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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旧恨┃“杀了我”

2025-04-03 14:32:51

易思明, 陈国公世子, 初授正四品金吾卫中郎将,累迁至左金吾卫上将军, 出身高门显贵之家, 侍奉于御前, 天子视为腹心,官运亨通, 前途无量。

倘若他不曾处心积虑非要压过飞龙卫, 倘若他没有遇见纯阳道长,易思明的人生本该是一段坦途, 只要谨守本分, 不犯下十恶不赦的大罪, 就可以安稳无忧地过完这一生。

可惜——易思明已供认不讳,你以清虚观道士身份为掩饰,私下诱人服食毒’药‘白露散’,致一金吾卫并三百姓身死, 幸存者唯易思明一人。

飞龙卫在藏经楼下密室中搜检到烟具一匣, 特制灯烛数盏, 残余药物若干。

人证物证俱在,纯阳道士,你还有什么要说的?牢中静寂昏黑,空气中浮动着血腥味,低诵的《道德经》不知什么时候停了。

双手被吊在房梁上,浑身上下犹如被血浸透的男人艰难地睁开仅剩的一只眼睛, 目光穿过人群,精准地落在牢外阴影里的傅深身上。

他缓缓地咧开嘴,露出令人毛骨悚然的笑意。

门外可是靖宁侯傅深……傅将军?纯阳道长满口牙齿都被敲落,他含混不清地要求道,请他进来一见。

严宵寒当即就后悔了,早知道不该让傅深也一起来飞龙卫。

因为易思明的事,他现在心里想必乱的不行。

严宵寒不放心让他自己一个人回严府,也想借审问易思明的机会让傅深认清他面对的到底是什么人,别再因为念旧而徒增感伤。

同为上位者,傅深从小长在公侯门第,身份高贵,视野宏阔,兼之性情豁达,所以对于外人的冒犯向来都很宽容;而严宵寒是从禁军最底层的小兵一步一步爬上来的,中间不知遇到过多少绊子,如果不狠心不记仇,早就死的骨灰都不剩了。

平生经历使然,两人对待易思明的态度迥异,现在是严宵寒试图把傅深往自己这边掰,还不敢用力,生怕劲太大一下子给他掰断了。

这会纯阳道长主动提出要见傅深,他又开始担心起来。

严大人平生就这么点婆婆妈妈,全堆在靖宁侯身上了。

傅深耳朵尖,没等严宵寒下决断,已自行摇着轮椅从阴影里滑了出来,示意严宵寒让他进去。

小心……话没说完,就被傅深在手背上安慰地拍了拍:你不是在这儿么,别担心。

真是学乖了,也学精了。

不知道这几个字是什么迷魂汤,霎时间严宵寒整颗心都被抚平了,眼底的温柔像是藏不住,一下子荡漾开来。

他伸手推开牢门,将傅深接进来。

傅深也不跟纯阳道长废话,淡淡道:说吧。

纯阳道长嘶哑地笑了一声,语气倒是意外地顺从配合:将军想从哪里听起?是从你收到那支断箭开始,还是从易思明听信杨贺轩的话、来清虚观求药开始?傅深像是被突然被毒针刺中,瞳孔骤缩:是你?!纯阳道长仅剩的那只眼睛亮的惊人,锐利目光从蓬蓬乱发下直射出来:将军,这下你知道了吧……这就是报应,天理昭昭,全都是罪有应得!如同一道惊雷响彻脑海,所有支离破碎的线索拼凑成一幅完整的画卷。

在这场他与元泰帝的博弈之中,一直蛰伏在黑暗之中搅动风云的第三个人,此刻终于浮出了水面。

那支本该深埋在地下的断箭被人送回傅深手上,才使他得以顺藤摸瓜地查明青沙隘伏击背后的真相。

这个人一直在背后默默地注视着他的动作,所以在傅深寻找穆伯修的同时,恰好有人打草惊蛇,使穆伯修误以为是易思明要杀他灭口,从而反咬一口,向傅深抖出了元泰帝和易思明的整个计划。

难怪他总有种被人牵着鼻子走的感觉,难怪真相查起来这么顺利……早有人替他拨开迷雾,把真相放在路边,只等着他俯身拾起。

难怪……你要刺杀皇上,傅深喃喃道,还有‘白露散’,自始至终就是为易思明一个人准备的……纯阳轻蔑道:易思明对你身边这位严大人可恨的深了。

南衙式微,金吾卫更是一天不如一天,他看不起飞龙卫,又眼红人家的风光,于是想方设法地逢迎皇帝。

哈!谁能想到,堂堂国公世子,最后竟沦落成了皇帝的一条狗!傅深道:所以你就让杨贺轩给他用了‘白露散’。

如露如电,如梦如幻。

纯阳兴致勃勃地道,傅将军,你知道什么样的人最容易上瘾吗?贪婪,欲’望,野心,妄想,偏执,狭隘……在一夕美梦中,他们会以为自己坐拥天下,忘记烦恼,只想征服,这世上没有他们做不到的事。

然后一梦醒来,虚妄散去,他们就再也不能忍受自己的卑微与无能,于是一次接一次地尝试,醉生梦死,直至五脏六腑被彻底掏空,成了一具空壳。

‘白露散’也叫‘失魂散’,传说中服下它的人,会连魂魄也一并消散。

他冷冷地笑了,这些狼心狗肺的东西,不配叫做‘人’,只配当一具行尸走肉。

傅深忽然道:杨贺轩又是怎么回事?你受杨勖举荐得以入宫,但你害死了杨贺轩,所以你跟杨家非但不是一伙,反而是仇敌。

你为什么要把自己绑在杨家这条船上?牢内霎时静了,落针可闻,只余纯阳道长粗重艰难的呼吸声。

怎么不说了?傅深道,为什么要引我查出青沙隘背后的主谋?为什么要刺杀皇上?为什么要谋害易思明?倘若不是我自作多情,道长,你这是处心积虑地要替我报仇啊——咱们俩认识吗?还是说,你背后的人,跟我、跟傅家,有什么不解之缘?他的沉默更像是一种默认,傅深摇着轮椅慢慢来到他面前:看你这个反应,杨家与傅家之间,是不是还有什么我不知道的深仇大恨?纯阳道长沉默地凝视着他,突然呵呵地笑起来。

那是种仿佛肝胆俱碎的疯狂大笑,透着得意与不甘,嘶哑如铁砂摩擦,那张血肉模糊的面孔上难掩桀骜,某个瞬间,傅深竟然觉得他身上有种莫名的熟悉感。

然而笑着笑着,他嘴角却有一丝血痕蜿蜒而下。

元泰二十年,东鞑与柘族联合进犯中原,固山关一战,傅廷信将军陷入重围,腹背受敌。

北燕军曾向唐州守军求援,唐州节度使杨勖,因傅家不肯送女入东宫,衔恨报怨,竟迟迟不肯发兵,终致傅将军战死沙场。

杨贼苟活一日,傅将军英灵一日不得安宁,血海深仇,不共戴天——傅深一手扼住了他的喉咙。

严宵寒失声道:敬渊!傅深的脸色冷的可怕,目光如刀,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我叔父已过世六年,你为什么等到现在才出来报仇?纯阳嘶声道:杨勖隔岸观火,拖延到北燕军败退方率军赶到,当年知情者无一幸存。

若非青沙隘事发,我们在原州抓到了一个曾在杨勖麾下效力的马匪,一听‘北燕军’便把当年旧事也招了,杨勖还要继续欺世盗名下去,埋骨固山关的数千英灵如何安息!‘你们?’傅深道,还有谁?大股大股的鲜血从男人的口鼻之中溢出,流到傅深筋骨突兀的手上,将衣袖浸染的血迹斑驳。

我不能说……放屁,傅深怒极冷笑,你在北狱受尽拷打,死不松口,偏我来了你就巴巴凑上来全招了。

不就是专程在这儿等着我吗?说啊!纯阳面色紫胀,胸膛剧烈地起伏,严宵寒扑上来抓住他的手:敬渊,松手!你要把他掐死了!滚!傅深暴怒地掀开他,五指收紧,指尖几乎掐进那人的皮肉里:别他妈装死!说!你是谁!你背后的人的是谁!乱发下的独眼与年轻将军寒意森然的双眼对视,傅深清楚地看到,那只眼睛里似有泪光一闪而过。

……大公子,我双手染血,滥杀无辜,自知罪孽难恕,来日到了泉下,也无颜面对昔日同袍。

无名小卒,您不必再问我的名字……傅深刹那间懂了。

纯阳道长,昔日曾是北燕军中人,而且是与他父亲、二叔同一时期的将士。

因为只有这些人,才会不管他现在的身份,只叫他大公子。

而这个身份一旦暴露,北燕军和傅深全部都要被卷入漩涡之中。

所以他必死无疑。

无故送命的王狗儿一家,被他用来试药的另外几个平民,一桩桩血债,虽死难消。

纯阳道长挣扎至力竭,双目突出,血泪模糊,只有嘴唇微弱地动了动,气若游丝。

除了傅深,谁也没听到他说了什么。

咔嚓一声骨骼脆响,男人的头软软地垂了下来。

傅深漠然敛眸,周身气质阴郁难言,那只苍白的手上鲜血淋漓,宛如地狱里走出的一尊杀神。

纯阳妖道勾结朝臣,假借万寿宴献金丹,意图谋害陛下,其罪一也;私制毒’药‘白露散’,害死金吾卫上将军易思明、金吾卫中郎将杨贺轩等数条人命,其罪二也。

该犯自知罪无可赦,难逃一死,已于今日未时畏罪自尽。

他淡淡地问:这样行了吗,严大人?不等对方回答,傅深便调转轮椅,自顾自地离开了牢房。

走出北狱的一瞬间,他的身影仿佛被骤然倾泻的天光彻底吞没。

曾经纵横沙场的北燕军士隐姓埋名,幽灵一样游走于京城的大街小巷,白露散在清虚观的晨钟暮鼓里悄然融化,靡靡香气凝成一支杀人不见血的薄刃。

而他留给傅深的最后一句话是——杀了我。

第40章 存疑┃(补全)玄铁心性,冰雪肝胆傅深谁也没等, 径自一走了之。

严宵寒有心要追, 奈何纯阳道长已死,这案子怎么结, 供词怎么编, 前因后果如何圆……他得留下来收尾。

万幸审问时提前清了场, 纯阳道长最后几句话只有傅深和他听见了,然而即便如此, 严宵寒仍不放心, 严令手下管住嘴,不可将今日之事泄露分毫。

虽说飞龙卫是天子耳目, 但事到如今, 已由不得皇上自己选择听不听、看不看了。

倘若真是杨勖当年故意拖延, 迟迟不去救援,才导致傅廷信战死,这桩惊天大案将会彻底改变傅深和北燕军的立场,甚至影响朝堂格局。

杨勖是杨皇后的亲哥哥, 太子的一大助力, 如今因万寿宴刺杀案, 皇后已死,余下二人被打落云端,只要再出一个纰漏,皇帝就会毫不犹豫地废掉太子。

不管元泰帝是否知道内情,傅深想必都不愿再看见他坐在龙椅上。

夺嫡之争,势在必行。

而傅深手握北燕兵权, 他想扶谁上位,那人继承大统几乎就是铁板钉钉的事。

若以常理来看,他八成会选择齐王,但严宵寒总觉得傅深似乎与齐王并不热络,反倒像是时时避嫌,不欲沾上皇子与重臣结交的恶名。

他令人将纯阳道长尸身收殓,又将易思明的口供封入卷宗,与杨贺轩的案卷一并理好待用,提笔写了一封结案奏折。

纯阳道人,姓名不详,身世不详,元泰二十二年入京,寄居于京中清虚观。

数年间私制毒药白露散,密贩与周遭商贾百姓,又以花言巧语蒙骗金吾卫中郎将杨贺轩,谎称此药有提神醒脑,增长精力之效。

杨贺轩误信为真,深陷其中,更将白露散献于上官,致使前金吾卫上将军易思明不幸受害,服药成瘾。

适逢元泰帝龙体抱恙,经杨贺轩引见,唐州节度使杨勖举荐纯阳道人入宫,因其丹方效验,长留宫中供奉。

后坤宁宫事发,杨勖为保皇后母子,不惜铤而走险,与纯阳道人密谋于万寿宴献金丹时行刺皇帝。

幸得靖宁侯傅深机警,及时阻拦,令乱臣贼子毒计未能得逞。

案发后,纯阳道人于慎刑司牢内畏罪自尽,易思明招认白露散之事,后因药瘾发作,神智疯癫,咬舌而亡。

唯有杨勖供认不讳,谋反之罪,十恶不赦,按律当处斩刑。

案卷和奏折送上去之后,元泰帝强撑病体,在刑部呈上的定罪照文上,用朱笔重重批了个腰斩弃市。

至此,震惊京师的金吾卫案与万寿宴案终于尘埃落定。

而早已被人淡忘的东鞑使团遇袭案的真相,悄无声息地水落石出,又随着纯阳道长之死,悄无声息地被有心人掩去不提。

后话不提。

当天严宵寒写完折子,把笔一扔,匆匆赶回家里,进门的第一句话是:侯爷呢?侍女道:在卧房,下午回来后就没再出过屋。

严宵寒心里忽悠一下,追问道:他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吗?侍女奇怪地摇头:并无异常,只叫人不要打扰。

侯爷心情似乎不太好?但是好像没有上次那么不好。

严宵寒更担心了。

寻常人骤然遭受这么大的刺激,崩溃发泄乃至嚎啕大哭都是常事。

傅深就算是铁打的,也不可能把所有情绪都滴水不漏地藏在心里慢慢消化。

他越平静才越糟糕,严宵寒倒宁可他一哭二闹三上吊,就怕傅深闷不吭声地钻牛角尖,伤心又伤身。

他在卧房门前站定,做好了被拒绝就强行破门的准备,举手敲了敲门:敬渊?傅深答应的很快:进来。

严宵寒愣了一下,推门进去。

屋里没有点灯,暮色黯淡,傅深正坐在窗边看着夕阳余晖发呆。

待他走近,傅深转头问:你平时进屋都不敲门,怎么今天反而规矩了?嗯?严宵寒迟疑道,你……傅深笑了:这么小心翼翼的,是担心我不高兴,还是怕我想不开?严宵寒设想过无数死气沉沉的场面,但是一个也没有发生,傅深的确在反复思考今天的事,但他是真的平静,并非强颜欢笑,也不是故作轻松。

坐。

傅深随手一指旁边的圆凳,待严宵寒在他对面坐下,他才道:不用担心我。

今天在牢里,纯阳说的‘真相’虽然骇人听闻,但毕竟是一面之词,可信度不高,还待以后进一步查证。

严宵寒万万没想到他能冷静到这种程度,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怀疑这也是失心疯的表现之一:敬渊……别那么看着我,傅深无奈道,我没有神志不清。

严兄,你在飞龙卫审了成百上千的犯人,现在还相信‘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吗?反正我是不信了,他自嘲地笑了笑,说我冷血也罢。

我在燕州这些年,审过东鞑人和柘人,也审过汉人。

有的人贪生怕死,吓一吓就全招了,但更多的是到死还在胡编乱造,企图以身为饵,拉上更多人给他陪葬。

严宵寒恍然意识到,傅深的经历跟常人完全不同,他曾一次次在毫无准备的情况下被推入极端状况,在瞬息万变的战场上磨砺多年,泰山压顶,面不改色,眼前越是风浪滔天,这种人越是坚韧冷静的超乎想象。

他不期然地想起滂沱大雨里的一道身影,那天连他自己都濒临失控,傅深居然还能镇定地说君子立世,有所为有所不为。

玄铁心性,冰雪肝胆。

傅深继续冷静地条分缕析:当年固山关之战,杨勖有意拖延援军这事可能是真的,但他不是影响战局的最主要原因。

我不知道纯阳道长是没意识到,还是在刻意模糊主次。

我叔父战死之后,最放不下的人不是我,而是肃王殿下,我们俩都曾推演过固山关之战。

杨勖的唐州军哪怕及时赶到,也救不下我叔父,只能赶上尾声。

而且杨勖虽然拖延,但仍控制在不惹人怀疑的范围内——至少我和肃王殿下都没看出异常。

要是他做的太露’骨,肃王殿下早就宰了他了,不会让他苟活到现在。

还有,他曾无意中提到‘我们’。

青沙隘、穆伯修、白露散、万寿宴,这四件事里,哪一件都无法单靠他一个人完成。

我总觉得京城里有一张大网,纯阳道长只是颗棋子,背后执棋的人才是关键。

至于最后一个原因……只是我的猜测,你姑且听听,不一定准,傅深道,白露散这药太邪性,一旦流传开来,后患无穷。

而纯阳道长为了掩盖踪迹,曾将替他送信的孩子一家三口灭门,还有那几个死于白露散的无辜百姓。

如果他真是北燕军出身,而且是我叔父的部下,这个手段未免有点过于狠辣了。

我有种感觉,不光是纯阳道长,还有他背后之人,这个行事作风,倒更像是先父的旧部。

严宵寒:……你这么说,是不是对泰山大人有些不够尊敬?傅深嗤笑:先父在世时,常说我跟我二叔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妇人之仁,你觉得他能仁慈到哪儿去?严宵寒不吭声了。

过了一会儿,他才道:你既然不信纯阳道长,为什么还要亲手了结他?这问题令傅深微怔,随即不太走心地道:他是北燕军出身,不掐死他难道等着被他拖下水吗?严宵寒忽然起身凑近,伸手在他小臂上掐了一下,剧痛炸开,傅深肌肉霎时紧绷,却不知为何竟然没有躲开。

严宵寒:疼吗?傅深莫名其妙:废话,要不我掐你一下试试?疼就对了,严宵寒站在他面前,微微张开双臂,那是个全然接纳包容的姿势。

他的目光一直望进傅深的眼里:记住了,你是个活生生的人,不是用铁石堆成的。

纯阳道长不择手段,处心积虑,可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傅深,和他背后的满门忠烈,万千英灵。

仍有人记得逝去的忠魂。

仍有人为他奔走,为他流干最后一滴血。

北燕军同出一源,哪怕不曾见过,年岁相隔,傅深仍然知道这是他的同袍,所以他成全了纯阳道长。

所有的冷静分析都建立在感情之外,傅深只有抛开他的身份,用上全部理智去寻找疑点,才能强迫自己忘记纯阳道长眼里一闪而过的泪光。

可他不是用铁石堆砌起来的。

傅深怔然片刻,笔挺的肩背终于垮了,随即一言不发,微微向前倾身,把脸埋进了严宵寒的怀里。

那双手温柔地落在他脊背上。

北燕军守边近二十年,多少人埋骨北疆,换来的却是无端猜忌,他喃喃地道,我叔父战死到最后一刻,杨勖这等小人,至今仍在朝中横行,就连报仇,都要我北燕军的人命去填……别太伤心。

严宵寒搂紧了他,低声道,你看,不管发生什么,你身后始终站着万千北燕军。

——还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