净霖足足缓了半晌, 面上才起了点血色。
他颈间鬓边都是汗, 眉心怠倦,不过须臾而已,竟然有了些许病态。
苍霁拭着那冷汗,看他半阖着眼喘息,比之平常更显得小。
我说的混账话,不该逗你。
苍霁眸中杀意已褪,只余了沉静之色。
他还抱着人,觉得净霖又轻又小,便推着净霖的背,使他伏在自己肩头,在屋中转几圈, 毫不费力。
净霖胸口才定, 背上濡湿, 双臂半搭着苍霁的肩背, 埋着首犹自喘息。
苍霁趁着舍内漆黑,净霖瞧不见,顺抚着他后背的手渐渐缓了,捂着他后心渡着龙息。
白日我吓唬了你。
苍霁偏头与他小声说, 你便晚上来吓唬我吗?发作起来这样厉害, 路上竟提都不曾与我提。
净霖鬓边湿透, 闻言摇头, 声音还是哑的:我无心疾, 也无隐病, 从来不曾有过这样的动静。
哪里痛?净霖衣襟被先前发作时攥得泛着褶皱,他此刻也懒得再整理,静了少时,说:胸口、头脑还有腹中。
三处皆是要害。
苍霁心中沉甸。
灵海也无应对的反应。
净霖说,好生厉害。
不会是猛药。
苍霁拨开净霖湿了的发,药性刚猛的必定瞒不过你,它既然能在你体内隐藏这么久,可见不是一朝一夕,而是经年累月养出来的东西。
净霖静得连喘息声也停了,他十分敏锐,从苍霁一句话中便猜出些什么。
能在他体内不声不响地养出这药不是药、毒不是毒的东西,唯独亲近之人才能下手。
你修剑道不易,情动易生变数,想必在门中之时,九天君必定会将‘断情绝欲’四个告诫于你,为催你修为,怕是下了不少功夫。
苍霁抱着他,听小舍之外血海潮声,我见你眉间清冷,眼中却澈似孩童,便知为得一把至纯剑,须将你教得心无外物,远离风月。
不仅如此,还要让他陷入无情之地。
兄弟之间疏如陌路,嫉恨猜忌却屡见不鲜。
九天君冷眼旁观,甚至刻意厚爱,就是要兄弟恨着他、盯着他。
净霖在院内时,甚少有机会吃上热饭,若非黎嵘照顾,他连残羹冷饭也轮不上。
未至聚灵境界时,净霖的衣冠常服总是不合身,十三岁列于兄弟之末,拖着宽大的衣彻夜不休,方才能够赶上别人的修为进度。
净霖不懂吗?但凡心智健全的,便都明白何为刁难!可他不能服软,他做不得陶致那样耍赖撒泼的模样,他得立着,因为他只能立着。
他自跪叩下去那一刻,咽泉便化作本相,从此这便是他的道,摊在他面前的从来就只有这一条路。
一把剑,想要锋芒毕露,只有数年如一日的锤炼。
所有苦楚与刁难都是磨砺,他们加之于他身上的,净霖都当作了历练。
兄弟们不喜欢他,净霖便不稀罕。
他逐渐走到了最前边,目不斜视,也从不回首,然而这皆不能成为九天君拴着他的理由。
他有心。
他知愁苦,懂善恶。
他孤注一掷在这条道上,世间百态皆成过眼云烟,但是无人能擅自为他套上锁链。
他爱上谁,他不爱谁,这皆是他作为净霖的抉择,即便是承担父亲之名的九天君也不能剥夺。
净霖缓出一口气,说:既然能藏得这般深,便不好轻易摘除。
须先明白它到底是什么,发作时脑海中昏沉难醒,胸口即似如受锁,唯独腹中余热渐起。
苍霁手掌一顿,说:现有余暇,便脱了让我看看。
净霖拢紧衣襟,说:藏在体内,看腹部也无用啊。
发作时见你面色发青,我便猜想它是否会浮现些什么。
但凡这种咒术,必会在发作时露出端倪。
苍霁说着松开手,稍退一步,神态严穆。
净霖生到今日,没有对任何人宽衣解带过。
他院住偏僻,往日来客稀少,受了什么伤,都是自己闭眼抹了。
现在叫他当着苍霁的面脱衣服,袒出小腹来,简直比修剑道还要难!净霖不禁往后挪了挪,道:我看得见,自己看苍霁面上情绪寡淡,心里已将九天君踩成团饼。
他本是诚心诚意要找出端倪,此刻却让净霖的反应激了出些凶性。
苍霁语气低沉:此刻黑灯瞎火,不凑近瞧也看不出什么东西。
我这样担心,没丧尽天良作弄你。
净霖心有余悸:我会晕。
苍霁俯身撑臂,说:我自有分寸,不撩拨你就是了。
你不懂这些,只有撩拨了,心里才会跳得快。
净霖望着他咫尺的眼,问:撩拨才会那样吗?因为我说要亲你啊。
苍霁说,这会儿不亲。
净霖说:我不信,你先前也这样说。
我混账。
苍霁轻轻碰了碰净霖的指,点了点胸口,若我等会儿还亲你,你便只管照这里踹。
净霖沉默片刻,说:只脱衣。
苍霁看他手指渐松,说:如觉得无力,交给我也行。
我听黎嵘说。
净霖重新拽紧衣襟,山下的采花贼也爱这么说话。
苍霁说:我又不是采花贼!快脱,错过了时辰,我便自行动手了。
净霖无端紧张,在苍霁注视下解扣,指尖沾了汗。
两个人明明有点距离,净霖却觉得每一次呼吸都能尝到苍霁的味道,他脑中又恍惚了下。
不脱这里。
苍霁忽然带着他的手往下,轻拽开腰带,净霖的外衫登时一松,掀了衫露个腰便能看见。
小祖宗,赶紧。
净霖闭眸静了静神,抬指撩开衫摆,里衣工整,他几下卷起来,露出腰腹。
苍霁目不苟视,倏而探出手,握了净霖的脚踝,将人拉平,整个腰腹都呈在了面前。
净霖睁大眼,盯着黑黢黢的屋顶,呼吸微促。
他觉得腰腹间有些凉,但又有些热,用了许久才想明白,热的是苍霁呼出的气。
净霖没由来地抬起一臂,横挡在面上。
苍霁见那窄腰自己一臂便能箍抱起来,两侧削着线条,不多一分赘肉。
雪白的里衣卷得凌乱,还掉了一截挡在前边,堪堪遮住了白净的小眼。
往下平坦得能容手掌摩挲,瓷似的滑腻,没怎么见过光,肌肉却清晰有条理,干干净净地到了腹间,再往下掩进裤边,只余出两道隐约的线延进去。
随着净霖的起伏,这腰腹好似勾着苍霁去撒野。
苍霁耳边听着声儿,顿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净霖低声念着经呢!这会儿秃头可保不了你,与其念经,不如多叫几声哥哥。
苍霁倾下身,推高衣。
净霖咬着声,悄说:见着了吗?嗯苍霁剑眉紧锁,盯着那腹间已消了大半的纹路,说,勉强算见着了。
奇怪,我竟也不识得这什么咒术,倒与寻常蛊惑人心的那些不一样。
净霖从臂间露出眼,他说:什么样?难窥全貌。
苍霁说着盖上手,指腹沿着纹路推了个圈,颜色偏暗。
见过龙么?跟他鳞片一个色。
鲤鱼的颜色?苍霁拍了把他腰侧:龙!那腰间可怜见的,被这么拍了一下,竟余出点红色,印在上边叫净霖呼吸一滞,手指攥紧了衣布。
没见过啊!来日就见了!净霖郁闷地皱眉:什么形?龙能什么形?我说咒术!净霖突然挣扎着撑起半身,面上白里透红,他说,东边有画诡术,就是在身上留下纹路,发作即现。
这个你要摸哪里?苍霁猛地将他拦腰抄起来,翻摁在榻上。
净霖扑了一头灰,咳声撑着臂,腿上一重,苍霁已经跨坐上来了。
后边突地一重,净霖被压得趴在被褥间。
你!净霖呛声,重!果然延到了腰后。
苍霁不理他,将衣服推上去,露出了净霖大半个背。
那纹路诡异,往上绕着净霖后心的部位,夸张可怖,似如荆棘。
但苍霁记得清楚,上回在池里,他将净霖翻过来欺负的时候,背上只有余下的伤痕。
果然是要净霖断情绝欲时才会出现么?那这个欲该如何算,欢爱色|欲难道不是?须得是净霖心动了,方才要囚住他,镇下去?苍霁仍觉得不太对劲,莫非不是九天君下的手?那便是他们都猜错了,可除了九天君,谁还要这样对待净霖?而且这东西到底禁的是什么,整理思索根本行不通的。
不许乱动。
苍霁说,往哪儿爬?乌龟才爬!背上有什么?净霖问道。
不告诉你。
净霖说:不成!不成?怎么个不成!苍霁撑臂在净霖两侧,笼在他上边,说,纹路往下都爬去屁股上了,要不了几天,扒开看净霖就是一团黑球了!净霖又捂耳朵,说:诓人,它去臀部干什么?它锁的不是那儿。
苍霁说:锁情锁欲,可不该是那儿吗?净霖红着眼转过头,对他说:情、情字又不从那里来。
苍霁撑着臂垂着首,和他对视老久,说:叫几声哥哥,我教你点好玩儿的。
日后出门也好不叫人骗,别整日就听那个黎嵘跟你胡诌,他懂个王八。
我不学。
净霖觉得他又要浪荡了,不禁埋起头,只露着后脑勺给他。
苍霁手掌啪地轻拍在他后腰,说:人都横在我底下,还跟我说不学?快叫,这可是百年不遇的机会。
净霖声抖:你适才不是这么讲的。
我没亲你。
苍霁说,说话算话。
净霖闷着说:你要讲什么?不能是混账话。
保准儿不混账。
苍霁在他侧边压低声音,教你明白点事情,只靠嘴说,不动手。
让你喊几声哥哥当束脩,也不可以吗?你我困在这里边已经一天一夜了,净霖,要是出不去,你这辈子便都不懂了。
若不是混账话,门里自有书读。
你回去搜搜你那干兄弟的院,他们铁定有书。
若是没有,那我就喊你哥哥。
净霖露出眼睛盯着他,苍霁垂着眸道貌岸然。
哥,净霖被噎了一下,哥哥。
一声?哥哥!苍霁很受用,暂时忍了九天君什么阿物儿搞得这东西,俯下去贴着净霖说:跟人动情,靠得还是这里。
他轻轻拍了把净霖的挺翘,眼里坏得马上要浪起来了。
床笫之欢就在这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