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凤仪这些年, 随着年纪的增长,其实做事比较有条理了。
要搁以前,过来看热闹就是看热闹, 但现在, 他知道要打着给师傅送礼请安的名头了。
秦凤仪带着东西过来, 先去见过师傅,奉上礼物。
方阁老笑道,还跟我来这一套。
秦凤仪正色道, 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都是咱们扬州的土仪。
说着, 他道, 离开时我还不觉什么,这来了京城, 我才想起来, 师傅,我这以后在京城做官, 一时半会儿的就回不了家了啊。
方阁老哭笑不得,你爹你娘你媳妇、还有你岳家、还有我, 都在京城, 怎么,这京城还不是你的家啊。
秦凤仪道,不一样啊,自小在扬州长大,我还挺喜欢扬州的。
方阁老知他性子纯真, 笑与他道,以后什么时候闲了,还是可以回去的呀。
这倒也是。
秦凤仪正当年轻,何况,他也很喜欢京城,也便将这丝对家乡的怅然抛到脑后去了,欢欢喜喜的同师傅说着在扬州的事,至于什么露脸啊、出风头啊、受欢迎啊的一些事,更是拿出来大说特说,秦凤仪道,真是可惜,阿悦不与我一道回去,章知府可好了,还说要在我家巷子外头给我建一道牌坊,就叫探花牌坊,也说给阿悦在你家巷子外头也立一个牌坊,叫状元牌坊,不过,你家巷子外头已经有一座您老人家当年中状元时的牌坊了,要是再立牌坊,还得寻合适的地方。
我跟章知府说了,要是您家外头没地方,就建我家外头去也是一样的,肥水不流外人田嘛。
方阁老给他逗得一乐,秦凤仪说半天话才问呢,怎么没见阿悦师侄?方阁老笑,去他岳家了。
秦凤仪点点头,道,阿悦这家伙,嘴可紧了,先时我不论怎么问,都不说亲事定的是哪家,后来春闱后才告诉我是骆掌院家。
那天在琼林宴,我还见着骆掌院了,相貌很不错,一般闺女像爹的多。
虽未见过侄媳妇,想来定是一位佳人哪。
方阁老笑道,你这性子啊,往好里说叫洒脱,往不好里说,就叫随性。
骆掌院可是个肃穆的人,你到翰林院可得收敛些才好。
真的?秦凤仪瞪圆了眼,哪啥,咱们可是不外人啊,师傅。
就凭咱们几家的关系,我是阿悦的亲师叔,他是阿悦的亲岳父,他还不得照顾着我些。
你这小子,甭成天想着钻营,老老实实的,不论在哪个衙门,就要记着,认真当差,知道不?知道知道。
秦凤仪道,你看我哪天不认真了。
方阁老问,自中了探花,可有看过书?看啦!方阁老狐疑地,真看了?看什么书了。
秦凤仪坏笑,您老人家珍藏的春宫图。
方阁老直接把他给骂了出去,秦凤仪这才跑去打听孙家的事。
他也很会寻人打听,不是别人,就是一向待他极好的师嫂。
秦凤仪是这样说的,我与阿灏、阿洙妹妹都自小一道长大的,可不是外人。
当初来京城春闱,阿灏还千叮咛万嘱咐叫我们多与孙兄扶持呢。
这一下子,我也不晓得怎么回事,可不是懵了么。
方大太太叹道,当初就是看你一门心思的张罗定亲的事,我才没让阿悦与你说。
待方大太太说了,秦凤仪才晓得是怎么一回事。
秦凤仪直接就说了,那婆娘疯了吧。
孙舅太太说是一时记错了京城的风俗,可纪家拿住了孙舅太太给她家闺女插金钗的事。
方大太太摆摆手,这事,咱们都是外人,还是让他们自家商量出个章程的好。
方大太太又不是傻子,这种是给金钗还是给尺头的事还能忘?插戴插戴,定亲时,婆家认下媳妇,就要婆婆亲自取一对金钗给媳妇簪在发间。
记错了!要是孙舅妈说了实话,没准儿方大太太兴许帮着想想法子,她一径说自己是冤枉的,方大太太根本不稀罕理会这一家子了。
秦凤仪道,这刁婆娘,就知道祸祸事。
不必为这起子糊涂人生气。
方大太太笑道,这眼瞅着就要去翰林院念书了,庶吉士可是要住翰林院的。
师弟被褥寝具可准备好了?啥?要住翰林院?是啊,庶吉士得在翰林住一年呢。
秦凤仪那叫个不情愿,不能住家里么,师嫂,我这老爹老娘在家没人照料,可不行啊。
方大太太给他逗的笑个不停,安慰他不少话。
秦凤仪还道,我倒没啥,我还小呢。
你说,阿悦师侄,他这要是住翰林,耽搁传宗接代啊。
方大太太笑,也就一年,能耽搁到哪儿去。
你们这些庶吉士,既是同科,就是难得的缘法。
正好在翰林院好生熟悉一二。
秦凤仪虽然也知道这个道理,可他自小享受惯了的,就是这几年念书辛苦些,他爹他娘也是把他生活打理的妥妥当当的。
一想到要住翰林院去,秦凤仪就苦兮兮的什么心情都没有了。
不过,自方家告辞时,秦凤仪还是找了方灏,与方灏道,事已至此,你也别急了,有什么要帮忙的,尽管打发人与我说。
方灏叹口气,点点头,亲自送了秦凤仪出门。
孙家的事还有的折腾,秦凤仪眼下事多,也没功夫去瞧热闹。
第二天,秦凤仪打发管事给阮敬把小秀儿托他带来的东西送去,就到岳家去请安了。
结果,以往秦凤仪过来,一家子都欢欢喜喜的,今日来请安,连李老夫人都有些憔悴。
不过,李老夫人面色还好,拉着秦凤仪说了许多话,就让他们小儿女自去说话了。
秦凤仪原是想跟媳妇商量下这能不能不去翰林院住宿的事,结果,觉着岳家气氛有些不大好。
秦凤仪一向体贴,把自己的事搁心里,就问起媳妇来。
李镜道,也没别个事。
行了,我又不瞎。
况屋里又没别人,到底怎么了,我看祖母脸色也不大好。
李镜叹口气,按理,事关长辈,不好与你说。
快说吧,别叫我着急。
秦凤仪有事素来不瞒李镜,李镜想着阿凤哥也不是外人,就与阿凤哥说了,李镜道,说是大皇子要选侧妃。
不会是要你去给大皇子做侧室吧?秦凤仪一下子就急眼了,腾的站了起来。
不是!你想哪儿去了!李镜忙拉他坐下,低声道,要知道你这样,我再不与你说了。
不是你就好。
秦凤仪吓坏了,当初严大奶奶就拿这话糊弄过他,秦凤仪原是不信的,没想到他媳妇竟然提起来,可不是把他吓一跳。
秦凤仪道,说吧,到底是怎么回事。
李镜叹道,我们太太,真是个耳根子软的。
她与皇后娘娘原是嫡亲的姐妹,小郡主三年前就嫁给了大皇子做正妃,可这都三年了,仍未见有妊。
这要是寻常人家,再等无年也无碍,可在皇室,三年未见嫡子,必然要纳侧室的。
皇后娘娘是相中二妹妹了。
秦凤仪一挑眉,二妹妹不是有亲事了么,定的是什么国公家还是。
是啊。
李镜道,两家早就说好了的,先时因着咱们亲事未定,二妹妹自然不好先咱们定亲,便放了下来。
如今,太太进宫,也不知皇后娘娘与她说了些什么,她竟是动了让二妹妹进宫为侧室的念头。
秦凤仪掰手指算了算,道,二妹妹跟小郡主这是正经姑舅表姐妹啊,二妹妹同大皇子这算起来又是两姨表兄妹,不成不成,民间可没有让嫡亲的表妹给表兄做小的。
虽然侧室相当于四品官儿,侧室可是小老婆啊。
李镜道,不止于此,二妹妹也是堂堂侯府嫡女,焉能为人侧室!这事儿没成吧?没有。
父亲气坏了,太太哭着跑到老太太屋里去,今儿就病了。
我说怎么祖母的模样也不大好呢。
秦凤仪想到自己后丈母娘办的这事,不由感慨道,说来,后丈母娘与孙舅妈倒是像一家子出来的。
秦凤仪私下还给后丈母娘和孙舅妈取了个外号,按着京城双玉的排行,私下叫她们京城双笨。