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
一觉睡起来,烧退了,却精神萎靡。
满院菊花如玉屑,嫩蕊浓香,葳蕤绽放。
门前不少丫鬟走过,我披着衣服摇摇晃晃下了床,随便找了一个问,才知道现在我们住在玉镖门门主家里。
该门派的武功以暗器和匕首为武器,门主名叫应卿为。
刚放丫鬟走,就来了个穿着土黄衣裳的男人,一张棺材脸,一双咪咪眼。
砗磲。
我这才发现他的存在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宫主叫你去他房里。
我扫了一眼庭院里的花,小声道:说我不在。
砗磲道:限一盏茶的时间。
我皱眉不说话,砗磲转身就走。
等等。
他又机械地转过来:林公子有何吩咐。
想了一会,试探问道:昨天晚上……他去哪里了?砗磲道:宫主一直在房里。
我的心跳一下变快了不少:那……有没有人进他的房间?砗磲道:有。
我发现和他说话真是累:什么人?砗磲道:少宫主。
我一下笑得春花灿烂。
砗磲走了,我才狠狠拉了拉自己的脸,我在笑什么,我为什么说要去!又拍拍自己的脸,自言自语道:我真是头猪。
身后一个声音传过来:原来如此。
凰儿的身世之谜终于解开了。
什么身世之谜?一边说一边转过头去,重莲正站我后面。
我吓得倒退一步,还没来得及说话他就先说了:你刚说了什么就是什么。
我张大嘴,却说不出话来。
重莲细长的眼朝我扫了过来:你刚问那些话可有什么含义?我避开了他的视线:没含义。
重莲朝我走了一步,砰的一声将我推在了门上。
我把脸埋了下去:我最近不想见你,对不起。
说完迅速把门推开,冲了进去,重莲一个踉跄,被我关在了门口。
凰儿,出来。
秋风吹过,我忍不住打了个冷噤,裹紧了自己的衣服。
重莲在外面拍了拍门:凰儿,你再不出来,本宫就直接把门摔了。
我跑到床上把头捂着。
这时,海棠的声音突然响起:宫主。
重莲冷冰冰地说:把他给我弄出来。
海棠道:林公子在里面?他在闹脾气?重莲的语气有些不耐烦了:等他出来,本宫要把他拖去强暴一百次。
我往床里头缩了缩,翻了个白眼:流氓。
海棠干咳两声:宫主……想叫他出来做什么?重莲道:你今天话怎么这么多?海棠连忙道:不不,属下的意思是,如果宫主只是想要开门,大可破门而入。
但是如果宫主是不想他生气,恐怕……这方法行不通。
重莲道:他生他的气,关本宫甚么事。
海棠道:那属下就直接开门了?重莲道:慢着。
这慢着一出声,外面就一直宁静了。
我在屋子里待着,一天内硬是没踏出去半步,饿到胃痛,也只是拿手压着肚子。
估计感冒好了,胃病要犯了。
饿肚子也比看到不想看的人好。
可翌日清晨,我才发现自己的肚子是白饿了。
起来。
脚被人捅了一下。
起来,快点。
我翻了个身,把被子罩在脑袋上。
被子被掀开了。
揉揉眼睛,才发现重莲正站在我的面前。
动作这么粗鲁,一定还处于变态期。
重莲拽起我的手臂,将我拉了起来:走,陪本……陪我去山上。
我甩开他的手,抓了抓自己睡成鸡窝状的脑袋:一大早的,天还没亮,你闹什么,回去……睡觉……说完扯了被子盖在头上,趴着继续睡。
双脚被人扯住,硬生生地往床脚拖去,我抓住床栏,死活不肯放手。
重莲走到我的身边坐下,把我的手指一根一根掰开。
挣扎无用,整个人被他横抱了起来。
我抬起头,一看到那张美到不行可我看了就心烦的脸,抱怨道:你放了我好不好,找别人玩去。
重莲把我按在床上坐着,把衣服扔到了我的身上:穿好,出门。
我把衣服举起来看了看,又放了下来:去哪?重莲扯过我的衣服,随便套在我的身上:山上,采药去。
我稍微清醒些了:采药?菘蓝。
给你治病。
他忙乎了半天,把我的靴子踢了出来,什么都要我来帮你是不是?自己穿啊。
我歪头看着他:你怎么没有自称‘本宫’了?重莲冰冷地瞥了我一眼,似乎有些生气,很快又长长吁了一口气:改了。
我狐疑道:海棠姐姐给你说什么了?重莲站起来朝门外走去:海棠什么都没给我说。
我说:等等,菘蓝是什么玩意,我的病很严重么,需要你亲自去采药?重莲终于受不住,阴森森地说:你再多一句废话我们今天就在床上过。
我打了个寒噤,趿拉着靴子跳下床。
万顷青山只一河,水流潺潺,清而不薄,厚而不浊。
白云飞处,几口猎户人家。
和重莲一起走到了山脚,叫了一个小舟渡河。
船夫披着米黄色的大斗笠,帽檐压得很低,一个铁烟杆含在嘴里,时不时吐出一个白色的圈儿。
伸手解开了绳索,指了指座位,示意我们下去。
我看着那清澈见底的河水,想起了两年前炎热的夏季,在燕镜岛。
我们三个人一起前去寻找六美,结果一路上遇到了许多嗅事。
我,花大哥,轩凤哥。
站在依山傍水的地方,天空总是一片纯粹的蓝,即便是在秋季,大雁展翅高飞的时节。
仰望天空,一望无际的宝石蓝。
山涧流水淙淙。
峰岭浮云朵朵。
腰间突然被人抱起,整个人朝着小舟腾飞起来。
着地的时候,重莲已经坐在了一旁。
船夫抬起了一双有些浑浊的眼,抚掌,朝重莲伸出了大拇指。
重莲精致的眉毛轻轻扬起,唇边露出一抹淡而清远的笑。
凰儿,来坐我身边。
我又迷惑了些,现在出现在他身上的究竟是哪个人格。
也未多想,拍了拍他身旁的位置,坐下。
重莲靠在船篷上,一只脚蹬在船帮旁,贴身的薄衫勾勒出完美的身材。
你穿这么点儿,不冷么。
冷。
重莲淡淡地笑了,做点事就更不会冷了。
我点点头,朝手心呵了一口气,也跟着靠在了船蓬上。
慢慢的,发现了有些不对劲。
抬头,刚好碰上重莲的视线。
馥馥桂花香。
青山如画。
船夫轻轻摇着手中的木桨,舟过之处,皆是微波潋滟。
雨后轻寒,风前香软,柳袅般细长的眼闪过一丝狡黠的神色。
我无奈地叹气:大美人,你一天脑子里就只装了那些事么。
重莲轻盈微笑,秀发如春峦,妖韶随处动人。
垂下手,在水中划下了一道浅浅的涟漪,薄衫在秋风中飘扬,似云,如烟。
我清了清喉咙,垂下头去看流水,只希望他早日恢复正常。
十月风光,雨露变银霜。
满山绿林渐衰,些许枯黄落叶飘悠。
天气微凉,偶有秋风吹过,恍若浸骨。
重莲似乎感觉不到冷,背挺得笔直,一路走上去,眼睛直往地上看。
你在找什么?我捅了捅他的手臂。
菘蓝。
然后又没了下文。
满林桂子散天香。
深呼吸,倍觉精神爽。
草叶上沾了些水珠儿,踩过时靴底被浸湿,略带寒意。
不一会儿,重莲的眼睛一亮,用力朝一棵桂花树挥去,一截树枝落下,拿在手中。
足下一点,轻盈飞了一截,蹲在了地上。
几片翠绿的叶子。
轻轻拨动,晶莹剔透的水珠滚下,落在了他的指尖。
他把树枝插在那株植物下,连捅几次, 松了泥,轻轻一拽,那植物就被连根拔起了。
然后他又回到我的身边,拿着那叶儿在我面前晃了晃。
这是什么玩意?菘蓝啊,它的根吃了好治病。
根部是淡黄棕色的柱子,稍扭曲,纵皱纹遍布,一晃眼还以为看到了人参。
我接过菘蓝,用力在它的根部吸了几口气。
我怎么觉得我吃过这种药?菘蓝的根性寒,味苦,又名板蓝根。
说罢拿出一块白布把菘蓝包住。
我真不知道他一天脑子里想的什么。
无奈地看着他,半天才憋出话来:大哥,就为了这玩意儿你跑这么远?坐船的银子都可以买一堆了!重莲但笑不语。
天色微暗,颈间的红莲却依旧色泽艳丽,殷红如火。
只是看上去有那么一些不同。
我晃了晃脑袋,走近一步。
重莲很自然地抱住了我的腰。
深紫色的眼下,睫毛覆盖出一片浓黑的阴影。
我却没来得及想别的,拉开了他的衣领。
凰儿……这么急?他凑过头来想要吻我,我往后缩了缩:为什么会这样?重莲低下头看着自己的颈项。
陶瓷般细腻的皮肤徒然变得苍白。
为什么会这样?我又机械地重复问了一次。
寒风鸣树枝。
云海苍茫。
重莲不可置信地睁大了双眼,细长的指缓缓攀爬上了白皙的颈项,顺着火红的莲瓣一点一点往下滑……最后停在了衣角处。
他又把衣服往下拉了些。
红莲图腾却像是没有边际一样蔓延下去。
装着菘蓝的包裹落在了地上。
白布被露水浸染。
原本清晰动听的声音变得有些沙哑:怎么……可能?我的嗓子里似乎也被什么东西卡住了,过了许久,才勉强挤出一句话:莲,你……又练了《莲神九式》?莲神九式第八式,红莲图腾,嗜杀成性。
第九式,无所不能,孤独终老。
重莲的脸色越来越难看。
他把头埋得很低,碎发盖住了他的视线。
指尖却一直停留在自己的衣领上,似乎已经忘记了要挪开。
风吹枝叶摇。
桂子飘香。
没有琥珀,无法修炼。
除非——他猛然抬头看着我。
细长的紫眸闪过一丝幽寂冰冷的光。
我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却被他钳制住了双手。
重莲冷冷地看着我,手上的力道渐渐加重:凰儿,我真希望那个人不是你。
我还没反应过来是怎么一回事,重莲就已经伸出双手卡住了我的脖子。
我的脑中忽然飞速闪过一个画面——漆黑的夜,婴孩痛哭扭曲的脸……你……你……心如擂鼓,疯狂撞击着我的胸腔。
幽静的山谷。
水声激激。
本想挣扎,可那双手的力道却慢慢加重,将我提了起来。
我根本不知他为何会这样,只知道呼吸困难,奋力抓住他冰凉的手想要扯开,惊慌失措地看着他。
重莲的眼睛渐渐眯了起来。
凰儿,闭上眼睛。
莲,你……咳咳……你想杀我……你竟然……咳咳……想杀我……我紧皱着眉,完全无法忍受失去呼吸的痛苦。
空气变得稀薄。
桂花的香味从未如此浓郁。
秋季潮湿的空气中,几缕秀发翩翩起舞。
重莲的眼眸流过紫罗兰的色泽,单薄的衣裳仿佛散发出了淡淡的光。
我用力捶着他的手,却无能为力。
救命……咳咳,救……喉咙几乎要被拧断,呼吸被攫走,唯剩窒息。
他的手在颤抖。
他的声音也在颤抖。
把眼睛闭上,不要看我。
莲,莲……不要……痛苦侵蚀了整片大脑,眼前的景象越来越模糊。
我伸出手,颤颤巍巍地抚摸着他的脸颊。
重莲的眼眶开始发红,牙关格格打战。
耳垂上,两朵银莲灼灼绽放。
不要看我……你不要看我——!!发狂的吼声阵阵回荡在山谷。
翠云影里,几点疏黄。
可我已经不能思考。
抚摸着重莲的手失了力,垂落。
早春时节。
蝴蝶翩翩,莺歌燕舞。
毵毵垂柳飞,一片绿枝流水。
河堤上,两只赤裸的脚在水中晃悠。
卷起的裤腿已被微凉的河水打湿。
清澈碧水面,花阴柳影,桃瓣飘零。
不远处,一叶孤舟。
舟上坐着一名少年。
初春空气中,桃李芳香里,长发翻飞起舞。
我怔怔地看着他,许久许久。
最后,站了起来,对着那个少年大声喊道:轩凤哥——轩凤哥——轩凤哥——那少年转过头。
一粒美人痣缀于眉心,绛红惊绝艳。
轩凤哥——不要走——等等我——我对着他又喊又叫,拼命挥舞着自己的双手。
可他只是对着我温柔微笑。
小舟一直在往远处行驶,少年的衣衫伴着黑发在风中飞舞。
我就这么无能为力地看着他消失。
消失在温暖阳光中。
消失在春季淡淡的水雾中。
再没机会了。
再也没有。
我看着脚下缓缓流过的波纹,心中一横,往下跳去。
可是身体却被人箍住了。
我转过头,看到了一个男子的脸,还有他颈上火红的菡萏。
他对我温柔一笑,容颜俊美到让人无法呼吸。
我失神地看着他。
看着他在桃李花瓣中的笑。
可是下一刻,他眼中的笑意却慢慢褪去,取而代之的是彻骨的冰冷。
他卡住我的脖子,眼神越来越凛冽。
我痛苦地挣扎着,终于失声喊了出来:不要杀我,不要杀我……救命,救命,轩凤哥,轩凤哥……轩凤哥——!!!阳光下,少年的身影早已不在。
水雾中,河水渳渳。
而这一切是我一手造成。
睁开眼,正是清风夜。
眼前一个黑影,什么都看不清。
唯有两颗银色莲花在黑夜中闪闪发亮。
冰凉的指尖正轻轻摩擦着我的脸,慢慢从我的脸颊滑到了鼻梁,嘴唇,下巴。
黑影缓缓倾了下来。
我惊得动都不敢动。
那张脸靠过来,柔软的唇一点一点压在了我的唇上。
酥麻的感觉从我的嘴唇迅速击到了背脊。
我的浑身微微一震。
重莲也察觉我醒了,立刻坐直了身子。
深邃的眸子在黑暗中看去格外明亮。
他轻轻握住我的手,我却飞速将手收了回去。
心中一团乱麻。
身体似乎没有温度,随时都在发抖。
凰儿……今天的事,我很抱歉。
重莲的声音轻柔如风。
我往里面缩了缩。
心里明明知道那个要杀我的人和这个不是同一个人,可就是会感到害怕。
重莲往我这里靠近了一些,轻轻说道:刚才你做梦了。
我用力点了点头。
你一直在梦里叫他的名字。
语气没有一丝起伏,平淡若水。
我茫然地看着他,又点了点头。
眼眶开始发热。
明明不关我的事,我就不明白为什么我会伤心成这样。
仿佛林宇凰真的回来了。
林轩凤,林轩凤……每次一想到这三个字,心就会很痛,很痛。
痛到难以呼吸。
痛到让我误以为自己已经爱上他了。
重莲一下揽过我,将我紧紧抱在怀中:凰儿,我知道你想他。
我是外人,没资格评价你们的事。
可是你要想哭,别总躲着,好不好?我抬头看着他,眼睛微微生疼。
你……希望我想他?希望。
因为他已经不在人世了。
重莲轻轻笑着,不知是自嘲还是自信,因为过了这一段,你剩下的时间都是我的。
可是,我是要离开的。
是。
等你离开以后,一定不会忘了我。
当时我一直以为,重莲所谓的不会忘,是一直喜欢。
可是直到后来我拿到了《芙蓉心经》,我才知道,原来不忘的感情有很多种。
其中有一种,叫做恨。
那天以后,重莲身上的红莲图腾越来越多。
每每看到那些妖异非凡的纹路,我的心里总是一阵阵恐惧。
玉镖门里的人也发现了这一点,却无人敢询问。
重莲也未曾与我谈论过任何有关图腾的事。
我多次想开口,却又害怕听到我最怕听的答案,总是退却。
转眼间,三个月的期限就要到了。
已入深秋。
渐霜风凄紧,红衰翠减,苒苒物华休。
寂静的夜。
月色透窗寒。
一个火盆,燃烧着灿黄色的火星子。
我裹着厚厚的棉衣,蹲在火盆旁,两手往前伸去,偶尔炸出一两粒滚烫的木炭,棉袄就给戳出个洞。
打了个呵欠,又因为怕冷不敢躺到床上去。
双颊被烤得发红。
一道狂风刮来。
嚯剌一声,纸窗倏地被冲开,随即而来的冷空气就侵占了整个房间。
我连忙起身走到窗边。
寒风擦过,就像无数小刀片在脸上割着般,疼得钻心。
风大且猛,许久才勉强将窗门合上。
揉了揉眼睛,时辰也不早了,发了太久的呆,打算上床睡觉。
又是一阵风吹了进来。
我浑身上下着实打了个激灵,左看右看没见哪个窗还开着。
盆里的火被吹熄。
屋内突然一片黑暗。
转过身,才发现门开了。
月色浅淡,如流水般洒入房间,落了一地的银霜。
门口站了个人。
寒风吹骨,严霜切肌。
风声淅沥,拂起了他黑玉般的长发。
皎皎白月下,细长的眸子略带醉意,勾得人心脏阵阵紧缩,隐隐生疼。
他就这么一动不动地站在门口。
雪白贴身的单衣在风中微微震颤。
瘦长的身子仿佛下一刻就会消失在凛冽寒风中。
我揉了揉眼,确定自己看到的不是幻觉。
这么晚了,还不睡?重莲轻轻靠在了房门上,发出了不易察觉的声响。
他贴着门,扬头,双目失神地看着远处:睡不着。
我连忙脱下了自己的棉袄,走过去,裹住了他的身体:天冷,你怎么就穿这一点,老大不小了,还……话到此处嘎然而止。
借着月光,我看清了他的脸。
整个左脸都爬满了红色的莲花,顺着脖子蔓延在了领口。
我倒抽了一口气。
双手轻轻抚摸着他的颈项。
怎么这么快……越过这一阶,再无回头路。
无所不能,孤独终老。
孤独终老。
重莲慢慢回过头来看着我,一下将我披在他身上的衣服扔在了地上。
两朵银莲闪烁着冰冷寂寥的光,火红的莲瓣在他的脸上绚烂绽放,仿佛灼烧了人的心。
我故作轻松地耸耸肩:反正不是我的。
重莲走进来,背手把门关上。
深深吸了一口气,抬头凝视着我:不怪你。
这不怪你。
他指了指自己的胸口:怪我。
口中飘出一股浓浓的酒味。
完全没弄明白是怎么一回事。
院宇深沈,帘栊寂静。
重莲忽然拥我入怀。
我好恨。
声音异常哽塞。
我立刻地抬起头。
他的眼中一片模糊。
我用手捏了捏他的右脸,硬挤出一个笑容:大美人,你喝多了?说话都糊里糊涂的。
夜色清妍。
浮云灭没。
重莲的眼中浮起了薄薄的雾气。
我真的好恨。
他顿了顿,用力将我抱得更紧了,凰儿,你知不知道,我真希望自己从没出现在这个世界上过。
我回抱住他,靠在他胸前轻蹭。
你又胡乱说些什么?你再说我翻脸了。
时间快到了。
最后一次,你一定要答应我。
什么事?话还没说完,就已经被他点了穴道。
我张大了嘴,却说不出话。
眼睁睁地看他将我抱起来,放在了床上,拉下帐帘。
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
脱衣服的声音簌簌作响。
我不大满意地皱起了眉头,不明白他在想什么。
他要是想和我交好,说一声就好,我肯定不会拒绝,有必要这样么。
衣服被他一件件除去,却没做任何挣扎。
如果我能动,已经张开腿让他上了。
其实我觉得在上在下都无所谓,喜欢就好。
既然重莲他喜欢玩这种强暴式的欢好,我就偏偏不让他得逞。
我闭上眼睛,尽量让自己放松,尽量让自己表现得享受一点。
直到重莲微微发热的身体贴在了我的身上。
肌肤光滑细腻,冰雪莹莹。
我轻轻吸了一口气。
每根神经都在兴奋地跳跃。
出乎意料的,重莲的吻一点也不粗暴。
轻柔而细致地吻着我的每一寸肌肤,最后停留在了我的嘴唇上。
我微微眯着眼睛,张开了嘴,与他尽情缠绵。
两个人的胸膛紧紧贴在一起,互相感受着彼此的心跳。
重莲的指尖划过我的大腿内侧。
我有些急促地呼吸。
然后他离开了我的唇,我的胸膛开始乱了节拍地上下起伏。
漆黑一片。
陶瓷小瓶拨了盖子的声音。
重莲拉开了我的双腿。
我吐出一口气,闭上眼,准备迎接他的进入。
可是久久都没有人替我上药。
偷偷睁开眼,月亮碰巧从黑云后游出,在屋内洒下了银光点点。
我看到了令几乎晕厥的一幕。
月轮初满。
皎洁如圆珪。
重莲正跪在我的腿间,轻轻握住了我的分身。
电击般的快感让我几乎忘记了如何呼吸,只知道大声喘气。
重莲伏下身,将脸凑过来,张嘴一口含住。
他将我的欲望一点一点吞下。
湿濡的舌有些生涩地上下舔弄着。
我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的一切。
这个人竟是重莲。
那个高高在上不可一世的重火宫宫主,重莲。
他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就这样——跪在别人的两腿间,替别人**?!终于知道他为什么要点我的穴了。
‘无法动弹,唯有痛苦地闭上眼睛。
我觉得自己快要疯了。
重莲的技术相当生涩,甚至会碰到牙齿。
可是一想到是他,心跳就会发疯地加速。
身体仿佛就有一簇燃烧着的火苗,越来越大,最后将我所有的理智都焚烧成了灰烬。
隔了许久,这场比折磨还难堪的欢愉终于结束了。
我咬住牙,额上已滚下点点汗液。
还好憋住了,没有在他口中释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