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凤仪觉着, 岳父对他不好。
以前不允婚时,要求严格点儿便罢了。
现在婚书都换了,定亲的日子就在眼前了, 捉婿啥的也把他给捉回来了, 岳父对他还那样!一点儿不知道疼他就拿早起来说, 秦凤仪在自己家里都是一睡睡到自然醒的,秦老爷秦太太一向心疼儿子,哪里舍得儿子睡不够啊。
用秦太太的话说, 正是长身子的时候,睡不够怎么成。
秦凤仪先时在景川侯府, 那不是景川侯不肯允婚, 他还在女婿这一名分的奋斗之中么。
他这人十分会表现自己,就特意打听了景川侯府的作息, 那真是起五更熬半夜的勤奋啊, 就为了在景川侯这里留下个勤勉的印象。
现在大女婿这把交椅坐稳了,他还起什么早啊!秦凤仪就这种人, 他真没想过要早起,他还想多睡会儿呢, 结果, 就给景川侯府的小厮给折腾起来了。
然后,一脸困倦的去校场跟着他岳父练拳。
然后,他,他,他这新出炉的探花郎竟然被摔好几个屁墩, 说说,这得多没面子啊!秦凤仪气的,就要给他岳父来两个狠的,结果,硬是打不过!于是,吃一早上亏的秦凤仪简直快要吃炸了,早上连喝三碗粥,吃了半盘焦炸小丸子,扫了一盘子三丁包子,还吃了不少菜,此方气平。
别人都是早上没什么胃口,看秦凤仪胃口这样好,李锋都多吃了两个葱油小花卷。
饭毕,景川侯起身,准备上朝去了。
晚辈们照例要相送,景川侯道,不必了,该念书的念书,该用功的用功。
然后,瞥秦凤仪一眼。
因为前几年巴结岳父,秦凤仪几乎是条件反射的就跟过去送岳父出门上朝了,走了几步,秦凤仪才想起来,我现在已经做上女婿啦~还送啥啊送,秦凤仪就准备撤了,结果,听景川侯道,一会儿过去阁老府那里,你闹这么一出,方阁老没有不记挂你的。
秦凤仪道,岳父你放心吧,我晓得的。
景川侯道,行了,回去吧。
秦凤仪觉着岳父特意提醒自己,还是不错的,秦凤仪又不想撤了,他跟在岳父一畔,道,让我送送嘛,以前我不都送岳父的。
景川侯再瞥他一眼,言语间颇有些意味深长,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不是吗?秦凤仪这人,就怕激,他一向又是个嘴比脑子快的,当下便道,以前怎么啦,现在又怎么啦。
岳父可不要把我想歪,我对岳父的心,就如我对阿镜的心,一如从前!景川侯哦一声,算是听到了。
秦凤仪就这么屁颠屁颠的又送了岳父出门,待到门口,又遇上了襄永侯爷儿俩去上朝。
秦凤仪一向是个爱说话的,笑道,侯爷早,世子早,咱们又遇一处了。
襄永侯笑道,昨儿没见着新探花,今儿正好见了。
看您说的,咱们今年可没少见。
秦凤仪笑嘻嘻的。
襄永侯打趣景川侯,景川你还让探花郎亲自送你,架子越发大了啊。
秦凤仪心想,他岳父何止架子大,脾气还大,手还黑,缺点可多啦。
不过,秦凤仪也不全是二榜子,他满面欢喜的很赞同着襄永侯的话,嘴上却道,以前是女婿送岳父,现在还是女婿送岳父,有什么不一样。
襄永侯以往只觉着秦凤仪好笑,可自从秦凤仪中了探花,这便不一样了啊。
看人家女婿当的,想想自己也不是没女婿的人,可自家几个女婿,不论现在身份如何吧,又有哪一个有探花郎这样的殷勤。
襄永侯与景川侯赞道,阿凤这孩子,不论学识文章,单这品性,亦是上佳。
景川侯道,就一个实诚。
秦凤仪笑嘻嘻地,侯爷,其实以前我可没这么好,我都是跟着岳父,耳濡目染,才有了些许长进。
比起岳父,我还差得远哪。
然后,他就抖着小机伶问,岳父,是不是?这年头吧,人都好个谦虚,譬如,别人夸你好,你必要说一般一般。
所以,他自陈差岳父还远,他岳父肯定会说,很好很好啦,差我也不是很远这样赞美他的话的。
秦凤仪就竖着耳朵等听表扬呢,结果,他岳父很淡定的回了一个字,是。
秦凤仪当时险没跌地上去,他瞪圆了一双桃花眼,怒问,岳父,你怎么不按路数出牌哩?景川侯不理这小白痴,上马早朝去了。
李钊忍笑随其后,襄永侯又看一乐,然后,整个早朝心情都极好。
秦凤仪回府后气哄哄的同阿镜妹妹说了此事,李镜笑道,这么点小事,还值当说。
什么叫小事啊!秦凤仪愤愤,以前看不上我还罢了,现在还这样,一大早就叫人把我弄起来,还摔我三个屁颠,我屁股这会儿还疼呢。
在外头面前,我那么拍他马屁,他都不肯夸我一夸。
你说说,有这样对女婿的么?李镜道,是没这样对女婿的。
父亲对儿子也便是如此了。
秦凤仪不信,哪有,岳父对大哥可好了,他也没摔大哥啊,他就是对我不好。
大哥也没你似的,打磕睡打到父亲跟前,你不是自诩特有眼力么,看你今早这眼力。
要是大哥这样,父亲定要叫人抽他几鞭子让他醒醒盹。
秦凤仪吓一跳,想着岳父才只是摔他几下,已是手下留情了。
秦凤仪还说李镜,你也不早些提醒我。
我给你使好几个眼色,你没看见?好吧,秦凤仪也不瞎。
他看到了,只是还以为那是媳妇朝他抛媚眼呢。
秦凤仪对媳妇道,阿镜,你能不能说说岳父,让他在外人面前多赞我。
你干脆别送父亲早朝算了,哪里有你这样的,送父亲出门就为了让他多赞你。
这服侍长辈,原是孝心,怎么到你这儿成交易了。
看说得这难听。
秦凤仪拍拍胸脯,正色道,你看看我这孝心,扑通扑通跳得多欢哪。
你不晓得岳父,我拍他那许多马屁,他也不回我一个。
李镜笑道,那你就跟父亲说,他再那样,你就不送他了。
那不成,万一岳父应了,我以后是送还是不送啊。
秦凤仪说笨吧,他当真有些过人之处,秦凤仪喜滋滋的同媳妇道,你说也怪,以前我过来,只要是早朝的日子,我哪天不送岳父啊,也时常遇着襄永侯父子。
今儿个襄永老头儿瞧我那模样,怎么说呢,笑容都与以前不同。
以前就是笑我那种笑,现在感觉,说不出来,反正不一样了。
李镜一想便知,笑道,以前是觉着有趣的笑,现在是欣赏的笑,对吧?对对对。
秦凤仪握住李镜的手,激动道,就这个意思!襄永侯还说,我是探花郎了,不一样了。
阿镜,你说这人多怪啊,以前我一样起大早的送岳父,其实,我那会儿心可虔了,就盼着岳父什么时候一感动,立码答应咱俩的亲事。
今早我心不似以往虔,今早我本来不想送岳父的,反正我名分也有啦,还送啥啊都是一家子。
可没想到,我一出去,虽则岳父没赞我,但襄永老头儿夸我夸得可正式了。
秦凤仪眉开眼笑,阿镜,我觉着这京城人可真怪,同一件事,白身时做一个样,这有功名做又一个样。
其实,还不都是同一个人。
这当官的,以前总喜欢说我们商贾势利,如今看来,都一样诶。
秦凤仪得意道,以后,我还要坚持送岳父,虽然岳父不夸我,可有许多别人现在都夸我了,用他们的夸补偿一下,我这心情也勉强能接受啦~他就是很喜欢听人夸嘛。
李镜微笑听着阿凤哥嘀咕个没完,说笨吧,又很灵光。
待一时,秦太太亲自带着金钗上门,给李镜簪头上,李家又招待了秦太太一回。
秦凤仪看他娘现在在侯府很自在了,便没有相陪,说是要去方阁老府上。
秦凤仪道,昨儿光顾着被抢了,忘了师傅那里,早上岳父说让我过去。
师傅现在肯定也知道我的喜讯了,我再亲自去跟他老人家报喜!秦太太道,家里我备好了给阁老大人的东西,你先回家,同你爹一道去,也郑重。
知道啦。
秦家父子到方阁老府上时,方阁老就等着秦凤仪呢,待秦凤仪欢天喜地的报过喜,方阁老道,此次中了探花,自然皆大欢喜。
倘有个万一,落到三甲,当如何是好?秦凤仪笑嘻嘻的,师傅,我这不是有时运,没成同进士么?倘你没这份时运,今悔之晚矣。
秦凤仪道,就是同进士也没关系啊,我听说,同进士只是不能做大官了。
但做个知府知县的,也挺好的呀,一地父母官哪。
方阁老:……方阁老原是要提点秦凤仪,以后还是不能冒这样的风险,结果,他听到了什么?天哪!这个弟子竟觉着做知县知府就很好了?他就说嘛,老天爷给你一样好处,必然会收回你别的好处的。
像他这神奇弟子,授业恩师为致仕阁老,虽则是致仕,方家的关系还在啊。
背靠大树——岳父景川侯,其理想竟做是做个知县知府就很满足了?果然脑袋有问题啊!方阁老觉着,有必要给弟子纠正一下人生观世界观了!不过,方阁老何其见识之人,方阁老只是一笑,竟然什么都没说,而是鼓励的笑道,这也是。
要是哪日阿凤你为一地父母,定能做个好官!见自己的人生理想竟然受到了师傅的鼓励,秦凤仪越发兴致高昂,与师傅畅谈起自己知县知府的人生理想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