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这一夜

2025-04-03 14:23:42

知道什么是正式拜访么?秦凤仪回家后, 立刻与大管事道,孙叔,你带着咱家的帖子, 过去景川侯府, 与他家说明日我想过去给长辈请安。

你在他家等了回信再回来。

孙管事本就是随秦凤仪出门的, 这刚随着秦凤仪自景川侯府回来,而且,自家大爷的眼睛还微有些红肿。

孙管事还以为自家大爷又在侯府受了什么委屈, 但,自家大爷却是一脸喜色, 而且一路傻笑回来的。

孙管事忍不住问, 大爷,可是有什么事?秦凤仪笑, 刚刚在路上没好与你们说, 今岳父总算是开了金口,让我明天过去, 给他家老太太请安。

孙叔,你说是不是好事?孙管事也是惊喜至极, 一拍大腿, 岂止是好事!这是大好事啊!正式过去给长辈请安,这可不是先时不请自去吃闭门羹的那种。

孙管事立刻道,我这就去!没带半点耽搁的揣着自家拜匣就又跑了趟景川侯府。

显然,景川侯已是吩咐下去了,孙管事帖子递上去, 很快里头就回了信,说是让秦公子明天只管过来说话云云。

孙管事得了景川侯府的回话,才确定这事是真的!这可真是……孙管事都想替他家大爷哭一场了,他家大爷多不容易啊!为了娶侯府千金,献了多少殷勤,挨了多少冷眼,受了多少嘲笑,终于,皇天不负苦心人哪。

这景川侯府的铁石心肠,终于被他家大爷的诚心打动了!真不枉他家大爷挨这许多辛苦!他家大爷果然是个有时运的!孙管事既欣慰又欢喜又恍惚的带着拜匣回去,先去回自家大爷,秦凤仪看孙管事的脸色也知一切顺利,不过,还是问了一句,如何?孙管事此方神魂归位,笑道,侯府说了,让大爷明天闲了只管过去。

孙管事看向自家小主子的眼神中透出多少欣慰来,孙管事笑,大爷这些天的辛苦,没白挨。

想到今日之事,秦凤仪与孙管事道,孙叔,你不知道,先时我跟岳父说了多少好话,岳父都睬我不睬。

今天突然松了口,你说把我惊得,我都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孙管事笑,精诚所致,金石为开。

是大爷的诚心,感动了景川侯府。

可不是么。

秦凤仪也认为是这样。

孙管事给秦凤仪提个醒,大爷,咱家给侯府的礼物,可得提前收拾出来。

再让琼花姑娘检查一下,可有错漏,明天咱们要带去,万不能出岔子的。

是啊,你不说我都欢喜的忘了。

听了孙管事的话,秦凤仪连忙让琼花去检查了。

孙管事让揽月辰星明日必要换干净的衣裳,连带明天跟着出门的侍卫,都要换上新衫,如此方不堕他家大爷的威风。

至于他家大爷,其他事可能要孙管事提醒,唯有一事是不必的。

因为,不必丫环帮忙,他家大爷就开始挑选明天去景川侯府穿的衣袍,冠子,靴子,佩饰,这些,都是要提前预备出来的。

及至这些都预备出来,也到了吃晚饭的时辰,秦凤仪用过晚饭,再泡个香汤,直泡得香喷喷的,便早早上床睡觉,早些歇了,养足精神,明天过去,除了看阿镜妹妹外,一定要给景川侯府的老太太留个好印象才成。

这么想着,秦凤仪忽想到一事,支起身子道,琼花姐姐,先时我买的那个赵东艺焗过的玉色方口瓶,你把它包好,明儿我过去时一并带上,阿镜妹妹喜欢这个。

琼花道,是,奴婢这就去准备。

秦凤仪想想,再无他事可牵挂,便放下心来,怀里抱着小镜子,开开心心的睡了。

秦凤仪睡得很早,也睡得很熟,这些天所有的劳累、疲倦、打击、拒绝,似乎都随着景川侯府的点头而得到了最大的报偿,以至于秦凤仪睡熟的唇角露出一抹笑意,想来梦境正好。

秦家是阖府欢喜,相对的,景川侯府诸位主子则是滋味不同。

景川侯是侯府的大家长,大事自有他做主,景川侯先与自己母亲说了让秦凤仪第二日来家拜访之事。

李老夫人年不过五旬,从老夫人的相貌便可得知,景川侯的眉眼多承自于这位老夫人。

李老夫人笑道,可见这位秦公子有些过人之处。

景川侯道,差得远呢。

尽管母子二人相貌酷似,但景川侯一向肃穆,李老夫人则是性子柔和,她微微笑道,阿镇啊,你自小很知上进,不必我如何管束,便能做得很好。

你对自己严格,故而,看人也偏于严肃。

这位秦公子,我虽没见过,也听过他的一些事。

不说别的,咱家这样的身份,你又是个威严的,就你这性子,想来没给过秦公子什么好脸色。

一个盐商家的公子,小门小户的没见过世面不说,我听说,人家不过十六岁,头一遭来京城。

如今非但有了些名声,咱家还真得考虑一下他这事。

这难道不是本事?死缠烂打,没皮没脸,一无学识,二无才干,招蜂引蝶,跳脱猥琐。

景川侯道,如果这些是本事的话,挺有本事的。

李老夫人一乐,我不信,咱们阿镜的眼光,必有独到之处。

与儿子道,儿女之事,不同别的事。

想来你心里也明白,不然,他死缠烂打,你一张帖子递到京兆尹,立刻就能把他下了大狱。

可咱们不能这么做,为什么?这不是一个人的事。

倘阿镜要高门大户的亲事,咱们与平家早定亲了,那孩子,她是真的不愿意平岚。

话说回来,再高贵的门第,阿镜过去倘过不好日子,这联姻也没用处。

这个秦公子,听阿钊说十分真心。

让他来吧,我早想见一见他。

因是母子二人的私房话,又关系爱女的终身大事,景川侯也没什么不好说的,道,原本,我想多看看。

可这小子把这事闹得满城皆知,再叫他折腾下去,就越发没个体统了。

这个秦凤仪吧,十分奇怪。

怪在哪里?你乍一见,总觉着跟个二百五似的。

李老夫人笑道,你也是做长辈的,如何这般促狭晚辈。

娘,待你见过就知道了。

初见感觉天真直率,毫无心机,娇纵任性,不虑后果,可今天他见了平岚,所言所行,倒是出乎我的意料之外,说话应对,竟不落下风。

那这是个出众的少年啊。

李老夫人这样一说,景川侯露出个惨不忍睹的样来,娘你明天见过他再说吧,我真是不晓得,阿镜的眼睛是怎么生得,怎会相中这样的人。

李老夫人愈发好奇,笑道,那我更得见一见了。

景川侯的感觉很矛盾,秦凤仪折腾一个多月了,这答应了秦凤仪来家里,景川侯又有些犹豫,是不是该再多看一看。

今日说不得是这秦家小子突然吃了什么开窍丸,不然,怎么突然这么会说话应对了?算了,反正也只是答应让秦凤仪过来请个安,又没答应他别个。

对于女儿的终身大世,景川侯是极其慎重的。

景川侯夫人自然也听说了明日秦凤仪要过府请安的事,景川侯夫人还特意问了丈夫一回,景川侯道,是啊,秦公子来京城也有些日子了,明儿你陪老太太一同见见他。

景川侯夫人关心的显然另有他事,侯爷,阿镜的亲事,不会真定给这位秦公子吧?只是让他过来请安,哪里就说到亲事了,还远着呢。

景川侯道。

总不能秦凤仪突然机灵上身,他就真许以爱女,他还是要多看一看。

景川侯夫人稍稍放心,再三道,老爷,这事万万不能应啊!我听说,那秦家小子不过是盐商出身。

咱们阿镜,侯府嫡长女,若许给这样的盐商小子,也太委屈阿镜了!不同于秦凤仪先时揣摩景川侯夫人是后娘,然后,后娘就盼着他家阿镜妹妹嫁得越差越好啥的。

好吧,虽然景川侯夫人与李镜也并不亲近,但,李镜是侯府嫡长女,如果侯府嫡长女嫁个盐商子弟,那么,蒙羞的不只是李镜,而是整个景川侯府。

景川侯夫人可是有两个亲生女儿的,长姐嫁盐商,要讲究的人家说起来,妹妹们的亲事都会受到影响。

故而,景川侯夫人十分反对这门亲事。

哪怕她不大乐见李镜嫁得多好,但也并不能接受李镜嫁到盐商家去,这也太低了。

京城随便寻一门亲事,也比盐商好千万倍啊!景川侯听妻子说了一通,淡淡道,阿镜的亲事,且不急,她今年及笄。

生辰在船上过的,及笄礼还未办,也该准备起来了。

这个我早备着呢。

原早想与侯爷说,可孩子们刚一回家,你就要打要杀的,哪里有个过及笄礼的气氛。

如今阿钊的伤也好了,待我去庙里算个吉日,把阿镜的及笄礼办了。

景川侯夫人道,再者,如今阿岚的亲事已是定了,倘再有好人家,侯爷还是要给阿镜留意一二。

阿镜的亲事暂且不急。

反正只要不是盐商小子,那便好说。

李镜的后娘,景川侯夫人如是想。

秦凤仪要来府请安的消息,是李钊亲自过去告诉妹妹的。

李镜这样镇定自持的人,都是喜色难抑,放下手中书卷,李镜问,父亲一直不许阿凤哥进门,如何又让他来了?侍女捧上茶来,李钊接过吃了半盏,笑道,先时不敢与你说,怕你着急生气,再与父亲争执。

李镜白大哥一眼,在扬州,你也挺支持我和阿凤哥的。

到了京城,立刻就叛变到父亲那里去了。

听听这没良心的话。

李钊放下茶盏,你觉着他好,自然处处看他好,你也为父亲想一想。

父亲头一回见他,别个不说,总要试一试他是否诚心诚意,是不是?李镜不欲多说这个,催促她哥,快与我说一说阿凤哥这些天的事。

李钊忍笑,你不晓得,先时阿凤是每天过来咱家,父亲吓唬了他一回,他那人,胆子又不大,就不敢来了。

可他不能来,心下又惦记着你,他倒是心活,竟托了阿远送信,我那会儿正被父亲关着,东西没到我手,就被父亲的人截了去。

你想想,父亲不认真理会则罢,一旦认真理会,咱们府里门禁这般森严,如何能自外送进书信来?这要是别人,估计就没法子了。

阿凤不一样,他为你,真是豁得出去,他见天去兵部衙门口守着,一早一晚的给父亲请安,中午还命馆子给父亲送席面过去。

原本我觉着,咱们京城的女娘们,起码比扬州城的女娘们有见识啊。

唉,结果,也强不到哪儿去。

他生得模样好,京城的女娘们哪里见过这样美貌公子,非但给他娶了个神仙公子的雅号,还有许多人去瞧他,就像扬州城一样。

有一回,人多的,竟把六部衙门前头那条街堵了。

你不知道,父亲很是被礼部粱尚书念叨了一回。

他还在外给父亲取外号,叫父亲王母娘娘。

李镜对秦凤仪最是了解,一听王母娘娘四字,就晓得这外号是如何来的,忍俊不禁道,阿凤哥就是这张嘴,太随兴了。

他岂止随兴,父亲容他这样胡闹,当真是看了你的面子。

要是换了不相干的人,早处置八百回了。

如今总算守得云开见月明,父亲让他过府请安,总是好兆头,是不是?李镜仍是不解,父亲最不喜跳脱的人,阿凤哥这可是得罪了父亲,父亲如何允他的,你还没说呢?李钊道,这事说来真有点悬,原本父亲叫他家来,我怕他再惹恼父亲,本想过去瞧瞧,结果,我还没进书斋,就听得他那吼声,你不晓得,他那嗓门,吼得半府的人都听到了。

而且,说得都不是什么好话。

后来我打听一下,原来是阿岚那会儿去了,说不得是他误会了。

他又是个骄纵性子,我想着,定是与父亲翻了脸。

这就更怪了,他一翻脸,父亲便允了?这里头的事,我也猜不出来。

父亲身边的人,一向嘴严,明天他来了,你问问他,再与我说一声,好叫我解惑。

说了半天,哥哥也不晓得。

李镜嗔一句。

李钊笑,我过来与你说一声,今儿你别欢喜的睡不着才好。

此事我瞧着,父亲总算吐了口,就是好事。

李镜笑,我晓得了。

因天色将晚,眼瞅要到关二门的时辰,李钊便辞了妹妹出了内宅。

侍女们也都为自家姑娘高兴,阿圆笑道,姑娘总算没白担这些日子的心。

阿方是跟着李镜去扬州的大丫环,阿方笑,秦公子总算没辜负姑娘的真心。

李镜道,阿方,把我前几天绣的荷包找出来。

侍女捧来荷包,李镜打发她们下去,望着荷包上的凤凰花,一时怔怔的失了神。

窗外明月高悬,洒下一地皓然清辉,为李镜那似是欢喜又似是心疼的侧脸镀了一层淡淡银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