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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87 章 想砍死我?

2025-04-03 14:34:46

烛心爆开一朵小小的火花, 蜡水流下最后一滴,燃尽了。

帐内顿时有些昏, 容落云起身去柜子前翻找, 拿两支簇新的红烛。

霍临风坐在桌案后,笔稍停, 觑一眼帘布缝隙外的天色, 问:几时了?容落云说:五更将过, 天快亮了。

霍临风收回目光:那别燃烛了,熏燎一宿, 晃得我眼睛不适。

容落云捧着那两支红烛, 没听话,点燃一支搁远些, 而后到帐口卷起帘布,光线与晨风一并闯进来。

他兀自去架旁净面, 拾掇完自己,拧湿帕子走到桌旁递上。

霍临风写罢一句,搁笔,接过帕子擦了擦脸。

策军折子被偷, 前前后后的安排只能重头计划, 这一宿, 真是一刻也不敢松懈。

如何了?容落云问。

霍临风答:将将三分之一。

容落云陪了他数个时辰, 一双桃花眼依旧明亮,只是眼睑下的淡青叫人心疼。

他抬手捧住容落云的脸,指腹有茧, 于是轻轻在那眼下抚过,道:兵马数量庞大,作战安排花费近半月制成,就算急也马虎不得。

容落云点点头:你的折子还在,不能依照旧计吗?霍临风说:大哥那份为后备不假,但后备是在正规的基础上设计,但凡泄露一丝,对方便能推断出我军的计划。

正说着,霍惊海从副帅的帐子过来,未回大营,俱是劳神整夜。

容落云赶忙退开一步,捧脸爱抚什么的,叫人瞧见可了不得。

他心虚,便低着头,挪到一旁静静地添水研墨。

霍惊海没发觉端倪,这情形也顾及不上,直白道:临风,第一层的兵马我安排好了。

军中将士按照能力分层,第一层是人数最多、最寻常的兵。

霍临风接住过目,许是绷紧精神太久,忍不住放松一句:大哥策军一向快速,我的经验到底是薄些。

霍惊海说:行了,策军之事你比我强,胡乱恭维什么。

此时无心玩笑,亦非随和的脾性,没问题的话,马上重新安排。

一盒朱红印泥,霍临风执帅印按压,在折子尾落下自己的标记。

安排下去。

他命令道,蓝湖与大营之间仅留探子,营中集结兵力,自今日起阖军备战。

对方明目张胆地偷袭,为盗窃机密,更是宣战。

陈若吟失了密函,看样子,已经坐不住了。

霍惊海领命去办,帐中剩下霍临风与容落云,一时间无人说话。

墨已研好,容落云垂手立着,目光禁不住朝帐外望去。

霍临风瞥见,便不动声色地凝视片刻,随后将人往身前一拉。

他揽住,状似温柔,实则铁爪般扣着容落云的肩头。

像一只欲破笼而出的鸟儿。

霍临风形容道,你在琢磨什么?容落云微微侧脸,躲着似的:没什么,我瞧瞧天亮没有。

霍临风一声低哼,拆穿道:你是想出去。

他将容落云掰过来,面对面的,你仗着自己也会八方游,想去探秦洵的踪迹,是不是?许是那语气温和,容落云未听出责备的意思,傻不愣登的,竟眼眸一亮地反问:不试试怎么知道,你觉得行吗?霍临风登时骂道:行个屁,给我老实待着。

容落云被骂得一愣,端详霍临风沉下的脸色,又有些发怵。

他凑近些,再近些,俯首便抵在霍临风的肩上,这是十足的乖顺姿态,薄唇微动,却吐出万分气人的字句:你们神龙无形追不上,还不让八方游出手,当真好没道理。

霍临风叫那发髻蹭得痒麻,此话听来,心肝又被呛得七窍生烟。

我没道理?他训这只白眼狼,你若是追不上便罢了,追上,被秦洵擒住该当如何?容落云蹙眉道:你不能盼我点好?霍临风气得乐了:我盼你是菩萨,是神仙,有用吗?他捏着容落云的后颈拉开,像捏山猫,捏狼崽子,迫使对方仰脸看他的眼睛,就算你的轻功敌得过秦洵,被他擒住,你能打得过?这话叫人没面儿,却是事实,容落云支吾道:好歹他是我的师叔,应该不会……霍临风好凶:当初割袍断义了的,忘了?你与段怀恪那般态度,如今还说什么师叔。

话锋一转,又呛人又臊人,再者说,你是他的侄子,那我便是他的侄婿,偷我的东西做甚?容落云被臊白一通,后颈还被捏得阵阵发烫,甩头挣开,带着不小的气性走到榻边,一屁股坐那儿。

他抽出长剑,攥着鹿颈子皮用力擦拭,犹如磨刀霍霍的屠户。

盯了半晌,霍临风无奈道:别费神了,睡一会儿。

容落云冷冷地说:既然阖军备战,我也备。

霍临风愁死:你备什么?蓝湖边的话我都白说了?他不允许容落云上战场,之前不了解螭那军,眼下知晓螭那军有秦洵坐镇,更没得商量。

长剑闪着寒光,容落云不吭声,只一味地擦,刺啦一声,鹿颈子皮擦过剑刃撕裂成两半。

狼崽听见,露出野兽相,龇牙亮爪跟着嚎叫。

容落云被勾出一股野性,说:休想叫我坐以待毙,战场我上定了。

霍临风拍了桌子:你不是定北军,不许就是不许!容落云道:我既然不是定北军,你管不着。

他提剑起身,眉眼尽是凌厉:秦洵攀附奸佞,通敌卖国,我要替师父治他有辱师门之罪,不凡宫办事,轮得着你这当兵的插手!这一张嘴真是厉害,合着方才是承让呢,霍临风无法,凶到极致也就是拍个桌子,落笔疾书,字字力透纸背,只能拿文房四宝撒气。

未等来反驳之言,容落云擎着剑,纹丝不动地盯着人家,好一会儿,他忍不住出声问道:生气了?霍临风翻页继续写,薄唇紧紧地闭着。

容落云又问一遍:你生气了?语气放软,带着一丝试探和理亏,听来直戳心头。

霍临风未抬眼,冷峻面孔绷得毫不松懈,恨声道:已然气死了。

容落云登登跑来,就是个小夜叉:气死还能说话?霍临风瞥一眼这气人的东西,再瞄一眼擦得锃亮的长剑,说:做甚,想砍死我?闻言,容落云将宝剑咣当撂在桌案上,赤着手,腆着脸:丢了。

伸手抓霍临风的胳膊,挽住,无赖地摇晃人家,人生苦短,莫生气。

霍将军实在是苦,骂得轻了不顶用,骂得重了舍不得,恐怕螭那军还未对付,先被这冤家给弄死。

然而刀剑无眼,断不能动摇,他狠一狠心肠说道:不行——霍临风刚吐出两字,容落云仰脸凑来,在他唇上轻轻一啄,热乎乎软乎乎,威力比刀枪剑戟厉害百倍。

这是明晃晃的美人计,寡廉鲜耻,帘布都没落下,便敢如此大胆地迷惑人。

容落云耳廓烧红,偏过头,不叫看见眼底的难堪。

可身子却未动,挨着霍临风,挽着那铁臂,唇上还残存着沾染的余温。

久久,他小声说:允了我罢。

霍临风仍不松口:凶险,你知不知道?容落云轻轻点头,轻轻地说:知道,所以陪你一起。

侧脸贴住对方的肩头,秦洵能与师父抗衡,你一己之力如何对付?加上我,我们携手,是伤是亡好歹有个作伴的。

霍临风几乎咬碎牙齿:谁要你做这种伴。

容落云道:不要我,要谁,我不跟你,又跟谁。

扭回脸,下巴抵在霍临风的肩上,近得呼吸相闻,我……爱极了你,你明白吗?爱这一字,语调轻若燕羽,分量却足有万斤之重,霍临风定着,说不出半字,移不开目光,揽住容落云的手掌甚至禁不住颤动。

容落云知道,这般是答应了,可是只答应还不够,他狡黠地、期许地问:那你,不回我一句吗?霍临风沉声说:我也爱极了你。

不凡宫办事果然厉害,把当兵的压制得手无寸铁,容落云心满意足,松开手,从笔架上取一支毛笔,作势修书一封。

他寻一张纸,说:我写信叫师父来,你派人加急送到西乾岭去。

他边写边说,迫在眉睫,不管能否赶上总要试一试。

其实两人未抱太大希望,蛮子俨然蠢蠢欲动,而西乾岭距此实在遥远。

写罢,待信派出,霍临风道:昨夜已派人通知我爹,估摸兵力集合得差不多,他便会过来。

容落云问:你爹和秦洵,孰高孰低?霍临风说:我未见识过秦洵的武功,不知。

他试图分析道,秦洵之前找段大侠决战,想必在昆山钻研数年,进益不少。

我爹自然也是高手,只是他箭伤刚愈,或多或少总会有影响。

他们讨论了一番,而后再不耽搁,继续策军安排。

三日后,定北军大营和蓝湖军营调遣完毕,兵马已经最大限度的集结,全力备战。

出乎意料的是,霍钊未到军营,反而差人唤霍临风回府议事。

当夜,霍惊海镇守,霍临风和容落云离营归城,快马加鞭奔至城门外,打眼环顾,发觉城门的守卫比平时增添了一倍。

将战,各处关防收紧些,一贯如此,两人纵马进城,容落云见霍临风面色颇寒,问:怎的了?霍临风说:街上状似赶路的行人,有许多是侯府的家兵。

城门添人便罢了,家兵上街潜伏巡逻,只能说明城中有异。

霍临风和容落云赶回定北侯府,拾阶进门,对上等候良久的管家。

少爷,容公子。

管家欠身相引,侯爷与夫人在寄傲园等候。

寄傲园筑有四层小高楼,平时鲜少人去,只年节时作登高赏月之用,这光景,怎还有闲情逸致去那儿。

霍临风和容落云跟着,不知霍钊何意,到了地方,登楼便嗅见醇厚的酒香。

四楼顶,一室灯火通明,霍钊与白氏坐在桌前,守着一桌丰盛的吃食。

见两个小的上来,白氏说:快坐罢,饭菜都要凉了。

落座,霍临风问:爹,你叫我回来议事,怎么……霍钊回答:事情要商议,饭也要吃,这样各不耽误。

他看看酒壶,吩咐道,斟酒,陪我喝两杯。

霍临风给霍钊斟满:军务在身,我不便饮酒,来日凯旋再陪爹饮个痛快。

霍钊摇头:战场上吉凶难料,应做好最坏的打算。

大手夺下酒壶,先后给霍临风和容落云斟上,未免抱憾,此刻便喝罢。

拿起杯盏,他看向容落云:孩子,这一杯,我们父子俩敬你。

霍临风只得遵命,端杯饮尽,**的酒水顺喉穿肠,火辣辣的。

白氏瞧着这一桌三人,不好说什么,温声道:接下来辛苦,吃些东西。

霍临风却顾不得,先禀报一番军情,然后问:爹,城中家兵潜伏,可是有事?霍钊从怀中掏出一物,展开来,是一张城中的地图。

城中潜伏着不少江湖人,最先发现在小春台,已近两月。

指尖点在地图上,朱标处多为客栈酒肆,皆藏着不少外头来的贼人。

贼人,霍临风敏锐道,是陈若吟的人?陈若吟和阿扎泰勾结,城中,漠上,他们会里应外合。

霍钊说,等两军开战之时,城中的势力便会掀起暴/乱,令我军慌了阵脚。

霍临风一点即通:反之,只要咱们在城中率先动手,蛮子亦会措手不及,为了两头牵制而匆忙发兵。

前者定北军落于被动,而后者则占据主动,霍钊首肯,又将酒杯斟满:只是无论如何,城中定会抓住一部分兵力,也需要有大将率兵镇压。

既然如此,三父子必然要分头行事,霍临风将酒咽下,说:大哥一向沉稳,率大军镇后为主,我做先锋军,主战,届时抵抗阿扎泰的螭那军和主力兵马。

霍钊沉吟不言,似是不太认同。

见状,一直未吭声的容落云说:还有我,我陪他。

陡地,霍钊冷眸飞针,全扎在霍临风的身上。

胡闹,你怎有脸面答应?叫容落云跟随,那霍家人岂非无耻之徒。

一顿,他说道:临风,你留在城中。

霍临风拔高调子:我身为主帅,当然要上战场!霍钊说:我定北侯面前,还轮不到你做主。

他重复道,你,留在城中剿匪,我亲自挂帅平乱。

霍临风急切道:我不同意!我——霎时,眼前一阵晕眩,乌糟糟的,如堕水中丢了声色,霍临风蹙眉轻晃,明白过来已经为时太晚。

他唤了声爹,双眸合住,一头栽倒在桌上。

容落云满脸愕然,吃惊地看向了霍钊。

作者有话要说:  小容:你爹真是个狠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