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节字数:3428 更新时间:08-06-17 23:39西方极乐世界有三千年一度的菩提法会,广邀各路仙家尊者齐聚一堂辩经说法参禅,乃佛门中一大极盛之事。
我佛如来遣了金翎大鹏口衔一朵清香白莲来邀,澜渊焚香净手方才敢自鹏嘴中接过莲花:晚辈浅薄,见识鄙陋,不敢在真佛面前卖弄,更恐污言秽语扰了圣听,辜负佛祖一番美意。
金鹏昂首嘶鸣,振翅飞走。
不日就有玄衣沙弥口颂佛号,呈上如来亲赐佛经真言百卷。
澜渊一一虔诚接过,亲手郑重置于案头,言必潜心诵读,盼早日于佛祖莲座下亲耳聆听教诲。
亏得你有自知之明。
跟虎王闲话时说起这事,擎威一脸鄙夷,若让你这污浊的孽世魔障去了,我佛清圣气象岂不是荡然无存?也是出家人诚心,被你甜言蜜语地骗了过去,还真当你有多少的佛骨呢。
还如来亲赐的经卷,你要能看进去一个字,忘川水少说也得退下一半深。
澜渊不语,摇着扇子任他取笑:又不是我不愿去,可它一个一本正经的斋宴,连杯水酒都没有,有个什么意思?况且,已经有一个玄苍过去了,我去不去也没什么要紧。
墨啸近来也忙得很,只有你这儿还能来说说话。
哟,我好大的福气。
擎威张大了口,故作受宠若惊,难不成那个狐王篱清也不理你了?他忙。
说起这事,澜渊就有些气闷。
不是刚出了关么?嗯。
澜渊合起扇子,拿在手里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桌沿,本来就事多,现在又三天两头的要静修,要斋戒,要修习。
问什么也不答,他那个人,跟他说半天也不会回你三句的。
又抬起头拿眼看擎威:你怎么就这么闲?我?擎威却笑了,指着四壁的悬挂着的红绸道,瞧瞧这个,我也正忙着呢。
澜渊这才注意到虎王府里原先的装饰全换,红艳艳的一片喜色:怎么?有喜事?嗯。
拿出两封请柬送到澜渊面前,擎威的脸上却看不出有多么欢喜,娶亲。
另一张给篱清。
墨啸他们的我都给了,就他前两天众王议事的时候没来。
你总比我容易见他,替我送了吧。
你?澜渊瞪大眼,不可思议地看着面前这个一起花天酒地多年的酒友,娶亲?王么,总要有个子嗣的。
愿意也好,不愿意也好,被底下的长老们天天抓着唠叨也实在头疼,虎王也有被逼无奈的时候,老头子们着急了,我也没办法。
反正早晚要娶,早一天娶早一天叫他们闭嘴。
真的让他们在我房门口不吃不喝地跪死了,我也没法跟族人交代。
采铃人美,性子也好,娶到她也是你的福气。
澜渊勉强收起惊讶,衷心祝福。
兽族中的三大美人,蛇族的冥姬刚烈,狐族的红霓火辣,唯有虎族的采铃贤淑良善。
即便今后你再在外头怎么胡来,想来她也能容忍。
那是。
擎威笑着端起酒杯,不然我如何甘心?你呀……澜渊把请柬放进袖中,看着这满屋的红绸面露怜色,可惜了好好一个美人,叫你白白糟蹋了。
这句话别人说还成,从你二太子澜渊的嘴里说出来可就不叫人信服了。
擎威不客气地揭穿他的伪善,再如何,我可没乱到你这个地步。
澜渊就不搭话了,笑笑地打开扇子摇,算是认了。
告别了擎威就直奔狐王府,已经许久不曾见他了。
篱清自从出关之更为忙碌,来了几次,或是说在议事,或是如何,总不得见,澜渊起先不在意,寻了新欢厮混一阵后再来,依旧如此。
即便半夜爬了墙头摸进去,篱清亦是埋头做事,无暇来应付他。
澜渊奇怪狐族这一阵怎么有这么多事,篱清只说是惯例,再过几个月就好,其他就不愿多说。
澜渊也就没放在心上。
这一次倒是顺利,正逢狐王和长老们议完事,刚好得空。
澜渊就拉着他去湖中的清凉亭中喝茶,那地方景色好,又清净,做什么也不怕人看见,正合澜渊的心思。
篱清看着澜渊递过来的大红请柬,也不惊讶:是该到这个时候了。
澜渊心中一动,脱口问道:最近这么忙,你不会也是在被逼婚吧?话一问出口,连自己也觉得可笑,怎么就想到了这个?偏偏心里却在意着他的答案。
不是。
篱清平静地答道,长老们现下还没有提。
若提了呢?心中一紧,不由抓着他的手继续追问。
见他惊异,自己也觉得别扭,就别开脸道,没什么,随便问问。
繁衍子息也是王的要务。
篱清沉默了一会儿,答道。
眸光一暗,澜渊心下烦躁,不想再继续,只得另扯开话题,说起鼠王来借金刚罩的事。
不知为何,墨啸说他偏好金色这一节按下了没说。
讲到兽王要以己身受天雷时,看着面前的篱清,澜渊忽然问他:你的天劫是什么时候?……篱清一怔,脸上有什么快速地闪过,许久方开口,还早。
哦。
澜渊点头,走过去拥住他,脸贴着脸低语,若是到了时候记得跟我拿金刚罩。
别人我不肯,对你,我还能不肯么?好。
怀中的声音淡淡的,似有若无,不仔细听几乎要错过。
即便如此,心中仍有什么盘着挥之不去,连跟文舒聊天时,澜渊也显得有些心不在焉。
二太子有心事?细心的文舒察觉了他的走神,出言问道。
没、没有。
澜渊回过神,忙展了扇子掩饰,我能有什么事?嗯。
文舒的精神似乎好了很多,虽然人还是瘦得仿佛一阵风就能吹走,可脸上的神色却比先前多了几分活气,二太子许久没来了,倒是很想听听人间的事物呢。
好。
澜渊颔首,说起同篱清一起去凡间的见闻时,不觉心中敞然,说话的兴头也高了不少。
一路从景物谈到人物,谈到后山脚下那个小村庄,虽是匆匆低头瞥了一眼,但仍有不少印象。
竹篱茅舍,小桥流水,庄中一棵华盖荫荫的大槐树,阡陌纵横,鸡犬相闻,虽是个山野村庄,但也不失野趣与风雅。
确实是个自在的地方。
文舒听着,眼中不禁生了向往,有时候,做个无欲无求的凡人平平淡淡地过一辈子也未尝不好。
临走时,文舒拿出一坛琼花露赠他:最近身体不好,怕以后都做不得了。
这一坛就算是给二太子留个念想。
澜渊接过了,嘱咐他好好保重,别胡思乱想,有什么要吃要用的只管差人去宸安殿拿。
文舒皆是淡笑着点头,硬是撑着将他送到了天崇宫的宫门外,澜渊再三要他留步,他也不听。
这一天,澜渊正陪着太上老君下棋,隐隐见东南方的天色有些暗,起先也不在意。
下了几盘抬起头,就见那边乌云急走,黑压压地滚在一起聚成偌大的一团,闪电一亮,几乎快刺破半边天空,紧接着就是一声雷鸣,震得这边的棋盘也发颤。
便问道:这是哪边的龙王在布雨?好大的架势,要发大水淹了人间似的。
太上老君自棋盘上抬起头来笑道:二太子你有所不知,这不是布雨,是在行天劫呢。
哦。
澜渊想起墨啸说的鼠王,大概就是他了。
也没上心,继续看着棋盘上的行军布阵。
可这雷一声接一声,接连不断地在耳边炸开,听得人脑中嗡嗡地响,没来由的烦心:这是要打多久?棋都没法下了。
呵呵……太上老君拈着雪白的胡子笑,手中的拂尘一摆,指向那滚滚的乌云,快了,快了,再一会儿等云散了就完了。
那也够久的。
澜渊皱起眉头,从刚刚到现在,少说也有大半个时辰,再一会儿,一个时辰也能有了。
天雷这么个不停歇的落法,怕是要把那个鼠王打死了。
鼠王?老君疑惑地看着澜渊,二太子从哪儿听说是鼠王?不是?澜渊也是一惊。
是狐王啊。
又一道天雷炸响,银白的闪电映照出一张煞白的脸。
墨蓝的眼瞳倏地扩大,澜渊一手挥开棋盘,抓过太上老君沉声问道:谁?声音竟是颤抖的,仿佛天边挣扎着要刺破云团的光线。
手不由自主地收紧,关节声咔咔作响,只把太上老君一张老脸憋得酱红:是狐族的狐王,篱清啊。
说罢,又挣扎着举起手来掐指算了一遍,没错。
五百年一天劫,今日他刚好满一千年啊。
哎哟!太子、二太子你这是……不等他说完,澜渊捏着他脖子的手就松了。
太上老君狠狠地摔坐在凳上,只见一道蓝色身影箭一般往天雷落处射去,而此刻,雷声渐渐低了,云朵也不再那么急切地撞击,宁静又将回归于天地。
为什么?恍惚间听到一声低语,低到来不及思索就被渐弱的雷声覆盖,只是那种凄楚却尖锐得硬在心口刺出了血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