尘埃落定,红衣女子死了,所有人都没事,除了帛锦。
阮宝玉定了定心,走过来,刚将手放上他肩,就看见他后背的黑点开始迅速蔓延,以惊人速度吐出一朵花蕊形状。
原地不动,平心静气。
蓝庭急步奔来,只要毒没入心,都还有救。
帛锦依言,盘腿坐了下来。
蓝庭到他身后下蹲,从怀里掏出一把小小银刀,比着他后背一处颜色最深的黑点,朝阮宝玉扭头,道:你真的想好了么,这法子虽然能救侯爷,但是你也有风险。
有风险就不必。
帛锦跟了一句,慢慢起身,并不看阮宝玉:你找件衣服给我,我们回府。
蓝庭跺脚:侯爷你不能回府,这蛊虫喝了毒血,不等你到府上便死了,蛊死你也必死,连我也没有办法化解。
阮宝玉也不说话了,上来就表演抱大腿神功,死活不让帛锦挪步。
你到底要不要脸!帛锦叹气。
我不要脸,侯爷都不要命我还要脸干吗。
阮宝玉抱得更紧:我的脸一点也不贵。
谁说我不要命了?那你起码听完蓝庭怎么救你。
是。
蓝庭连忙跟进:阮大人来的时候就做好打算,万一左护法死了,他就用这法子救侯爷,想的这么万全,侯爷千万不要辜负了他。
什么法子?侯爷,你中的这个蛊虫叫做血饲,是左护法伍凝用自己的血培育出来的,终生都只以伍凝的血为食,一旦断食死去就会化成剧毒,随你血液流遍全身,普天之下无解。
伍凝已经死了。
没错,所以阮大人托我,用他的血也培育出一只血饲,如果让这只新虫去吃了伍凝那只衰弱的,以后他拿血来饲,侯爷就可暂时无虞。
我已经中了伍凝的毒血。
没关系侯爷,我曾经是诃利帝母教教主,虽然武艺一般,但运蛊解毒十分在行,这个毒我先替侯爷解了,再来解决血饲的问题。
听起来万无一失的样子。
帛锦终于还是忍不住:那你刚才说他也有风险。
蓝庭抿了下唇,偷眼去看阮宝玉。
阮宝玉豁出去,干脆大声交底:风险就是这只蛊虫的胃口会越来越大,如果过个三年五载,可能我的血还不够喂它。
这个蓝庭会想办法,反正侯爷你不肯接受,我现在就磕死,哪,就这根柱子,我说到做到的!蓝庭没有虚言,不废多少气力,她就解了伍凝的血毒。
新的血饲蛊虫是来的时候就已经准备好的,装在小匣子里,很小很小一只,米粒大小,颜色却是鲜红,红到有些渗人。
准备好了吗?蓝庭将蛊虫捻出来,这一次是问帛锦:新蛊吞旧蛊,过程会比较痛苦。
帛锦就笑:如果能准备好,那就不叫痛苦。
你动手吧,我没所谓。
蓝庭于是不再说话,银刀推进他脊背,划开一个血口,将新蛊投了进去。
一山不容二虎,这只新蛊必定会吃了旧的。
做完之后她道,现在要做的事情就是忍耐,至多不会超过两个时辰。
就在这里?阮宝玉问,抬头看看破败的大殿和那尊神像。
侯爷现在的情况不适合移动。
你们都走吧。
帛锦的喘息开始有些粗重:等会我自己回去。
嗯。
你们都回去。
阮宝玉跟声:阮侬怎么还没醒,她们给他吃了什么药。
蓝仵作你带他回去,别的事……回去我会问你。
你也……回去。
帛锦嗓子发哑。
我才不走。
等人走光阮宝玉靠过来,抱住帛锦腰身:我没脸没皮,油盐不进,侯爷你别想打发我!过了许久,帛锦身体开始发抖,冷汗一层层的,把阮宝玉身上衣衫也全部浸湿。
阮宝玉心痛如搅,左一遍右一遍重复:为什么侯爷你总要受苦,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帛锦回身,大约是嫌他呱噪,唇对唇堵上他嘴,辗转疯狂地一个吻,一边将他推倒,哑着嗓问:那你为什么偏要救我,本来我生我死,和你半点关系也无。
阮宝玉本来是要豪言壮语一番的,结果帛锦压了上来,和他十指交叉,身体将他扣住,疯了般下吻,一路滴汗,声声打在他肌肤。
他的痛苦,有那么一部分,也压在了阮宝玉身上。
比如吻到锁骨,阮宝玉就感觉他身体僵直,扣着的手指猛然一收,紧接吻就不自觉成了撕咬,牙齿穿透皮肉,在他锁骨留下两个牙洞。
锁骨上涌出少许鲜血,帛锦用舌头挑起,一路推下来,到□停住,湿漉漉打圈。
似乎是闻到阮宝玉血腥味道,他身体里那只新蛊振奋,热意滚滚在血液里流动,去追逐那只早已衰弱的旧蛊。
这是种说不清的感受,蛊虫游走全身,疼痛似乎只停留片刻,却又无处不在,最后千针万刺般戳穿他每根神经。
第二次,他无法耐受,轻咬上了阮宝玉□,手也放开阮宝玉十指,从他敞开的衣领下探,沾着自己的热汗,一路下推,最后死死按在了他腰。
阮宝玉上衣已经完全不在,被他撕咬着也渐有感觉,腰紧紧绷了起来,后臀曲线就益发明显。
你到底喜欢我什么……帛锦喃喃,右手从他腰滑下去,先落,再起,不停婆娑他臀线。
阮宝玉也开始出汗,从腰际坠下,一滴滴滚烫,打在帛锦手背。
帛锦的手势越来越快,似乎要把他揉碎,人也坐起,抱阮宝玉在膝盖,贴面和他舌吻。
阮宝玉就看见了他后背,看见一个个新鲜的红点在他后背蔓延,而那些仍带着浅黑的暗褐色血点则开始撤退。
又过一会,帛锦将头搁上他肩膀,仍是那个耐受痛苦的姿势,下巴死死顶住他肩胛,呼吸时断时续。
阮宝玉找到机会,将手抬起,咬破手腕,然后搭到帛锦后背那个血口,立刻就感觉有东西吸上了他伤口,嗖一声开始汲取他的鲜血。
同一时刻,帛锦的手指也刺进,两根向里,一根盘旋菊花形状。
阮宝玉前身开始昂立,帛锦摸索着,找到他另一只汗津津的手,于是将它握住,两只手一起搭上了他的□。
时快时慢的□开始,帛锦将头靠得更紧,另只手也有节律挑弄他□,连喘息都是哑的,问:这样的我……又有哪里值得你欢喜,值得你那所谓的死生不计。
阮宝玉不说话,只是喘息,两人的汗汇到一处,渐渐流向欲望的顶端。
血饲蛊虫仍在吸血,帛锦并不知道,只知道身体越来越烫,那种烧灼,类似欲望,也在寻找一个突破的顶点。
不管怎样的侯爷,我都欢喜,都会死扒着不放。
最终阮宝玉道,含住一口呼吸,快意在前身层叠,只等着穿云揽月。
帛锦察觉,做了最后一次□,另只手在他□,中指长而有力,也下死力飞快地撩过了他极乐点。
浊气从喉口冲出,阮宝玉低低叫了一声,悉数射在帛锦腹沟。
同一时刻,帛锦后背的红点哄然大散,似乎红雨骤泼,新蛊终于寻到旧蛊,将它一口吞下。
身体的苦痛达到顶点,似乎一把烈焰最终灼穿,帛锦张口,咬住了阮宝玉肩,在那一刻,竟也隐约生出种极致的快感。
危险过去,新蛊吞回旧蛊,而且饮血饮得餍足,于是慢慢收梢,团进帛锦血液。
那一背诡异的红点开始消散,慢慢不见踪影。
血饲,果然换到暂时的安宁。
阮宝玉抬头,看着头顶的诃梨帝母神像,并不觉得亵渎,厚颜无耻和她对视。
你愿意跟我走吗……依稀里他听见这句。
啊?跟我走……天高海阔,我们离开京城。
黑夜里,帛锦的声音暗哑,但却刺出一道炫目的光亮。
※※※※※※※※※※※※10月19日 更新※※※※※※※※※※※※※※※佛前,香云雾遮,烟幔里神佛那眼含慈悲的笑容,时隐时现。
念珠转动,太后闭目温婉地问道:大印已经送到陛下那里了?是。
堂下的段子明恭敬地回答,是李少卿亲自呈上的。
锦衣侯没说别的?段子明顿了顿,再回:殿下说,审凶断案始终非他强项。
殿下这一词抛出,明明确确地表明了段狐狸所站的立场。
太后纳罕,睁开眼,睇了段子明好一会,他就说了这个?段子明古井无澜,依旧低眉称是。
这个是字,却换来太后怆然一声叹息:段子明,你觉得圣上如何?君臣之别,有资格说陛下品节的是史官,子明论不得。
太后颔首,微笑:明白了。
皇帝这里,哀家自然会去招呼。
多谢太后成全。
那……你觉得阮宝玉如何?段子明皱眉,低头望脚下玉砖,倒影中脸上面具冰莹:怎么看,阮少卿都是个手零足碎的痞子!……太后放心,等殿下交代子明查的案子有了定论,臣就立即回到殿下身边,保护殿下。
这案子……太后终是停下数珠,不再装糊涂,延颈而问,可有了眉目?段子明咬了咬唇,谨慎道:线索,依旧甚少。
太后眼神一黯,旋即展笑:时隔那么多年,小锦的确太为难你了。
子明,无碍。
段子明,哀家沉疴久抱,怕是活不了多久了。
太后……段狐狸欲言被太后扬手打住。
你查的案子,无论怎样的结果,哀家都想第一个知道答案,可以吗?段子明沉思了下,点头允下:臣知道了。
太后闻言,敛眸:你去吧。
段狐狸告退,人走到门廊却又站定,平静地瞧着,不远处内侍们利索地更换着时牌。
太后,我不知道您每天祈福,是不是为了陛下。
但是我觉得,就算神会原谅了陛下,很多人也不会原谅他的!是时,丽日当空,风过桂花林。
绿叶中桂花,层层点点压枝喧闹,其香随风而飘。
林里,有人缓缓睁开细长双眸,俊逸的脸庞温润如玉。
人很美,但更残酷,异常清醒的残酷——帛泠。
眼前西风,揉出一场桂雪,簌簌落下。
花雪落覆在两枚大印之上,帛泠正眼都没有去看,视若无睹,只当灰尘。
抬手,他优雅地接过太监递来的汤药。
碗里黑色的药汁,轻荡。
母后要你传什么话?帛泠将药一饮而尽,顷刻涩苦满口。
太后说,锦衣侯原本只是告假,休整些日子,又怕自己误了朝廷大事,所以才辞官的。
哦?帛泠换过瓷碗,这次是甜羹,桂花酒酿。
太后请陛下不必为难他们。
锦衣侯是朕的侄儿,阮宝玉命虽极烂,但也算屡立奇功的大臣,朕怎么可能为难?。
你去回太后,说朕心里明白得很,请她放心。
可他们职位必须保留,就当朝廷修养放他们长假,帛锦与那……阮宝玉何时想返朝,自然官复原职。
帛泠搅动瓷匙,声音高高在上,暖如春风,却听得让人悚然。
帛泠品羹,一勺入口,果然甘甜清香。
夏天一过,皇帝会很忙,祭天祭地祭祖宗,太常寺每年这时候都会天天伏地,告户部——不给钱。
今年,铁公鸡的户部尚书,也不含糊,成日里在帛泠面前苦着脸,只差没当场把算珠拿出来,拨得当当响了。
归纳到最后就是一句,国库没多少钱送太常寺大办。
尚书可以亲自呈谏,劝朕取消祭奠。
帛泠调解到最后,没了耐心,放出杀手锏。
这下,尚书惶恐不安了,愿意和太常寺商议解决。
他们没问题了,帛泠倒被烦出了病,虽说小恙,毕竟伤神。
所以,没料到帛锦他……帛泠心思辗转,嘴里突然嚼出酒酿里异物,舌尖去舔,小而坚硬,应该是碎掉的瓷渣。
他没有勃然大怒,吐出异物,仍是面不改色,狠狠地嚼动着。
瓷渣坚硬,根本咬不碎,却在他狠命地咀嚼下,渣尖飞快划破牙床。
嘴里尝到一丝腥甜味道。
那血腥渐渐取代了桂花的香甜,满口的血,终于缓慢地嘴角滑出。
身旁的侍卫太监见状吓坏了,个个不明状况,有的大声疾呼着要寻太医,有的跪地低头:圣上,请保重龙体。
帛泠这才将瓷渣吐在手上,血顺着指缝,一滴滴落下,融蚀入地,浸染上了桂花,点点红斑。
定是御厨办事不小心,碎了瓷碗没收拾干净,请皇上饶命!戚戚央求声。
帛泠露出猫捉耗子,看着自己戏弄猎物濒临死亡时的微笑:罢了。
有素燃在,他怕什么?帛锦的事……过些日子再说,也成。
他当真说走就走得了么?当然说走就走。
当时,花痴阮宝玉为这句话,立即感动得不行,色令智昏。
他赶回侯府,就卷起铺盖,算是收拾完了自己的行李,扛上阮侬,捎上蓝庭,目不斜视地往门外冲。
帛锦一把拉住他。
走啊,侯爷。
阮花痴,宝光璀璨地笑着,目光还是有点呆。
你不向李延道别?帛锦很婉转地,很婉转地提醒他。
哦,我已经把官印留下了啊!……侯爷,我这人就是重感情!我怕再多想想李延,会控制不住带上了他的。
我们还是快走吧,否则要带上好多人呢……阮宝玉眉垂圆眸地回着话,心里明白:就是不能带上那根能点天灯的大蜡烛。
帛锦莞尔,当真被宝公子攥着衣袖,走出京城。
四人真正地徒步,走出了京城!出城好几里,宝公子才累得不行,停下喘粗气;才很有智慧地想起,这人间尚有雇车做脚力这回事;随后他更有智慧,劫拦别人的车,动之以情要人家让位。
最后,在帛锦的银票劝导下,车上的一行人终于不再嗤鄙宝公子,乖乖地让出了牛车。
私奔初步,可谓顺利。
尔后这一路,天空清明,凉风飒爽。
阮宝玉也不欣赏秋景,整日里色迷迷瞪着帛锦瞅。
车外面野菊灼灼,人与黄花各自香。
我有灵感了,侯爷就保持这位置不动哦。
阮宝玉吐口水当墨,开始动笔,侯爷,你真好看。
……侯爷,我能不能不吃猪肝啊。
猪长得一般也就算了,肝也长得太难看了……最令宝公子不爽的是,要吃猪肝。
每顿都有,烧法不同。
可他本来就不爱吃!那你别喂血。
帛锦很干脆。
侯爷坐身边,连猪肝都变得挺好看了。
阮宝玉委屈地举筷。
每逢这时,阮侬都会将头枕在蓝庭肩上,撒娇:娘啊,你当年怎么把我丢给这样的人做爹呢?那是因为……蓝庭举手抚额,好似认真思考着这个问题。
眉月东升,一天又如斯而过。
是晨正午,缓行的牛车过山道,突然停了下。
阮侬最先从掀帘,探出头。
他刚想问车夫怎么停了,就见车前有支张狂马队,雁翅排开。
最前几骑,举着短弩,支支尖锐的箭头,对着牛车青布帘门。
枯叶纷落,气氛凝固,无声地向四周渲染开。
整个山道间,只听得高空鹰隼盘旋长啸的声音。
你们是……追兵吗?阮侬小心翼翼地问。
听到追兵一说,帛锦抬眉,出了牛车,他们不是官兵。
身披铠甲,却非官兵。
那是——阮侬眨眨,兴奋欢叫:师傅,他们是山贼,对不?哈哈,进山好多天,终于让我遇上山贼喽!这阵欢声一出,极其洪亮,回音隆隆。
可能没料到,阮侬有这一吼,对面的马队中,有一马倏然惊动,而马背上开弩的也跟着,不慎人向后仰,手微微一抖,弩床上锐箭对天射出。
箭声破空那瞬,高空的鹰隼忽然俯冲下来,逼近弩箭那刻,巨翅速敛,低头迅猛地叼住射出弩杆,随即黑翅扇动着,稳稳落在帛锦肩头,歪头,俯瞰侧望。
恭迎殿下,恭迎殿下,恭迎殿下!马队骑兵好似如梦初醒,全都放下弩器,整齐叫喊着。
声似雷鸣,字字震天动地。
猎猎风中,帛锦广袖如翼,肆意张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