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凤仪中了秀才, 一家人自是欢喜不尽,秦老爷还带着儿子去祠堂给祖宗上了香,告诉祖宗这个好消息。
秦太太也已经把去庙里观里还愿的事提上日程, 儿子果然榜上有名, 可见菩萨神仙是多么的灵验啊!秦家人欢喜的都有些傻, 一时,秦太太方一拍脑门想起来,瞧我, 都高兴懵了。
咱阿凤能中秀才,多亏阁老大人这些日子的教导, 礼物也早就提前备下了。
老爷, 你带着咱阿凤,亲自过去道谢才是。
秦老爷笑, 这是这是。
刚我还想着呢, 一时又忙喜的忘了。
秦凤仪有些发怵,道, 考秀才前,我跟方爷爷夸下海口, 说必中案首的。
这也没能考上案首, 方爷爷会不会笑我啊。
秦太太笑道,如何会笑,就是笑,也是看你中了秀才,高兴的笑。
摸摸儿子的脸, 鼓励了儿子一回,让父子俩去了。
秦家父子到秦家的时候,显然秦家已得了秦凤仪中秀才的消息。
因秦凤仪常来方家,门房都与他熟的不得了。
见到秦家父子连忙道喜行礼,秦凤仪一人一个银锭子,背着手笑道,同喜。
门房对秦凤仪亲热,与这位秦公子出手大方不无关系,当下便有小厮殷勤的上前引路,引秦家父子进去。
秦家父子到时,方灏已经在了。
方阁老坐在正中太师椅上,正笑眯眯的看着秦凤仪,秦凤仪上前就磕头,他虽觉着没考好,但也知没有方阁老的细心指导,他怕是秀才都中了的。
方阁老笑道,好好,起来吧。
秦老爷也亲自谢了一回,方阁老笑道,阿凤考完后把当时做的文章卷子默给我看了,我估量着差不离。
不错不错。
看向秦凤仪的眼神中透出欣慰来。
秦凤仪道,不错啥啊,又不是案首。
方悦好笑,阿凤,我们考秀才,哪个不是十年寒窗,你这才用功多长时间,就能榜上有名,一举中了秀才。
这已是极好了的。
因秦凤仪每日过来念书,与方悦早就熟了,方悦还打趣,我原想着,你该早就过来了,这会儿才来,是不是觉着没中案首,不好意思上门。
秦凤仪道,这倒不是。
我跟阿灏看了榜,就回家给我爹娘报喜,我回去时,我爹娘刚哭完第一场,见着我,一高兴,又哭了一回。
你看我爹,现下眼还是肿的。
秦老爷笑道,小厮跑回家与我报喜,我都不能信,我跟他娘,看了三遍那秀才榜,才算是信了。
哎,没想到,这极欢喜时,竟然会落泪。
望着儿子,阿凤肯用心学,也是遇到老大人这样的善心人,悉心指点,不然,哪里有阿凤今日呢。
说着,十分感激。
方阁老道,师傅领进门,修行在个人。
秦凤仪有时很笨,有时又很灵光,一听师傅俩字,他立刻接话,方爷爷,当初我就想拜您为师,您说不收白身弟子,我现在是秀才啦,不算白身啦,您收我不?方阁老哈哈一笑,我随口一句话,就给你逮住话把了。
好吧,就收下你。
方灏十分羡慕,不过,他与大祖父本就是同族,没有再拜师的道理。
让方灏生气的是,这姓秦的家伙,果然小人得志,刚得了大祖父收为弟子的话,便眉开眼笑的同他道,阿灏,你管师傅叫祖父,以后就得叫我师叔啦~方灏拉来方悦,你先跟阿悦哥说这话吧。
秦凤仪道,我跟阿悦哥各论各的,你可不成,你得叫我叔。
为啥?方灏大是不满。
不为啥,我想占你便宜呗。
方灏气得直翻白眼,等你什么时候考过我再说吧!切切切,我明年一准中解元。
方灏嘿嘿一笑,笨蛋,你要明年能中解元,我就叫你叔。
要是中不了,你叫我叔!秦凤仪刚要答应,就看大家都含笑看他,秦老爷轻咳一声,提醒自己儿子,阿凤,明年不是秋闱之年,后年才是。
秦凤仪伸手指算了算,一拍脑门,可不是么。
今年我大舅兄刚中了传胪!秋闱得后年了。
唉哟,这么说我又多出一年的时间来准备秋闱了。
秦凤仪欢喜道,原本我算着是一年半的时间,其实对解元把握不是很大。
这又多出一年,竟是有两个半的功夫,我看,解元就在我与阿悦哥之间了。
方悦连声笑道,不敢不敢,解元肯定是阿凤你的啊。
秦凤仪道,阿悦哥你就是太谦虚啦,这有什么不敢的,你可是中过案首的人诶!而且,你书念得比我好。
再说,咱们秀才,只要考秋闱的,哪个不想中解元!我可想中解元啦,我不但想中解元,还想中状元!秦凤仪发表了一通解元状元论,神情之自信,语气之笃定,让诸人都相信:这白痴先时说要考案首的话,真不是随口说的啊!人家的确就是奔着案首去的,只是没考中罢了。
在方家说了会儿话,秦老爷就带着儿子告辞了,要回去准备拜师礼。
这正式拜师,自有规矩,秦家要亲自按拜师的礼仪,带着拜师的礼物,在孔圣人跟前烧过香,给方阁老磕过头,才算拜师的。
秦太太得了儿子就要拜方阁老为师的喜事,越发欢喜,中午宴席就甭提多丰盛了。
秦凤仪道,娘,拜师礼后,我就去京城,看看阿镜妹妹。
再者,我大舅兄中了传胪,前些日子我忙着考秀才,这回也亲自去贺一贺他。
秦太太笑,我已是把给亲家的礼物备出来了,李大公子那里,格外另备了一份,都写签子上了,侯府一看就能明白的。
那一会儿就打发管事去码头定船,只是,这一去要多久才回?秦凤仪道,阿镜妹妹生辰在五月,过了端午我就回来。
秦太太道,这刚拜了师,你要去京城的事,还需与方阁老说一声才是。
我晓得,还得让方爷爷给我指几本书,我好在路上学习,不然,大好光阴岂不浪费了。
再者,解元可不是秀才,秀才背一背就会了,解元就要看积累了。
我得多多看书才行。
秦凤仪说得头头是道,秦太太给儿子夹了一筷子海参,满眼笑意,我儿多吃点,这考秀才累得,都瘦了。
拜师之后,秦凤仪还参加了新秀才的茶会。
说来,很受了回冷待。
还有人跟秦凤仪说了通礼仪啊端庄啊之类的话,一堆之乎者也,听得秦凤仪头晕。
待茶会散了,秦凤仪还问方灏呢,怎么大家都不爱理我啊?方灏也不想搭理秦凤仪,奈何,不是他不想搭理便可不搭理的,秦凤仪道,你说不说?你要不说,我就把你去花楼吃花酒的事告诉你娘!方灏气得,你少给我造谣!快说!秦凤仪催他。
方灏没好气,你看看你这一身是个什么样子,都是秀才了,还成天穿得跟个纨绔似的。
秀才得有个秀才样子,知道不?秦凤仪大大的桃花眼一斜,挑出个欠扁模样,继而一抖身上的大红织金的袍子,道,什么是秀才样儿?跟你们似的,一个个乌漆嘛黑、老气横秋的。
分明就是嫉妒我生得俊!方灏实在跟这等混人说不来,暗道,这等白痴竟也能中秀才,真是天地不公!小时候就这样,他与这姓秦的同桌,他傍晚回家背一个时辰才背会的书,这小子总是在先生检查时才临时抱佛脚,结果,竟背得不比他差!先生考试,他不就没给这小子抄么,半路还被这小子截道揍一顿!如今,又是这样的不识好歹!方灏冷哼一声,不与混人打交道,拂袖而去。
所以,秦凤仪中了秀才,因他总这般花团锦簇、光彩耀耀,诸秀才很看他不上,秦凤仪竟没能结交到几个朋友。
不过,他也不喜欢那些之乎者也的家伙们。
他这眼瞅就要去京城看媳妇了,被酸秀才团体排斥啥的,早被他抛脑后去了。
四月初,秦凤仪辞过父母师长,乘船北上,直奔京城!说来,这回租的是漕帮的大船,罗朋也要往帝都做生意,便与秦凤仪一道。
秦凤仪跟罗朋说起自家媳妇的事,罗朋听到他这段梦中姻缘,就问秦凤仪,你这梦里难不成就梦到成亲了?有没有梦到科举考题啥?要是这个能梦到,他兄弟不就省事了么。
秦凤仪郁闷,我要是能梦到就好了。
哎,我梦里就没考过功名。
那你如何把弟妹娶了来的?不知道啊,就记得娶了。
罗朋道,你这梦,要紧事一点儿没梦到。
我媳妇,这还不是要紧事?罗朋忍俊不禁,别说,这是最最要紧的。
是啊。
秦凤仪道,阿朋哥,等我娶媳妇时,你可得给我做迎亲使。
罗朋笑道,这一准儿没问题。
俩人在船上,彼此说了不少事,秦凤仪主要就是在为自己的亲事而奋斗。
罗朋比秦凤仪年长,他的亲事,家里倒是给他定了,是漕运提督的干闺女,罗朋很不愿意,罗朋道,消停消停再说吧。
秦凤仪颇知这里头的猫腻,什么干闺女,说不得就是漕运提督家丫环使女一类。
要是个清白的,还好说,倘是个被收用过的,不是现成的一顶绿帽子么。
但有时商贾为了巴结做官的,这些也是常有的。
秦凤仪家里也是商贾,但,他家就他一个,再者,秦凤仪的性子,哪里受得了这个。
秦凤仪道,一看就是你那后娘给吹的枕头风!罗朋不是后娘,是嫡母。
秦凤仪道,阿朋哥你还不如自己去做一番事业,何必挤在漕运争家里这三瓜俩枣。
你越是能干,你那后娘越是怕你抢家里产业。
与其如此,不如自己干!挣多少都是自己个儿的!纵不比在漕帮威风,少生多少闲气!罗朋当时并没有说什么。
待到了京城,罗朋自去将货物送去铺子里,秦凤仪便骑着自己的照夜玉狮子,后面雇了许多车马带着礼物,花团锦簇又满面春风的,直奔景川侯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