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节字数:3090 更新时间:07-11-04 12:43我万万没料到的是,重莲不会喝酒也就罢了,缺右眼居然也是个水的。
两三坛子下去,他就开始左摇右摆,满口胡言:这辈子老子觉得最恶心的事,就是被人丢到粪坑里三个时辰。
起来的时候,老子觉得像重新投胎一样。
这辈子老子觉得最丢人的事,就是释炎那老秃驴把我赶下少室山的时候,那麽多弟子,他把我的袈裟扒了,还生生把我头上的戒疤刮去。
他的手下看著他,无言以对。
还好夜深了,客栈里人也不剩几个。
我和司徒雪天对看一眼,这辈子老子觉得最内疚最亏心的事。
他忽然压低声音,唯一的右眼往下翻,就是强奸了般思思。
我没反应过来。
当初喜欢她,她却喜欢重莲那小子。
有人说她自杀是因为我,我真的良心不安。
什麽?所以,我再喜欢楼颦珂,楼颦珂再喜欢林轩凤,我也不去计较了。
林轩凤死了不说,就是没死,我也争不过他──这念头女人都喜欢小白脸。
但是,我还是喜欢她。
你刚才说什麽?我说了什麽?他左右看看,大著舌头,我什麽也没说。
林大哥,帮主一喝醉就爱乱说话,您别在意。
我们这就送您回去。
不必,我们自己回去即可。
明天早上我再来。
司徒雪天道:早上怕我陪不了你,花大哥早上冒虚汗,我招呼人伺候他。
那中午再来。
翌日清晨,我的背上其痛难当。
刚随著司徒雪天去探望花遗剑,就听说曲悠延拜访。
雪天请他进来,他大步流星跨入房槛:宇凰,你不是要去天山麽。
没错,一会就出发。
不过,我对天山的人很没把握,还是先打探了再去。
那是没问题,不过你在这里守个死人做什麽?缺右眼靠近床,忽然抽气道,这是花遗剑。
从英雄大会他被白翎击倒,便一直昏迷到现在。
老子就不信白翎有这麽强悍。
看看。
他走到床旁,给花遗剑把脉。
缺大哥还会医术?嘘,别吵。
我和雪天对看一眼,不禁摇头。
什麽破玩意,不就是神雀落日掌麽?白翎自创的武功,伤人无形,但凡中招,必定昏迷不醒。
你怎麽知道?缺右眼把他衣服拉起,腹部有一道蝴蝶形的红印:有个姓白的小孩给我说的,他还告诉了我解法。
姓白又是小孩?白琼隐少说有十八。
不过必定是他没错。
我怎麽请他帮忙,他都见死不救。
缺右眼从来不做救人的勾当,他却告诉他。
这不明摆著闹著人玩麽。
我道:你可以解?不都说了天山人怕少林武功麽。
修习过易筋经义外加太祖长拳,反向使用点穴秘法,取个名儿就叫妙手金刚。
不过,使用这招需要一个东西。
什麽?蛊。
这个很容易,苗子开的药店有卖。
不,这个蛊一定要是天山山顶的蛊。
天山地理位置特殊,生出来的成虫比普通的蛊要小,寿命长,还是红色。
要把这个蛊磨成粉运入他的体内,同时进行反向解穴,保准儿没问题。
我们去一趟天山,肯定能弄来。
倒是小黄鸟啊,你怎麽一直按你的背?估计是有蛊会从我背里钻出来了,不过一定不是活的,也不是天山的。
缺右眼紧皱眉头,起来拍拍我的背:我看看。
有东西掉在地上,疼痛慢慢消失。
我不由自主睁大眼睛。
缺右眼把它捡起来,是一条干瘪的红色小虫。
小黄鸟,你会变戏法不成?他惊喜道,我叫你找你就找到了?我晚上回来。
扔下这句话,我就跑了。
我跃上房顶,朝长安城外奔去。
分明是春季,凉风却刮得人骨子生疼。
眼望城内的十里红楼化作红点,无底绿江沿河流淌,树林间鸟叫虫鸣,深翠生烟。
我从来没有用这麽短的时间跑完这麽长的距离。
在凤凰竹林外站定的时候,我已经累到无法站直身体。
腿似不是自己的,我扶著竹子,用袖子擦汗,一边往里面蹒跚走去。
蛊一解,暂时忘记的东西也记起来了。
人说话的声音我记不是很清楚,但语气不会变。
那个暗室中,红衣人说了一句话:下一次少室山的事,轩凤也去吧。
新生的竹子拔地而起,郁郁葱葱,寒烟清幽。
小木屋早已变成一堆焦炭。
我飞扑过去,跪在地上,沿著房基的竹子根,使劲挖坑。
无疑红衣人是豔酒。
那个蓝衣人,多半是殷赐。
泥土污浊了手指,指甲被泥中的石头折断。
我的汗水一滴滴落入土中。
我拔出一根烧焦的竹棍。
竹节是断的,以绳子衔接。
也就是说,那个门的方向不是巧合。
这里翻修过。
这片土地十分坚硬,如果想将根基拔出,一定会损坏地皮,在短期内必然看得出来。
所以砍断上面的部分,再接上新的。
如果林轩凤还活著,那一定是他。
林轩凤没有死。
林轩凤还活著。
轩凤哥。
我飞速站起来,手因为激动而极度颤抖,轩。
轩凤哥。
很高兴你发现了这个秘密,凰儿变聪明了。
身後有一个声音响起,不过,你不会有机会再见到他。
一定是他!我竟连惊讶的过程也省了,直接回头道,我,我才和他说过话!他还活著!我简直不敢相信,我。
三春竹叶,骏马青丝。
大梦方醒,重莲独乘一骑,身影在竹林中隐隐约约。
步疏的话,豔酒不可能不听。
而我的话,步疏不可能不听。
你说什麽?重莲淡淡笑道:你说呢。
我会去找他。
你自己看著办吧。
他微提缰绳,掉头走掉。
慢著。
马蹄声停下。
清风摇摆著翡翠般的叶片。
我思考了很久,跑过去,抓住重莲的腿,摇了摇:莲,我只是想再见见他。
就只见一面。
就算不能和他在一起也可以,我只想确定他活著。
重莲看著远处,长发垂落在腰际。
从下往上看,他的下颚骨格外分明。
我知道你和步疏在一起是为了气我,乖乖下来,让我抱抱就好了。
我连哄带骗地拉他,我保证见过他以後就回到你身边,天天待在重火宫照顾两个小丫头,哪都不去。
就值这麽多?我和他没什麽好说的啊,只是想确定他活著就好。
见一面就好。
雪芝,奉紫。
就只值和他的一次见面?我一愣,忙道:你别这样,你看你在外面找女人我都没有介意,你怎麽好。
他和薛红在一起的时候,你是什麽反应?没有没有啊,你怎麽老曲解我的意思──我算什麽?我一时竟不知如何回答。
你说,我算什麽?我回头再找你。
我抓住他的手,亲了一下,朝回去的路上赶去。
林宇凰。
他在後面轻轻唤道。
我回头。
因著春雨後的湿润,竹林中烟波茫茫。
重莲眼睛是深深的紫色。
他仿佛还跟多年前一样。
还是那个站在竹林中,偷偷观望著别人的少年。
他看著我。
他忽然笑了。
他轻提马缰,恍然又变回了多年前笑傲武林,意气风发的重火宫少宫主。
林公子,保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