萧重涧的头,就只见车前的树林间闪出一个突击小分队来,紧接着车门外就传来罗骏一声夹杂着惊诧和疼痛的闷哼。
杨九猝然起身,萧重涧猛地按住他,狠狠的抓住他那枪的那只手腕。
挣扎间短突走火了,砰的一声巨响,车窗哗啦一声碎裂开来。
萧重涧的身形一顿,黑暗中看不清虚实,杨九手上一软:——你怎么了?就在这分神的刹那间,他被一股巨大的力量整个扛过了后座,天翻地覆间他被萧重涧用力按在副驾驶席上,随即被剪断的安全带几下子绑在了椅子上。
萧重涧敏捷的越过驾驶席,一转方向盘猛踩油门,捷豹如同一匹真正的脱了缰的野马一般,飞快的窜出了树林间的包围圈。
杨九狠狠的挣扎着:萧重涧!你他妈到底要耍我到什么时候?!如果你不想让那姓罗的小子死的话,就别回头去看他。
萧重涧目不斜视的盯着前方,声音里淡淡的冷酷仿佛细小的尖针,——不然我立刻就宰了他,就像以前活剥你那些乱七八糟的床伴的皮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