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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花凋无情

2025-04-03 14:39:13

我们转头一看,只见一个女子亭亭立于我们后方,看上去约莫二十出头,身穿紫棠色丝绒衫,上绣有浩淼烟波图纹,眼睛细长,眉宇间一股巾帼须眉之气。

她的手中握着两把修长冗重的钢刀,似乎随时都准备出手。

这女子定是重火境内的弟子了,而且看上去内力极深,若重火境内的弟子武功都这么高,那我们想进这座山肯定是没希望了。

虽然心里没底,可我依然故作从容地问道:姑娘何出此言。

她说:重火境是什么地方你总知道?几百年来,外来人士从不敢靠近境内半步,否则不管是否有心,皆是格杀勿论。

你们今天竟敢擅闯重火境,不是自寻死路是做甚么。

我从小就不懂得什么叫女儿是水做的,至少我周围的女人都是很勇猛的。

我娘,十四岁练成上乘玉女功,武功从来不输于男子;花花,原以为只是个脆弱的小丫头,谁知是个冷血杀手;燕舞,和花花一样,甚至连内心的冰冷都已经表现在脸上了……如今看到这个重火弟子,依然是威风凛凛,气势丝毫不输于男人。

我想我若是以男人的身份压他,她或许还会生气。

虽然大家就要兵刃相见了,可我还是尊重自己的对手的。

我说:既然要打赢姑娘才能进去,那我等也只有得罪了。

言犹未毕,那女子就已高举双刀,朝我劈了过来。

我一时没注意她的路数,也从未想到用刀。

而且是双刀的人可以把速度提升到这么快,几乎是在迅雷不及掩耳之速的一瞬,我差点被劈成三截!我虽然没有被她砍中要害,背部却是一阵刺痛,接着一股温热的液体就顺着背脊流了下来。

我知道那伤口一定不浅,但此时此刻我也只得咬牙继续战斗。

在我还没来得及出手的时候,那女子又挥舞着双刀,朝我横砍了过来。

我简直不敢相信。

她的武功比我想像的要高出许多倍!我勉强闪躲,却无法避开。

眼看那刀就要砍到我的脖子了,哐!一声刺耳的巨响。

只见秦印月拿自己的刀挡住了她的。

但是这一招接得也极是勉强,他支撑了不到一会儿就被挥了下去。

我不由感慨那女子虽说着话来语气平实,杀起人却是眼睛都不眨的。

好像她咬定了一定要杀我似的,转眼又是一刀。

只听见铿铿声响,那刀应声断成了几截。

我抬头一看,一个穿着浅灰色布衣的男子轻盈地飞了下来,落地无声。

虽只能看得到他的背面,我却也认出了这个人。

我又惊又喜地看着他,不由惊呼道:张大哥,你怎么会在这里?老张看我一眼,声音情感没有一丝起伏:你等等,我来对付她。

他刚说完,那女子就接道:这位大侠好功夫,几根树枝就可以将我用了十来年的双刀给折了,技不如人,我也不再与你争了,要杀要刮,悉听尊便。

老张谦逊地说道:千万别这么说,在下虽不是什么君子,却也不会伤害女子,而且在下救人心切,一时忘了那是姑娘最宝贝的刀……那姑娘摇摇头:这没什么的,我只是想知道阁下的大名,以后还希望能同大侠切磋切磋。

老张说:怕是没有机会了,在下对武学早已失了兴趣,除非到关键时刻,一般不会使用。

水镜略显失望,没再说什么。

老张转眼对我们说:这位姑娘是重火境的大弟子,你们也见识到她的武功了。

我心想原来是大弟子,怪不得这么厉害。

我点点头,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此时,却有一道蓝影不知从哪窜了出来,还未看清她的人,就已先听到了她脆嫩的声音:对呀,大师姐的武功这么厉害,可是还不及宫主的十分之一。

定睛一看,才发现原来是一个穿着素蓝衣裳的少女,眼圆嘴小,看上去聪慧机灵,玲珑娇小。

我看看她,又想着她说的话,不禁打了一个冷战——重莲的武功当真已经到了这等地步?可是在场的除了我以外,所有人都没感到惊讶。

就在大家都在沉思的时候,张大哥的面纱却突然掉了下来。

我看见他的脸,不禁感到有些失望:大鼻子,塌鼻梁,脸宽唇厚,皮肤和我猜的差不多,凹凸不平,看上去极不舒服。

他的整个脸上除了那一对漂亮的眼睛以外,都可以说是不堪入目的。

也是因为那一对眼睛,他看上去不会很丑。

这位姑娘,你……张大哥错愕地看着那个蓝衣少女,在下并没有做什么得罪你的事,你为何要这样对我。

那蓝衣少女却是一脸不屑:哼,我看你身材这样好,又蒙着面,还以为你会是个英俊的少年郎呢,没想到竟是这么一个丑陋的汉子。

她说话时的样子可以说是目中无人了,居然会有人说话这样无礼,我这可是头一次见着了。

张大哥倒也没生气,只是平淡地说:侮了姑娘的眼,是在下的不是,但是姑娘的行为又该如何解释呢?那少女压根没准备答理他,也不顾大师姐责备的神情,只是站在那里,似笑非笑地看着我们。

我既然答应了弄玉要杀重莲,就一定要做到,就算杀不掉我也得杀,除非我死。

我正准备往前走,却被那个使双刀的大弟子给拦住了:虽然我的武功比不上这位大侠,可我还是不能让外人进入重火境。

这位公子,请回吧。

我说:对不起,我一定要进去的。

她说:宫主现在不在宫内,你还是回去吧。

我说:你怎么知道我要找重莲?她说:来重火境的人,要么是要见宫主,要么就是练武,我看阁下没有想练武的意思,无非就是为了见宫主一面吧。

我不管你是因为什么原因,我的职责,就是阻止你们这些人的进入。

如果阁下要硬闯,那就别怪我了。

我知道自己不是她的对手,可是我答应了弄玉的事,不能不去做。

我正准备再次动手,却被老张拦住了:重火境虽然不是什么名门正派,可绝对不是畏缩之徒。

既然她说不在,重莲宫主一定是不在了。

我们还是离开吧。

我问:那他会去哪呢?老张说:这……我也不知道。

这个时候,又有一个人从我们来的那条路走了过来。

我仔细一看,才发现那人竟是燕舞。

离开海边小屋以后我就没见着她了,此时一看到她,不禁觉得十分亲切,立刻唤道:燕舞,为何你会出现在此处。

燕舞从树上跳下来,看了我一眼,将头埋得很低,又往我的手中塞了一张字条,就又跳上树,离开了。

我喊了她好几声她都没有回答,一时有些失望,但是还是打开了字条。

上面写着几行十分秀气的蝇头小篆:刺杀重莲和蜚蠊血王的任务取消,请速回零陵。

落款是弄玉,右下角还画着一朵墨黑色的梅花。

我一时也摸不清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了,我才出来一个多月他就取消了任务,莫非是有什么事。

既然如此,我不得不离开了。

我正欲同那个大弟子告别,她却以惊人的速度将刀架在了我的脖子上:你竟然会认识弄玉的妻子?说!你是他的什么人!此时她的脸上挂着愤然的神色,我觉得这些人真的很奇怪,情绪怎么说变就变的。

我极力让自己保持冷静,说道:养我长大的人。

这时,那个一直没开口说话的蓝衣少女突然发话了:哈哈,这位俊俏的小俊郎实在太会说话了……养你长大的人?哈哈哈哈,你不要再逗我们笑了!我见她笑得不伦不类的,当下就有一丝不好的预感。

果然,她又继续嘲弄道:我倒想知道梅影公子是用什么来养你?你和他不是天天都会行床第之事么?我还很想知道,男人和男人……怎么做那等事呢?虽然早就有预感她会提到我和弄玉的关系,但是我怎么都不会想到,她居然说得这样直白,比上次那个叫做九灵的丫头还要直接得多。

我一时气得脸直发烫,却也只能支支吾吾道:你……你……你别欺人太甚……她盯着我的脸敲了半天,笑得更加猖獗了:原来传说中的男宠就是这个样子的?长着一张女人脸,和大姑娘一样动不动就脸红……不过,更好笑的是,梅影公子还真是男女通吃啊,你和燕舞相处可还融洽?哈哈哈哈!想到你和燕舞争风吃醋、和弄玉两个大男人黏在一块你侬我侬的样子我就忍不住想吐——实在是太龌龊了,这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恶心的人……这时,就连一直帮着我的老张都用十分诧异的目光看着我:温公子,你和弄玉……我咬咬牙,双眼一直盯着地上,全身气得不住颤抖,我从来不知道,我从来不知道……我和他之间的关系是被人们唾弃的!原本我以为别人只会觉得我们奇怪而已,但我怎么都不会想到。

别人觉得光是提着我们的名字都会脏了他们的嘴。

因为我们两个都是男子,男子和男子之间,原来是不能产生爱情的。

可是,不管他是男是女,是人是畜生,甚至是一块石头,一株小草,那又怎样。

我喜欢他,就因为他是弄玉。

仅此而已。

微兰,不要再说了。

得罪你的人是弄玉,不是这位公子。

他和弄玉是什么关系,与我们无关。

那大弟子见蓝衣少女还准备继续说下去,就抢先打断了她。

然后她又转身对我说:你回去告诉弄玉,杀人偿命,血债血还,我水镜和楚微兰总有一日会替父亲和兄长报仇雪恨。

我根本无心再与她们说话,只想赶快离开这里。

可是四处寻了一下,都未见秦印月的身影。

我原想等他,可我发现此时此刻自己在这里是片刻都待不下去了,于是跳上了树梢,往嵩山外沿飞去。

重火境外漫天的云雾和树梢在我的身边飞驰而过,我的脚与枝桠摩擦出了簌簌的声响,我不断告诉自己:别人怎么想我,我无所谓,我还有弄玉。

只要他不抛弃我,我什么都可以接受,即使他是在利用我,即使他对我没有一丝感情。

那么,让我来守着他,那就够了。

我跑到自己的内力都耗尽了才停下来。

这时候已是黄昏,前方有一家小茶馆,门口就放着三三两两的旧木桌椅,写着茶字的布幔在夕阳染红的房前轻轻飘摇。

我正准备朝那走去,就有人拍了拍我的肩。

我回头一看,那人竟是老张。

他已经没有再蒙面纱了,此时看着他的脸,才发现他真的不是有一点丑。

那张脸的五官比例可以说是难看到了极点。

只是他人给我的印象挺好,我也已经没有力气再去询问什么了,只是淡然说道:你为何要跟着我?老张笑笑:人生总有不如意的事,你若是遇到挫折就如此难过,怕是总有一日会垮台的。

我亦是回给他一个笑脸,不过我估计这个笑容大概比哭还难看。

到前面的铺子去坐坐?他问道。

我无力地点点头,随他坐在了一个桌子旁。

老张跟小二要了一壶酽茶,几个果馅饼。

可是这家店的人工作起来却是拖泥带水,半晌都不见有人上菜。

老张叫了小二,却看见他朝着一个客人那走去了,一脸媚笑地对着那客人奉承着:杨舵主,好久没见着您来了,您最近一定很忙是吧?那被称作杨舵主的人穿着一件虎皮背心和豹纹靴,眼睛大若铜铃,长着招风耳,一张嘴唇也是又厚又大,可是却留着两撇小八字胡,看上去好生别扭。

可他却是一脸春风得意的样子:我就是看着你这张嘴甜才来这里,否则你们这家小店啊,早该关门!那小二听了,头点得跟敲鼓似的:是是是,杨舵主光临小店,可是咱们三生都修不来的福气呢。

舵主这回来是想打听什么消息呢?咱们这每天经过的人多,消息来得快,您想听什么,只要是我知道的,都……话还没说完就闭了嘴,因为那杨舵主朝他挥了挥手,不耐烦地说:哪来这么多废话?你给我说重点就好了!这回我专程来,是奉了咱们蜚蠊大王的命令,来打听弄玉那厮的消息的。

蜚蠊大王?那不就是蜚蠊血王么。

他的手下怎么会跑到这里来了。

那小二立刻接道:哈,杨舵主啊,最近打听梅影公子……哦,不,梅影那厮的消息的人还真是够多的,您已经是今天的第四个了。

可是最近他的行踪不定,没人知道他去了哪……嘿嘿,除了一个人……杨舵主已是迫不及待地问道:是谁?小二笑眯眯地说:温采。

我一听到自己的名字,吓得冷汗直流,难道他们已经发现我了?坐在我身边的老张也是紧张地看着我,一语不发。

杨舵主又问道:温采是个什么东西?我怎么不知道?小二笑得更是不伦不类的:舵主啊,最近您肯定很少打听江湖上的事了,现在知道弄玉的人就一定知道温采,那可是梅影公子的老相好啊。

杨舵主摸了摸下巴,亦是不怀好意地说:嗯……弄玉那厮好像从来都不怎么喜欢女人的。

莺歌燕舞两个倾城美女到他手里都变成了杀人利器……那个叫温采的女人是个什么来头,竟然可以把弄玉都给迷着,想来一定是美得惊人了。

小二说:您这话就只能说是对了一半。

他顿了顿,故意卖了关子,见杨舵主已经快发怒了,才好整以暇地说道:传闻都说温采的确是个美人,却不是个女人。

杨舵主先是怔忪地看着他,接着砰地一声拍了桌子,狂笑道:哈哈哈哈……弄玉这女人一样的东西果然是异类,竟然会喜欢男色,真是笑死我也!小二见他笑得这么开心,也是乐呵呵地说道:听说那个叫温采的少年生得可是比女人还漂亮,梅影公子迷他迷得紧,成日带在身边,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里怕摔了……甚至还有人说他为了温采把莺歌燕舞都给杀了呢。

杨舵主又挥了挥那只长满了黑毛的手:你要不说,我还以为弄玉没有生殖功能呢,看样子他还勇猛得很嘛,女的干过了,现在开始干男人了。

罢了罢了,弄玉那厮本身就不是什么好玩意,现在又找了个和他一样像女人的东西,两个男女不分的人待一块,刚好凑成对了。

那你可知道那个叫温采的娈童在哪?小二道:这……小的就不知道了。

杨舵主立刻怒道:行行,不知道就滚开吧。

那小二见他无心再问下去,便欠身退了下去。

杨舵主正吃着他桌上的五香牛肉,小二忙他的事去了。

可是他们刚说的话却像是在我心中烙下了印记一样,焚灼,燃烧。

最后只剩下一摊死灰。

老张拍了拍我的肩,叹了口气,不再说什么。

我懂他的意思,他叫我忍着。

我不会再因为别人语言的中伤而难过了。

我又一次在心底告诉自己,只要有弄玉,什么都好。

只要有弄玉,别人怎么说我,我都无所谓。

后来老张陪我走了一截路就自己离开了。

我在路上一直没有遇到秦印月,我很想去找他,看他是不是出事了,可是却无手下手。

只得自己赶路回零陵。

没同秦印月一起,我的速度变快了许多,一个月没到我就回去了。

已至腊月,天气瞬间转凉,零陵下起了漫天大雪。

放眼望去,一片冰天雪地。

仰头往天上看去,无数白色的银粒从无边无际的雪色苍穹上落下,而我站在这里,如此渺小,就像随时会被它们吞没一样。

那条河流依然贯穿了整个零陵,平静无波,雪落在上面,许久都未曾融化,随着波纹一直飘向人们再也看不到的地方去了。

我到了弄玉的府邸前,一把铜锁挂在了门闩上,却没有锁。

我取下了锁,带着有些胆怯有些紧张的心情推开了门。

花园里没有人,那满园的牡丹早就已经凋零了,只剩下枯萎的花茎还在那里苟延残喘地垂着头。

正厅中的画依然挂在那里,画中男子的美,依然是风华绝代,倾国倾城。

弄玉或许不在家。

我虽是这么想,脚步却没停下来,朝他家的后院走了去。

后院竹凳上坐着一个身穿青色单薄衣裳的男子,披着头发,白皙的手撑着他的下颌,神色自若地品尝着陶瓷杯中的浓茶。

我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开始已经不喝酒了,但是这个人却是我两个月以来一直牵肠挂肚的。

我不知道见他的面以后该说什么,只是站在回廊的一端,怔怔地看着他。

没一会,他放下了手中的茶杯,目光却是依然看着原来的地方,轻声说道:呵,你打算躲到什么时候才出来?我知道自己是又被他发现了,想了一会,还是打算出去见他。

可是在我迈出脚步的时候,却看到了另一个人的身影。

那是一个身穿绫罗裙缎的女子,头上别着玳瑁簪,耳上挂着金凤镶玉坠子,略施粉黛,面容却是冷若冰霜。

原来女子打扮过以后会如此俊俏。

这人竟是那个从不穿金戴银装束朴实的燕舞。

燕舞走到他的身边,眼神有些飘忽,欲言又止。

弄玉也不急着问他,直等了许久她才问道:你终于回来了。

弄道点点头,一脸坏笑:才出去几天,你就想我了?他的嗓子与以前不大一样,有些沙哑,看样子是感冒了。

我现在才明白,原来他对每个人都是一样的,对我如此,对燕舞如此……说不定对莺歌也是如此。

燕舞咬咬唇,说:何止是几天。

我听说你叫温采去帮你杀蜚蠊血王和重火宫主。

弄玉说:是又怎样?燕舞说:你为什么要这样做?他冷笑了一下:哼,正派那几个老头对我来说根本造成不了什么威胁,这两人才该是先除而后快。

燕舞说:你不是从来对这些虚名都没什么兴趣的么?而且……你为什么要叫温采去?他将手搭在桌子上,把玩着手中的杯子,说:蜚蠊血王利用蜚蠊血母来杀潜伏在他手下的奸细,结果没想到那个奸细早就跑到一个破村庄去当说书人去了,血母像个傻子,居然连个糟老头都解决不了,最后还是死在我手上了。

燕舞有些急了,当下就变得有些激动:你说这么多都没说到重点上。

你明知道温采喜欢你,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再说,重莲是何等可怕的人物,他冷血无情,草芥人命,你居然叫温采去接近他……这不是明摆着要温采去送命吗。

弄玉也有些动怒了:重莲可怕?哼,我所练的武功与他是一脉相承,他可以练《莲神九式》,我就不可以练《芙蓉心经》了么。

待我大功练成,谁强谁弱就未毕分得出来了。

燕舞错愕地后退两步,声音变得十分尖锐:我从来不知道你居然是这样的人,你竟然在练《莲翼》!弄玉,那是邪功你知道么。

而且,温采为了你,差一点就死掉了,可你……莫非你重头到尾都在利用他?我站在廊柱后面,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双手——那原本玉润的皮肤此时布满了深紫色的血管,看上去就像中了奇毒一般。

我想我一定是太冷了。

弄玉调笑地看着她,说:燕舞,够了。

我对温采有没有感情莫非你不知道。

他是个男人,我弄玉再坏再冷血,也不可能变态到去喜欢上一个男人。

燕舞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她声音已经开始微微发颤:不、不……你和温采相处了近十年,难道一点感情都没有么。

他为你付出了全部!你怎么可以这样对他。

他又笑了:你今天的话特别多呢。

难不成……你喜欢上温采了。

燕舞看着他,声音中带着更加明显的惶遽:你、你在说什么?我怎么可能喜欢上他。

他只是我的弟弟而已。

他站起身,朝她走过去,脸上的笑意是更加明显了:那你帮他说什么话。

哦,我知道了,你是在抱怨我好久没碰你了,对吗。

燕舞吓得连连后退,此时连话也说不出来了。

我看着那个秀美的男子倏地抱住了那个生着仙姿佚貌的女子,然后疯狂亲吻着她……如暴雨梨花一般,吻到她的全身都酥软了,他才满意将她横抱起来,朝自己的屋内走去。

这样的情景真是好熟悉,我怎么好像在哪儿……看到过呢?那个男人是弄玉。

那个男人是我为之倾尽所有生命和感情去爱着的弄玉。

我看着连绵不绝的霰雪从天上飘落,零零散散,仿佛永远不会停止。

弄玉家的花园里只剩我一个人,安静得如同世外桃源。

一阵风吹来,穿透了我的单衣,刺伤了我的皮肤。

衣袂在风中轻轻震颤着,我的身体僵硬得如同塑像。

那人的房间里原本点亮的烛火此时已经熄灭了,可是屋内的火盆的亮光却依然灼灼燃烧着。

我想,那里面一定很温暖吧。

园内,不知什么时候种上了一些梅花树,几枝红梅越过墙围,花枝招展,开得极是艳丽。

潇水延漫无沓浪,湘江荡漾永流长。

霏雪飘零未自伤,绛梅落处皆断肠。

在这样宁静的时刻,我听见了风声,水声,花开声。

还有心碎的声音。

我自嘲地笑了一下。

如今看来,我是什么都没有了呢。

什么都没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