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是哪里?所有昏厥一天以上病人必说的一句俗话。
苏银也未能免俗,见无人答话又放大嗓门:请问有人吗?中气这么足,看来你是没事了。
李延这时从衙门回转,踱步到他跟前,仔细看了看他气色:还好还好,不像有内伤的样子。
放个黄豆屁把人熏到内伤,那罪过可就大了。
你是谁?苏银侧了侧头。
你不认识我是谁?李延怒,拧起眉头:你别告诉我你啥都不记得,跟那阮花痴一个毛病。
我记得,我叫苏银。
我只是不认识你是谁。
他有个毛病,在心神恍惚或者激动的时候就认不得人脸,病名很耸,给他瞧病的大夫说叫做人脸识别障碍。
李延翻眼睛,没心思和他扯,扒头发露出后颈给他看:那这个你总认得吧!苏银楞了下,不一会想起来,点头:哦。
你就是咬我的那条狗。
这他倒记得清楚!李延的牙齿咬得咯咯响,正想挤兑他两句,却听见门口有人突突突跑了进来。
儿子,你爹从福州提早回来了,说是今晚就到,我把我的金背藏你这,你看好了,可千万别给你爹看见。
来人一边说话一边弯腰,手里捧着一只蟋蟀碗,根本没瞧见床上还坐着个人。
李延一听这话也急了,站起身来不管苏银:这次我可不替你背黑锅,你藏下人房里去!不行!我这金背把他们个个都赢得脱裤子,他们还不得找个机会整死它,不行不行。
来人跺脚,继续弯腰找合适的蟋蟀窝,一边皱眉:你这屋子咋这么脏,下人都干啥去了,作死么?你天天逼着下人和你斗蟋蟀,把人个个赢得脱裤子,人家没了工钱,谁还来费心做事!李延的嗓子大了起来。
喂!来人终于直腰,兔崽子还没骂出口,就看见了床边的苏银。
气场尴尬。
李延咳了声,干巴巴介绍:这位是苏银,前临淮王家将。
这位……是家母。
说完低下头。
李夫人眨眨眼,虽然手里捧着蟋蟀碗不大方便,但还是尽力摆出一个贵气姿势,雍容地笑:这位,那个苏将军,是小儿新交的朋友吗?以前倒不曾见过。
他不是我的朋友!李延立刻打断:我只是那个……碰巧看见他晕倒,然后家里客房灰有三尺厚,没办法才把他搁我屋里的。
现在他已经没事,马上就会回去。
说完就拿眼恶狠狠别着苏银,一直别到他坐不住,起来穿好鞋子。
打扰了夫人。
起身后苏银道,往门口挪步。
步子很小,他走得很慢,倒不完全是因为脚伤,是在想该往哪去。
原先住着的萧彻府上肯定是不能回去了,自己现在又身无分文,是真正成了一只丧家之犬。
苏将军府上在哪,可以让轿夫送过去。
好心的李夫人加了一句。
我也不知道该去哪里。
这其实是毫无图谋的一句实话。
李夫人怔住,站原地念了好几遍他的名字,突然间就想起:苏银!你就是那个……那个揭发自家主子的苏银?是!李延声如洪钟回答。
意想中的鄙夷没有出现,相反的,李夫人眼里亮光一闪,连忙走上前:我听说你是神箭手,百里之外拉弓,能将敌军帅旗射断,是不是?传言夸张了。
苏银低头,虽然谦虚,但锐气仍在。
那树上的鸟呢?比如说一只很小的翠鸟,你能射到么?李夫人又走近一步。
娘!苏将军既然在京城还没有住处,那不如留在李府,也好和小儿切磋武艺。
李夫人充耳不闻。
他不会替你射那只鸟的!延儿,你这朋友怎么当的。
这一次李夫人听见了,转过脸去对着自己儿子:苏将军没有住处你都不知道,我这就去找管家,让他准备客房。
说完便将蟋蟀碗往他手里重重一放,很小声动嘴,大致是她有他把柄,仔细去告诉他老子的意思。
李延不响了,这个把柄看来很大。
李夫人施施然而去,走路姿势非常欢快。
她留你在这,是想你替她射死一只鸟,这只鸟曾经吃了她的宝贝蟋蟀,她说要拔光它的毛烤来吃。
家里所有下人都上树替她捉过。
过了一会李延恨声。
哦。
我知道你很有节操的,绝对不会留在我家白吃白喝。
苏银沉默。
客房在哪?过一会他道,慢慢抬起了眼。
情势造英雄,连苏银子也学会了充耳不闻,那咱脸皮赛城砖的阮少卿怎能落后。
五百两!锦衣候府,段子明的嗓子已经大到不能再大。
不就是五百两嘛。
阮宝玉这才慢吞吞:干什么这么大声,我又没被炸掉耳朵见不得人。
段子明气厥,伸出去的爪子幸好是被帛锦拦住,不然绝对把他耳朵撕成八瓣。
五百两,你要银票还是现银?帛锦道,抬手找管家。
欠我钱的不是侯爷!这事和侯爷无关!这一次两人倒是齐声。
你不是有要事跟我说。
帛锦只好转移话题,是炸银矿的事有了眉目?查出些东西。
段子明道,拿眼扫了扫阮宝玉:侯爷我们换处说话。
阮宝玉切一声,鼻孔朝天,做出不屑一听的样子,踱方步走开,一边走一边回头,直到确定他们没去密室,这才加快步子,去寻水喝。
侯府的雀舌,他一口气喝了十八壶,却还是觉着渴。
不过除了让他水牛一样喝水,这腌兔脑似乎倒也没有别的害处。
都快两天了,还这么渴,也不知道喝水撑死算不算工伤。
阮宝玉骂骂咧咧,丢下茶壶直奔茅房,来去了好几回,正巧看见阮侬放学,手里好似还牵着一个男孩。
爹!这一声叫得特别响亮特别乖,叫得阮宝玉浑身寒毛直立。
无事马屁,非奸即盗。
爹我回来啦!这一句更嗲更乖:这位是我同学金大标。
叔叔好。
金大标小朋友倒是很憨厚,肥脸蛋厚嘴唇,一看就是被阮侬骑在头顶的料。
你好。
阮宝玉拿手去捏捏他肥腮:和阮侬来玩是么,我让他们去拿点心。
他不是来玩的,他是来报案的!阮侬大声。
啊?我娘不见了。
金大标的嘴扁起,一副就要哭出来的样子。
你帮他找到他娘!阮侬补充。
阮宝玉扶住额头:这个事情,好像不归我大理寺管,你……我答应了他的!你答应了也没用……阮侬不说话了,看见管家走过,连忙追上去,很乖地先鞠躬,道:管家伯伯好!管家很是喜欢他,笑眯眯弯腰:阮少爷有什么事。
请问侯爷在哪里?阮侬侧头,一副天真样子:我有很重要的事要告诉他。
阮宝玉满脸黑线,连忙扑过去,死拖活拖算是把他拖开,累得咻咻喘气:你个小王八羔子……你帮他找到他娘,我晚上就不要你哄,自己一个人睡。
阮侬小朋友果然是人才,威逼完开始利诱。
阮宝玉动摇了:你自己睡?半夜不爬起来装肚子痛找我?嗯!金大标他娘叫什么?什么时候失的踪……金大标的娘叫做吴婉,失踪了已经六天,金大标他爹言辞闪烁,非常可疑。
两个时辰后,阮宝玉从马家回转,已经有所收获。
阮侬的愿望得到满足,果然很乖,自己爬床睡觉。
侯府里静悄悄的,也不知那只缺耳死狐狸走了没有。
阮宝玉还是渴,又喝了一肚子水,虽然小心翼翼走路,但肚子里面还是咣当咣当乱晃。
很快密室就到了,这个点帛锦一般不会在那里。
可是阮宝玉却突然听见了声响,很闷的一声,像是人撞上了什么家具。
夜半三更,是谁在里面东突西撞,难道段狐狸没走?阮宝玉睁大眼,热血呼一声就涌上了头顶。
※※※※※※※※※※※※※9月13日更新※※※※※※※※※※※※密室阮宝玉来过何止一次,当然知道机关在哪,要进去易如反掌。
而他也决计不是圣母,肯定不会黯然神伤听壁角,再黯然神伤离去。
进去,没什么好犹豫,手指轻轻一按那门就开了,他往里跨进三步,凛凛无畏。
密室里面漆黑,他眼神本来不好,这第三步立刻就拌上了凳角,摔了个标准式的狗吃屎。
鼻子很疼,膝盖更疼,可是我们的宝公子却欢欣无比,咧出了他的一口白牙。
里面没有一只耳段狐狸,只有侯爷,他的一只手如今正巧握住了侯爷的脚踝。
侯爷……难得宝公子还会觉得尴尬,说话前言不搭后语:我……那个,刚才……门没关好。
帛锦没有说话,只是咬紧了唇,冷汗淋淋地低头,看向阮宝玉。
阮宝玉这时已经适应黑暗,抬了头,看见他双眸煞紫,满脸满身都是汗,胸口正在不停起伏。
侯爷……阮宝玉又喊一声。
帛锦似乎有点茫然,有些机械地直起身,将脊背敲上身后的大床,砰的一声,并不很重,里面已经含着隐忍。
方才阮宝玉在门外,听见的就是这个声音。
紫烛在哪?还是在抽屉?阮宝玉立刻明白状况,摸索着就要起身。
帛锦还是咬着唇,只将右手伸过来,扯住他衣袖。
侯爷你想戒了它么?阮宝玉凑近过去:可是我记得上次……侯爷你差点连命都丢了。
帛锦脊背锐痛,肝脏脾胃一起搅动,一时无法耐受,过来将头搁上了阮宝玉肩膀。
你家房子是你自己烧的吗?他轻声,胸膛起伏:段子明说,必定是你自己放火烧的。
个一只耳死狐狸!!那个……阮宝玉嗫嚅,发觉自己还是没法在帛锦面前撒谎:是……是我自己放的……火,我……你放火烧自己房子,是为了搬来监视我吗?阮宝玉突然间就有些感动,凑上去死抱住帛锦:侯爷这么问我,就是相信我不是,对不对?我应该相信你吗?帛锦将头抵在他肩膀,这一句是在问他也是在问自己。
阮宝玉抱紧他腰身,感觉到他周身肌肉的战栗,觉得自己的心也跟着抖了起来,于是又问:侯爷,你要不要紧,要不要我去拿紫烛?上一次在永昌……上一次我在做戏,给监视我的人看。
帛锦紧跟了一句:如你所说,只不过是做戏,让那个人放松警惕。
侯爷……这句话我说了,就是信你。
帛锦斩钉截铁,将眼高抬,冷森森看向黑暗,就好像看着那个总在幽魅处冷笑的帛泠。
帛泠说,这世上再不会有人真心对他,他不信。
帛泠又说,沾上素燃就此生被缠永无自由,他不信。
凡他说的他都不信。
终有一日,他会要那个折断他翅膀的人明白。
--有一些倔强,是不可征服。
一直到密室里的这夜,阮宝玉才算真正得到了帛锦的心。
段狐狸不怀好意来提醒帛锦,要他提防阮宝玉,却反倒激将出了他的决心。
这么说来还真真是要感谢这个一只耳。
想到这些阮宝玉就开心,第二天到了大理寺,嘴巴乐得就没一刻合上过。
他这一开心李延就烦躁,跟猫爪挠心似的,浑身都不自在,瞧他哪都不顺眼。
喝喝喝,又喝!喝不死你!见阮宝玉奔去添茶,他终于忍不住开始喷沫。
第三天了。
阮宝玉闻言打个水嗝,伸出三手指:离吃兔脑都已经三天了,我还是这没命地渴,跟水有仇,你说这厮腌这个兔脑到底干吗?有什么阴谋?莫非想毒害百姓,要人集体变水牛,扒岸边把长江喝干?喝干倒好。
李延哼一声,没个好气:省得总发水,还要举国征铁,去修那个劳什子大坝。
沉铁修堤,阮宝玉这才想起这出,所谓管铭临死前的最后一道奏折。
这么快就要动工了吗?他眨眨眼,凑过去冲李延笑:皇上要派谁去督造,你知道不?不知道!咱爹肯定知道。
那是我爹,没你啥事,少套近乎,没用!!个死李子,吃枪药了。
阮宝玉哼一声,翻个大白眼也不鸟他,跑一边继续灌他的茶。
不一会有个差役进来了,朝阮宝玉一弯腰:少卿,那个叫金大盖的来了,就在外面。
金大盖者,金大标他爹是也,这一家子可真会起名。
哦。
阮宝玉应一声,你领他去大堂,让他跪那候着,我一会就来。
金大盖年近四十,是个肥硕的小地主公,整个审堂,就他的身材相当有膨胀感。
阮宝玉审案前还做了功课,粗粗询问过金大盖周围的邻居。
邻居们都说,金大盖与妻吴氏,为人都很不错。
男的老实,收人地租也挺讲诚信;女的持家勤俭,吃斋念佛,菩萨心肠。
夫妻感情一直挺好,膝下就金大标一根独苗,非常宝贝。
然而,知人知面不知心。
从金大盖的神态,就让人觉得他很有问题。
阮宝玉手臂有伤,他若无其事地将醒堂木推给了李延。
李延面无表情道:金大盖,你妻吴氏失踪,你为何不及时报官?禀大人,我昨日已经同阮少卿解释过了,我……是。
你说她与你吵架,你以为她赌气回了娘家呗。
宝公子和颜悦色地打断。
大人好记性。
阮少卿干笑了几声,金大盖想讨好,跟着他一块笑。
只是这地主,发觉一旁的李延正用很遗憾的眼神怒视自己后,没胆笑出来,脸上横行的肉只是抽动了两下。
她离家几日了?近十日了。
你家娘子,是坐轿出门的?没。
她那顶轿子在家,没动。
她娘家在哪里,也在京城?阮宝玉再问。
金大盖摇头:在登州青阳。
金大盖,我听说街坊们,都夸你娘子持家有道,非常能干。
拙荆的确能干。
如此能干之人,去那么远的地方,一定会带够盘缠吧?阮宝玉将眉头深锁,但是,本官问你家帐房时,他却一口咬定,你的夫人没有领过分毫银两。
这也许她身边有银子……哦。
宝公子颔首,走得好匆忙,连她的贴身丫鬟也没带上。
是,是匆忙了。
金大盖,你可知罪?李延骤然拍案!金地主面如死灰,全身颤抖,眼神散乱。
阮少卿延颈前探,很不友善地冷哼道:本官问了这么多问题,其实都是你家夫人不可能回娘家的疑点;而你既然清楚地知道吴氏已经失踪,那还努力掩饰这些没用疑点,做什么?啊?就算你再辩解也无用,你家夫人失踪,你必定知情!阮宝玉使眼色,李延会意再次狠拍惊堂木。
二位大人!草民实在是没法子了,才那么做的。
金大盖终于崩溃。
番外罪孽这孩子,难养。
迷迷糊糊里他又听到那么一句叹息,声音不轻不重,却还是很刺。
只是心被刺得麻木了,根本不算什么。
他睁开眼,窗外碧空万里,他仔细看,想将这天全数映进他的眼里,也……只能映进他眼里。
铭儿,你醒了?他听得有人唤自己,扭过脸,微笑:是。
外面起风了,把窗关上吧。
他听见母亲在指挥。
关上窗的时候,他的眸子只是有点水,仅此而已。
管铭出名很早,据说四岁的他,就能左右开工,人模人样地书写梅花篆。
事发后第四天,消息传到皇帝耳朵里,龙颜大悦,大笔一挥,送出神童二字。
可惜,天才向来短命的鬼,所以,管铭一直在生病。
请医,曰:养身。
请道,说:靠福。
兜兜转转到头,就是那么几句,要活的长些,就是吃药,吞丹。
房间几乎就是他的整个世界;窗外的天,是他能见最远的地方。
突然有一天,有人踢开他房的门。
管铭抬起头,撞上的那道眼神很有力道,一副咄咄逼人气势。
喂,你是管铭?说话那人也是个小孩,衣着华楚,年纪与自己差不多,只是比他结实,比他高,肯定是你,身上一股子药罐味道。
小孩十分挑剔皱起鼻。
谢谢。
滚出去!管铭放下书,明显不买账。
喂!我是十三皇子,帛泠!你叫我滚,我如果告诉了父皇,哼哼!立刻杀你全家,嚓嚓嚓!帛泠坏笑着,举手示范。
管铭吓住了,气又开始喘。
帛泠见自己占上了上风,得意地勾起坏笑:姓管的,我哪里不好,你不肯给我当伴读?管铭根本不知道怎么回事,只能边摇头,边努力顺气。
算了算了。
帛泠挥手,门外立即出现太监,迅速地将一杯墨汁,一只绿色的大虫子,一盒糯米饼,端端正正摆在管铭面前后,又退了出去。
喂,这三种东西,你最想吃哪个?帛泠歪着头,很认真地问。
你认为我会吃虫子?管铭眨眼,脸色有点发青。
我想瞧瞧你哪里不一样。
帛泠仔细端详着这个很羸弱的神童。
殿下,如果我叫你滚出去,殿下真的会杀了我全家么?当然真的!哦。
管铭认真地想了想,仍是按耐不住自己的好奇心,指着那只绿里带黄的虫子问,这是什么?虫子啊!帛泠想当然地回答。
什么虫子?……大家石化。
桌子上虫子不客气跳了下,所幸有细绳系着,逃不掉,被帛泠一下就拉了回来,喂,有口气的,都给我进来。
帛泠吼门外太监。
管铭轻蔑地白了帛泠一眼:亏你还是成天在外面,居然自己都不认得,还要问宦官。
帛泠被气到,一脚踢翻墨汁,将刚进门的小太监给骂了出去,指着管铭鼻头,怒道:你还神童呢,还不是一样不知道。
管铭拍开帛泠的手:我不喜欢别人碰。
!你过去把书柜第四排,右起第五书拿来给我。
这本?嗯。
不久,管铭颇为慎重地指着书的其中一页:肯定了,这是只蚂蚱。
两个孩子带着稚气地相视一笑。
管铭,你真的不能做我陪读?我身体不好,出不了门。
管铭慢嚼着糯米饼。
那还不简单,我来这里呗。
蚂蚱跳起,又落下,落在管铭刚刚翻的书上:走火入魔,江湖术语,实指……管铭,帝伴读,年五岁。
帛泠十四岁被立太子,帛锦入宫。
管铭,他大哭怎么没流眼泪的?帛泠指着摇篮里的帛锦,问管铭。
孩子出生都这样。
管铭无动于衷地回答。
他在吮我的手指。
那是饿了。
来人……太子殿下,忘记他的爹是谁了吗?帛泠生生顿住,将想去抱婴儿的手收回,望向管铭,配合性地冷笑,我只是想,如果手上沾上点什么药,他吃了会是如何反应。
时间又好似回到了那一夜,谁都不该忘记那夜。
管铭从没想到帛泠会怕得发抖,他听完帛泠说的秘密后,平静地吞下了新拿来、恶难吃的丹药:等我出仕,立于朝堂后,我来解决这事。
帛泠点头。
那年,他们都十一岁,显现危险的锋芒。
可能野心勃勃,可能迫于无奈。
那夜开始,管铭时时做梦,梦见他少时,总扬脸问父亲:什么叫逆天?梦里,他父亲有没有回答,管铭不记得。
现在他很明白,逆天者,会遭天谴。
原来如此。
管铭终是了然,世间还有一词为:罪孽深重。
管铭随着帛泠步出殿门,外面落叶萧然。
一旦脱离温暖的殿堂,管铭身体就会冷得直哆嗦。
没走出三步,管铭就开始扶柱,大口大口喘息。
帛泠回首,深望管铭,想伸手拉他,却想起来,这人是一向不喜旁人碰的。
你……没事吧?太子殿下放心,臣没事。
新配的丹药比原先的药效要强许多,看来他还能撑着活下去蛮多几年。
即使,形如鬼。
好。
最后帛泠依旧没伸出手。
尔后帛泠登基。
从此,君与臣,注定的死结。
他们,就这样错过了。
是祸,是福?不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