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自家老爹没得罪过骆掌院, 秦凤仪还是松了一口气的, 秦老爷与家里人道,我给骆掌院银子春闱的事,咱们自家人知道就好了。
当时不过是想着他教阿凤一场, 也很尽责,没想过人家以后飞黄腾达要如何。
倘为善要人报答, 就不好了。
秦凤仪应了,放心吧, 爹,这个道理我能不明白。
又说, 媳妇比我更聪明, 只有比我更明白的。
李镜道, 父亲只管放心。
秦老爷头一回听人叫他父亲,还怪庄重的, 不禁挺直了腰身, 越发庄重啦。
待用过午饭, 秦太太就让小两口回自己院里歇着了。
秦太太打发了下人, 与丈夫说起话来, 感慨道,当真是想不到。
是啊。
秦老爷笑道, 不过, 读书人就是这样。
朝为田舍郎, 暮登天子堂。
各人前程, 也说不好的。
秦太太笑道, 还是你有见识,我现在一想起小时候阿凤挨骆先生揍的事,心里都不大舒坦。
秦老爷道,你以为我不心疼啊。
可有时想想,人家也是好意。
你看后来换了好几家私塾,那些先生们,没一个能与骆先生比。
要不是咱阿凤自有时运,遇到媳妇,开了灵窍,如何能有今日?是啊。
秦太太道,赶明儿什么时候,我带着媳妇过去走动一二。
这是应当的。
李镜与秦凤仪回房休息,李镜问秦凤仪,你还有没有这等不大记得的亲戚长辈?秦凤仪道,不大记得的哪里知道。
李镜问,咱家还有没有别的亲戚?有吧。
秦凤仪道,不过,都不是什么要紧的亲戚。
以前还有个脑子有病的来咱家打秋风,打秋风就说打秋风呗,咱家每年修桥铺路不知捐出多少银子去,给亲戚些帮衬也不算什么。
可恨那老头还在咱家摆谱,我一问咱爹,八竿了搭不着的什么太爷,叫我给撵出去了。
没什么要紧亲戚了,不然,爹娘又不是小气的人,倘有值得一帮的,断没有不帮的理。
这倒是。
想一想公婆的性子,也是这个理,李镜道,我今天打发人给公主府送了帖子,公主府给了回信,明天你与我过去公主府吧。
秦凤仪道,我总觉着,那个什么寿公主,看人的眼神怪厉害的。
李镜笑道,永寿公主。
她就是看着厉害,其实心地特别好。
好吧,媳妇这么强烈要求,又是媳妇的好朋友,他身为丈夫,自然要相陪的。
秦凤仪现下入了官场,知道了一些官场门道,问,她嫁的是哪家啊?李镜淡淡道,恭侯府。
秦凤仪见他媳妇对这个什么恭侯府不大热络的模样,问,是不是公主与驸马不大好啊。
这你都看出来了?我又不瞎。
琼花捧上花来,秦凤仪就让她们下去了,与媳妇道,对了,琼花与揽月的亲事也定了,我说咱俩大婚后,再让他俩成亲。
我这屋的事,琼花最知道,叫她多管几天。
咱们成亲后,就交给你了,她也好嫁人了。
李镜想着,婆家规矩真是松散,道,咱们早上起得匆忙,我也没让小方小圆他们正式拜见你呢。
说着,李镜把自己的丫环叫了进来,给姑爷行礼,秦凤仪笑眯眯地,都是熟人啦,咦,有两个眼生的,这两位姐姐没见过。
李镜道,她们是太太给我的,一个叫紫裳,一个叫红绡。
二人被点名,格外如插葱般的另给姑爷行了一礼,秦凤仪点点头,令琼花给了赏。
之后,就是琼花带着秦凤仪屋里的丫环给大奶奶见礼,李镜这里也各有打赏。
秦凤仪与李镜道,琼花姐姐眼瞅就要嫁人,你看咱们屋里的事交给谁。
她们有什么不知道的,也叫琼花带一带她们。
李镜道,我那里的事,一向是小方管着衣裳首饰,小圆管着屋子里的事,如今依旧如此。
琼花姐姐你指点她们些个。
琼花笑道,都是奴婢应当的。
李镜再命给琼花个双份荷包,此方打发她们下去了。
秦凤仪继续问李镜关于永寿公主和驸马的事,驸马是不是也觉着公主太厉害啊?你这叫什么话?李镜道,大公主是何等身份,这是陛下的长女。
什么样的不厉害,窝窝囊囊的不厉害,那种人能顶什么事儿啊。
大公主又不是个不讲理的,只是,她自小生于帝室,自然威仪了些。
可要是个明白人,刚相处时彼此不了解,待得熟了,自然能过好日子。
这位驸马颇是与众不同,倒不怎么往公主府里去,反是在家与个通房丫头不清不楚的。
公主尚未生育,通房丫头就生了庶长子。
你说说,荒不荒唐。
秦凤仪直道,这哪里是荒唐,这简直是不要命啊!公主没宰了他!娶皇上的闺女还敢纳小妾!你甭说这些怪话,再怎么也没以妻杀夫的理。
李镜道,只是,大公主一向傲气,由此越发不喜驸马!那样混账的人,也不知去赔礼道歉,如今,我听说那个通房又有了身子,我也是生不起这个气了,只是与公主走动便罢了。
恭侯府的事,不必去理他!秦凤仪道,我看永寿公主可是个厉害人,难不成,就这么算了!能怎么着,把通房丫头拉出来一顿打死!李镜道,公主也丢不起这个人!李镜叮嘱丈夫,就是以后见了恭侯府的人,也不必理会!一家子的糊涂人,倘有一个明白的,恭侯世子就办不出这样的荒唐事来!诶,这驸马还敢纳小啊?秦凤仪都觉着不可思议。
要是个明白人,自不会如此,所以我才说这是一家子糊涂人。
李镜叹道,在公主府,他自然是不敢。
可他在自家侯府,有这么个丫头,公主难道过去侯府把丫头打死!纵是那丫头可恶,可想一想,如果驸马是个正经人,再可恶的丫头,还能强迫驸马不成?终是驸马荒唐,才让这些丫头们有了可乘之机。
你这话是。
秦凤仪也道,要男人没这个心,什么样的丫环都没用。
秦凤仪还趁机表白道,我就是这样的人,多少人打我主意,没用!我就跟你,咱们俩,还有爹娘,安安生生的过日子。
李镜一笑,好,你这话我可记住了。
你只管记得就是。
要不,我写个承诺书给你。
李镜笑,你心下记得就好,倘你有朝一日变了心,再什么书也没用的。
我根本就不是变心的人!秦凤仪坚信自己是个好人。
李镜听他这话,如饮醇醪。
李镜嫁入秦家,完全就从社交界将秦家带到了更高的层次。
这样的层次,如果没有李镜,凭秦凤仪,当然,凭秦凤仪现在在景安帝这里的眼缘,相信很快就会有皇子都愿意与他相交。
但,那种利益场上的交往,与李镜这种曾做过公主伴读,曾与皇室有过亲密接触,对帝都豪门了如指掌的交际,是完全不同的。
第二天听说夫妻二人要去公主府,把秦太太激动的,秦太太还问呢,可备了礼物?李镜笑道,我们这成亲过去,不用备东西的。
母亲放心,我心中有数,我与公主,自幼相识,也是带相公过去认认门,以后怕是要常见的。
秦太太眉开眼笑,心下激动的了不得,一个劲点头,好,那就去吧。
小夫妻二人辞过父母,便登车去了公主府。
永寿公主是景安帝长女,而且,与景安帝还是同一天的生辰,景安帝对这个长女,不可谓不宠爱。
永寿公主的府邸,门开七间,完全就是亲王府邸的制式,较景川侯府更是威风。
车子根本没在府外停,小厮上门递了帖子,直接就驶入了公主府。
永寿公主在正院降阶相迎,笑着挽住李镜的手,并不令她行礼,道,昨儿接了你的帖子,我都没去宫里,就等着你与秦探花呢。
秦凤仪拱拱手,公主好。
永寿公主今日较前日颇是和气,微微颌首,就请夫妻二人进去了。
永寿公主看李镜气色就知她必是极舒心的,永寿公主道,驸马不在,也不好让秦探花枯座。
吩咐宫人道,请张将军过来。
与秦凤仪道,张将军是我府上的亲卫将领,也是我的乳兄,让他相陪秦探花吧。
秦凤仪自然没有意见,不过,见永寿公主直接说驸马不在,连个驸马今日当差的理由都不找一个,可见与驸马不是一般的关系不好。
不过,这位张将军倒是英挺魁梧,一表人才,秦凤仪本身也学过些拳脚,他又是个活泼人。
与张将军说了两句话,俩人就去校场上玩儿去了。
永寿公主笑道,探花倒是与张将军合得来。
我还说,探花是个文官,怕他们没话说。
李镜道,他自从跟我父亲学了两套拳脚,总觉着武功天下第一。
永寿公主又是一阵笑,打趣道,我可听说了,神仙公子娶妻,新娘子洞房夜就喷了鼻血。
该死的,这是谁传的。
李镜颇觉丢脸。
永寿公主笑问她,你只管与我说,这是不是真的?李镜自是不认,永寿公主却是道,你自小就喜欢颜色好的,我看,这事□□不离十就是真的。
李镜强调,主要是相公人好。
永寿公主道,别说,虽则许多人都说秦探花生得太好,以后必然桃花盛。
可要我说,就秦探花的相貌,他要是想有些风流韵事,那是再简单不过。
你倾心于他,我也着人悄悄打听过他,听闻他十分洁身自好,虽则有许多女娘们追捧,他却是个从不乱来的人。
你相中他,还真是相对了。
李镜与永寿公主自小一道长大,再好不过的闺蜜,悄声道,不瞒你,我当时去扬州,第一次见阿凤哥,真是惊为天人。
后来他同我来京城提亲,父亲大是不悦,让我再等等,说时久才能看出人品。
后来他就回扬州念书了,我也不是不担心,可这一年一年的,都这么过来了,我是真的放心了。
这就是,人品不在于相貌,难道相貌好的就一定风流,要我说,相貌好的反是明白人居多。
永寿公主很为李镜高兴,道,不枉你等他这些年。
哪个女孩子的青春经得住这般消磨。
李镜一笑,可见没白等。
中午,永寿公主设宴。
张将军相陪秦凤仪,自然也要一并入席。
何况,这是永寿公主的乳兄,又是她府中亲卫将领,可见深得永寿公主信任。
秦凤仪那是跟谁都聊得来,与张将军有说有笑的。
待得自公主府告辞时还与张将军说呢,待我练好箭术,再来找阿盛哥讨教。
张将军笑道,随时恭侯。
李镜在车上问秦凤仪,你跟张将军玩儿什么了,这么高兴。
秦凤仪道,比拳脚,还练箭了。
唉哟,别说,阿盛哥武功真不错。
李镜看他没半天就跟人家称兄道弟的了,真是服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