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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7章 乔装

2025-04-03 14:36:19

武独说:昨天还想着的事,今天居然成真了。

说着便笑了起来。

段岭想到昨夜武独说的话,想在他很小的时候遇见他,把他带回家养大,想着也忍不住笑了起来,心里的一点难过一扫而空。

‘爹’在党项语里怎么说?武独又问。

哥哥、父亲、伯父、叔父。

段岭答道,都叫阿达。

嗯。

武独点头,想了想,说,可我不能说话,要装哑巴,只能乱比划。

没关系,就这样吧。

段岭答道,他想了想,武独假装哑巴,其时汉人有简单的手语来交流,党项人却有自己的一套手语,胡乱比划下,应当不会被辽人看出来。

武独给段岭穿上衣服,又说:办完这事,说不得牧相要给点好处。

你要什么好处?段岭问。

使点银钱,将白虎堂搬一搬。

武独说,买个山庄,来日好带你回家玩。

段岭与武独对视,室内一片旖旎,外头长聘与昌流君说话声响,两人便一起转头,武独给段岭系上腰侧的扣子,戴好帽子出去,昌流君拎着个一人高的破镜,靠在墙边。

两人对着端详,确实有点像党项人,长聘用党项话道:到时怎么说,你先说说。

段岭也用党项话答道:我父子从西凉天水县过来,祖上是沙洲人士,贩点皮毛做生意过日子,来中原买点茶回去吃。

我父亲又聋又哑,我是他的口舌,替他说话,有照顾不到的地方,各位叔伯弟兄,还请看着我俩相依为命,行个方便。

汉人们说,在家靠父母,在外靠朋友,得罪了。

说着,段岭以党项人的礼节,拇指露出,两手侧叉,放在腰边,左脚迈出半步,朝前躬身。

武独本来站着不动,见状也学着段岭行礼,稍稍躬身。

段岭转身,帮武独调整动作,又用辽语说:出门在外,本来就该多交朋友,多一个朋友,多一点照顾。

长聘大笑道:你这党项话倒是说得正。

段岭答道:谢谢了。

武独非是党项人。

长聘说,就怕他露馅,可装个二愣子,这样一来,便没人怀疑了。

武独瞪着眼,一脸茫然,段岭差点笑岔了气,忙道:这么好。

武独的表情说收就收,恢复了一张冷漠脸,说:长聘先生,这事儿可不轻松呐。

长聘一揖,说:当真是麻烦两位,若能办成,丞相面前,该有的都得有才是。

武独随意站着,一不装二愣子,身上自然有股气势,随口道:我就要一件事,先生不如先许了我。

但言不妨。

长聘说。

我与王山这桩事,你自然是晓得的。

武独说,可不想再听相爷给山儿说媳妇了。

长聘一怔,段岭也一怔,段岭登时满脸通红,没想到武独提的居然是这件事。

长聘是个明白人,答道:丞相也是好心,既这么说了,包我身上,两位,这就请吧。

段岭与武独上了奔霄马背,昌流君则带着长聘骑另一匹马,离开汝南,前往落雁城的方向去。

当天日落时分,先是抵达安西,安西也成了废城。

翌日清晨,武独找了辆破车,套在奔霄身上,让它拉着朝前走,段岭才有空好好睡会儿。

第三天日落时,他们来到了落雁城外。

长聘先生,现在该告诉我们了,怎么进城?段岭站在雁荡山的高地上,朝底下眺望,落雁城北部是一望无际的平原,再往北走将抵达长城。

沿着西南走,四百里开外就是玉璧关。

再过去,则是潼关。

落雁城三面环山,唯独北边没有屏障,这也造成了每年入冬时,这座边塞大城总是非常地冷。

而如今北面平原上,则是密密麻麻的元人大军,足有将近五万人在扎营,夜里狂风吹来,军旗猎猎作响,战事仿佛一触即发。

长聘说:我就不下去了,你们一旦入城,昌流君也会设法混进去接应,我回邺城一趟,你有什么信,可交由我一并带回去。

段岭想起费宏德正在邺城,便朝长聘说了,昌流君却道:先生,你不可单独行动。

你带着我,进不了城。

长聘说,留在这儿,与回邺城并没有区别,待在邺城反而更安全一点。

郑彦也在邺城,段岭心想,应该不至于有什么事,让长聘留在此处,藏身雁荡山下,距离元军太近,反而容易被斥候发现。

昌流君还在犹豫,长聘又说:相爷的要求,是把那个老人带回去,昌流君,你应当是知道轻重的。

昌流君寻思良久,而后重重点头。

长聘说:人一旦找着了,就带回江州来,一刻也不可耽搁。

昌流君嗯了声,长聘又把段岭叫到一旁,极低声地在段岭耳畔吩咐道:这人是个瞎子,今年八十三岁,无子女,姓钱,汉人,你千万得记清楚了。

段岭满脸疑惑,实在想不起这是个什么人,难道是化名?但他同时也明白了为什么长聘没让昌流君去找人,只有一个姓氏,怎么找?只能对着名册慢慢看。

好的。

段岭按捺下好奇心,只要找到了人,想知道对方的身份应当不难。

长聘:还有什么问题?请先生教我。

段岭说,这么插翅难飞的一座城池,要怎么名正言顺地混进去?长聘望向山下的军营,笑了起来,说:自然是有办法的,你看见那座俘虏营了没有?一片黑暗里,段岭什么也看不见,长聘开始安排计划,片刻后与他们道别。

段岭又与奔霄低声说话,让它跟着长聘回去,以奔霄的脾气,不轻易让骑,只能把缰绳系在长聘的马后头,让它尽量跟着跑。

漆黑的夜色之中,武独带着段岭,不断接近俘虏营。

片刻后在营外下马,背着个包袱,探头探脑地朝里头看,走了过去。

什么人!元军马上发现了武独。

武独两手乱摆,啊啊地叫了几声,段岭上前拉住他要走,元军却已围了过来。

段岭马上用党项话朝元人们解释,自己和爹是来做生意的,有话好好说。

然而刚说了个开头,包袱便被抢了过去,又被搜身,紧接着被绳索捆了双手,押着进了俘虏营。

搜身之时,武独还警惕地看着碰段岭的元人,生怕段岭因长得漂亮,被元人扒衣服。

寻常的绑人绳索根本困不住武独,只要想动手,他随时能把绳索崩断。

但幸好是晚上,看不清楚,在元兵眼中,只以为是抓住了两只肥羊。

西营内,什长盘问他们了几句,武独只是一副惊慌失措的表情,段岭则用磕磕巴巴、词不达意的元语求饶,最后什长不耐烦了,挥手示意把人带下去。

接着,俘虏营的栅门被打开,段岭与武独被一脚踹了进去。

里面的俘虏们大多都睡着,听见声音也没有动静,偶尔有人抬头,看着他们。

武独假装艰难地挪到角落里,靠着一侧木栅,让段岭倚在自己身上。

睡会儿。

武独小声说,等昌流君吧,手被绑得难受不?成功了。

段岭凑到武独耳畔低声说,不难受。

天渐渐地亮了起来,俘虏们开始小声交谈,全是男人,哀叹的哀叹,埋怨的埋怨。

段岭便用辽语与他们交谈,得知有好些是从落雁城里逃出来的。

别人问段岭与武独从哪儿来,武独一直不说话,段岭便说自己与父亲来落雁城做生意,刚一靠近,便被元军抓来了。

众人自然相信,段岭又注意到一个遍体鳞伤的辽国男人,似乎有点眼熟,却总想不起在哪儿见过。

他怎么了?段岭问。

一名中年男人答道:他生病了。

你叫什么名字?段岭挪过去,蹭了蹭那男人。

对方发着高烧,昏迷不醒,披头散发,身上穿着辽人的装束。

段岭越看越觉得似曾相识,朝周遭俘虏询问这人,却无人见过。

中年男人哀叹道:死到临头,你就别费力气了。

那中年男人姓审,名唤审冲,乃是落雁城中的官员,先是得到元人来攻的消息,拖家带口,想趁机逃出来,结果没想到在半路上正好碰上元人的军队,便被抓了起来。

元人让他写信,叫城里头的人拿钱来赎,审冲哪里还有钱?只能一直被这么关押着。

段岭又挪回来,武独在他手心用手指写道:【认识?】段岭看了武独一眼,眼神犹豫,皱眉,摇头。

【昌流君怎么还不来。

】段岭写道。

【晚上。

】武独颀长的手指在段岭手心写道,又捏了捏他的手。

段岭靠在武独的胸膛前,肚子饿得咕咕叫,但无计可施。

及至傍晚时,元军终于扔了一箩筐豆子进来,撒了满地,像喂鸡一般。

俘虏们看到有吃的,忙各自匍匐在地,用嘴去衔豆子吃。

段岭与武独只是看着他们,片刻后,元人又提着桶,往里面泼水,俘虏们纷纷张着嘴,想接点水喝。

段岭渴得喉咙冒烟,心想这活儿真不是人干的,昌流君晚上不来,回去要打他手板心。

这么一天就过去了,俘虏们又渐渐地安静下来。

入夜时,段岭正在瞌睡,背后有一根手指戳了戳他,割开他手上的绳索,昌流君终于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