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黄金台》作者:苍梧宾白 > 第28章 审问┃天意如此

第28章 审问┃天意如此

2025-04-03 14:32:51

穆伯修眼中现出极深的恐惧:你、你……傅深幽幽一笑:你这不是还活的好好的嘛, 不信的话自己拧一下大腿, 看看疼不疼。

他越是虚与委蛇、弯弯绕绕地不进入正题,穆伯修越是心虚, 他一时恨不得自己干脆死了, 也好过落在傅深手里受他折磨。

我怎么觉得, 穆将军好像很怕我?傅深饶有兴致地问,比死还怕, 嗯?的确, 傅深又不是令人闻风丧胆的飞龙卫,还是个标致俊俏大小伙子, 寻常人见了他不应该哆嗦成这个德行。

穆伯修狠狠咬牙, 色厉内荏地厉声道:堂堂靖宁侯, 私自囚禁朝廷命官,就不怕飞龙卫追查到你傅将军头上吗?!俞乔亭和肖峋:……傅深哈哈一笑,给他鼓了两下掌:容我提醒一句,穆将军, 别忘了你现在已经是一个‘死人’了, 尸体就在顺天府停着呢。

还是说, 你以为自己还能活着走出这里?至于飞龙卫,他们钦察使都已经是我的人了,查到我头上?本侯正巴不得呢。

俞乔亭咳了一声,提醒他注意分寸,赶紧说正事,别臭显摆了。

穆伯修终于意识到傅深其实就是在玩他, 像猫抓老鼠,不急着吃,先玩个半死再说,终于忍无可忍地道:你到底想干什么?傅深:你是个聪明人,本侯都坐着轮椅出现在你面前了,你还猜不到我想干什么吗?穆伯修一口咬死:我不知道。

傅深的笑容倏地冷了下来,轻声道:别给脸不要。

我只问你一次,说不说?穆伯修仍是那句话:我不知道。

道字的尾音还没散去,傅深猝然发难,破风声起,寒光乍现,一根弩’箭嗖地钉进穆伯修左肩。

剧痛从霍然洞穿的伤口中炸开,穆伯修全无防备,发出一声闷哼。

傅深手中端着一架精巧臂弩,第二支箭遥遥指着他的右肩:还不想说吗?穆伯修疼出了一声冷汗,虚弱无力地靠在墙角,不肯答话。

傅深毫不留情,也不打招呼,抬手又是一箭。

这一箭力度更大,箭头直接打穿肩膀,将穆伯修牢牢钉死在墙壁上。

傅深慢条斯理地换上一支新箭,和缓地道:现在不想说也没关系,在你被打成筛子之前,你有很长时间可以在这里慢慢想。

死人不能说话就算了,一个大活人,我还怕你开不了口吗?他这回瞄准了穆伯修的右腿:放心,我箭术还不错,说要打你右腿,绝对不会误伤左腿。

三。

第三支箭脱手飞出,穆伯修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惨叫。

身体里流出来的鲜血已经浸透了地面,可惜面前三个都是杀人不眨眼的铁血将军,面对这场酷刑,没有一个人叫停,那居高临下的目光仿佛在注视蝼蚁,令穆伯修骤然升起一股比死更可怕的寒意。

傅深微微启唇,一个四字即将脱口而出之时,铁牢里囚徒终于放弃了抵抗,声音微弱地呻’吟:……我说。

傅深彬彬有礼地道:请。

你猜的没错,穆伯修道,青沙隘伏击是我等奉命所为,没能射中你的那支箭,也是我亲手射出的。

傅深朝一旁伸手,肖峋递给他一个裂了缝的木盒。

傅深将盒子打开,朝穆伯修展示内里,问道:是这支箭吗?穆伯修挣扎着抬头看了一眼:不错。

那弩’箭通体漆黑,长约六寸,扁平三棱精钢箭头,两旁刻有深槽。

箭尾有军器监花押軍字,箭头与箭杆相连的部分有个形如野兽的一笔连豹字。

严宵寒曾告诉过傅深,这个豹字代表豹韬卫。

豹韬卫是皇家禁军之一,隶属于南衙十卫,是一支很低调的禁卫。

豹韬本义指豹皮制成的箭袋,因豹韬卫常在皇城高处警戒,擅用弓箭,故得此名。

而傅深手中这支箭,出自御作军器监弩坊署。

他曾命人调查过,数年前,弩坊署曾制作了一批适用于臂弩的破甲箭,分发给禁军和皇城兵马司使用,但由于此箭射程不够远,且一次只能射一支箭,十分鸡肋,所以没有大范围地在军中推广,那些派不上用场的弩\'箭都扔在不知道哪个仓库里落灰。

此箭只在禁军内昙花一现,傅深不曾见过,而禁军的武器更新迭代极快,早没人记得他们还曾用过这样一种弩\'箭。

如果不是当时夹在匣子中的那张纸给了提示,又得到了严宵寒的验证,恐怕傅深的人现在也摸不到其中头绪。

没想到这样也能被你找到……我还以为它被埋在了青沙隘。

穆伯修颓然仰躺在地上,双目空洞,茫然地喃喃道:天意如此……军器监研制的臂弩虽不适用于战事,但它胜在轻便灵巧,在中短距离内杀伤力巨大,用来暗杀是一件相当趁手的兵器。

然而这把弩成了穆伯修犯下的一个致命错误。

他一直在禁军中任职,先在豹韬卫,后来转调金吾卫,禁军用的所有兵器都出自军器监,这导致穆伯修竟然习惯性地忽略了一个常识:其他地方军队用的普通弩’箭上,并不会有军器监的軍字花押。

傅深没心情听他追悔莫及,单刀直入地问:青沙隘伏击幕后主使是谁?穆伯修仿佛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嘶哑地笑了起来:傅将军,我都已经在这里了,你还不知道是谁想要你死吗?傅深面不改色地说:不知道。

我要是知道,就不会来问你了。

他真的不知道吗?青沙隘遇伏,问题出在只有北燕军自己人知道的路线上。

傅深当时最大的怀疑是有人通敌叛国,其次才是隐约怀疑他和肃王私底下的小动作惹恼了元泰帝。

不管哪一种可能,北燕军里出了钉子,他趁着受伤的机会从主帅的位置上退下来,想要找出这颗钉子,然而还没等傅深有所动作,这支作为关键证物的弩’箭就被送到了他面前。

他早就成了帝王的眼中钉、肉中刺,哪怕傅深如同壁虎断尾一样交出甘宁二州兵权、与颖国公府脱离关系,谨言慎行、蛰伏于北疆一隅,却仍然逃不出皇帝的深深猜忌。

无知无觉,天真又愚蠢,不杀他杀谁?穆伯修癫狂大笑,抬起受伤的手臂指着上方,嘶吼道:天意!还不明白吗?是天要你死!俞乔亭握掌成拳,肖峋呼吸粗重,哪怕他们早就心中有数,可自己推测的和亲耳听见行凶者指认,那种被活生生捅了一刀的滋味毕竟不同。

傅深倒比他们都平静。

他是经历过真相爆发与赐婚双重打击的人,最刻骨铭心的痛彻已经过去了。

好在那段时间有严宵寒在身边陪着,傅深虽然没有过多地表露,但以严宵寒的敏锐,多少已经猜到了真相,否则也不会有堪称无微不至的照顾和几乎百依百顺的体贴。

不得不说严宵寒还是挺有一手的,傅深如今回想起旧事,仇恨痛苦的感觉很淡,能记起来的,居然都是些两人之间鸡毛蒜皮的日常琐事。

可惜,没死成,真是对不住了,傅深面无表情,听清楚了,我问的是谁给你下达了指令,谁从什么途径弄来了火\'药,在你之上,是谁谋划了这场埋伏?这个能令皇上绕开飞龙卫、将暗杀这么重要机密的事交给他的人,才是关键。

刚才还疯的不行的穆伯修忽然闭口不言,沉默下来。

傅深:怎么,又不想说?那钉入身体的三支箭还流着血,穆伯修忘不了傅深平静语调之下杀人不眨眼的铁血无情,这话令他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战,求生欲与理智在心中疯狂拉扯。

不过傅深这回没动手,而是支着头若有所思地问:说起来,我记得你最初在豹韬卫,凭着一手好箭术升迁至中郎将,为什么后来又转调到金吾卫了?他抓到了穆伯修,自然对他家境身世一清二楚。

不算飞龙卫,南北禁军共十六卫,最难进的非金吾卫莫属。

金吾卫位列南衙十卫之首,侍奉御前,十分清贵,入选者几乎全是勋贵功臣子弟。

穆伯修出身并不高,能力虽然出众,做到豹韬卫将军就算顶天了,他是怎么进的金吾卫?穆伯修继续沉默,傅深继续瞎猜:是因为有人提拔你?你为了报恩,所以才愿意为他守口如瓶?穆伯修似乎打定主意要当个蚌壳。

这个反应反而更能证明傅深的猜测是靠谱的。

他冷冷一哂:情深义重?有件事穆将军大概还不知道,傅深大言不惭地道,我这个人一向讲究先礼后兵,从不滥杀无辜。

前段时间,我的人虽然一直在调查你,但确信从未惊动过你。

所以,正月初三,你为什么突然抛下妻子家人,匆匆忙忙地跑了?后来甚至不惜以他人尸体代替你自己,从此在这世上销声匿迹?穆伯修倏忽一怔。

他狐疑地问:不是你?傅深:你在躲什么?穆伯修明显动摇了,但仍然不敢相信傅深。

傅深想了想,道:你不惜以死脱身,说明那个人想要你的命。

而我有话要问你,所以在亲眼见到你以前,我的人绝不可能对你动手。

他盯着穆伯修,多年沙场生涯磨砺出的压迫感犹如排山倒海,压得穆伯修抬不起头来:那个人到底是谁?穆伯修不是那种被人买了还帮人数钱的傻子,傅深没有诈他,他稍微想一想就能想通其中的关窍。

我劝你还是想开点,傅深道,你落在我手里,横竖都是死,死也要拉个垫背的。

事情脉络已理的七七八八,哪怕穆伯修不说,只要有时间,这些线索也够傅深查出他背后的人。

他还愿意在这儿跟穆伯修耗着,就说明穆伯修还有价值,倘若说的好,说不定还能多活两天。

穆伯修再一次陷入沉默,这回傅深没有催他。

片刻后,他终于放弃了抵抗,艰涩地开了口。

我十七岁入豹韬卫,二十二岁官至中郎将,却因为无意间得罪的上官,屡遭打压,直到而立之年,再无寸进。

是那个人偶然发现我箭术过人,破格将我调入金吾卫,视为心腹。

南北衙历来不合,尤其是在严宵寒上位后,飞龙卫坐大,北衙禁军压过南衙一头。

那个人不甘心就此埋没,于是想方设法招揽能人异士充实金吾卫,替皇上处置了不少‘不听话’的大臣。

屏息静听的三人心头同时一凉。

十六卫里最金贵的禁军、一向被视为不思进取、混吃等死的金吾卫,竟然在不知不觉中悄然蜕变成了一支御用暗杀军队。

穆伯修道:这两年,皇上越发信重金吾卫,去年西秋关之战后,他从金吾卫里挑选了几个人,定下了青沙隘伏击的计划。

青沙隘在同州原州的北部交界处,你带人护送东鞑使团入京需要途经此处,所以原州的北燕军在你们到达之前,曾派人到青沙隘一带清查。

原州守军将领是皇上的人,我们混在这队人马里,在青沙隘周围布设了火\'药。

傅深忽然打断道:等等,你们的火\'药是从哪里来的?火\'药是军用之物,民间不得私贩,军中火\'药每一次出入都要记录在册。

原州是北燕铁骑驻地,哪怕军中有人里应外合,也不能神不知鬼不觉地挪用火\'药。

而且事后傅深令人查过青沙隘附近各州的火\'药流向,都没发现异常。

是从‘草路’上来的。

穆伯修道,同州守军与边境马匪之间有一条‘草路’,同州军私下盗卖火\'药给马匪,他们的火\'药册子全是假的。

我们假装成东鞑人,从马匪那里买到了火\'药。

原州是傅深的嫡系,同州是傅深的旧部,堂堂北燕统帅没死在战场上,竟然阴沟里翻船,栽在自己人手里。

傅深险些气炸了肺,满腔怒火无处发泄,从牙缝挤出了一句话:这群吃里扒外的混账东西!俞乔亭赶紧劝道:将军息怒。

傅深没理他,平复心情,沉着脸道:继续说。

穆伯修:按照计划,有两人负责点燃引线,我守在高处,如果你没被乱石拦住,就由我补一箭,无论如何,一定不能让你活着离开青沙隘。

谁知道你命比石头还硬,都这样了还没死,不仅没死,还活着回来了。

我怕被你查到头上,每日里提心吊胆。

终于,正月初二深夜,有人闯进我家里,想要杀了我。

恰好那天我夫人带儿女回娘家,家中只有我一个人。

我打伤了那人,心想事情恐怕是败露了,于是连夜收拾细软,逃出了京城。

我逃到东旺村时,察觉到有人一直在跟着我,就从义庄里偷了一具尸体,给他穿上我的衣服,故意留了个从不离身的玉扳指,砍下他的头,然后把无头尸体扔进了枯井里。

那个人头被我埋在东旺村后的林子里,现在恐怕烂的只剩骨头了。

这样,如果有人发现那具尸体,追杀我的人就会知道,我已经死了。

穆伯修诈死后,想继续南逃,不料还没出县城,就被跟了他好几天的北燕军抓了回来。

前因后果相连,确实与他所知的事实一一对应,只是傅深还有一点想不明白:如果是为了灭口,为什么那人不提早动手,非要等到现在?或者说,他原本是不打算灭口的,到底是什么让他觉得危险,只至于不得不弃车保帅?又或者,不止傅深与金吾卫两方,要杀穆伯修的另有其人?知晓真相的除了他们,还有那个将毒药送给傅深的人。

这一池浑水,究竟卷进了几方势力?穆伯修因失血过多,声息已越来越微弱。

他大概已预见到必死的结局,此时反而平静下来,对傅深道:我说的那个人,傅将军应该很熟悉——左金吾卫上将军,易思明。

傅深道:不用说了,我猜到了。

他少年时交情不浅的好友,甘冒风险替他安置金家后人的仗义兄弟,最后成了一心置他于死地的幕后黑手。

昔年对朝廷鹰犬充满鄙夷、眼睛长在头顶的贵公子,为了压过北衙禁军,甚至把金吾卫变成了比飞龙卫还没底线的暗杀组织。

傅深不知道该怎么评价易思明,情绪都不如听见同州军做假账时激烈,他甚至想不起这些年跟易思明有过哪些交集。

少年情谊短暂如朝露,太阳升起就要消散,就好像人最终都会变的与从前不同。

只是有的人眉目依旧,有人却已面目全非。

世事无常,天意难测。

傅深示意肖峋将他推出去,逼供也是件费心力的事,他需要时间慢慢消化这些真相。

穆伯修听见他离去,自始至终没有出声求饶,在地牢里精疲力竭地闭上了双眼。

明亮天光与新鲜空气一并涌入,令人耳目为之一清,俞乔亭在后头关上石门,傅深忽然道:叫杜冷来给他看看伤,别让他死了。

是,俞乔亭答应下来,已经过午了,先去用饭吧。

我不吃,傅深摆摆手,卧房收拾出来没有?我要睡觉,没事别来打扰。

看得出他心情不好,这时候谁都不敢劝,也不敢违拗。

肖峋将傅深推进卧房,俞乔亭站在庭院树下,长叹一声:真是……这都是什么世道。

肖峋沉默地拍拍他肩膀。

常在生死边缘游走的人,对危险都有种近乎直觉的敏锐预感。

俞乔亭和肖峋不约而同地望向浓云卷积的天际,冬去春来,万物复苏,雷声隐隐,未来却似乎蒙上了一层阴翳,这一年,或许并不如某些人所期望的那样风平浪静。

傅深原以为严宵寒至少要忙上一阵子,没想到第三天他就出现在山庄的早饭桌上。

傅深难得惊讶一次,诧异地问:你忙完了?没忙完,严宵寒大马金刀地在桌子对面坐下,不管了。

傅深:嗯?严宵寒一本正经地说:九天婚假,不是用来忙活这些破事的。

这可不像是严大人会说的话,傅深道,你们飞龙卫最擅长无事生非,怎么放着现成的有缝鸡蛋倒不往上扑了?严宵寒被他嘲讽了也没翻脸,淡然地道:这不是来抱你了吗?傅深正吃着饭,闻言当场摔了筷子。

严宵寒一边忍笑,一边千哄万劝地把筷子塞回他手里:行了行了,我不说了,好好吃饭。

傅深点了点他:这要是在燕州,你现在已经被拉出去打军棍了。

话头是谁先挑起来的?严宵寒知道他只是虚张声势,越发蹬鼻子上脸,好不讲理。

傅深其实真拿他没什么办法,只好恶狠狠地夹了个包子堵住了他的嘴。

待用完了饭,严宵寒推着他到外面溜达消食,两人这才将饭桌上的话题重新拾起来:那件案子进展如何?这两天你应该已经查到了不少东西,真不继续查了?严宵寒:我说的‘不管’,就是字面意义的‘不管’,皇上已经令顺天府会同刑部与大理寺一道查案。

金吾卫的事,不归我们飞龙卫管。

傅深嘲笑道:哟,闹了半天,原来是人家把你们踢出来了。

你还跟我这儿装大尾巴狼,嗯?严宵寒无奈又好笑,一低头,恰好与傅深目光相对。

他居高临下地站着,那双优美深邃的眼睛里潋滟着纵容的笑意,神态轻松自然。

据傅深观察,严宵寒在人前的状态一惯紧绷,不是说他紧张,而是他的言行都太过精准,连游刃有余和漫不经心都像是设计好的,像一只滴水不漏的铁罐子,最真实自然的反应全部藏在厚厚的铁皮之下。

然而今天不知怎么,他忽然抛弃了伪装与防备,整个人原地化身成一个大写的宁静温和。

傅深被他盯久了,居然觉得有点脸热。

他承认自己早已动心,不过是因为两人之间多年渊源,傅深自认不是个肤浅的男人,谁知现在竟也会被美色晃了眼。

严宵寒注视着他慢慢红起来的耳根,笑了一声,伸手捏了一下他的耳垂:我还以为你把人骗到手就看腻了,想不到侯爷……还是挺喜欢我的?废话,眼都看直了,还想怎么喜欢你?傅深在他腰上捏了一把,义正辞严地说:手收回去,瞎摸什么?说正事。

严宵寒从善如流地嗯,然而一时得意忘形,没压住上翘的尾音,立刻被傅深鸡蛋里挑骨头:别‘嗯’的那么讽刺,重新‘嗯’。

严宵寒:……玩笑归玩笑,两人回到跑了八千里的正题,傅深道:就算皇上不让你插手,你肯定也私下里查过了。

有什么发现?严宵寒不置可否,反而问:你为什么对这个案子这么关心?傅深:好奇。

严宵寒:你不是会多管闲事的人,穆伯修跟你有什么关系吗?傅深眯起眼:既然你要这么问,那我也想问,你今天来找我,跟穆伯修案没有一点关系吗?严宵寒静静地注视着他,二人在沉默中对峙。

好吧,严宵寒率先退让了,我不是怀疑你,只是有点疑问。

我让人去查穆伯修的身世背景时,听说一个月前也有人来查过他,这是其一;东旺村发现的那具无头男尸已经腐烂了,只能从衣着和随身物件上推测他是穆伯修。

但砍头的目的是为了让人认不出这具尸体是谁,那为什么凶手还留下了能证明他身份的白玉扳指?不合常理,这是其二。

穆伯修最初供职于豹韬卫,后来转调金吾卫。

我记得去年有一天,你曾跟我提到过豹韬卫。

傅深凉凉地道:严大人,你是炮制了太多冤狱,已经忘了怎么正常查案了吗?不合常理的还有你,严宵寒继续道,俞青恒是你的心腹,在北燕军失去主心骨这个关口,你却带着他回了京城,而且执意要住到山庄。

容我问一句,我们成亲那晚,你带回来的那些北燕军,全都留宿在侯府吗?傅深没有回答,看不出是打算伏法认罪,还是准备杀人灭口,面无表情地等着他接下来的话。

最后一点,皇上对这个案子的态度也很奇怪。

严宵寒停顿了一下,才道,飞龙卫是天子耳目,查案效率远比三法司要高,朝廷命官遇害,哪怕与南衙有关,没道理舍近求远,撇下飞龙卫,反而让刑部和大理寺去查真相。

上一次出现类似情况,还是在东鞑使团案里,你明白我的意思吗?——如果有一件事情,陛下已经了知道其中真相,他就不会再去动用飞龙卫。

气氛骤然降至冰点。

哎,总算还没有傻透气。

僵硬凝滞的气氛忽然流水般化开了。

傅深向后一仰,脊背放松地靠在轮椅上,心宽地笑了:我已经提醒过你一次了,皇上没有你想象的那么信任你。

再不小心,飞龙卫迟早要散摊子。

严宵寒皱眉:什么意思?你猜的八’九不离十,傅深道,东旺村那具尸体是穆伯修自己搞的障眼法,为了躲开另一拨人的追杀。

至于我跟他的关系,这属于北燕军内部机密,不便告诉你,跟你也不太相干。

这个案子往下查也是白费功夫,唯一一个不太重要、但对你有用的消息,我可以直接告诉你:小心金吾卫,皇上手里可不只有飞龙卫这一把刀。

飞龙卫和金吾卫,虽然哪个都不是好东西,但无论是出于私心还是公义,傅深还是愿意捧严宵寒一把。

至少他对严宵寒知根知底,易思明的人品实在让人不敢放心。

严宵寒怔立当场,脑海中飞掠过许多念头,又被他一一归拢理顺。

事关飞龙卫存亡,傅深话中透露的消息对他来说确实是个大问题。

沉思片刻后,他才肃容对傅深道:多谢。

严宵寒是真的没想到傅深会在有关飞龙卫的事上给他提醒。

当年的金云峰案,哪怕他最后网开一面,仍不能掩盖他为了往上爬而反手给了傅深一刀的事实。

这些年北燕铁骑对飞龙卫严防死守,他一直以为傅深特别讨厌飞龙卫。

然而,就在刚刚,当着他的面,傅深破例了。

他不会不知道自己这个提醒的分量,几乎等同于亲手替飞龙卫扼杀了最大的死对头。

他思绪复杂,傅深却好似真没当回事,无所谓地道:不用谢,举手之劳。

当晚严宵寒留宿山庄,傅深叫肖峋给他找个客房,自己去找杜冷换药。

谁知等他回房时,却发现屋里多了个大活人。

傅深:你来干吗?严宵寒:客房没收拾过,住不得人。

傅深:扯淡,我昨天刚叫人收拾完。

严宵寒:我不住客房。

你我都成亲了,为什么不能同床共枕?傅深无情地道:你当我想?谁赐婚你找谁去。

然而严宵寒好像摸清了傅深的底线,知道在什么限度里胡闹他会容忍,遂一唱三叹地道:自古红颜多薄命,刚才还看我看的目不转睛,转眼间就色衰爱弛了……傅深一个头两个大:……别跟个狐狸精似地嘤嘤嘤了,过来铺床!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

傅深此前一直不愿意正视他被严宵寒伺候的娇贵了这个事实,但今天这个人一来,他住进山庄以后的各种别扭和不适应好像立刻痊愈了。

肖峋和俞乔亭照顾起人没那么细心,傅深那天下午审完穆伯修,自己在房里枯坐到深夜,等感觉出饥饿,想找点东西垫垫肚子,一出门,才发现放在廊下的茶饭早已冷透。

而在严府养伤的那段时间,他似乎就没想起过饿字。

一块温热软滑的东西贴在唇上,香气盈鼻,随即严宵寒的声音在头顶响起:张嘴。

傅深就着他的手咬了一口,新做的点心香甜松软,入口即化,他随口道:有点甜。

我也觉得,严宵寒把碟子放在桌上,给他到了杯茶,厨娘手重,下次告诉她少放糖。

傅深:你刚让厨房现做的?晚上没吃饱?严宵寒熟门熟路地去柜子里给他找中衣,闻言头也不抬地答道:你晚上吃的太素,睡前吃点东西,免得半夜被饿醒。

傅深讷讷地摸了下鼻子。

说起来,你们那位杜军医,他好像不是中原人?对,傅深道,西南来的,怎么了?严宵寒:刚去看了他给你开的方子,用药跟中原的大夫不太相同。

我看他只专于接骨续经,不重调养。

回头还是让沈遗策来给你把一次脉,开几副补养的药,药膳也行……常吃药伤胃口,平时要好好吃饭。

自从两人因为傅深不喝汤药的事闹过一回之后,傅深吃药的问题基本上就变成了严宵寒的问题。

在这方面严宵寒有绝对的发言权,基本上说一不二。

不夸张的说,严宵寒要是哪天想毒死傅深,傅深都未必能察觉到。

他想起什么叮嘱什么,傅深有一搭无一搭地应着,忽然觉得就这么一直温存下去也挺好,这间原本有点大,多出一个严宵寒,就正好了。

一团柔软的衣服落在他膝上,严宵寒躬身将他从轮椅上抱起来:拿好衣服,去洗澡。

山庄里用的仍是浴桶,没有屏风,只用中间一道帘子隔开。

傅深蜷着腿坐进浴桶里,忽然听见严宵寒在另一边问:前两天都是谁帮你洗澡?傅深张口便答:肖重山啊。

严宵寒一想到自己平时怎么伺候这位爷洗澡的,后知后觉地泛了酸:怎么就想不开,非要住这荒郊野岭,连洗个澡都不安生。

傅深其实清白的很,他平时都是让肖峋把轮椅推到浴房,自己扶着墙坐进去。

也就是严宵寒能上手抱他,连俞乔亭都得避嫌。

他没听出来严宵寒在拈酸吃醋,不明所以地道:你是哪家的大小姐吗?还挑三拣四的。

严宵寒:……他放弃了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过了一会儿,认命地把傅深从水里捞出来,放回卧室床上:我去拿药,你先把头发拧干……嗯?傅深忽然抓着他的衣领,用力严宵寒拉到自己面前,伸出一根手指,把他的唇角往上了提了提。

以后都只给你一个人抱,你不在我就不洗澡了。

别醋了,行不行?严宵寒先是一怔,下意识地把他的手抓进自己手中。

他眸光沉沉地凝视了傅深片刻,像是在确认什么,最终低下头,干燥唇面在他脸颊上轻轻贴了贴:好……这可是你说的。

傅深的心脏刹那停跳,随后如万马奔腾,轰地一声,炸开漫天烟花。

他在严宵寒即将起身离开时,迅速伸手按住他的后颈,把人搂了回来。

两人交颈相拥,前所未有的近距离带来极度的温暖与心花怒放,他原本以为只有一点点的心动意动,原来不知不觉,已经积攒了这么多。

情难自禁只是一瞬间的事,严宵寒在亲下去的同时,脑海中闪现过无数种傅深可能有的反应,却独独没预料到眼下这个状况。

他听见傅深含笑的声音紧贴着鬓边响起,像是用鼻音哼出来,低哑,又有种说不出的软和甜。

亲的不错。

再亲一个呗?第29章 共枕┃提问:本章中两人到底亲了几次?有的人, 表面上看起来风风光光、锋芒毕露的, 实际上亲起来,嘴唇软的好像早上刚蒸出来的馒头。

傅深的确相貌俊秀, 但由于气质的缘故, 严肃冷峻的时候居多, 而且他嘲讽起人来很有一手,严宵寒常常觉得他是各种意义上的刀子嘴, 轻薄一下会被扎出一嘴血。

但此时傅深背靠床头, 微微仰着头,满身的气势都收敛起来, 像某种被顺了毛、懒洋洋的野兽, 一只手甚至还勾着严宵寒的脖子。

他刚沐浴完, 嘴唇被热汽蒸的有点干,吻起来温暖而柔软。

严宵寒仍然克制着,在他干燥的唇面上逡巡摩挲,轻轻抿着两片柔软的唇瓣, 他觉得自己就像是站在悬崖边缘试探, 一边在心里反复告诫自己不要往下跳, 一边忍不住总想探头去看一眼。

他最终没能战胜本能的引诱,舌尖在傅深的上唇轻柔飞快地一勾——后颈上的手瞬间爆发出能掐死人的力道。

果然还是太心急了。

他按捺下沸腾的心绪,闭了闭眼,心想,今晚情难自禁的次数有点多。

震惊褪去,傅深从讪讪地松了手, 在他被掐的地方揉了揉:……不好意思。

严宵寒轻笑一声:嗯,看出来了。

傅深:……严宵寒低头在他鼻尖上亲了一下:我去拿药,你先冷静一下。

这么大手劲……我以后还怎么得寸进尺?傅深抬手把他从床上推了下去:狗屁的得寸进尺,我看你是三天不打,上房揭瓦。

半夜时分,雷鸣隐隐,严宵寒从睡梦中醒来,还未睁眼,先闻到了窗外透进来的雨水气息。

紧接着,才听见打在屋檐上的细密雨声。

春日里的第一场雨终于来了,严宵寒仍不太清醒,翻了个身,闭着眼去摸床的另一边,手掌落在身旁隆起的锦被上,轻拍两下。

傅深睡的不沉,阴天下雨,骨头缝里都泛着酸疼,他三番两次被疼醒,感觉严宵寒的动作,迷迷糊糊地嗯?了一声。

腿疼不疼?身边人慵慵倦倦地揽着他的腰,刚醒过来,嗓音里带着一点缱绻低柔的鼻音,外面下雨了。

傅深轻声哼哼:疼……酸得很……严宵寒撑着床起身:我去找个汤婆子。

不用,傅深伸手去拉他,只抓到了他披散下来的长发,绸缎般顺滑地缠绕在指头上,别折腾了,继续睡你的吧。

严宵寒被他扯的微微后仰,只得再躺回去。

他抖开被子,把傅深罩起来,强势地侵入了他的被窝。

傅深大概是真的不清醒,居然没翻脸,只是在他肩膀上轻推一把:干什么?往我这边来一点,严宵寒展臂将他抱住,两条长腿带着热烘烘的体温贴上他冰凉的小腿,以一个亲密过头的姿势紧密相拥,行了,睡吧。

一阵窸窸窣窣的响动过后,躯体的热度透过冰凉衾枕渐渐将他包围,傅深嫌这个姿势箍得慌,总想活动手脚,却莫名被重新宁静下来的夜色和暖意催的睡意昏沉。

该酸疼的地方还是酸疼,知觉却好像被隔在了一层温存的屏障之外。

他抵在严宵寒的颈窝里,沉沉地睡了过去。

翌日天明,山中细雨仍未潇潇未歇,傅深被几个月的养病生活影响了作息,早上醒的晚,外头又是个阴雨天,他更昏昏沉沉地睁不开眼。

身旁床榻已空,帘外天光黯淡,屋内湿凉,被窝里却被烘的干燥温暖。

他动了动腿,碰到了放在腿边热乎乎的小汤婆子。

八成是严宵寒早晨起身后给他拿来的,傅深心中熨帖,记忆浮现,随即回想起昨晚令人耳热的意乱情迷,自己还让人抱着睡了半宿。

他默默品咂了一下亲吻的滋味,摸了摸隐约作痛的膝盖,惋惜地心想:我可真是个柳下惠。

正巧推门进来的严宵寒忽然脊背一凉。

他下意识地回头看了一眼,没发现身后有什么异样,按下疑惑进门,对着被帘帐遮的密密实实的大床道:敬渊,该起身了。

傅深懒懒地拨了下帘子,示意自己已经醒了。

严宵寒每天要早起进宫轮值,已成习惯,哪怕放假也没睡懒觉,比躺在床上形如废人的傅深看起来精神得多。

他走过去将床帐挂回两侧帘钩上,侧身在床边坐下:雨还没停,有哪儿不舒服吗?傅深有时候会觉得严宵寒对自己过分小心,就好像他不是一个皮糙肉厚的老爷们,而是个风吹就倒一碰就碎的瓷娃娃。

他能活到今天,伤不会少受,连杜冷和俞乔亭都不觉得他的腿伤在阴天下雨需要格外关注。

对他们来说,连死亡都是寻常事,只是区区伤病,又何足挂齿、何须挂心?但被人捧着手心里,石头也要被焐热了。

傅深说着没事,伸手去勾他的腰,试图把严宵寒拉下来按在床上。

不料严宵寒坐的特别稳当,反倒是傅深被带的从床内侧滚到外侧,像个没骨头的猫一样软塌塌地倚在他腿边。

严宵寒还当他是投怀送抱,一手虚揽住他的肩头,含笑道:醒都醒了,还不想起?犯懒,不想动,傅深老气横秋地叹道,人哪,不服老不行啊。

过谦了,严宵寒垂头凑到他耳边,戏谑地道,侯爷龙精虎猛,昨晚还抓着我不撒手呢,你都忘了吗?傅深终于意识到哪里不对了。

两人一躺一卧,搂搂抱抱,怎么看怎么透着一股事后味儿——他还是惨遭蹂躏的那一个!去他娘的柳下惠!昨天就应该把这混账就地办了!他十分轻佻地在严宵寒腰上捏了一把,皮笑肉不笑地说:放心,只要你一心一意跟着我,本侯保你日后受用不尽……严梦归!严宵寒一手揽肩一手抄腿,猝不及防地把他从被子里抱出来。

傅深骤然悬空,吓了一跳,随后被严宵寒放在腿上,一件外衫兜头罩了下来。

隔着柔软的绸缎,似乎有个蜻蜓点水的吻落在他唇上,轻的像个错觉。

严宵寒说:我对侯爷,当然是一心一意的。

山中不知岁月,严宵寒跟着提前进入致仕生活的靖宁侯,在山庄里无所事事地消磨了好几天。

俞乔亭私下里跟肖峋嘀咕,傅深的脾气比以前好了不止一星半点,知道了那么糟心的真相也不见消沉,反而每天跟那姓严的形影不离地厮混——这飞龙卫钦察使别是个千年狐狸化形成精了吧?不光他这么想,京城里飞龙卫也有此一问。

钦察使大人到底是被哪里的狐狸精勾了魂,怎么连个人影都找不见了?沈遗策受命来为傅深看诊、顺路传达同僚们对严大人的思念之情时,这对贤伉俪正在山庄的院子里热火朝天地……腌咸鸭蛋。

院中小石桌旁放着一小筐洗净的白生生的咸鸭蛋,严傅二人对坐,一个把鸭蛋放在烈酒浸泡,另一个负责滚盐装坛。

院里的花圃犁的整整齐齐,种着刚发芽的小葱和青菜,旁边有个大紫藤萝花架子,繁花如瀑,架子底下鸡鸭奔走,咕咕嘎嘎。

两人手上忙着,嘴上有一搭无一搭地闲聊。

沈遗策眼睁睁地看见一只鸭子从他们钦察使大人脚上踩过,严宵寒还在那嘲笑傅深:古人说煞风景之事,果园种菜,花架下养鸡鸭,你这个院子算是占全了。

傅深头也不抬地反唇相讥:这还有个更煞风景的瘸腿将军,不也被你独占了吗?*严宵寒立刻闭嘴了,嘴角却可疑地翘了起来。

沈大夫木然地心想:我好像有点多余。

继之来了。

严宵寒先注意到他,放下手中活计,起身相迎,态度自然流畅,似乎完全不觉得两个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朝廷重臣在这其乐融融地腌咸鸭蛋有什么不对。

大人,侯爷。

沈遗策向两人拱拱手,没忍住问,这是……?傅深坦然笑道:一点小爱好,让沈先生见笑了。

沈遗策忙道:岂敢,岂敢。

难道靖宁侯真如外界传言所说,被伤透了心,转了性,打算解甲归田了?严宵寒洗掉手上的盐,一边擦手一边问沈遗策:京中那边有什么新消息吗?属下正是为此而来,沈遗策道,又死了一名金吾卫。

昨天半夜死在城东翠金阁,今早有人来报官。

这案子惊动了天子,陛下令您尽快回京,此案已全权移交给飞龙卫。

严宵寒下意识与傅深对视一眼,傅深动作很小地摇了摇头,示意这事跟他没关系。

严宵寒略一沉吟,随即不怎么真心地笑道:好吧。

怪稀奇的,金吾卫最近怎么净走背字,流年不利?之前不肯让他们插手,这下篓子大了,南衙兜不住了,还得回来求飞龙卫。

沈遗策觉得严宵寒心里可能憋着一股火,因此嘲讽之意格外明显。

傅深不紧不慢地道:既然如此,我也不多留了。

你一切小心。

两人似乎还有话要说,双双回房。

沈遗策坐在院子里,漫不经心地扫视着遍地鸡鸭,忽然耳尖一动,疑惑地扭头望去。

卧房的窗户没有关紧,只是虚掩着,不知是不是错觉,他刚才好像听见了一声轻飘低哑、近似呻’吟的闷哼。

作者有话要说: *李商隐-十二大煞风景事:松下喝道,看花泪下,苔上铺席,斫却垂杨,花下晒裩,游春重载,石笋系马,月下把火,步行将军,背山起楼,果园种菜,花架下养鸡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