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相见欢by非天夜翔 > ☆、第92章 寂灭

☆、第92章 寂灭

2025-04-03 14:36:17

伤还没好,你喝酒,我喝药。

武独漫不经心地道,并举起药碗,象征性地朝郑彦敬了一敬。

郑彦哭笑不得,自言自语道:这几日听两次这话了。

武独自然知道郑彦从哪儿来,见着了什么人,并未多问,也不为郑彦介绍段岭,就当没这回事,郑彦等了半天,观察段岭,嘴角微微扬了起来,朝武独一扬眉,意思是不介绍认识认识?武独不耐烦道:有这么多啰嗦,你究竟是来做什么的?我叫王山。

反而是段岭主动道,郑兄,你好。

郑彦打量段岭,倚在地上的案前,说:你让我想起一个人。

武独与段岭都是不约而同地一顿。

倒是与你未来丈母娘,有那么一两分神似。

郑彦突然哈哈大笑。

武独登时恼羞成怒,大喝道:给我滚!丈母娘是谁?段岭问。

去把断肠草拿来。

武独冷冷道。

郑彦忙摆手,示意不开玩笑了,朝段岭解释道:淮阴侯的夫人,安平公主。

一个念头在段岭心里打了个转,段岭笑着说:哪里像?郑彦抬起一手,在自己嘴角处稍微比划了下,段岭明白到是说自己的嘴角。

武独冷冷答道:老子对那姚筝实在是说不出地膈应,你少给我提她。

什么时候进东宫去?郑彦懒懒道,今日太子还正说起你来着。

听到这话时,武独以手指轻轻地捏了捏段岭的手,示意不必担心。

招之即来,挥之即去。

武独答道,乌洛侯穆跑了,自然想起我来,看来你伺候得不大行吧,郑彦。

没跑,回来了。

郑彦答道,迁都前一日回来的。

武独虽诧异,仔细一想,却也是意料之中。

失宠了?武独问。

郑彦摇摇头,说:不清楚,看上去没有。

那厮究竟是什么出身。

武独说,我一直想不通,先帝当年怎么会任由此人跟随在身边。

段岭心里怦怦地跳,知道武独这话是帮自己问的,郑彦与淮阴侯姚复交好,说不定知道一些朝廷未有的情报。

果然郑彦答道:乌洛侯穆是鲜卑姓,且是国姓。

武独沉默不语,手里玩着个杯子。

我从淮阴侯处听到过,这无名客的一些过往。

郑彦又说,鲜卑乌洛侯国,百年前为我大陈三战所败,举族迁往鲜卑山深处,大多隐姓埋名,改行当上猎户。

近二十年前,陈、元两国在鲜卑山有一场小规模混战。

长林之役。

段岭说。

对,正是长林之役。

郑彦有点奇怪段岭居然会知道,却不发问,反而是段岭主动说:我在相府的奏折里看到过这场战。

这话倒不是一时性起,先前在相府读书,先生便让他与牧磬就长林之役作过分析文章,那一战打得极其惨烈。

他是牧磬的伴读。

武独随口道,莫要欺负读书人,郑彦,读书人肚子里坏水多得很。

郑彦嗯了声,说:确实,读书人不好惹,不小心得罪了,别人还要作文章,千秋万世来骂你。

段岭笑了起来,郑彦接着道:长林那一战,陈与元将鲜卑山当作了战场,所剩无几的乌洛侯国族裔,在元军打进来,陈军撤出去,陈军再反扑,元军再撤的反复游击战中,死了太多的人。

乌洛侯穆那一年似乎只有八岁。

他的村子毁了吗?段岭问。

兴许。

郑彦说,后来镇命将军秦兆麾下有一武功高手,名唤黎辛的,撤军后救下了乌洛侯穆,将他带到鲁南教导,收为弟子。

秦将军写过一封信予淮阴侯,告知此事。

只提到一名孩童,并未说到名字,是以多年来,大家都不知乌洛侯穆的真名。

我只知道他被唤作‘无名客\'。

武独说。

是。

郑彦给自己斟了杯酒,又说,再后来,上梓之战中秦兆殉国。

过得数年,黎氏的淬剑台一夜间被屠灭满门,门下弟子盗青锋剑而走。

白虎堂派人前去追杀,你也知道的。

这厮东躲西藏,最终得先帝庇佑,纳入麾下。

先帝手中拥有镇山河,但凡白虎出身的刺客,都不可忤逆镇山河持有者,乃是祖训。

有乌洛侯穆在。

武独说,我是不会进东宫当门客的,他们也瞧不起我。

郑彦突然笑道:时隔几日,如今见你,却是变了个人一般,莫不是有家有室,该知沉稳,不再冒冒失失了。

武独说:郑彦,武爷虽然不能毒死你,但让你三个月说不出话,还是不难的。

郑彦按着一膝,懒懒起身说:没劲呐——什么时候进宫去走走?有伤在身,行动不便,不送了。

武独淡淡道,随缘吧,没事莫要勤来了,免得拖我下水。

郑彦同情地说:你坚持不了多久,何苦呢?武独认真道:我说,不送了。

郑彦只得点点头,笑笑出去,段岭看武独,武独点头,段岭便起身将郑彦送到门外,郑彦骑上马离开,奔霄却等在大门外,显然是郑彦带回来的。

段岭便将它牵进后院马厩里头安顿好,拍拍它的头。

他是替太子探口风来的。

段岭朝武独说。

你知道?武独诧异道。

段岭点头道:应当是太子让他顺便将奔霄牵过来。

武独沉吟不语,倚在房中侧榻上,气定神闲的,眉头却微微拧着,段岭始终有些事想不明白,一路上也没有问武独,如今郑彦提到郎俊侠,便又将一些往事翻了出来。

父亲嘱咐的话,上京城中伪装成车夫的他,在国家危难之时,带回了一个假太子,打乱了牧旷达的布局……那天在酒菜里下的毒;将自己抛下江去;却在潼关重逢之时,阴错阳差地留了自己一命,更不惜与贺兰羯死斗,顾全自己安危。

我记得在你刚救我回来那会儿,说过我中的毒是寂灭散。

段岭问,那是什么东西?一种寂灭之毒。

武独答道,中毒之人,将不能说话,不能思考,浑浑噩噩,如同僵尸一般,犹如假死,若不在十二个时辰内喂下解药,余生便将成为行尸走肉。

段岭心中猛地一抽,说:那他也许不想杀我。

武独看了段岭一眼,答道:也许,但也很有可能想将你变成毫无思想、仅奉他命令行动的一具尸体,留着你,来日兴许还有用。

这种毒是哪儿来的?段岭不禁奇怪道。

古时有人用这药控制君主或官员。

武独说,譬如说,某位封疆大臣势力广阔,一手遮天,不能就死,便以寂灭散暂时控制住,到得目的达到后再处理尸身。

有解毒的机会,也就证明郎俊侠并非真想斩草除根,至少在那一刻不是,段岭曾经不止一次想过这个问题,会不会是郎俊侠的毒,只是为了保护他,投毒后扔进江中,翌日再来救?但这想法实在太也一厢情愿,若再相信郎俊侠,自己只能用愚蠢来形容了。

是以这些时日,他从未朝武独询问过。

他在潼关,是不想杀我的。

段岭又说。

杀了你。

武独说,潼关必乱。

从那夜见你我在一处后,这厮便已留意于你。

咱俩去潼关,显然是执行任务,未曾判断清楚,再对你下手,不仅徒令人生疑,更容易破坏牧相的计划,有时候,他们与牧家还是需要共同进退。

他有两次机会可以杀我。

段岭皱眉道,却都没有下手,一次在秦岭孤峰上,一次在潼关的城墙。

武独开始不高兴了,却不敢对段岭发火,敷衍地嗯了声。

段岭是大陈……不,自古以来最有眼色的太子了,他观察武独,知道武独不喜欢他对郎俊侠开脱式的分析,便不再继续下去了,找了药来,给武独的脚踝上药,脚上已好得差不多了,再过些时日,便可行走无碍,只是要飞檐走壁,还须得再休息一段时日。

你生气了吗?段岭问。

什么?没……没有。

武独不自在地答道。

段岭一边给武独脚踝上药,一边挠他的脚心,武独忙道:别闹!段岭还在整他,武独脸上发红,却拿段岭没办法,更不敢揍他,只能靠在榻上大叫,最后实在没办法,翻身一把抓住段岭,把他压在自己身下,单手抓住他两只手腕,两人哈哈哈地闹,段岭忙道:不玩了!不玩了!还敢不敢?武独锁住段岭手腕,在他耳畔低声道,莫要逼武爷教你好看。

段岭看着武独,两人脸上都带着红晕,段岭眼里带着笑意,彼此更觉心神荡漾。

这时候武独放开了段岭,让他坐好,一时间两人都有点讪讪,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幸而外头敲起门来,武独便道:谁?段岭忙去开门,牧磬却自己闯了进来,叫道:王山!等得我好苦!你究竟做什么去了!段岭再见牧磬,心里仍是开心的,忙上前与他抱了一抱,突然想到武独说过自己薄情的话,忍不住瞥武独,见武独也在看他,那表情收在眼中,自己都觉尴尬。

去潼关了。

段岭看了眼武独,武独才说:进来吧。

虽是牧府,但侧院中武独才是一家之主,得了武独允许,牧磬才脱鞋进来,段岭摆放案几,给牧磬烧水泡茶,依旧是给武独先喝。

牧磬倒是不介意,笑呵呵的,朝段岭说:他们说武独受了些伤,只不知你明天来不来念书,让我先等着,我忍不住了,就先来看看你。

这些日子里怎么样?段岭问。

别提了——牧磬叫苦不迭,说,闷出个鸟来。

段岭看看武独,武独说:王山明日起便去与你读书,一切照旧。

今夜来不来见我爹?牧磬问,爹就让我来问问你。

只是家宴,人不多,也不喝酒。

段岭看武独,知道始终躲不过,回来还是得朝牧旷达汇报清楚,武独答道:本该去见见他,耽搁这一天,丞相不怪罪,自然要去的。

牧磬突然有些奇怪,觉得武独出了一次门回来,变得客气多了,再不像从前眼睛长在头顶上,答话全是哼唔等语气。

那我去说一声。

牧磬说,入夜在边阁里头等你。

段岭又要起身送客,牧磬却摆摆手示意不必送了,径自出去。

我猜牧相今夜定会盘问我许多事。

段岭说,就怕问太多了露马脚。

武独摆手道:不用担心,包我身上,我替你答。

武独一手撑着榻下来,段岭去找衣服给他换上,相府特地准备了上好的袍子,果然人靠衣装,武独身材好,且长得高,换上蜀中上锦裁就的新袍,系上武袖,整个人感觉都不一样了。

段岭则穿着深蓝色的袍子,如同一块美玉般光彩照人。

还少个腰坠,段岭看着武独的腰间,心想,并抬眼看他,哪天得回了玉璜,便该将那另一半锦绣河山系在他身上。

怎么?武独目不转睛地,只在段岭身上瞥。

没什么。

段岭笑道,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